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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金鳞会-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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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锦高兴地道:“没事没事。衣服我已经洗好了,这样吧。后天周六,你出来我请你吃饭,再把衣服带给你。”然后又有点不好意思,道:“太贵的,我也请不起。要是你不嫌弃,我们就去南京东路的一乐天茶楼好吗?那里可以喝茶,有各式点心和小食,还有书场可以借阅。”
  她喋喋说了一串,叫慕冰辞觉得,他若是再拒绝,反而有摆架子的嫌疑了。慕冰辞道:“吃什么都不打紧。你决定好了。”
  旁边有学生在叫叶锦:“叶同学,我们要去下一条街了!”
  叶锦回头答应了一声,对慕冰辞笑道:“好。那周六中午十一点,我们就在一乐天茶楼见。”
  慕冰辞点了点头。叶锦对他摆了摆手,转身朝同学们奔跑过去。慕冰辞站在原地看她青春活力的背影,嘴角禁不住微微一笑。回国以后,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孩请他吃饭。


第14章 Chapter 14
  周六中午,慕冰辞如约去到一乐天茶楼。因为是同女孩子吃饭,便把慕阳扔在了蒋呈衍家里。连蒋呈衍安排的陪同,都只要他送到地方就走。那司机得了蒋呈衍的指示,哪里敢真的把慕冰辞扔在外头,只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喝茶等慕冰辞结束。
  叶锦已经早早到了,看见慕冰辞从大门进来,站起来冲他挥手。慕冰辞过去坐了,叶锦把菜单递给他,“看看吃什么。”
  慕冰辞随手翻着,问:“你吃什么?”
  叶锦说:“我点了三浇面。还有五香熏鱼,八宝虾仁,蟹壳黄。都是我们这里的特色菜,你尝尝。”
  慕冰辞合了菜单递给侍应。“加一碗三浇面。”
  叶锦见他就点了一碗面,赶紧说:“你不吃点别的吗?我钱带够了,再加两个菜吧。”
  慕冰辞却是拿出成熟懂事的一面来,只道:“这些够了。再多,就浪费了。”
  叶锦就又叫了两杯乌梅汁。等待上菜的空隙,叶锦把那件外套递给他,用专门的洗衣店的纸袋子装着,叠得非常整齐。叶锦说:“我怕自己洗,会把你衣服洗坏了。所以找了洗衣店清洗的。那天,真的非常谢谢你。”
  慕冰辞接了纸袋,有点不好意思,“你不用谢我。那天我本来也没打算插手。是那个家伙说话太难听。”
  叶锦道:“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出手相助。不过,你往后出门要小心,那个人在本地有很大势力的黑社会背景。他经常出入丽都那些社交场所,你人生地不熟的,要小心吃他们的亏。”
  慕冰辞听了这话,想起蒋呈衍为了摆平他的事,白白送出去一条街,真是便宜了那两只大小乌龟。早知道是这样,那天应该下手再狠一些,叫那龟蛋彻底瞎了才好。
  对着叶锦,却是斯斯文文一笑。“不怕。上海这么大,哪里就一定能遇上了。”端起侍应送来的乌梅汁喝着,问叶锦道:“你是哪个学校的?你们学校,有很多活动吗?筹款啊,发传单什么的。像筹款这种活动,你才应该要小心一点,尽量不要去丽都那种地方吧,那里禽兽很多啊。”
  叶锦笑着说:“是。我只是想着那里有钱人多,筹钱更方便些,也没想那么多。往后不去就是了。我所在的是洋人创办的教会学校,圣约翰大学。因为是学生会的成员,所以,参加的活动就多一些。总的来说,都是很有意义的。”
  慕冰辞点点头:“你们昨天发的那个传单,孙文先生的三民主义,那不是黄埔军校的校训吗?”
  一说到这些,叶锦杏眼瞪圆了,整个人都精神焕发。又因为慕冰辞知道这个,更是有遇到知音的兴奋。“对呢对呢!你知道这个!”
  慕冰辞道:“之前回国的时候,大约是三民主义刚刚在国内开始传播,所以报纸上见过。这两年下来,似乎批驳的意见也很多,成天地在报纸上互相开嘴炮,就没兴趣看了。”
  叶锦高兴道:“你说的对极了。那些批驳三民主义的人,如陈炯明之流,大都是称霸一方的独立军政要人。因为三民主义与他们的集团利益相悖,他们反对,也是正常的反应。但是,我们始终相信,这个时代会有那样的一个领袖,会领导咱们的民国,走上光明坦途!终有一天,所有最美好的都会实现,任何个人和集团的利益,都不能凌驾于大多数人的权利之上。每个人,都将为生在这个国度而自豪!”
