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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枝兮-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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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头一偏,昏死过去。
第23章 求死
冷。
彻骨的寒冷灭顶而来。
仿佛是在一瞬间,莫斐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眼前人影晃动,可他看不见,耳畔惊呼声脚步声响成一片,可他听不见。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不像真实的存在,他的人仿佛突然漂浮到了半空中,没有灵魂与方向,浑浑噩噩,不知所踪。
“侯爷!侯爷!”
有人疾呼,“神药谷云冕到了!”
莫斐透出一口气来,胸口急剧起伏,方才明白刚刚一瞬间的窒息,几乎就要昏厥过去。
白丹泉将门大开,一个白衣儒生跨过屏风,不等人招呼,快步走到床前。
“这是病人?”他毫不客气的将推开莫斐,低喝道,“所有人出去。关门!不许喧哗!”
他力并不如何大,莫斐却被推得立身不稳,白丹泉赶上几步扶住。
“侯爷?”他担心的看着主人。
莫斐脸色苍白,摇一摇头。
屋内方才大乱,除了高瑜,白如海、白丹泉、华夜容、齐岩、洛丹、悦娘等都闻讯赶到。莫斐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头哽塞,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挥手,领着众人一齐出去。
屋外已是黄昏时分,云冕到得很及时,比预想的五个时辰还要早一些。
莫斐亲手关了门,门扉紧阖后,他的手却紧紧握着门环不肯放松。
众人看不清那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见他的头低垂,一贯英挺的脊背微屈,仿似不堪重负。
额头抵门站了良久,他似想起了什么,一言不发向后摆了摆手。
众人互看了一眼,华夜容走上一步,极轻的声音道:“侯爷,大公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你一宿未睡,脸色不好,不如去休息一下,这里让我们守着,一有消息……”
男子一动不动,华夜容越说越低,终于说不下去了。
在近处,她才看清,比那极度惨白的脸色更骇人的是他眼神里的空洞与灰败。面前的这个男子整个人似已被什么掏空,他的人站在这里,但他的灵魂已不知落在何处。因此,就算在这么近的距离,她说任何一个字,他根本什么都听不到。
华夜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她感同身受的还有白如海、丹泉和看见莫斐的所有人。
“侯爷……”白丹泉不顾父亲的眼色,忍不住上前。如有必要,让现在这样的莫斐与青枫一样睡一觉也许是最好的处置。他伸出手,悄无声息的向莫斐颊边处拂去。
莫斐忽然转身。
“我没事。”他抬眼,环顾众人一圈,语声稳定平静,脸色虽仍苍白,但已没了先前的凝滞木然。
“高瑜留在偏厅休息,其余人出去。海叔,将正院所有仆从带走,穿堂以内,所有人不许走动,不许说话。”
他一面思索,一面清晰的下达命令。
“丹泉,准备水和食物,云冕赶路一日体力或有不支,如有需要,随时送进去。”
众人皆愣了一下,未料到他如此迅速便能恢复如常。
“侯爷,让我留下。”华夜容跪倒在地,“夜容陪你。”
她看得出他在强撑,这个时候,她不想再离开他了。
莫斐就要摆手拒绝,不知想到什么,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屋门被从内打开。
众人皆是一惊,十几道目光齐齐看向走出来白衣青年。
那青年仪表堂堂,举手投足自有一股文士气度,儒雅中带了几分倨傲。他在阶前站定,扫视众人一眼,漫声问道:“你们这里谁是主事人?”
莫斐答道:“是我。”
去神药谷请人的御林军侍卫必然已将朱雀侯府的大名报上,而云冕一如既往全不放在眼里,以一介平民的身份,即不行礼,也无敬称,若非此刻有求于他,立刻押走定他个犯上不尊之罪也无不可。
云冕上下打量莫斐一眼,又问:“里面那位是你何人。”
“是我夫人。”
“哦?”青年嗤笑一声,“难道不是仇人?”
这是明显的讽刺与挑衅,白丹泉压住怒气,手中长剑出鞘三寸。
莫斐神色不动,淡淡道:“神医何出此言?”
云冕鼻中哼了一声:“我说错了?他明明内力精纯,怎的会任由余毒肆虐。其实那余毒本也没什么,若非常年郁结于胸,血气无法通行,毒气凝滞集结,怎至于病入膏肓至今日的地步?”
莫斐身子晃了一下。华夜容变了脸色,伸手去扶,却见他摆手,自己站稳。
“神医说得不错。”那声音嘶哑、干裂、痛苦,男人拱手,下拜,“还请妙手回春。”
云冕并没有因为这罕见的放低姿态而收敛,仍是冷笑道:“看来你是后悔了?怎么,把人逼成这样,才知道他的好么?”
