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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金鳞会-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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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目硬挺了一会,不仅是头,浑身的骨头关节都跟被什么尖牙利齿的东西噬咬一般,钻心地疼。先开始是一阵一阵,慢慢地变成了持续剧痛,痛得他想拿什么东西把关节都砸碎了才好。胃里面跟煮沸了似的,热烫灼人,忍了几下再也挺不住干呕起来。
  蒋呈衍感觉怀里那身子轻微扭动了一阵,就听到慕冰辞发出模糊呻楚,又觉得他身体高热烫人,知晓他是不舒服了。忙坐起来扶着他,连声问:“哪里难受?”
  慕冰辞脸色刷白,只一个劲摇头,却是话都说不出来。他一时用手捧着头,一时又压着心口,看样子哪里都难受。
  蒋呈衍抱着他道:“我知道你痛,你且忍忍,我拿点水给你喝。”转身拿了床柜上的水杯,喂慕冰辞喝了几口。却不想他胃里抗拒,刚喝下去,转瞬就喷射呕出,整个人倒趴在床沿,痛得用头撞那床栏杆。
  “冰辞!”蒋呈衍虽有心理准备,但见慕冰辞这样痛苦,仍是心疼焦急不止。他生怕慕冰辞弄伤自己,扔了杯子又把慕冰辞紧紧抱起来,却见他满头满脸冷汗,那俊俏的脸跟过了水似的布了一层的汗。
  慕冰辞整个身子颤抖不住,牙床相碰咯咯作响。他似哭非哭喊道:“蒋呈衍,我好难受。我不想活了——”
  蒋呈衍便将自己的脸紧紧贴着他,手脚却用了极大的力压制住不让他挣扎,哄道:“我知道你难受。冰辞,咱们把它熬过去。再难再痛都有我陪着你,你别怕。”
  慕冰辞脸上汗水泪水混作一团,听了蒋呈衍的话,拿出死劲来咬牙忍着。幸而这毒粉药性再霸道,也只注射了一次。相对于那些毒瘾深重的人,发作起来症状要轻一些。慕冰辞本身死忍,再加上蒋呈衍力量压制,终究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然而那滋味真实不好领受。再过一会慕冰辞不仅全身疼痛难忍,亦觉得血脉贲张要爆开了一般,耳中充斥的都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跳得既快又狠。砰砰砰剧跳的频率使得脑门上一阵痛过一阵,他不得不将手指成爪紧紧抠住头皮,哭叫不止。“蒋呈衍!蒋呈衍!我不行了!”
  蒋呈衍神情紧张,又是心疼难当,知道这时什么话都不管用,便更是用力把他整个人紧紧抱着。过得一会慕冰辞抓在头上的手忽然猛地一挣,而后痉挛般抠住心口,喘气急促整个人往后仰倒。他喉咙里啊啊地叫着,却根本喘不过气,用死劲地捶胸。
  “冰辞?冰辞!”蒋呈衍知道不好,这要是心脏上承受不住,是要出大事的。但这种情况医院里也没有办法,要是病人自己挺不过,是神仙也救不了的。
  蒋呈衍头一遭知道什么叫手足无措。他腾出一只手帮慕冰辞揉着胸口,看似却完全不管用。慕冰辞呼吸开始不畅,猛地一滞后人往后倒,眼看就要昏厥过去。蒋呈衍再顾不了那么多,用力将人压到床上,一只手按压心口,另一只手掐着他下颚,把自己嘴唇含住了慕冰辞的,深深地渡气给他。
  蒋呈衍这时完全是瞎蒙,只怕慕冰辞突然窒息,便是什么努力也没用了。他向来生意场上稳如泰山,从没尝过这样担惊受怕滋味。也从没尝过,能为一个人担心至此。只觉得这情形每一秒都是煎熬,如熬过死期。
  不知过了多久,慕冰辞总算缓过气来。这时身上力气已经用尽,只好软绵绵地卧在蒋呈衍怀里,受着那周身难忍的疼痛,哀泣不止。等这一阵毒发的瘾头过去,慕冰辞只剩了一丝的神智。也亏得他年轻,意志力强,才没生生地疼晕过去。
  蒋呈衍也觉得自己终于缓过气,汗涔涔地拿毛巾给慕冰辞擦脸,哑声道:“好些了没?”
