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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郡王见闻录-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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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你就是想气死她!想让她一尸两命!!你这黑心肝的毒妇!!”
曾氏活灵活现地学完这段话之后,气息越发弱了几分,然而神情却轻松了许多,似乎已经放下了多年的心事与重担。王湘娘则已是完全吓呆了,浑身微微颤抖,转瞬间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王子献依旧默然不语,眼中风云变幻犹如暴风骤雨、雷霆万钧,然而面上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诡异而又骇人。
“大郎君不信?”曾氏长长一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奴又何必在临死之前……编出这个故事来欺骗你呢?”
“不,我信。”王子献倏然转过身,背对着她们。他低哑的声音中似是含着些甚么情绪,仿佛寒冰底下藏着沸腾的火焰:“庶母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湘娘,好好照顾你嬢嬢。作为这份恩情的回报,你们母女二人今后的生活,便由我来负责。”
第156章 子献失控
当王子献缓步走出曾氏的小院子的时候,举止似乎与平常毫无差异。留在外面并不知情的庆叟与曹四郎无不松了口气,随在他身后原路返回。然而,回到自己的院落前时,他却停住了脚步,并没有入内歇息的意思。沉默片刻之后,他突然转身向着外院行去,脚步越来越快,犹如疾奔一般。
庆叟立即拦住了他,低声道:“阿郎,坊门已经关闭,城门也早已关闭,不得随意外出。无论发生了甚么紧要之事,阿郎且歇息一夜,明日清早再去办亦不迟。”在宵禁的时候贸然出现在街上,只会被武侯捉拿起来,无论说出什么理由亦不能作数。
王子献定定地望着他,忽然缓缓地将他腰间的横刀拔了出来:“你可知道那件事?”
庆叟愣了愣,满脸疑惑。曹四郎更是一脸懵懂之态,完全不知他在说甚么。
王子献提着横刀,望向正院内堂的方向,冷冷一笑:“怎么?你并不知道那件事么?就算刚开始你并不知情,傅母与成叟应当也会告诉你罢?”
庆叟猛然间反应过来,沉默半晌之后,才艰涩地低声答道:“某……确实知道。但那时候阿郎年纪尚幼,自保尚且困难,又何谈其他?某等也曾商议过许多次,觉得待阿郎大婚之后,再提此事亦是不迟……阿郎且冷静些,万万不能因此而毁了自己……”
因三人此时正立在外院之中,故而庆叟说话时多有顾忌,并未明言。曹四郎听得不明所以,只觉得云里雾里:“既然不能出门,阿郎便回院子里休息罢。时候也已经不早了,今天忙了一整日,应当也累了……不如某去厨下要些吃食来?吃过宵夜之后再睡也安稳些……”
王子献提着横刀,脸上似笑非笑,目光却锋锐如刃,仿佛能将人刺出血来:“庆叟以为我想做甚么?放心罢,我很冷静。”是的,他很冷静,非常冷静,再冷静不过。他正冷静地反省自己先前的“仁慈”。小杨氏三番两次欲置他于死地,他居然并未下狠手折磨她,为自己复仇!而且,为了保全自己,为了保全家族,他还暗中替他们收拾了无数蠢事!
是的,他并未如小杨氏所愿,死在外头。而且当时年纪尚幼,亦没有足够的能力报仇雪恨。待到如今,他已经拥有足够的能力,却在关键时刻有些心软了——他不愿让玄祺知晓自己是弑杀继母之辈,亦不愿让王子睦面对惨烈的事实,所以心中一退再退,盘算亦一变再变。
他努力地说服自己,如小杨氏这样的狠毒蠢妇,死固然不足惜。不过,让她失去富贵生活,与王昌反目成仇互相磋磨,与儿女互相怨恨,才更加大快人心。他只需耐心等待几年、十几年,旁观她满怀怨气地自己死去,便足矣。
那是他自己的仇恨,理应由他自己选择该如何报复,退一步倒也无妨——可他的生身之母大杨氏的仇恨,又岂能如此忍让?!
生为人子,若不能为母报仇,便枉为人了!!