这天下第一神医的刻薄辛辣早有耳闻,但句句诛心,击中要害。
他从不知道在那总是微笑着的云淡风轻的外表之下,他的心里到底埋藏了多少委屈与苦痛。
在他眼中,他从来强大到不可打倒。却原来,这个人是这么脆弱,他只是把所有的伤害都深埋入心底,用自己的精气血肉慢慢包容化解。但一个人的精气血肉总有限度,到再也承受不住时,他便是这样毫无征兆的轰然倒下。
就在刚才,他还微笑着交代着自己的后事。他说那些时,是那么平淡而毫无感情。是他的满不在乎,让他气得发疯,以至完全失了分寸,不顾一切的便要针锋相对。
可是,就是自己反唇相讥的一句话,只是那一句话,就能令他伤心到吐血,这是因为已到了这山穷水尽的地步,若他还有一丝力气,大概仍会微笑着说:“侯爷高兴便好”。
这是个什么样的傻瓜!
这么多年,把自己包裹在看似无懈可击的坚强外表下,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却原来,表面毫发无损之下,内里早已千疮百孔!
莫斐颤抖着手撩起衣袍下拜。
“侯爷!”白丹泉不可置信的惊呼。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男子双膝点地,跪倒在那一代医圣面前。
“救他。”莫斐以头触地,“我求你。”
云冕怔了一下,终于有些动容。他微侧过身,是受不起他这大礼的意思,迟疑片刻,摇头道:“他一心求死,我从不救无心向生之人——救了也是白白浪费气力。”
这是医圣的原则,就如三年前归隐,若他不肯,即便皇亲贵胄也绝不破例。
众人心中皆是一沉。
云冕随意的拱了拱手。
“我给他点了穴,应该还能撑上两个时辰,有什么后悔话,赶快去说。让下面人好好操办后事。告辞。”
云冕大踏步向门外而去。
这变化实在太快,白丹泉机警过人,呆了一呆,才想到要去拦人,不由看向莫斐。其他人更是呆立当场,不知作何反应。
莫斐直起身子,缓缓自地上站起。
“云冕,” 男人开口,声音微沉,带着风雷之势,与方才跪地乞求判若两人,“当年云昔一心求死,她的命难道不是你救的么?”
他冷冷看着那个背影,“不仅救了人,你还亲手将她送入皇廷,做了陛下的皇贵妃。现在却在本侯面前说什么不救求死之人,你不觉得很可笑么?”
青年潇洒离去的步伐一滞,他忽的转过身来,难以置信似的盯着莫斐的脸:“你……你怎会知道?!”
莫斐唇角微挑,面露不屑之意。
“天下人都知,神药谷出诊,从无失手。你既然来了,我朱雀侯的夫人便是你的病人。想我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今日/你走出这个门,不出半个时辰,朝野江湖,天下人人皆知,我夫人是在你的妙手之下不治而亡,你师父与神药谷一世英名,便会一旦尽毁。”
男人的声音凌冽如利刃划空,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云冕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你是爱惜名声之人,何去何从,不用本侯教你了吧。”
“你!”举止风雅高高在上的青年被逼得几乎要跳脚,他狠狠转身,举步,硬生生又顿住身形。
身后却又传来那男子低下去的嗓音。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语声已没了方才的咄咄逼人,温和中几乎有一种哀求的味道,“云神医,这世上只有你能救活我的发妻,我求你,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一面是强势威逼,一面是示弱苦情,这朱雀侯与传闻中那浪荡子弟的模样简直有天渊之别,厉害之处,怕是朝中最精干的能臣也不相伯仲。
云冕脸上青红交替,一条腿欲跨不跨,僵在门口多时。愤愤吐出一口气来。
“罢了罢了,正是这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众人听他这等古怪脾气居然肯改变主意,都是大喜过望。
云冕回身,看着莫斐,冷哼一声道:“救人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你未必做得到。”
莫斐松了口气后身子又是一晃,不动声色站稳,淡淡道:“你且说来听听。”
第24章 毒药
紫棕色的小瓶中倒出几粒同样颜色的药丸。
云冕托在掌心,目光闪着别样的光芒。
“这是紫眉蛇胆精炼而成的药丸,一刻钟后便可以置人于死地,剧毒无比。”
莫斐静静听着。
云冕接着道:“大公子身上的毒已无解药,若要活命,只能以毒攻毒。这些紫眉丹,便是可以克制冰蟾剧毒的良药。”
众人闻言,皆是大喜。
华夜容与白如海几乎同时道:“既如此,快给大公子服下!”
