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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红尘-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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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棠长老遭他戳破心思,老脸涨红,既羞且惧:“老臣不敢,老臣方才只是——”
谢留尘接着问道:“只是什么?”
允棠长老支吾道:“王之前曾说过兵权不得外借他人,却突然间转换心思,老臣实是一时之间不敢置信,故而才——”
竞枫不待允棠长老说完,面色陡沉,冷笑道:“允棠长老这话说得恁地古怪,好似本王没资格统领族中精兵一样。他人?本王堂堂正正先任妖王亲子,算什么他人?”
允棠长老哼了一口气,气势陡然一变,粗声粗气道:“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领兵?你不过就是一个——”说着话间稍稍抬头,却恰对上元桑投来的目光,那目光冰冷如刃,带着极为高深的意味。允棠长老心中一惊,不觉将剩下的话吞回肚子。
元桑眼波一转,朝谢留尘道:“王,允棠长老也是年老多虑,一时魔障罢了。就请王看在允棠长老多年来为族人攘灾祈福的份上,饶过他的无心之失吧。”
谢留尘眼帘稍垂,见允棠长老因他寥寥数语,便惧怕成这幅德行,而其余几位长老亦是汗洽股栗,神色慌张,可见这位神秘的大妖王对待族人极为严苛。他心道要将此事搞得越乱越好,最好激化妖族长老与妖王竞枫之间的矛盾,使得出兵南岭计划胎死腹中。思忖一番,斩钉截铁道:“允棠长老冒犯本王,实该重罚!”
允棠长老悚然一惊,连连叩首,大呼道:“老臣该死,老臣有罪,请王饶恕老臣这一次!”
竞枫这时跨近几步,走到谢留尘身边,道:“且慢,姐姐请听我一言。允棠长老族中声望颇高,姐姐只因星点小事便要重罚,恐怕会寒了族人之心——”
谢留尘颇觉意外,心想此人看似是个草包,笼络人心之本事倒是厉害得很。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独当一面。可他一番苦心,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心中十分不悦,待想开口,余光一瞥,见元桑眼皮眨动,在朝他使眼色。他蓦地惊醒,省起自己的一条小命还被这帮人抓住手中,充什么无名英雄?便略一摆手,道了一声:“罢了,这次就饶过你吧。”随后当先步出前殿。
元桑对着妖王竞枫露出满意一笑,随后跟在谢留尘身后走出前殿。
允棠长老讶然抬头,望着大妖王迈出前殿的身影,只觉其身姿看去十分陌生,但相貌、神态,甚至那份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又无一不吻合。心中甚是惊虑不解。
竞枫却在一旁偏头看他,微微笑道:“长老,将调令符拿出来吧。”
允棠长老一张老脸挂不住,赧然站起,道:“……多谢二妖王求情。”旋即将怀中调令符取出,递交妖王竞枫手心。
竞枫从容接过,道了一声:“好!”随即哈哈大笑:“五日后启程!这次本王定要一举拿下整片南岭!”
允棠长老与其余七位长老面面相觑,预感安宁日子不再,皆是一水儿的愁眉苦脸。
谢留尘被元桑护持返回原路,两人一路无言,行至烟萝阁门口,元桑将门前女奴召走,笑道:“哎呀,你方才反应真是快啊。”
谢留尘进了烟萝阁,自觉闭眼,任由元桑将自己牵进去,随口问道:“我不是差点穿帮了?”
元桑又道:“相貌再肖似,气质神态却是骗不了人的,你方才做得很好,差点连我都被骗过去了。”
谢留尘念及自己方才使的雕虫小技皆被此人看在眼里,心里堵着一口气,实不想理会。
元桑却在他耳边聒噪不休:“你就不好奇我们妖族为何有两位妖王吗?”
谢留尘不应不答。
元桑叹道:“唉,说来也是话长。妖族一向血脉薄弱,三百五十年前曾与魔族大战,可惜人族见死不救,任由魔族屠杀我妖族子民,先任妖王与妖后为护族民先后战死,妖后死前产下一子,即为二妖王竞枫,大妖王怜他幼年孤寡,对这个弟弟自然是溺爱得很。”说到这里,也觉“溺爱”之说实在牵强,不禁出声嗤笑一下。
谢留尘皱着眉道:“什么叫人族见死不救?商——他不会是这种人。”他本想为商离行说句好话,却陡然省起元桑所说已为三百五十年前之事,而那时秋水门还未建立,人族救与不救,实与商离行没什么关系。
元桑又接道:“等不久前我们重新回到现世,才知道,原来在我们妖族关闭现世通道五十年后,人族也遭到魔族的进攻,哈哈,世人总是等到自己也遭受同样灾难,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谢留尘闭着眼听他扯来扯去,不禁问道:“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元桑开口道:“看你有什么反应。”
谢留尘冷冷嘲道:“三百五十年前我还不知在哪里,跟我说这些,你觉得我会有什么反应?”