  姑娘所说的这些,是慕冰辞从未想过的。或许,因为他也是她口中那个有独立利益的集团下的人,反而看不清这混战乱世,将会走向何方。他有点怔怔地问:“你真的相信会有那么好的时代?哪怕,会经历无数流血牺牲?”
  叶锦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一定会有的。哪怕,会经历无数的流血牺牲!作为渺小的个体,我也愿意为那样美好时代的到来,贡献我全部的力量!”
  叶锦年轻漂亮的脸上,神色坚毅。有信仰终究是幸运的,因为,活得那么滋润、充实、和幸福。慕冰辞说不出话来了。如果说,此一生有人让他震撼。那么面前这个女孩,做到了。她所说的这些,胜过他漂越万里大洋,去到彼岸所获得的知识和技能。
  仿佛是在迷雾重重之中,一条路忽然显现在他面前。让他滋生了一个从未曾有过的念头。
  他端起桌上的乌梅汁,跟她轻轻碰了碰杯沿。“祝你的梦想,早日成真。”
  既言语默契,一顿饭吃起来,就前所未有地融洽。两人边吃边聊,吃了两个多钟头。到了一点半,叶锦看了看时间,跟慕冰辞说:“跟你说话真高兴。真想跟你再聊聊。不过我下午三点半还要参加孤儿院的义工队,所以,今天只好到这里了。谢谢你跟我吃这顿饭!”
  伸手招了侍应过来埋单。
  慕冰辞道:“我也喜欢跟你说话。有机会的话,下次我请你吃饭。咱们继续聊。”
  叶锦也不推辞,笑着说:“好的。那我不客气了。”伸手接了侍应找过来的零钱放进背包,站起来道:“那我们走吧。”
  慕冰辞道:“我送你。”
  叶锦看着他思考了两秒,然后笑了。“好。”
  接送慕冰辞的司机坐在靠窗最角落的位置,靠着沙发睡着了。所以慕冰辞同女学生下楼出门,他并未看到。
  两人也不坐车,就沿着马路慢慢地走。叶锦另外拎着一个纸袋,对慕冰辞道:“你陪我先去一趟薛家弄,这些书和本子,我要送去给那里的小孩。”
  慕冰辞当然不推辞,只是笑道:“你到底揽了多少事在自己身上?跟你一比,我成天只会吃喝玩乐,像寄生虫一样。”
  叶锦笑道:“不会啊。要是没有你,我有再多的梦想,也没有机会去实现。所以,每个人都是有价值的。”
  两人走了几条街到薛家弄,叶锦把带的书本给了一家破落人家的两个小女孩。慕冰辞见那条弄堂里,都是蓬门暗户,三教九流的都有。快出弄堂口的时候,有个弯腰驼背的老婆子正在过马路,离两人不到三米的地方,忽然摔了一跤。
  叶锦跟慕冰辞正好走过,叶锦弯腰扶了婆子一把。“婆婆小心。”
  老婆子颤颤巍巍好不容易站稳了,连声跟叶锦说谢谢。两人也没在意,继续有说有笑朝前走。走了几步,听到身后那老婆子喊他们:“两位年轻人,请等一等。”
  两人不明所以回头去看,却被迎面而来的一抹白雾迷了眼睛。那老婆子还站在原地,待看清她后面另有围过来几个壮汉,慕冰辞心道不好。抓着叶锦手腕转身要跑。却不知身后已有两口黑布麻袋拉开口正等着他们,那药粉药性刚好发作,两人双双栽入手持麻袋的两名壮汉怀里。
  那两名壮汉利落地将袋子收口,扛起来两步走到停在那里的一辆小车旁,将人丢了进去。
  车子启动。弄堂口人已散开,方才那一幕只如没有发生。
  慕冰辞是被一桶水泼醒的。他全身无力趴在地上,连眼睛也睁不开。被人强行抓着头发仰起头来,正正反反挨了十几个耳光。
  耳朵边上有人说话:“小贱种,不是很能打吗?你起来再打给老子看看,啊?”而后便阴沉沉地笑。对着另一头道:“不准停!让这个臭娘们好好快活快活!哈哈哈哈——”
  而后又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叫。
  慕冰辞一下子慌了,昏茫中用尽力气一把抓住在他耳边说话的人,低喘道:“叶锦!叶锦!”
  手被一把打下来。又一瓢冰凉的水泼在他脸上,那只抓着他头发的手猛地摇晃了几下。那个声音恶毒笑道:“快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你的那个臭娘们,正在被十几个男人干!我倒想看看,她还怎么给我装清高?啊?”