  慕冰辞连动动手指的力量都没了。只眼皮微微一动,嘶哑地含着哭腔问:“蒋呈衍,我是不是很难看?”
  蒋呈衍摇了摇头,温柔笑道:“一点也不难看。”
  说着,低下头,把嘴唇对准了慕冰辞的,湿湿软软地吻了上去。


第18章 Chapter (18)
  蒋呈衍衔住慕冰辞热热的嘴唇,竟不自禁情热难解。本来只是存着安慰的心思,这一吻落下却是尝了美妙滋味,好似从那次见了慕冰辞酒醉,就想这样一亲芳泽的念头终于如愿了一般。一股难言的兴奋在血脉里贲涌如潮,把他满腔的欲望都唤醒起来。
  舌头挑开慕冰辞唇瓣往里闯,往深处含住了慕冰辞的舌尖,湿滑粘腻地吮咂舔舐。甜津蜜液妙不可言。蒋呈衍还待索要更多,却觉慕冰辞头颈往后仰着,先头鼻子里还嗯嗯了两声,末了却是双目紧闭,连手都从蒋呈衍怀里滑落下去,竟然就这样睡了去。
  无奈蒋呈衍一腔热忱,不得不草草收场。失笑望着慕冰辞这懵然不知风云雷动的睡相,蒋呈衍长长一叹,这小东西可劲地就会折腾他。
  起身来把他往被子里安顿好,蒋呈衍转身回了书房。桌上堆了一叠码头的账本,蒋呈衍本想静下心来,趁着慕冰辞安睡,把账本都看完了。坐下来不过半个钟头,却翻了不过几页,心思总是走斜到慕冰辞身上去,担心他会不会又发作起来,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揣着这念头往深了想,又想到方才莫名其妙占了慕冰辞便宜,不禁头疼地拿指弓揉了揉眉心。
  也幸好慕冰辞睡着了,不然今晚可怎么收场。
  蒋呈衍烦乱地想着,明明前几天还同凤时来说,慕冰辞是兔子窝边的草,吃不得,转头就跃跃欲试要去犯这规诫。就好像先头那些话并不是说给凤时来听,倒像是说出来劝谏自己,别去动那无谓的阴暗心思罢了。
  大哥有句话骂他骂得不错,他这两面三刀的毛躁行为,倒真像是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
  念头蹦得多了,这账本也就看不下去了。蒋呈衍起身倒了杯白水,不禁暗嘲,他蒋三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摇摇头把白水一口喝尽,接待慕冰辞这件事,总要做得滴水不漏才好,可从慕丞山到蒋呈帛,又有哪个会乐意见到他蒋呈衍把慕冰辞给睡了?
  那可真是祸起萧墙了。
  蒋呈衍这边暗肚心肠地在书房里转腾了一圈,窗外天色已微微亮白。这多事凶险的一夜,总算是过去了。蒋呈衍饶是精力过人,这时也觉得疲累不堪,思忖着慕冰辞的状况,越少人知道越好,自己还是不能独睡,必得过去陪着看顾好他才行。于是又开了门出去,走到慕冰辞房间里。
  推门进去,却见慕冰辞并没有安安分分睡着,反而两手抱着膝盖可怜巴巴坐着,还把脸埋在了膝盖窝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蒋呈衍走近前,发现他在簌簌发抖。蒋呈衍心里一跳,只当他又犯了毒瘾,怕身上不好,忙挨着床坐下来,伸手就去摸他额头。却摸了他满脸泪水。再看慕冰辞,竟是默不吭声一个人在哭。
  蒋呈衍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上又难受了?”
