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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悠悠-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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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暖的热流在她心头汩汩流动,她小心地、轻轻地回握了下师父的大掌,见他仍牵着自己疾步而行,似乎并未发觉,不由得抿唇而笑。
  “你一直在笑啊?”距离小屋已远,屈恒缓下脚步疑惑地看看自己,“我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婵娟有些失落地望着自己空空的右手,用力握握拳,上头似乎还留有余温,要是师父……一直牵着她,那该多好。
  “师父?”她轻轻唤。
  “什么事?”屈恒暗暗为难,他不欲收她为徒,但她唤得这么理所当然,却又不能不应。
  “石头嫂生不下娃娃,怎么用针一刺就好了?”她微侧螓首,一脸好奇。
  屈恒捻须微笑,沉吟半晌道:“有医书载,某朝有位医士悬壶济世,—日遇见数人抬一孕妇欲去埋葬,他上前相询,原来孕妇乃是难产而死,他见其尚有余温,知其并未死绝,于是恳言试救,众人将信将疑,便交由他诊治,他以掌心抚查孕妇腹胎,突用针刺,不出一盏茶时分,孕妇醒转,同时婴儿落地。”
  “真的哦,师父那时也是这样做的!”婵娟不自觉地捉紧他的衣袖,“那,这是什么医理?”
  “事后众人问那医士,他道:是胎儿的小手抓住了脐带,因此令孕妇难产,他用金针去刺婴儿的手,使其觉疼松开,就此离开母体。”
  “那石头嫂也是如此喽!师父,您怎么知道娃娃的手在哪里?”婵娟惊奇地瞠大水眸。
  “我猜的。”
  “啊?”
  屈恒好笑地推上她垂落的下巴,“医书所载并不详尽,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倘若不巧猜错,或许只能剖腹取婴了。”
  “剖……剖腹?”婵娟结结巴巴的,剖腹?她只在医书上瞧过,若搬到眼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屈恒轻咳一声,见她满脸敬慕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他向来不善面对感恩崇敬的情形,偏这辈子躲也躲不掉。
  “咱们再慢,恐怕要误了时辰啦!”他轻道。
  “喔,那要快,要快!”婵娟赶紧加快脚步。
  屈恒温然一笑,与她并肩而行。
  第四章
  “开船喽——”
  船夫洪亮的号子响彻松江,在宽阔的江面上荡出悠远旷然的浑厚回音。
  客船晃悠悠离岸,逐渐移向江中心,逆流而上。
  “师父,您坐您坐。”梅笑寒笑眯眯地搬了张椅子置在甲板上,拖着屈恒坐下。
  “寒儿呢?”屈恒叹了口气,接过栾杉毕恭毕敬端来的茶。
  “在舱里睡,兴许能睡到咱们上岸。”二师兄脸上没有半丝愧疚。
  屈恒无奈地摇摇头,寒儿与其他三人同行近两日,被他们片刻不停地缠着,几乎完全没有歇过。他身子本就孱弱,气力又不足,待自己与婵娟到达渡口时,见他已极是疲累,不得已只好在岸上歇了两天,今日方才登船。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二师兄怀中抱着酒坛,斜倚船舷,放声高歌。
  婵娟心中怦地一跳,想起那夜青莲酒楼里,那个豪迈吟唱的年轻人。
  屈恒微笑着啜口茶,悠悠然放眼四顾,两岸青山巍然相对,江水滔滔不息,远处云积雾蒙,茫茫然一片,却不显窒闷,反觉天地宽广,空旷怡人。一轮红盈盈的旭日升在半空,过不多时已转为金黄,光芒耀眼。
  他目光转回,落在船头俏生生的纤细身影上。
  “婵娟。”
  “师父?”她闻言回首,羞涩一笑。
  “船头风大,你小心着了凉。”
  “我不冷。”她娇颜嫣然,温婉乖巧地移离船舷半步。
  “偏心偏心,师父怎么不问我冷是不冷?”梅笑寒嘀嘀咕咕地,跑到二师兄面前讨了口酒喝。
  “你跑来跑去的没一刻闲,额上都冒汗了,我还问什么。”屈恒含笑起身,缓步走向船边。
  梅笑寒眼珠转了转,待他走近,忽地一掌劈出。屈恒神色未动,宽大的衣袖一拂,化去凌厉的掌风,耳侧又有两股劲风转瞬而至,他身形微闪,晃过二师兄与栾杉的夹击。
  “好了,大有长进,不必再用我喂招啦。”他顿住身,笑看三人。寒儿悉心指导了两日,果然大有成效,这三人本就嗜武,如今又有人指点,往常领会不到之处一经点破,已有十足长进。
  “师父,你别哄我们了,连你的衣角都摸不到,长没长进谁晓得。”梅笑寒努努嘴,满脸不信。
  “师父,您又闭关练武了是不是?啊,不用否认,不用否认,要不然怎会又有新步法?”二师兄两眼盈满崇拜的星光。
  “那不是新步法,应是原有的飘踪步又加新变。”栾杉沉静地反驳,却隐隐透出一股习武的狂热。
  屈恒再一次懊恼起来,有些痛恨他习武的天分为何不下于研习医理。他并非刻意练功,只是心之所至,常常会有新的领悟,因而武功一日比一日精深,别人羡慕之极的所谓天赋异禀,八成就是这么回事。加之常年钻研医道,为给寒儿治病,偶尔会尝些奇花异草以辨药性,由此却促使他内力日曾,这也大大出乎意料。若非梅姑娘时时追击令他尚有自觉要护住寒儿,就凭这几个徒儿如此缠人法,恐怕早就完全弃武不用了。
  “指教指教吧,师父,跟我们客气什么。”二师兄手中酒坛微倾,射出一股酒箭,正要再出招,忽觉眼前一花,已经钉在船上,“哎……师父,您点了我的穴道,叫我怎么再练?”