元桑脚步倏忽停住,声音有些迟疑,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谢留尘答道:“十七。”
元桑声音陡然拔高,不可置信道:“你才十七岁?”
谢留尘不置可否。
元桑又急切问道:“那你有父母在世?家中长辈呢?”
他今日已是第二次问起谢留尘身世来历,谢留尘十分不快,冷声道:“我没有父母,亦没有长辈,都死了。”
元桑又道:“不可能!”
谢留尘觉得他这话说得实在古怪至极,方一开口,身前忽地起了一阵凉风,谢留尘匆忙睁眼,却是元桑猛然扑近,紧紧抓死他的手臂。
谢留尘手上吃痛,明显感到有一丝冰凉之气透过被揪住的手臂传入体内,怒而瞪视道:“你干什么?”
元桑与他四目相对,手下力道使得愈重,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确实是十七岁的根骨……可你明明能够接收我的灵气……”低喃半晌,方放开谢留尘。
谢留尘一经自由,远远躲开,一脸防备。
那元桑却是神色复杂,直直盯视着他,一瞬之后,又蓦地双眸一亮,道:“对,要去找大长老问个明白!”说罢几步走近,将挣脱不已的谢留尘双手擒住,带回石洞门口,而后不留一语,匆匆离去了。
谢留尘实感此人着实不可理喻,慢慢走进石洞,正见疏桐躺在角落呼呼大睡,人事不知。他心头落满妖族出兵南岭之事,若有所思坐回石榻之上,满心盘算着要如何逃出西涯山,逃回南岭。北陆荒谷那边,谢留尘料想将来定有机会回去一趟,没必要急在一时。反倒是南岭这边,干戈动乱,事态严峻,也不知商离行那个人伤好了没有,到时能否领兵作战?
他慢慢躺下,蜷起身子,心口传来微微痛痒,漫无目的地想来想去,不多时后,同地上角落的疏桐一样,渐渐沉入梦乡中。
第六十五章
如此又过两三日,疏桐不时前来侍奉汤药,谢留尘气色好上许多,伤口也渐渐痊愈。可他心中实在焦灼得很,一直想着如何脱身。可不仅妖王与寒竹三人未曾露面,连那对他感兴趣的元桑竟也没有再来过一次,只是派遣一位女奴将莲花汤解药准时置于石洞门前,经由疏桐拿进来,给他服用。
这时间,他百无聊赖躺在石榻之上,开始打坐修行,运转体内真气,却是神思不宁,总是莫名想起商离行,心中暗忖:“我还是尽早出去才是,不为别的,哪怕遇上商离行,与他说上一句抱歉,也能了却心头几分遗憾。”
疏桐走进石洞,将制好的花茶置于一旁石桌上,谢留尘突然心有所感,摆手将他招近。
疏桐愣愣走近石榻,问道:“怎么了?”
谢留尘道:“我身上难受,你扶我过去坐坐。”他这段时日伤势虽有所好转,但体虚力滞,常常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疏桐对他这张肖似大妖王的脸素有惧意,无有不从,闻言也不加以质疑,顺从地靠过来,半矮**,欲将谢留尘扶起。孰料谢留尘看中的便是此时,他召出识海中的修明剑,在疏桐脑后狠狠一砸。
疏桐双手滑落谢留尘肩臂,蓦然倒地。
谢留尘讶然一惊,原本以为制服此人还须耗费好大功夫,却不料竟如此顺利。他忍着不让伤口迸裂,慢吞吞将疏桐扶到石榻上,见疏桐纵是昏迷之中,脸上仍带着浅浅憨笑。谢留尘不由一乐,对他说道:“对不住啦,这段时间多谢你的花茶,虽然你人很好,可我必须要走。”
方甫踏出几步,谢留尘随即又想到自己还中着毒,不出两个时辰就要死了。心中暗忖:“势必先去偷回我的解药,再回南岭。”
又乐观想道:“服用只能维持两个时辰的解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最好我将一切事情经过告知商离行,他那么喜欢我,肯定会谅解我的苦衷,到时我再求情几句,或者可以找白姐姐帮我祛毒。”想到这里,心中不禁生出几分雀跃,足下步履轻快似燕。却也说不清自己是为了得以获救而高兴,还是能为再次见到商离行而高兴。
只是在一看到洞外石梯后,登时傻眼,雀跃心情荡然无存。只见通往上头的石梯粗粝漆黑,横亘石梯之上的竟是数百条开凿而出的通道,盘根错节,错落无序,几乎可说是将整座山体掏空一番。
谢留尘心中一凉,知道这错综复杂的山中密道,若无有识途之人指引,铁定找不到出口,甭说两个时辰,只怕两百个时辰也未必能走得出去。木然呆立片刻,终是悲愤想道:“唉,罢了,死便死吧,搏一回!”