  慕冰辞摇了摇头,哽咽道:“我梦见叶锦,她拿着一叠宣传单,说三民主义的宣传还没有发完,问我怎么办。”说着把脸又埋进膝盖窝,闷闷地啜泣,“蒋呈衍,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是我没用,害了她,又救不了她。”
  蒋呈衍见他这样沉浸在痛苦愧疚的情绪中,知道说什么都是不顶用。慕冰辞打小被慕家人保护得太好,不见人间疾苦,更从不曾吃过暗亏,那些人心险恶的肮脏事,只怕连想都想不到。这回的事情,却教他身体心理猛然受了一记重创,其痛苦惶然可想而知。身体的伤再重也能慢慢疗愈,偏偏心里面这道坎,毕竟人命关天,想要安之若素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那便也不是活生生的人了。
  蒋呈衍面上沉默不语,却是知晓他心思难堪,只温柔地伸手抱了他,拿一只干燥用力的手掌,在慕冰辞背脊轻轻地捋动。只望这身体的慰藉,能给予慕冰辞些许力量,把这内心如河海的苦痛煎熬,慢慢趟过去。
  如此直到天色大亮,慕冰辞靠着蒋呈衍胸膛昏沉沉又再睡去。蒋呈衍这才把他安置下来,自己简单吃了点早饭,就在书房里处理帮会的事。又打了电话到公司,吩咐帮会码头等各处生意上一应的事都到府上来汇报。
  慕冰辞这一觉睡得安稳多了,直睡到了下午两三点。醒来后饿得七荤八素,再兼身上酸痛不已种种难受,人看着憔悴极了。蒋呈衍安排他洗了个澡,叫厨房做了些补元气的清淡汤羹端上来,自己亲自坐在床头喂他。把慕冰辞服侍得很是细心周到。
  慕冰辞没什么情绪,靠在床头有些愣神,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心事。只在蒋呈衍伸手递过一勺子汤水,才愣愣地张嘴含一口。蒋呈衍知道他是心病,自然持重沉稳对待,就耐着性子陪他慢慢吃。
  吃了几口,慕冰辞忽然转回神来,眼睛里那精粹的神彩也一并回转了。“蒋呈衍,你有办法找到那个龟蛋对不对?你把我的鞭子给我,我要抽他个半死!就算换不回叶锦的命,我也不能,让他就这么逍遥自在!”
  蒋呈衍没想到他是在思忖这个念头,想到慕冰辞这样,也是他那天不该收了他的防身武器。若那条鞭子在,就算他不能自保,也不会被人欺得如此轻易。但这时蒋呈衍目光跟慕冰辞正正地一碰,恍惚见得慕冰辞眼中有种转瞬流星般的狠绝,便觉得自己总有些贪恋慕冰辞秀色可餐的模样,却总忽略了他骨子里那股子狼的野性。
  蒋呈衍点了点头,又往他嘴里送了一口汤,道:“乖乖地把身体恢复了精力,怎么都好。”
  话音刚落,忽然门上敲了几下,慕阳在门外道:“蒋三爷,大小姐来看少爷。”
  蒋呈衍倒没料到慕沁雪挺着快生产的肚子还要登门造访,刚要起身应门,那门已被一把推开。慕沁雪有些气喘,佯怒道:“冰辞睡这个房间?坏东西有了投奔就不管姐姐了,竟然连个电话都不打。那天好好地吃着饭就跑出去,就不怕姐姐急坏了么!”
  进门来,却见得蒋呈衍半侧着身子,坐在慕冰辞床沿边上,手里拿着汤盅汤匙,正在喂慕冰辞吃东西。慕冰辞却是病怏怏半靠在床头,看着气色也不太好。
  见了慕沁雪进来,慕冰辞下意识喊了一声:“阿姐,你怎么来了?”
  慕沁雪走到床边道:“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你有了照应,姐姐就不能来看你了?你看看你,才一个多礼拜不见,怎么是生了病的样子?”