王子献面无表情地绕过了庆叟与曹四郎,提着横刀回到自己的寝房内。灯火底下,雪亮的刀身倒映着他的脸庞,他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眼中刻骨的仇恨与无尽的悲怆。上一刻,或许是仇恨占据了上风,所以他并未来得及悲伤。这一刻,他却无可抑制地想起了此生此世无缘得见的母亲大杨氏——
他的思念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母亲的脸庞,唯有冷冰冰的灵位,所以论起情感来似乎没有多少,余下的仅仅只是执着。本以为这是天意,是命运弄人,而他不得不接受生母早亡无人照拂的现实。却原来,一切不过是因那对奸夫淫妇而起,不过是那个毒妇作祟!!
这教他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教他如何能忍受小杨氏再活下去?!
翌日清晨,一夜未眠的王子献独自出了府,赶在城门开放的时候,头一个策马出城。庆叟与曹四郎虽然担忧他的安危,却只能远远跟在后头,不敢过于靠近他。
王子献御马飞奔,来到了大杨氏的乳母阿诺与成叟隐居的那座小庄园。此时正值旭日初升,每一间茅屋上都腾起了袅袅青烟,看上去很是安静祥和,宛如世外桃源。然而,他却无心欣赏,径直闯入了院子中。
“小郎君?”正在厨房中忙碌的阿诺惊喜地走了出来,“怎么突然便过来了?听说小郎君中了甲第状头,老奴正想着该如何庆贺呢!这两日做了些新的吃食,正好也让你尝一尝。你呀,从小就喜欢老奴做的各种饼食点心,怎么吃也吃不腻……如今长大了,却不像小时候那般,一直念着了……”
老傅母絮絮叨叨,满怀感慨地擦着眼角,又念起了大杨氏:“大娘子若是知道小郎君得中状头,不知该有多欢喜……待会儿小郎君便去给她上几柱香罢。十几年了,大娘子也总算熬过来了,该高兴高兴了。日后小郎君再娶妻生子,她心中应当也能彻底安心了……”
王子献凝视着她,却接道:“如果不给阿娘复仇,就算我中了状头,就算我寻着了倾心仰慕之人相伴此生,她也不会觉得欢喜罢?”
阿诺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好,目光不由得落在他身后的庆叟身上。庆叟不好出声,只得朝她摇了摇首,轻轻叹了口气。见状,阿诺还有甚么不明白的,忍不住问:“究竟是谁将此事透出来的?”
“是谁并不重要。”王子献沉声道,“莫非事到如今,傅母还不愿告知我真相?”
“……”阿诺长叹一声,给庆叟使了个眼色。庆叟遂将曹四郎以及茅屋内的婢女都带了出去,远远地避开。
此时,成叟从屋内走了出来,早已是花甲年纪的他依旧龙行虎步,高大魁梧的身形丝毫未变,看上去威势甚重:“阿诺,小郎君既然听闻了消息,便也没有必要再瞒着他了。他已经中了状头,走入了仕途,早已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也该知道十几年前究竟发生了甚么。”
闻言,老傅母布满沟壑的脸上仿佛多了些许风霜,嘴唇轻轻地抖动起来。她似乎忆起了最不愿意回想的片段,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见她这般模样,成叟一叹,低声道:“小郎君,你已经知道了甚么?你还想知道甚么?”
“阿娘是否在怀着我的时候,发现小杨氏与王……父亲私通?”王子献的表情依旧淡淡的,情绪看似并不激烈。仿佛他已经得知了事实真相,如今不过是再验证一次罢了。
“是。”成叟回道,“而且,某等怀疑,早在大娘子成婚不久之后,他们二人其实便有来往。小杨氏与你父亲的事,也是她身边的人透出来的。事后想想,应该是小杨氏故意为之,欲趁机谋害大娘子与你的性命。那时候大娘子怀胎六个月,发现他们的丑事之后,便动了胎气,不得不卧床静养。”
“而后,小杨氏又去求阿娘成全他们?”王子献又问。
“是。在大娘子又熬了两个月,好不容易保住胎的时候,小杨氏声称自己怀了身孕,下跪哀求大娘子让她入门做平妻,甚至是妾。但大娘子坚决不许,写信给了娘家,让你外祖父管教小杨氏。可惜你外祖母那时候重病,无法打理内宅中事,才让小杨氏与其母巧言令色将你外祖父哄住。经过此事之后,大娘子的身体越发虚弱,数天之后就难产了……”
“所以,小杨氏趁着阿娘新丧,迫不及待地嫁进王家,只是因着她怀着身孕?经营慈善的名声尚是其次?”说到此,王子献的眼眸微微一缩,“王子凌,便是那个私通的孽子?”怪不得,阿诺每次提到王子凌的时候,都格外厌恶他。原来是因为,王子凌当时被小杨氏用来当作武器,逼迫阿娘……
“大郎君,小杨氏害大娘子这件事,老奴等并无证据,小杨氏纵然恶毒,但她既没有下毒也没有安排其他手段……”阿诺悲泣道,“便是说给了你外祖母听,她也毫无办法……可怜你外祖母知道真相之后,拼着最后的气力让小杨氏发毒誓,绝对会让你好好长大,才出面允许她嫁过去……你却还是三番两次险些就遭了她的毒手!!她老人家思念爱女,又挂念着你,还是撒手人寰!!若是这世间有报应的话,这对奸夫淫妇怎么从来没有受过甚么报应!!”