  “你自己慢慢冲开穴道,就会知道内劲要走哪条经脉,使力多少,血脉如何通流,对你研习另种点穴解穴之法大有裨益。”
  啊,师父变狡猾了!以前他若不愿,只是躲而已,实在躲不过,也会仔细指导,可从不会用这种法子整人。一定是常年被梅二小姐追击逐渐磨练出来的!二师兄颇有怨气地翘起花白胡子。
  “呃……师父,可不可以学别的,钉在船上实在好丑。”梅笑寒眨眨眼,笑得好生谄媚。
  屈恒眼含笑意,“今日只教这个。”
  “那我改日再学好了。”红色衣裙翩然一闪,她识时务地退到二师兄身后。
  “我学。”沉喝声响起,栾杉扑身而上。
  屈恒暗叹口气,宽袖拂动,挡住疾进的身形,未几,甲板上又多了个岿然不动的人桩。
  “师父好厉害!”梅笑寒兴高采烈地鼓掌,全然不顾射在她身上的两道凶狠狠的视线。
  目光落在船头俏立的月白身影上,他再叹一口气,轻唤:“婵娟。”
  “啊,师父,我会一种点穴法就好了。”婵娟急忙摇手,她又没要学,怎会点到她头上?
  “随我进舱,我看看你的基本功课。”屈恒温声言道,日后若安排她离去,一个柔弱的女儿家,习些武防身总是好的。
  “哦。”婵娟放下心,基本心法她可是有认真在练,师兄师姐都夸她学得扎实。她轻移步,随屈恒下了甲板。
  “咦咦,小师妹跟师父说话居然不羞不怕,真让我刮目相看!”梅笑寒抬头望望天,“奇怪,太阳没从北边儿出啊?”
  “婵娟和师父说话为什么要羞要怕?”二师兄用力瞪她。
  “师父是不是男人?”她反瞪回去。
  “废话!”栾杉在一旁冷哼。
  梅笑寒再反哼他:“木头就是木头,现在更像一棵木桩!”她慢吞吞晃到椅前坐下,“小师妹很怕羞对不对?”
  “那又怎样?”二师兄依旧不明白。
  “她和你说话多久才不脸红?”
  “大概……半个月?”二师兄恍然,师父见到婵娟还不出十天。
  “你呢?”俏丽的下巴向旁一指。
  “哼!”栾杉不答,嗤了一声。
  “还会!而且小师妹不大敢同你讲话,因为你凶,永远是一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她再嗤过去一声,“小师妹见了陌生男人极易害羞,但对师父却没有,真是稀奇!而且师父也很疼她……”她顿了顿,哀叫一声,“师父偏心!教小师妹不教我——”
  “那是因为她功夫太差。”栾杉只恨没有多余的两只手可以捂住双耳以防魔音穿脑。
  “师父如果真的喜欢小师妹,那可好得很。”梅笑寒双臂拢着膝盖,自言自语道,“小师妹又乖又好吓,叫她缠着师父多学几招,师父一定会依,到时受惠的就是咱们……”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二师兄眼巴巴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酒坛。唉,可惜喝不到!