高瑜却眉头紧蹙,试探着问:“云神医,紫眉丹毒性太烈,大公子垂危身弱,怕经不起这猛烈药性?”
云冕对于同行倒还有几分客气,看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不能直接服用,”莫斐蓦然开口,“可是需要一个药引?”
云冕料不到他聪明至此,不由有些刮目相看,不自觉改了称呼:“侯爷厉害。在下便再考考侯爷,什么样的药引可以降服这毒药?”
众人其时都是心如火焚,苏锦言危在旦夕,不过就是两个时辰的性命,谁有心情与他猜谜。
莫斐知道此时救人全仰仗这脾气古怪的医圣,强按下心头惊涛骇浪,想了想后淡淡道:“既要有毒性,又不可太剧,如果我猜得不错,是需有什么法子将这紫眉丹溶解分化,再取其精华喂给病人。”
“侯爷英明!”云冕忍不住大赞,“正是。”
高瑜听了这许久,已是明白过来,不由额头渗出冷汗,刚要伸手,却见莫斐从云冕掌中拿起那几粒药丸。
“侯爷不可!”高瑜骇然惊呼。
莫斐本只是猜测,见他这样,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向云冕点头问道:“需要服用几颗才会有效?”
旁边诸人还都一头雾水,高瑜急得大喝:“白丹泉,快把药抢过来!侯爷!千金之躯,不能以身犯险!”
听他这么一说,几人都不笨,立刻就明白过来。
莫斐一收手掌,白丹泉扑了个空。
华夜容与白如海一起跪倒在地。
“侯爷三思!”白如海一头冷汗
华夜容急道:“这药,我来替侯爷服下,用我的血给大公子克毒!”
白丹泉跪地道:“我来!”
云冕到这时才发现屋内还有女子,不由多看了华夜容几眼,摇头笑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这药引——需得与病人血脉相融之人,服下这毒药,制成药性温和的毒血,喂给病人,才能见效。”
莫斐沉吟:“何谓血脉相融?”
“两人血液可以融于一处,不会如油水一般分离脱节,便是血脉相融。”
莫斐点头,“几粒?”
“开头一粒试试效果,若不行,可以加量。”
莫斐再次点头,将手中药丸尽数放入口中,咽下。
“时间紧迫,来不及试了。”
云冕笑道:“也是。这三粒,毒性应是够了,侯爷英明。”
他皮里阳秋,说话总带讥嘲,想是方才被莫斐奚落威胁,心中不爽,此时不免就有幸灾乐祸之意。
“侯爷!”华夜容扑到男人脚下,泪水疯涌,“你这么做,大公子活下来,心里又怎会安乐!?”
莫斐俯身将她扶了一下,长眉轻挑,笑意懒散:“莫哭。冰蟾毒无解,这紫眉丹却并非无解。等有了药引,云神医自会为我解毒,是么,神医?”
云冕扯扯唇,一幅被人识破心思的怏然模样,哼道:“侯爷倒是事事精明。”
即便是有解药,但剧毒入体,必是痛楚万分。
众人眼望着莫斐面上神色变化,华夜容流泪不止,白丹泉与白如海亦红了眼眶。
“你们先出去吧。”莫斐表情轻松,淡笑道,“云神医诊病,不喜人多口杂。”
云冕瞥眼看他,等几人拖拖拉拉不情不愿的走净,才笑道:“想不到侯爷如此体恤身边人。”
莫斐与他目光对视,并不示弱,也笑道:“等会儿我毒发,他们闹起来,云神医该骂人了。”
两人你言我语,只是一味闲扯。
云冕脸上虽然轻松,暗自却小心观察他的脸色。
毕竟是一朝王侯,他一介江湖布衣再怎么目中无人,也绝不能害了他的性命。而紫眉丹剧毒无比,并非儿戏。他确实存了要给他吃些苦头的心思,但若真伤了人,却不是本意。
紫眉剧毒入到肠胃便会引起剧烈痛楚,此前有人尝试用引毒入血之法救人,却每每因为无法忍受浑身毒痛而服下解药,半途而废。
他本等着看莫斐忍不住痛楚时的狼狈模样,这种锦衣玉食的王侯贵胄,此时悔恨肯舍身救人,不过是一时冲动。等到真的疼将起来说不定便要求饶讨解药,到时便可趁机讥嘲挖苦几句,却左等右等,都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云冕终于沉不住气,道:“侯爷若觉得内腑太痛,不妨直言。”
莫斐额角已现冷汗,摇头只笑道:“还好。”
又过一刻,莫斐唇角散漫笑意渐敛,紧咬牙根,双手紧握成拳,背上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云冕觉出异样,探手按住他脉门,惊骇道:“你运功做什么!”