  “不要!你们放开她!”慕冰辞神智一下被这话语激发醒来,然而耳中只有叶锦连叫都叫不出来的哭声,证明了那人说的都是真的!慕冰辞猛一挥手,打掉抓着他的那只手,想要冲过去把伏在叶锦身上的男人拽下来。然而他只是一动,后心立时被一脚踢中,原本就昏愦乏力的身体一下子被踢到地上。跟着一只脚用力踩下来,踩住了不让他动弹。
  方才说话那人在他身边蹲下,又抓着他头发强迫他仰起脸,见得慕冰辞泪流满面,呜咽颤抖不止。那人指着自己瞎了的一只眼睛,笑道:“我好心给你看出好戏,你哭什么?我瞎了一只眼睛看不清楚,你两只眼睛都好好的,可仔细瞧清楚了。怎么样,这出戏好看不好看?”
  慕冰辞猛地冲他脸上挥了一拳,把他打得一头趴在地上。阎世勋勃然大怒,待慕冰辞上来一把按住他脖子,连续朝他脸上招呼时大喊:“你们都瞎了!快把这臭小子绑起来!”
  “王八蛋!我杀了你!”慕冰辞的脸被三四人七手八脚按在地上,两手被反剪到身后捆绑起来,犹自大骂不绝。
  阎世勋被人搀起来,过来往慕冰辞背上又狠狠踩了几脚。冷笑道:“你还真是活蹦乱跳啊?不给你点苦头尝尝,你还不知道服字怎么写!”对门口一人挥了挥手,“给他打下去。”
  立即有人走过来,一把撩开慕冰辞衬衣袖口,露出臂弯。一支尖细的针头,在手腕静脉旁推掉了空气,猛地扎进去。把那一针管透明的液体,全部推入血脉中。那药的反应来得特别快,慕冰辞很快两眼翻白,嘴角溢出白沫来。
  阎世勋冷笑不止:“给我看看你再怎么英雄救美啊?我这一针可是云缅那边最新的毒粉,给你我还嫌浪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轻易送命的。那样可太便宜你了。啊,你说下次你还想要的时候,我该让你做些什么好呢?”
  说着又猖狂大笑不止。
  墙面的西洋钟当当当敲到九下。离慕冰辞失踪已经七个钟。蒋呈衍在公馆里来回踱步,电话铃迟迟不响,他等不及,又拨了通电话过去。
  一接通,那头范锡林先开口:“三哥,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他的。”
  蒋呈衍从未如此心神不宁。他想了想,道:“你先找到前两天派给我的那个司机,叫他先别忙着找,他应该知道冰辞大概在哪一带不见的。问问看,是不是阎罗的地盘。”
  范锡林道:“三哥稍等。”
  挂了电话。电话铃马上又响起。蒋呈衍立即抄起话筒,刚想问是不是有眉目了,那头却是慕沁雪的声音。
  “呈衍,冰辞在你那还乖吗?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蒋呈衍眉头一拧。怕什么来什么。嘴上却道:“二嫂放心,冰辞很乖,住的吃的都习惯。”话语还如平时轻言带笑,全不见慌乱。
  慕沁雪笑道:“那就好。他这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给我打通电话。他人呢?让他听电话,我要骂他。”
  蒋呈衍道:“二嫂你想得出来,这个点,冰辞已经睡下了。他白天玩得累,所以回来就睡了。我却不好去把他叫起来。您知道,冰辞起床气大得很。等他明天醒了,我让他给您回电。”
  慕沁雪道:“也是。那就罢了,我先放过他。”
  蒋呈衍道:“是。二嫂也早点休息。”
  这才稳妥挂了电话。蒋呈衍阴着脸把话筒手柄捏得紧紧地,又给杜乙衡那头挂了个电话。
  “乙衡,上次让你办的事,给阎罗的场子捅点篓子。我明天要见动静。大的小的,让他顾此失彼才好。”


第15章 Chapter 15
  凌晨两点。蒋呈衍府邸灯火通明。花园里停着十几辆车,站满了劲装短打的青壮年人。客厅里,蒋呈衍坐沙发上首,杜乙衡、范锡林和秦淮几人都到了,皆不敢坐,都站着等蒋呈衍训话。
  地上跪着范锡林派去接送慕冰辞的司机,额头上磕伤了一块,垂头不敢言语。
  蒋呈衍道:“也就是说,冰辞和那个女学生从南京东路离开,接下来有脚夫在薛家弄附近见过他们,接着,就没有任何消息了是么?”
  范锡林踢了那司机一脚。司机吓得浑身颤抖。“是!是!是薛家弄!”