  蒋呈衍趁这个空档,站起来把汤盅搁了,床边的一块位置空出来让给慕沁雪。显见慕沁雪对他的敷衍态度也是忍受不住了,这才亲自上门一探究竟。蒋呈衍道:“二嫂出行不便,有什么事来个电话关照我就好。”
  慕沁雪看了蒋呈衍一眼道:“我不过怀个身子,也没有那么不便,我在外头跟人逛了街,路过这附近。正好帮冰辞买了几件衣服,顺便就来看看冰辞在不在。反正出了门,也不差这一两条街的路程。”
  蒋呈衍心里头却是担心,就怕慕冰辞身上那毒瘾竖起来发作,还不把慕沁雪吓坏了。这事儿要是闹回徽州去,慕丞山的脸面,怕是会不好看。便想赶紧把慕沁雪打发回去,道:“二嫂把小公子照顾得无微不至,不是正好衬出了我的蠢么?这两天带小公子玩得太累,一个不防让小公子伤了风,就让二嫂撞见了。若二嫂多来几次,我哪还有脸见您?回头您着急气恼,身子有个什么不痛快,我那二哥会剥了我的皮。”
  慕冰辞自然也不想慕沁雪为他担心,脸上挤了个笑出来,道:“是啊阿姐,我好好的呢,就是伤了风,医生开了些药,吃着就好了。倒是你身子这么重,不要乱跑了,快回去好好休息。”
  慕沁雪在慕冰辞床边坐下来,一把抓了他的手道:“你俩倒好,赶瘟神似的赶我。我不亲眼见一见你,就是在家里歇着,又哪里放心得下。反正来了,说个十句八句的话,也当不算过分吧?”
  蒋呈衍笑道:“二嫂这话我不敢当,我哪有资格不让您同小公子说体己话。十句八句您尽管说着,我让人去给您备点瓜果。”
  说着就开门出去了。站在门外想了想,转身去书房给蒋呈翰打了个电话,把慕沁雪在他府上的事同蒋呈翰说了。果然蒋呈翰就紧张了,马上亲自开了车来接人。
  慕冰辞这边厢的担心也别无二致,怕慕沁雪出点什么状况,也怕慕沁雪太担心自己。又因为心结未解,确实也提不起劲来撒娇卖痴,有心想要慕沁雪快些回去。“阿姐不用担心,我在这里很好。蒋呈衍他对我也很照应,跟家里待我一样。”
  慕沁雪拉着他的手拍了拍,眼睛却是看着床柜上,蒋呈衍方才放下的汤盅若有所思。待慕冰辞又叫她,才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转头看着慕冰辞,神色肃然道:“冰辞,若单论亲眷这一层关系,你呈衍哥哥性子稳重手段玲珑,自然没有不好。但只一样,我须提醒你,你必得时刻警惕。”
  慕冰辞见慕沁雪这般严肃跟他说话,奇怪道:“是什么事?”
  慕沁雪压低了声音道:“我方才推门进来,看到呈衍在喂你吃汤,你和他也不过相熟不到一个月,怎么就如此亲密了呢?”
  慕冰辞听她说这话,倒没往深处想,他自己本是心无挂碍,又因为心里多了叶锦这桩事,也就没在意亲密不亲密。慕沁雪这么说了,他只觉得奇怪道:“阿姐在说什么?亲密是什么意思?”
  慕沁雪只当他是不知道蒋呈衍的事,想来不过短短时日,慕冰辞也确实是没有渠道获知蒋呈衍的信息的。便无声一叹,道:“呈衍什么都好,单只一样,就是对姑娘的事不上心。你若是个女孩子,我倒也不必非要提这个事。却因呈衍喜好男子,虽说你跟他总有亲眷的关系在里头,我却总不能万事放心,就不疑他必定不会对你生了什么禁忌心思。”
  这话说得隐晦,慕冰辞脑子里兜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慕沁雪说的什么意思。禁不住噗哧一声,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阿姐你是痴的,蒋呈衍自然有那个戏园子里的老情人混作一堆,你看他平日那个老气横秋的冷淡样子,怎可能来打我的主意?啊哟,笑死我了。”
  慕沁雪听他明明白白是知道凤时来这个人,才道原来这小鬼头倒清楚蒋呈衍的底细。不由自己也笑了,却仍是说:“这我可不管,反正这个事你自己留个心眼,绝不能去犯了呈衍这方面的喜好。否则的话,别说我不能原谅呈衍,若叫爸爸知道了,只怕五雷轰了龙王庙,直接就派了兵把蒋家给端了。”
  逗得慕冰辞大笑:“瞧你说得有鼻子有眼睛,有没有这么严重啊?到时候蒋家端了,你可怎么办?”