“有内力推助,”莫斐闭目咬牙,语声不稳,“毒入得深些。”
云冕皱眉:“毒若入体太深,便不易解。”
“若入体不深,血中怎会带毒?”他的唇角带出几缕血色,显是痛到难忍,咬破皮肤,“若我猜得不错,应是越深越好。”
云冕定定看他。
“你猜得不错。只是,若一味运功将毒深入五脏百骸,我的解药也未必能救得了你。”
莫斐额角冷汗涔涔而落:“无妨,我心里有数。”
云冕凝视着男子因忍受剧痛而近乎扭曲的惨白脸孔,缓缓的点了点头,脸色郑重,语气微沉道:“是我看错了,想不到你情痴若此。”
莫斐腹中有如数把利刃同时搅刺骨肉,痛到极处再坐不稳,半跪于地。他以手支撑,勉力抬起头来,目光抚过床上人的面颊,笑了笑道:“不过是亏欠太多罢了。呃……”
他弓起背,伸手抓住胸口,终于发出痛苦呻吟,身子一侧,失去了平衡。
豆大汗珠自脸上滚落,连串呻吟压抑不住,男人蜷缩起身体,浑身颤抖,果然是狼狈不堪。
然而云冕此刻再生不出半点挖苦讥讽的心思,快速自袖中取出特制的医刀,蹲身去拉男人手腕。
“等……一下。”莫斐剧痛之中拦下他的手,“未足一刻钟,真的够了么?”
“就算不够,你再这样下去,神仙也难救!”云冕难得为个外人着急。
“再等一阵。”莫斐不肯放手,“我还撑……得住。”
云冕怒道:“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说罢不由分说,一刀刺入他右腕,用连接刀柄的引管接出紫黑色浓稠液汁,装入一个药碗。他不及为莫斐止血,入怀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掰开他的嘴,将里面液体尽数倒入他口中。
莫斐右面半边身子完全僵硬,口舌亦完全麻痹。他用左手按住右腕伤处,眼望着床的方向。
云冕叹了一声,道:“好,我先给他喂药。你现在失血过多会有性命之忧,不要乱动,等我包扎。”
莫斐眼望着云冕将药血全部灌入苏锦言口中,他的手法独特,昏迷的人唇边竟未流出半滴紫血。莫斐这才放下心来,卸了全身力气仰倒在地,眼前一阵昏黑。
昏沉中,心腹与背脊的剧痛如退潮般慢慢散去,腕处传来一阵清凉,刀割之处也不似方才那般痛楚。
那解药见效奇快,莫斐恢复了知觉。
云冕突然变得体贴异常,把他从地上扶起送到床边。
莫斐低头去看床上的人。苏锦言的脸色仍然苍白如纸,双目紧阖,一动不动。然而唇色渐淡,不再黑紫可怖,呼吸渐稳,不再气若游丝。
他的右手仍麻木无觉,用左手将他那苍冷唇边残留的一丝血汁轻轻拭去。
“我给他把了脉,暂时无碍了。过了今夜再看。”
云冕顿了一下。
“只是……他中毒太深,也许还需一剂药血方够。”
莫斐凝视着那张了无生气却依旧眉目如画的面容,似看得有些出神,目光一瞬不瞬,并不回头道:“好。”
云冕看着眼前这仿佛痴掉的男子,良久,叹出口气。
“可知再来一次,你身上的毒未必能解。”
莫斐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为我中的毒,这条命本就是他的。”男人一笑,“神医不必挂怀。”
云冕又看他良久,终于点头道:“既如此,我向你保证,他会活下去。”
莫斐身子震了一下。
他缓缓转头,目光重新落在病榻上人的脸上。
阖了阖眼,半晌睁开,眸中尽是潮红湿意。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第25章 两清
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云冕道:“寒毒怕暖。”
屋中燃起数个火盆,莫斐握着苏锦言的手,眉心紧蹙。
以毒攻毒,已经见效,可为什么他的手还是这么冷。
手探入锦被中,只觉里面寒气逼人,哪里有一丝一毫活人的暖意。莫斐转目去看云冕。
那个已然完全放松了心情的医圣坐在靠窗边的太师椅中闭目假寐,似有所觉般,他对着探寻的目光点了点头,唇边一抹淡笑。
“为夫人驱寒,侯爷请自便。”