凭借几日前的零星记忆,缓缓步上其中一条石梯,快步行走,行至半刻钟后,只闻一片安谧氛围中,竟从石壁一面依稀传来寥寥人声,无法辨认说的是什么,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分不太清。谢留尘悚然一惊,心道怎还会有人驻留在此,那些人会不会发现自己。怔然想了半晌,发觉那人声却又慢慢远去,渐渐地细不可闻了。
他旋又开怀,料想定是有人也在寻找出路,心想一时毫无头绪,倒不如跟随而去,看看究竟能否助他走出山中迷宫。于是壮起胆子,蹑手蹑脚往着声源之处追去。
谢留尘生怕遭人发现,始终轻手轻脚、不远不近缀在其后。他虽有伤在身,但常年在“观沧海”上与海风厮杀,练就了一身飘逸身法,追踪他人不是难事。只是毕竟伤势未愈,走不到半柱香时间便觉力有不逮,稍一停滞,原地休憩,猛然间警觉惊醒,那道声音竟然也开始停驻不前了!
谢留尘心中大惊,难不成教那些人发觉了他在背后跟踪?这可如此是好?几番思忖之后,是以屏息潜听,静待来人。然而原地等了许久,那道声音始终停驻原地,没有过来。谢留尘心中存疑,又开始缓缓走动,却惊奇地发现那道声音竟然也开始动了。他有心试探,故意走走停停,忽快忽慢,那道声音竟也始终与他保持特定距离。
他心头渐渐生起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莫非那些人是在为自己带路?”此种念头一出,背后更是陡然发凉,好似平地刮起了一阵阴沉冷风。
他沉气运力,拔足奔去,势要将装神做鬼的那人揪出来!只是他一加快步伐,那道声音竟也开始急速闪远。
谢留尘策力前行,却始终无法靠近声源之处,走了大半个时辰之后,那道声音倏忽消失。他粗喘着气,打眼一看,发觉来到了一处狭小山洞。打开璧上石门,一阵清风拂面,霎一定神,发觉竟已出了山中迷宫。
只见眼前山林幽深如墨,影影绰绰,原是已至子夜。乌蒙蒙的山林夜色间,殊无一人踪影,间有鸟鸣虫叫、江潮浪滚之声,似乎离海岸不远。
谢留尘看夜色凄然,恍惚忆及秋水门后山表白那夜,突然间有些想念那个过分温暖的怀抱。他感到有些冷,不禁拢了拢衣襟,茫茫然朝前望了一眼,不知该往哪个方位去,忽听得海浪拍岸之声,等他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逐渐朝着海岸走去了。拨开层层密林,出现于青天之下,却看到海浪边立着一人,正是元桑。
谢留尘一见此人,大惊失色,立时便要转身逃去,孰知那元桑见了他,面色却极为平静,淡然点头道:“您来了。”
谢留尘神色戒备,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元桑并不应,只是静静走近,取出一物,递给谢留尘。
谢留尘莫名其妙接过,念头一闪,求情般开口道:“我想离开西涯山,我想回去南岭。”
元桑点点头道:“已为您备下了船只。”说罢,将手一指,指向岸边某处。
谢留尘顺势望去,果然可见岸边陈着一艘小舟。
元桑又道:“解药在您手上,并非那种两个时辰的,而是永久性的。”
谢留尘往手心一望,见元桑递过来的正是一颗药丹。
刹那之间,谢留尘明白了一切,不可思议道:“原来方才是你在帮我引路?”