  慕沁雪把他手掌翻过来,拢在手心里挠他掌心:“臭东西,你还笑。我可说认真的!”
  两人在屋里嘻嘻哈哈地闹,门口蒋呈衍手上端了一盆水果,本想拧着门把进去,开了条缝却一丝不漏听了这一席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是关了门,又回到楼下去了。


第19章 Chapter (19)
  慕沁雪坐了半个钟头,蒋呈翰就来把人接走了。幸哉慕冰辞一切正常,没让慕沁雪瞧出什么端倪来。这突击巡访就这么安然过去了。
  慕冰辞当然也没把慕沁雪所言的事放在心上,那如流星一现般暗夜秘辛的小心思,也终于被越想越恨的复仇念头压过去。那日后蒋呈衍仍旧细致照料他生活起居,一次比一次浅淡的毒瘾,也依然陪着安抚。但蒋呈衍的暧昧态度却收敛起来了,对待慕冰辞,便同常日应酬那样的温和有礼。
  慕冰辞隐约觉得蒋呈衍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却没去细想究竟哪里不对劲,自然也就无可分辨蒋呈衍这人的疏离与保持距离,明面上看来只如常日的春风和煦。
  日子就这么过了一个月。
  慕冰辞身上大好了之后,骨子里那个爱闹腾的性子就待不住了。蒋呈衍依旧每日都很忙,这回是要在外滩那资本主义林立的列强圈子里开蒋家的第一家银行,来来去去商议的事洽谈的人分外地多。但不管怎么忙,自从慕冰辞上回出了事,蒋呈衍不管走哪都把他带在身边。照理说,慕冰辞这不受管束的脾气,跟着蒋呈衍去与人议事,巴巴地旁边看着,应该十分难受。但这一个月相处下来,慕冰辞却乐得跟着蒋呈衍,就像蒋呈衍身后甩动的尾巴尖。
  这日蒋呈衍接了工部局的请柬,也带了慕冰辞一同赴宴。
  办宴的是工部局一位华人总董徐旻,因巡捕房探长杨天择日前晋升了督察,借着自己跟杨天择私交甚笃,特地设宴为杨天择贺升迁之喜。官家的事,少不得拉拢关系的由头,却不过徐旻身在华人立足工部局最高的位置,又有谁会挑刺他多此一事。
  徐旻虽然做的是洋人租界的官,骨子里长的却是华派文化的根,设宴并不如洋人一般在礼查饭店大做酒会,而是在自己的私宅请了厨子落桌。另外又因为他热衷听戏,不惜重金请了沉香园的台柱凤时来,和上海一众拔尖的戏曲名角登台献唱。别的不消说,光是这一波身价,杨天择的面子就如上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重至尊金粉,足够的沉甸甸。
  蒋呈衍带慕冰辞到了徐宅,在门房递了请柬,自然有人引领了到楼上主人厅。徐旻正与人寒暄,见了蒋呈衍上来,立即搁下了玻璃酒杯来迎蒋呈衍。杨天择跟在他身后,也一同迎了过来。
  徐旻大笑:“不曾到门口亲迎蒋贤弟,勿怪勿怪!我正与天择说,怎的还不见蒋贤弟,要不要派辆车去府上接了来。又想着你哪里有闲工夫待在府上,活活地白跑一趟,就只好眼巴巴地在这里等你光临了。”
  那语气措辞,真叫舌灿莲花。偏生在慕冰辞听来,假作头得叫人呕吐。慕冰辞见蒋呈衍又是那幅面瘫的脸摆着,与人说话:“徐董哪里话。能到府上赴宴,是蒋某的荣幸。又何况上次既欠了杨大哥一个人情,这次是无论如何要来捧这个场的。”
  徐旻道:“贤弟这话说的,你能来府上,那才是天择的荣幸。我就是跟天择说,虽则往后他要管理这巡捕房,但要做到既维护租界治安,又得叫各方群众满意,这中间的方法手段,还得跟蒋贤弟多多地学习。更何况天择有今日能坐得巡捕房头号交椅,怎不是托了蒋贤弟的福。正是该多多地感谢贤弟出这正义之手!”