  “不对呀,师父一直也没提正式收小师妹为徒的事,又撇下我们主动教她练功,难道……”梅笑寒大惊失色地跳起来,“不不不,师父若要送走小师妹,谁帮我洗衣煮饭……”
  “笑丫头,你别叫啦,我耳朵都快聋了……”二师兄放弃喝不到口的美酒,勉强拉回注意力。
  她充耳不闻,独自转来转去地嘀嘀咕咕:“我就说把大师兄和小师妹凑成一双,这样小师妹就变成徒儿媳妇,师父就不能不留她,我也可以继续赖着多跟几年,虽说小师妹年长三岁,但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
  “白日做梦!”栾杉一记冷言冷语打碎她的美梦,惹来两道死光。
  “唉!大师兄在舱里睡,小师妹在学功夫,我们却在这儿喝江风!”二师兄很想仰天长叹,无奈全身僵硬,丝毫动弹不得。
  “啊!师父偏心哪——”梅笑寒心有戚戚焉,跟着又是一声哀叫。
  “叫什么!杵在那儿半晌,也不晓得帮我们解开穴道!”栾杉沉声吼道。
  “咦,师父不是说叫你们自行冲开穴道?”她拈起胸前漆黑的长辫,甩啊甩的,笑得好不天真无邪。
  “少啰嗦!”
  “师父点的穴我哪解得开,栾师兄,你太高看我了。”她巧笑倩兮,美目顾盼生辉。
  “你不试怎么知道!”二师兄也忍不住建言。唉,老托着酒坛很累唷!
  “好吧,我试试看。”梅笑寒伸指在他身上点了几下,稍想想,又在另两处穴道—亡骈指而点,仍是不见反应。
  “好像真的不成。”二师兄苦着一张老脸。
  梅笑寒唇角微勾,走到栾杉跟前:“栾师兄,说不定在你身上试试就成了。”
  “不必了!”栾杉警戒地低喝。
  “哟,不试怎么知道,这里?不对,那是这里?还是这里……”她运起内劲,在栾杉身上左戳戳右戳戳。好半晌,她住了手,仰头歉然一笑,“唉,真的不成哦,我功力还是太浅啦。”
  “你……”她功力再深些,怕不戳得他满身窟窿!
  “别恼别恼,我想法子替你们出气。”梅笑寒仗义地拍拍两人,笑得贼兮兮,“师父还没娶妻吧?”
  “你笑得好阴险。”二师兄吞口口水。这丫头从小玩他们两人还不够,如今又玩到师父头上?
  “什么话,我可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徒儿哪!”她似模似样地叹口气,“徒儿关心师父的婚事也不为过唷!”背起双手,她施施然地踱下甲板,火红的裙裾飘飞翻转,犹如一树灵动璀璨的怒放春梅。
  “不是我说大话,江源山渡口与宁县码头我都熟,谁家婚丧红白二事,谁家添个小子丫头,谁家有几个闺女后生,没有我不知道的。”
  “没有大碍,吃两剂复元通气散即可。”屈恒撒开按在船娘腕上的手指,提笔开方。
  “屈大夫,你也不能孤零零一辈子,男人嘛,总是要讨个老婆的,不然到老却没个伴儿,那多可怜!”船娘热络的脸上满是笑容,“我给你牵个线,宁县北街有个李嫂子,虽然是个寡妇,又有个闺女,但才二十六岁,模样可俊着呐,配你刚刚好,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虽是闪挫腰疼,但也不可大意,积病不治,老来受苦。复元通气散研为细末,每服二钱,热酒调下。”屈恒搁下笔,将药方折好递到船娘手中。
  “这个不行啊?那南街的赵姑娘好了,她因为家里疼爱,老大了也没出嫁,虽然三十四岁是老了些,可好歹是个黄花闺女,而且琴棋书画样样拿手,可真算才女一名哩,你也是念过书的,你们两个就是那个琴什么合谐的……反正定是登对得不得了!”船娘再接再厉,继续努力游说。
  屈恒无奈地长叹,再一次感慨自己收徒不慎,二徒和三徒还勉强说得过去,纵使难缠也不至给他招惹麻烦,笑寒这个小丫头却精灵古怪,今日一早就在船娘耳边唧唧咕咕了老半天,然后他就被拖到这儿整整听了一个半晌儿,船娘名为请他看诊实则说媒,嘴巴开开合合没一时闲,船老大听到兴头上还帮两句腔,他欲离去却硬被拽住,实在是脱身不得。
  “您就别费心了,我是真的还没打算成亲!”他抚抚额,再一次无力地重申。
  “哟哟哟,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不,你开个口,要什么样的,我给你说去。”船娘眉开眼笑地,笑寒姑娘一再强调屈大夫害羞,越是推辞就越是心中有意,看来果真不差,瞧他脸都快红了,呵呵!