元桑不置一言,显是默认。
谢留尘心道此人莫非真是一番好意?只是他装神弄鬼,手段迂回,心思实在是古怪至极。
“为何要帮我?”谢留尘问道:“既帮我引路,又送我解药,现在又为我备好出行船只,你究竟在打的什么主意?”
元桑淡淡道:“没什么,只是白日里得知了一些很不可思议的真相,心中彷徨,故而有些失态,让您看笑话了。”
他这套语气殊为客套,且答非所问。谢留尘一时反倒有些生疑,上下打量着他。
元桑见他一脸防备,双眸睁睁而望。顿感好笑,重又回归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笑道:“好罢,别疑神疑鬼的,我还是那个我,快走吧,等疏桐哥哥醒来就走不了了。”
谢留尘皱了皱眉:“你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哈哈哈哈,都是妖族之人,什么一伙不一伙的?”元桑听他说得幼稚,笑了几声,又悄悄靠过来,低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利用价值已尽,王早已命令疏桐哥哥杀了你,要不是疏桐哥哥不敢对你下手,你早成西涯山亡魂一缕了。”
谢留尘悚然一惊,元桑又道:“不过还有我呀,我也是真心对你好的。”
谢留尘问道:“为什么要对我好?”
元桑道:“你以后就知道了,我不会伤害你的。走吧,趁着夜深之际,岸边无人。”
谢留尘总算放心下来,悻悻道:“那谢谢你了。”说着渐渐朝着岸边小舟走去。
走了几步,元桑又突然在身后叫住他:“对了,走之前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谢留尘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什么问题?”
元桑定定看着他,神色郑重道:“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谢留尘略微踟蹰,心中极不愿将自己名字告知元桑。
元桑又无奈道:“好罢,既然不肯说,那总得告诉我你姓什么吧。”
谢留尘双唇微动,轻轻吐出二字:“姓谢。”
元桑点点头,嗯了一声,道:“谢,我记下了。”又深深看了他一眼,叹息般道:“如此深重戒备之心——您这么多年来一定吃了很多苦罢?”
谢留尘听他说得古怪,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元桑又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将来定有再见之日。”
谢留尘感念其恩情,也大大方方道:“今日之恩,来日定当谢过。”说罢转身跳上小舟,驱动真气。小舟应力而动,缓缓驶入无垠沧海之中。
谢留尘服下药丹,乘着夜色,晃晃悠悠漂泊于十万里海上。一派风平浪静中,他抱膝而坐于舟上,想着再过不久就要重新见到商离行了,心中说不出的欢欣满足,连瞧着那黑黢黢的海面都可爱了几分,什么兽族、什么荒谷,都被他抛之脑后啦。复又想到自己莫名被妖王竞枫带到西涯山,几日来待在石洞之中,南岭那边至今是何情状尚未可知。妖王是否已出兵?他现下回去通风报信是否还来得及?
他方才听元桑那句“一定吃了很多苦”似乎别有深意,又念及此人几次三番打听自己身世来历,到底是何居心?自己身为兽王,却被南星师父养大——对了!南星师父!
谢留尘不禁啊叫一声,一拍脑袋:“糊涂啊!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原是他蓦地想起商离行曾与他说过:那个与他南星师父同名之人出身妖族,与无念真人结成道侣,在妖族隐世后与无念真人大吵一顿,后来不知所踪。他心头懊悔不已:“方才就应该多问一句那个南星的事情,说不定那个元桑刚好就认识他,说不定我就能知道他们是否同为一人了呢?!”