  指的就是蒋呈衍出手收拾了罗宾逊,把他的位置空出来。工部局尚有的三位华人总董齐力担保,才把杨天择推上巡捕房最高位置。自巡捕房在租界成立以来,杨天择便是第一位华人总督察,足可名载史册。
  蒋呈衍却不居功,道:“杨大哥既然能坐这个位置,那必定就是杨大哥有本事。这与旁人却是不相干的。”
  应酬场上的寒暄,就是可劲地挑对方的好往高了捧,会寒暄的人侃起来,就如高手对决,一套太极拳可以你来我往推上一整天不嫌累。慕冰辞在旁边听蒋呈衍跟徐旻说话,一身身地起鸡皮疙瘩,耐不住恶心地对蒋呈衍说:“赴宴不就该好好吃饭?你打算在这里说到天亮吗?”
  这话一出口,把在场的人都镇住了。除了蒋呈衍,其余人脸上各自变色,惊讶这样的场合,竟会有如此不懂规矩的人。便纷纷地就往慕冰辞看了去。徐旻也像才注意到慕冰辞,本以为不过是蒋呈衍下属的帮派青俊,这时听他这样说话,地位竟是比蒋呈衍还高了。再看慕冰辞穿衣时髦洋派,气质英毓堂皇,根本就不会是蒋家帮派人的打扮。立时脸上摆出体面的笑,问蒋呈衍道:“不知这位小公子,是蒋贤弟的什么人?”
  蒋呈衍淡淡看了慕冰辞一眼,见这骄矜公子对众人异样目光全然不觉,也不顾场合,只顾着自己耍横,稍微沉吟一下,对徐旻道:“忘了介绍,这位是徽州慕帅府上的小公子,慕冰辞。”
  一听徽州慕帅府,徐旻恍然,立即热情万分上前握住了慕冰辞的手,把他从蒋呈衍身后拽了出来:“徐某眼拙,原来是徽州慕大帅的公子爷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慕冰辞被人一把拖住手,拽了几下没拽回来,刚才说那些放肆话还没觉得尴尬,这下却像自己被扒了衣服遭受围观,竟然难为情起来。这时人群中有一把雌雄莫辨的声音带笑道:“徐总董这话诚然不假,慕公子可是个大人物,不止有个南方七省霸主的爹,并还有个在北京政府里头当总理的大伯,就这背景,怎不能叫这公子爷横着走路?”
  这人一语点破,众人这才了悟,原来这年纪轻轻的小公子不是不懂规矩,而是腰板太硬。
  话音落下,说话的人也到了众人眼界里头。慕冰辞瞪着眼睛一瞧,原来是凤时来。夜宴没到开席,楼下戏台上只是些个热场的小角色唱些不见经传的文戏,还不到凤时来的压轴工夫。凤时来便没有上妆,素白着一张脸,淡施粉墨,在一群西装洋服的男人中间,穿着件改良的功夫绸衫,从身形上看,多见俊俏柔媚,却少有血性刚硬。
  他说着话上来就挽了蒋呈衍胳膊弯,笑得眉眼生波,道:“徐董设宴,你都敢这么晚来,看来你这个商会主席,比政要们的面子还大。”
  凤时来说话向来刁钻,这话叫有心人听了,不知能给蒋呈衍生出什么风波来。徐旻偏就爱凤时来这一点,只是笑着帮蒋呈衍打圆场道:“你说的是。我们在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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