  “我……我一把年纪,又整日东游西荡,居无定所,过不上安稳日子……”屈恒努力陈列缺劣,最好能把船娘吓跑。
  “那有什么,我介绍的人保管个个都能吃苦,居家过日子,哪有顺风顺水一辈子的,只要两人齐心,黄土也能变成金!”可惜船娘不受教。
  “小徒的病兴许还得拖上些时日,我现在照顾寒儿,实在没有心思成家……”
  啧啧,看来越来越有门儿,这种借口也搬得出来?
  “这是怎么一说儿,难不成为了徒儿,就一辈子打光棍了?他一个孩子家,有的是好年华,你就不一样了,老大不小的人,还不想着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船娘简直要愤慨地拍起桌子来,一眼瞥见屈恒有些目瞪口呆的样子,忙又缓下声音,“论年纪,我比你大上几岁,你好歹尊了我一声王大嫂,冲这句称呼,我就非给你说成个媳妇不可,我做媒二十几年,还没有一对儿不成的,你要是不满意我说的人,我就砸了自家招牌!”
  “您别急,有话慢慢说。”屈恒暗暗叫苦,赶忙安抚情绪愈来愈激动的船娘。
  “说实话,你年岁也不算太老,女人四十岁是豆腐渣,男人四十岁讨个老婆就不算啥,况且你长得……”船娘细细打量一下,看得屈恒全身都不自在起来,“哟,你长得还挺俊的,我原怎么没瞧出来——虽然你没个定处,但人好就行,女人嘛,不富不贵有个依靠就是福气,你又是个大夫,有门手艺还愁撑不起个家?”
  “我……”
  “你就别死撑了,干脆,我娘家三姨的侄女的表哥的小姨子是个不错的人,等在宁县上了岸,我带你去瞧瞧,人家长得好唷,福相!若嫁了你,保证一年一个胖小子……”
  “师父喝茶。”娇娇柔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只纤细的手将茶碗端上小桌。
  船娘不禁抬头一望,柔弱的少女娉娉袅袅地立在屈恒身后,娇美的脸上挂着腼腆的笑。
  她怔了怔,不由笑道:“哟,屈大夫,你这徒儿生得好哎,嫩得跟水葱似的。也对,你两个徒儿都是美人胚子,难怪你眼界高呢!”
  这哪儿跟哪儿啊,他还没说什么哪!屈恒咳了咳,将茶端到船娘面前,她滔滔不绝了这么半天,应该口渴了吧。
  船娘也不客气,一仰头将茶倾进口中。
  “我再去倒。”婵娟抿唇一笑。
  “呃……我自己去好了。”屈恒迅速站起身。
  “哎,我还没说完哪!”船娘也站起来。
  “婵娟她……有事问我,对对,有事要问我。您老累,就歇着,歇好了再说。”屈恒颇有些狼狈地拉着婵娟逃也似的离了尾舱。
  “哎哎哎,我不累呀——”拉长的唤声隐隐传出尾舱,被吹散在沁凉的萧萧江风中。
  “寒儿他们呢?”他长舒口气,还是外头清爽呵!
  “都在甲板上。”
  “哦。”跑得还真快。
  “师兄师姐他们没拉着大师兄练功,大家都在看景致。”婵娟小心地瞄过去一眼,见师父满脸懊恼,忙一掩唇。
  “你想笑就笑,我又不会气。”屈恒忍不住先笑起来,拉着她踏上甲板,“反正人人都听到了。”
  咦,原来师父已经知道大家都在外头偷听了,那他都不气,难怪二师兄常说师父脾气很好。婵娟弯着唇角,忍住笑意。
  屈恒暗自叹气,寒儿也在内吧,亏自己带了他那么多年,这孩子眼看师父有难,居然袖手旁观,真是白疼他了。他望向身边的娇弱少女,还是婵娟这女孩儿善体人意,好心救他于危难之中。
  “师父!”在船舷边观赏两岸景致的四人颇有默契地齐回头。
  啊,寒儿脸上尚有些为难的表情,想来是硬被拉去偷听的,他不出头,只怕也是被逼无奈。屈恒心下有些释然。
  “师父,这一带风平浪静,真看不出是以湍急汹涌著称的松江。”尚寒有些尴尬地开口,他方才任由师父被船娘的口水淹没,真是不孝。
  “哪的话,古人不是有诗说:径流石险人竞慎,终岁不闻倾覆人,却是平流无石时……”
  “师姐!”婵娟轻唤一声,行船之人最忌“沉”字,他们倒罢了,只怕船家听到会老大不高兴。
  “哦哦,算我没说。”梅笑寒赶紧捂住嘴。
  “奇怪,那几只小舟跟着咱们有一阵子了吧,按理说船轻必快,怎么还在后头慢悠悠地晃?”二师兄捻捻长须,疑惑不解。
  屈恒心中一动,放眼望去,辽阔的江面浩浩荡荡,遥遥望见几只小船紧咬着这只客船不放,小舟上的人影依稀可见。他沉吟片刻,忽地问道:“谁不会泅水?”