别人心急如焚,他却好整以暇,真正不枉担了刻薄辛辣的名声。
莫斐却对这轻慢态度早已熟视无睹,见他并无异议,便坐到床头,将人抱到怀中躺好,拉过被子,把两人一齐裹了进去。
身体的暖意透过薄薄衣衫传递过去,怀中人眉梢颤了一颤,舒展开来,因寒冷而起的微微战栗慢慢消失了,苏锦言毫无知觉之中呻吟了一声,不自觉的靠向温暖的胸膛。
相拥而眠,这是他们自结亲以来的第一次。莫斐从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怀中那副冰冷的身体如此瘦削而脆弱,他心里一疼,双手拥得更紧。
那身子越来越暖,暖得令人安心。莫斐痴痴看着苏锦言的面庞,忍不住凑过去在那面颊上落下一吻,复将那令人醉心的面容靠在自己心口,下颌抵住他的发顶。
苏锦言昏迷中似有所感,眼睫微微颤动,却并没有躲开的意思。莫斐眼中一潮,轻唤道:“锦言。”
天色微明时,浓浓困倦将守了一夜的人重重包裹,莫斐朦胧中感到怀中冰冷,陡然惊醒。
他仍靠坐在床头,怀里紧紧抱着的人还在。只是身上被子被人一把掀掉,云冕出手极快,在苏锦言背部疾点数处,一面沉声道:“紫眉已将他体内余毒去了大半,残毒只在心俞穴,日出发作,却也十分凶险。紫眉丹就放在床沿。”
莫斐毫不迟疑拿起手边的紫棕小瓶,从中倒出数粒丸药。
云冕双手点穴不得空阻他,厉声喝道:“残毒不烈,一粒即可,莫要胡来!”
莫斐顿了一下,将两粒紫丹吐出,只吞下一粒,催动体内真气,将毒瞬间注入丹田,引至右臂。
“如觉麻痹便是毒性够了,我来接血。”
“匕首给我。”莫斐伸手。
感觉到怀中人身子愈来愈冷,发寒似的抖个不停,他将内力催得更急,一股剧痛瞬间涌入心腹,他强忍眼前阵阵发黑,接过匕首左手刀光一闪,将右腕割裂。
云冕在旁看得心惊。
他这法子不错,一面引毒,一面喂血。虽然此时血中毒性不强,但却争取了时间,能压制部分冰蟾残毒。而源源不断被引入血中的毒液又会随着不断喂入的药血进入苏锦言的身体,最后达到以毒制毒彻底消除残毒的效果。
只是这样,作为药引之人,中毒必然更深。
莫斐向他示意,云冕俯身,以一股柔劲拉开苏锦言下颌。莫斐将手腕放在他唇上,右手握拳,带了微紫的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源源不断落入他的口中,直抵喉间。
“唔……”
昏迷中的人忽然动了一下,似被一种不安所扰,苏锦言闭着双目仍未清醒,却忽然伸手去推抵在唇边的手臂。
莫斐右手全麻,被一下推开,血流了一地。
“我来。”云冕半跪到床上。苏锦言昏迷之中力气却奇大,云冕两手用力,勉强能按住那个不停挣扎的身子。
莫斐用左手托起右臂,放回苏锦言唇上。那人却是将头一偏,将已然入口的药血尽数吐出。
“苏锦言!”
莫斐喝道,“喝下去!”
“不……”
含糊不清的话语中透出决然坚定。
“我不要……”
云冕再也想不到会有这等变故,一时呆住。他早说过不救一心求死之人,却不知这位侯府正配夫人心中积了多少委屈绝望,竟是昏迷之中仍抗拒生机。
莫斐一把捏住苏锦言的下颌,双目赤红,厉声道:“喝下去!苏锦言,我命令你!”
“你不是想了断你我夫妻之份么!你不是下辈子不要再与我相见么!你把这个喝下去,那么今生来世我们两不相欠!”
“喝下去!”
不知是被这滔天怒火所震骇,还是因那几句恩断义绝的话说中了心事,疯狂挣扎的人静了一瞬。
莫斐再不迟疑,掰开他紧闭的双唇,全身真气推向右臂,蓄满紫眉剧毒的黑色血液如决堤之水冲入苏锦言的口中。
云冕心惊肉跳,手摸到苏锦言脉门,疾呼道:“可以了!残毒已解!”
莫斐眼前一黑,等不及吞下他送到嘴边的解药,直接昏死过去。
第26章 痴情
天明日出,云淡风轻。
朱雀侯府彻夜灯火通明,到了此时全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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