  范锡林道:“薛家弄可不就是阎罗的地盘。那些见不得人的暗娼暗赌,薛家弄多的是。连老美那些下三流的水手,都在那里吸毒聚赌□□。前两年,还闹出过下等□□的命案,那时候巡捕房传唤的,就是阎罗手下的刺头,周拐子。”
  蒋呈衍冷道:“阎罗的胆子,是越来越肥了。明着拿了我一条街,暗地里还敢对我的人下手。既然他不遵守上海的规矩,你们就该教教他怎么做人。”
  杜乙衡道:“三哥别动气。最近我一直派人盯着阎罗的场子,前天他兜售毒粉的场子里,死了个洋人。是吸食过量致命的。这事情已经捅给巡捕房,相信凭罗宾逊的本事是压不下来的。”
  蒋呈衍冷冷一笑:“罗宾逊自任巡捕房总督察,也算是我蒋家养的他。如今他却跟我翻矛枪,同阎罗一个鼻子出气。难道是阎罗的香火烧得比我旺么?若不是罗宾逊这只大胃狼,跟阎罗合伙做了毒粉的买卖,他能这样毫无顾忌,就不怕夜里走路撞了我蒋家的鬼!”
  手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着,蒋呈衍道:“这上海本埠,就是个淘金炼银的修罗场。谁的手上有钱有人,便是这帝国真正的王者!我素来低调惯了,让那些有眼错珠的忘了我蒋家的实力。既然罗宾逊不听话,那这个巡捕房总督察,他也不要当了。换个听人话识眼色的上去,别让阎罗这种不入流的货色,坏了我蒋家立的规矩。”
  凤眼斜挑将杜乙衡范锡林几人一个个望过去,“我再说一遍,只要有我在一天,□□贩毒高利贷拐卖妇幼那些丧尽天良的买卖,青帮洪门子弟不得沾染。”
  范锡林道:“三哥训示,帮众子弟无敢不从。若有拎不清的跟阎罗混饭吃,不必三哥吩咐,我自己先扒了他的皮。”
  大门开了一条缝,有个人往门缝里探进头来,冲杜乙衡点了点头。杜乙衡看了他一眼,挥手让他下去,道:“三哥,枪械准备好了。”
  蒋呈衍站起身:“好。我这就去阎罗府上走一趟。”
  范锡林倒有点忧虑,道:“三哥,若慕小公子这事不是阎□□的,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蒋呈衍冷笑:“不会善罢甘休,他又能拿我怎样?阎罗今天能把这碗饭吃得这么大,说难听点,是我肯让他吃。这事不是他干的最好,我让他继续吃这碗饭。若真是他干的,他难道还想在上海待下去?”
  范锡林道:“若三哥真生他的气,干脆找人做了他,清净!”
  蒋呈衍道:“做了他是清净。只不过对阎罗来说,却不是最难受的。他当初身无分文要饭要到本埠,如今以为自己只手遮天。偏要他身家全失一夜回到当时那穷酸落魄人人可糟践的地步,他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人已经大马金刀出了门。杜乙衡范锡林秦淮等立即跟上。十来辆车连贯从蒋府开出,直奔城北阎宅。
  到了地方,杜乙衡范锡林手下上去两枪打开花园大门铜锁,两队人在前方开道,一溜地迎着前来阻止的阎宅保镖,拿枪指了那些保镖脑袋,三两下把人打晕。这一路开进去,从花园到大门,躺满了人。
  阎罗听到动静从楼上赶下来,正逢蒋呈衍阴沉着脸闯到客厅里。蒋呈衍也不管他,径自走到沙发旁,就选了那上首主人位,旁若无人坐了下来。那一张严霜积寒的脸,才叫人恍然想起来玉面修罗这一雅号。
  阎罗原本大怒冲下楼来,却被客厅里几十个人拿枪指着脑袋,立时禁口不敢大骂。他强压着怒火,对蒋呈衍道:“蒋三爷三更半夜闯到我家里来,闹这一出,是什么意思?难道上海已经没有法律了吗?由得你私藏枪械,私闯民宅?你蒋三爷再呼风唤雨,也该敬巡捕房三分吧!”
  蒋呈衍眉峰一挑,定定直视阎罗三角双眼,轻慢道:“阎罗,我为什么三更半夜到你家里来,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该怎么应付,也应该很明白。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法律巡捕房,这些年来你翅膀硬了,所以大概忘记了,我蒋呈衍,才是这上海的法律!”
  阎罗大怒:“你!你敢不敢把这大逆不道的话,跟巡捕房罗宾逊督察去说!”