  “他们两个。”梅笑寒立刻指向二师兄和栾杉。
  “你们?”屈恒皱皱眉。
  “呃……”两人难得气弱地低了头。
  “婵娟呢,能坚持多久?”他轻道。
  “放心放心,小师妹水性好得不得了,有一次二师兄自不量力地去救两个溺水的娃娃,结果自己也差点见了水龙王,是小师妹一个人把他们三个拖上来的……咳,我也不差哦!”江源山一带的江河湖泊早就被她玩了个遍。
  “寒儿,你去将船家夫妇请上来,其余人马上整理好物件,凡泅水时累赘的,一概不带。”屈恒果断地指挥,见除了尚寒已快速下了甲板,其他四人仍在呆愣,不由低喝一声,“要快,再迟就来不及了,上岸后,宁县十里长亭见。”
  “哦哦,好……”二师兄忽地明白,扯着沉着脸的栾杉,催促仍是一头雾水的梅笑寒与婵娟急急进入舱内收拾物件。
  片刻,一干人已齐集到甲板上。
  “这些就当我们买你们这艘船,实在抱歉,拖累两位了。”屈恒将两锭黄金放到船老大手上。
  船老大愣了愣,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结结巴巴地捧着金锭,“这……太多了,恐怕都能买上三艘船啦,哪用得了这许多!”
  “不,我们招来的事端牵连了两位,是我们过意不去。”屈恒诚恳的目光望着船老大,“此外,也是想请你们帮个忙。”
  “你说你说,不必客气。”船娘抢先回答,笑得合不拢嘴。
  “我有两个徒儿不会泅水,烦请二位送他们过江。”
  “不打紧,不会游水总会蹬水吧,船上有个大木桨,带两人漂到江岸绝没问题,再加上我们在一旁护着,保证万无一失。”
  “那就好,多谢二位了。”屈恒郑重地躬身一礼。
  “哎哎哎,我们可受不起。”夫妇二人急忙还礼,“水上人家,哪有眼见人遭难不帮一把的,何况你又给了这么多钱财,我们自当尽力,你大可放心。”
  “笑寒,你跟着一块儿过去。”屈恒思量了一下,又道,“三人带两人总好些。”
  “哦。”梅笑寒想留又不敢开口,她还想看看表姑姑什么样貌哪。但此时事态紧急,不容任性,她虽贪玩,却一向有分寸。
  “千万小心。”屈恒神色肃然,看着五人齐下到江里。二徒与三徒扒着根极大的木桨,在其他三人护持下缓缓游向江岸。
  婵娟悄然凝望,猛烈的江风猎猎作响,鼓动师父灰色的宽袍大袖与黑亮的须发,炽热的骄阳下,师父沉稳而安详地伫立着,目光温和却坚定,静静望向已逐渐追上的三只小舟。
  师父他……一向都是如此保护大师兄的吧,无论多少艰难险阻,十几年如—日,从未畏怯退缩过。她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情不自禁地捉住屈恒的衣袖,忽觉臂上一暖——是师父,稳稳地握住她微颤的手臂,她轻抬眸,接到一抹沉静而安心的笑容。
  小舟越行越近,逐渐以包抄姿势围住停在江中心的客船,舟上均是手持弓箭的仆从婢女,张弓如满月,蓄势待发。
  正前方的小舟船头上凝立着一位绿衫丽人,年约三旬左右,冰冷美丽的面孔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一双冷冷的风眸凝望着客船甲板上的修长身影。
  婵娟抿紧了唇,心中升起一丝说不清的滋味。眼前这个傲然的美丽女子就是逼得师父与大师兄十几年来四处飘荡的人?为了一个早就消逝在这世上的心上人,为了—段苦追无果的倾恋情缘,为了一份渲泄不去的怨恨心意,她的痴情与执着耗去了多少如花似锦的青春岁月?
  “梅姑娘,几年不见,别来无恙?”屈恒温和清朗的声音划开一江沉寂,在青山碧流间悠悠回响。
  “你还是不肯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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