他狠狠拍了几**下木板,正这时,小舟底部传来低沉回荡之声,与之回应。谢留尘一时大惊。
顷刻间,海上忽地刮来一阵大风,一道海浪迎风打来,险些掀翻小舟。谢留尘随着小舟摇摆不定,头晕目眩,几欲作呕。往下望去,海面黑沉如夜,暗底似有异物游过。他想起昔时千重影壁之下,也曾听闻海中栖息着千奇百怪的妖兽,妖兽异动,引发海潮,导致修士死伤无数。
谢留尘心知情势危急,忙召出修明剑,弃舟纵身,御剑飞上半空。因有伤在身,加之海风狂刮,他御剑之时摇摇欲坠,渺小得犹如随波逐流的一片落叶。
站立修明剑上,俯视茫茫大海,见海潮滚滚而动,小舟不远处竟渐渐聚起了一方庞然漩涡。小舟东西游荡,很快被漩涡绞得四分五裂,碎板无数,随着海浪载沉载浮。海面波涛翻滚,暗流涌动,竟有上百头遍身鳞甲、头顶尖角的海兽出现漩涡周边,往来游动,发出一阵阵尖锐怪异啸声,有如鬼哭狼嚎,听来真叫人毛骨悚然。
谢留尘心里发毛,忙运转真气,飞身跃上高空,孰料此时海中竟又起了异变。一只庞然海兽破浪而出,引颈尖啸,一个甩尾,正直直打中他后背脊。谢留尘真气一时散乱,呕出一口血。双足发软,与修明剑齐齐掉落海中。伤口泡水,瞬间渗出无数新鲜血液,海中妖兽受血腥味吸引,张开巨型大口,疾如星火,奔游而来。
谢留尘被迫吞了几口海水,全身力道似被抽去,双腿痉挛,无助地挣扎拍打,却苦于无能为力。他运起所剩不多的真气,猛然一喝,如离弦之箭远远射开,险险躲过了妖兽的血盆大口。却不料方逃出生天,又遇死关,他感到周身撕裂般的痛意,回身一望,却见幽深波浪已迎面袭来。
他什么动作都做不了了,死死抱紧手中修明剑,只觉双耳嗡嗡作响,衣裳、头发紧绞全身。
死亡一般的绝望汹涌袭来,谢留尘悲哀地嘶吼一声,转瞬便被漩涡吞噬其中。海浪喧嚣,直到下半夜方见平静。
第六十六章
七月十二黄昏,日色将暗未暗,妖王竞枫率领妖族两万妖族大军,浩浩荡荡攻上了南岭。一百艘妖船满载妖族精兵,绕过西岸,转道驶向南岸。登岸之后,一路所经尽是平原沃土,妖族精兵长驱直入,无所阻挡,三日之内占领南岸凡间大小城镇二十多个。
妖族精兵威赫喧天,每经一乡一镇,即将占领之地划为妖族领地,派兵驻守;将此地凡人俘虏,凡不肯降服者、出言不逊者、意图逃往者皆遭到寒竹妖火煎害,受尽焚身之苦。如此杀鸡儆猴几次之后,凡人无有不从。
凡人寿短力弱,何曾见过如此可怖之天外来敌,只当苍天无道,魔头灭世,波及凡人。哀绝恸哭,哭声震天,南岸上空漂浮死亡气息,一时间有如酆都鬼蜮。
妖族进犯得如此突如其来,直教各大门派修士瞠目结舌,甚至更有部分滞留南岭之魔族余孽趁机兴事,整片南岭一片混乱,哀鸿遍野。所幸人族修士尚有义勇之士,闻之拍案而起,先后飞至妖族占领之地,联合抗击妖族。
妖族精兵受妖王之命,与闻讯而来的数千修士在南岭平原上正面交锋,展开殊死之战。
草长莺飞,长空之巅,一驾雕龙宝马之中,香气缭绕,温香软衾,妖王竞枫与寒竹、郁柳、元桑三人,正围着桌板案上南岭地图,低头观视,谈论战况。
“往西就是步蟾宫,其门人先前一战死伤数百,不足为惧;以妖族如今行军脚力,要攻至秋水门,至少仍需半月。”
“秋水门如今群龙无首,只剩一两个修士在勉力支撑,一盘散沙,不成气候。”
“云山剑宗多为剑修,杀戾深重,应作为妖族重敌,宜将兵力分而攻之,派出至少一万人马。”
“剑修战力最强,脑子却未必最佳,那云山剑宗有数万剑修,难道我们便要以数万精兵去对付吗?”
“管理凡人一个城镇只需一兵一卒,自然是要将所有兵力用在对付人族修士上!谁最强就对付谁!”
郁柳与寒竹你一言我一言,争相抛出自己想法,直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
妖王竞枫慵懒而坐,不发一言,双眼微眯,只冷眼看着二人交锋之举。不多时后,目光一转,看向马车一侧始终不动声色的一人:“元桑怎么看?”
元桑坐于车马一侧,始终垂眸沉思,默然无声,存在感近乎于无。听到妖王指名,微微抬眼,面色沉静地回了三字:“秋水门。”
竞枫“哦”了一声,意味深长道:“你认为秋水门才是我们的重敌。”
元桑知他有意听闻自己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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