  蒋呈衍道:“罗宾逊么,这几天他还是巡捕房督察。下个礼拜,他就不是了。等他脱了那身官服,他能不能活着回英国,要看我的心情。”
  阎罗听了他这话,嘴巴来回张了好几下,却终于没能质问到底。他把气焰收敛下去,拿出诚心谈判的态度来,道:“蒋三爷,我也不问你跟巡捕房有什么过节。可你总要告诉我,今天这架势找我是为的什么事情?就算你蒋三爷本事通天,要我阎罗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也该让我死得明白吧!”
  蒋呈衍道:“你别问我为的什么事情,该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让我不高兴的事。给你十分钟,想明白了,再同我说话。”
  这时大门碰一声打开,门口挨挨挤挤一堆的人,有男有女,被杜乙衡范锡林亲自带人拿枪指着押进来。胆小的吓得尖叫大哭也有,胆大的犹自推拒怒骂的也有,全部被围堵在客厅空地上。
  阎罗见状大怒,却见范锡林把枪推了一推,已经上了膛,对准了平时最得宠,这时正大着胆子叫骂不休的四姨太。忙向蒋呈衍道:“蒋三爷,请你给个明白话。生意场上任何事都是我跟你的事,还请蒋三爷做事像个男人,别牵扯到不相干的妇人孩子。”
  蒋呈衍冷笑:“你也知道做事要像个男人,别牵扯不相干的旁人?”说着朝那堆人望了望,把旁边秦淮手里的枪拿过来,在手里翻来翻去把玩。“怎么没见得你那宝贝公子?他的眼睛可好些了?”
  阎罗一头冷汗,硬着头皮上前几步。他心里自然知道蒋呈衍是为的什么而来,却明白若承认自己做下了绑人的事,只怕蒋呈衍要回了人,也不会善罢甘休。毕竟蒋呈衍素来斩草不留根的做派,他还是清楚的。
  “蒋三爷,您今天就是把我这一屋子的人都杀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哪里犯了您忌讳。不若您就明说了,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阎罗定义不容辞。”
  那人堆里彪悍的四姨太平日里得阎罗宠冠,最是天不怕地不怕,见阎罗还对人这样卑下,尖着嗓子骂道:“你们这帮臭流氓,当自己是天皇老子呢!别一个个整得人模狗样的,有本事你真敢开枪!回头还不得让巡捕房抓起来,押到八宝山一人赏一粒枪子儿!”
  话没说完,蓦地一声枪响,便见得那四姨太捧着一边大腿,尖叫着满地打滚。那一堆人立时乱了套,都抱着头滚在地上尖叫大哭。
  范锡林枪口冒着烟,提起来又推了一把,大声喝道:“想活命的都给我闭嘴!谁再乱吠,老子一枪毙了他!”
  话一出人堆即刻安静下来。都死咬着嘴唇,泪流满面瑟瑟发抖。而那四姨太惊吓剧痛过甚,已然昏了过去,再发不出声音。
  阎罗这下也急眼了,骂道:“蒋三!你是真想在我府上杀人!”
  蒋呈衍道:“难道我这个样子,你觉得我是来找你喝咖啡的吗?”在沙发扶手上狠狠一拍,沉声道:“你既然不说,我也不要你说。秦淮!给我把这宅子翻过来,把阎少爷请出来!要是阎少爷不肯见我,先赏他两枪。”
  秦淮道一声“是”,挥手带上十几个人奔着楼梯而去。
  阎罗噗通一声跪到蒋呈衍脚下:“蒋三爷高抬贵手!我亲自去叫世勋出来!蒋三爷放过他吧!”
  蒋呈衍道:“到这节骨眼上,就不劳动阎当家了。你且这里待着吧。”说着也不看他,气定神闲地闭目等待。
  阎罗反而镇定不了,抓着蒋呈衍裤腿直哭:“蒋三爷,我都告诉您!都告诉您!小儿不懂事!把您身边那位小公子绑了来。我不敢认,是怕蒋三爷动怒给我排头吃!我准备回头等您走了,悄悄把小公子给您送回去的!我说的都是真的,蒋三爷高抬贵手放过小儿吧!”
  蒋呈衍睁眼,笑微微只看着阎罗,却不说话。阎罗再三告求,蒋呈衍才慢悠悠道:“前几天我应允送你一条街,阎少爷伤了眼睛的事,就这么了结。本来说的好好地,皆大欢喜。只不过,你却敢背着我闹今天这一出——”
  阎罗连忙道:“那条街我不要了,不要了。小儿的事,值不得蒋三爷这么大手笔。是蒋三爷给我面子,我不敢当,不敢当!”
  “爹!爹!快把这些王八蛋——”阎世勋被秦淮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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