“傅母放心,这世间当然会有报应。”王子献满含讽刺的笑了笑,毫不犹豫地转身疾步离开。
“大郎君!大郎君莫要做甚么傻事!”阿诺追上去,不过数步便气喘吁吁,只能在后头蹒跚地跟着,“你现在有出息了,绝不能因报仇将自己给搭进去!大娘子的仇要报,你自己也不能不顾啊!!”
成叟将她扶住,望着王子献的背影,喟叹道:“我以前总以为,大郎君有些冷情冷性,看似温和,实则冷淡漠然。从小便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也难怪他形成这样的性情。如今仔细看来,母子到底情深,他确实是大娘子的孩子,至情至性之处都藏在心底了。”
阿诺闻言,哭得越发伤心了。
见一骑红尘从眼前飞奔而过,庆叟与曹四郎一怔,赶紧随了上去。
然而,当他们眼看着就要追上的时候,发现王子献竟并未回商州,而是不假思索地拨马径直往长安而去。两人面面相觑,曹四郎立即催马继续跟在后头,庆叟则赶紧回商州收拾局面。
第157章 郡王安慰
连日以来,新安郡王忙于公务,早出晚归,总算勉强将心底摇动的各种杂念暂时压了下去。只是,他也渐渐发觉,今时早已不同往日。昔年王子献出门游历,他虽颇为思念,却到底不曾时刻牵挂。而如今,王子献不过是回了商州,数日未在濮王府内出现,他便有些不习惯了。每天乘着夜色归家,推开空空荡荡的寝殿时,心中竟觉得莫名孤寂。
这一夜,李徽依然回来得极晚。然而,当他踏入西路主院,望见寝殿内的灯火之时,心中却仿佛微微一动,敏锐地察觉与往常似有不同。不知为何,每一回王子献来的时候,他都能发现寝殿内外的微妙变化。不必任何人通传,他便知道,他此时必定正在殿中等着他。
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他的目光不自禁地便含着喜意,唇角亦无声无息地弯了起来。而后,他快步走了过去,临推门时,无比急切的动作却猛然间滞住了:不是已经暗自下定决心,他们只能是生死之交,绝不能轻易逾矩么?如此举止,岂不是会让子献白白误会?
于是,好不容易,他才控制住自己的举动,刻意如往常那般推门而入。寝殿虽然轩阔宽敞,但他并不必特地寻找,就望见王子献正垂首坐在长榻上,看起来既孤独又颓丧,仿佛失去了鲜活的气息,只余下一尊躯体而已。
“子献?”李徽双眸微张,拧着眉走上前,低声问,“发生了何事?”他原以为,商州的一切都早已尽在挚友的掌握之中,故而从未担忧过他归家之后会遇上甚么为难之事。难不成,是他们过于轻敌了?王昌与小杨氏竟然闹出了难以收拾的残局?又或者,杨家从中作梗?杨谦设计了子献?
他正思索着该如何收拾残局,王子献倏然抬起双臂紧紧地揽住他的腰,又将自己的面孔深深埋入他怀中。
他愣了愣,略作犹豫之后,不但并未挣扎,反倒是轻轻抚着他的肩背:“子献,究竟出了什么事?……无论发生何事,都无需难过,只须我们二人一同面对就是了。赶在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之前,立即收拾干净,或许还有余裕反设陷阱……”
王子献沉默良久,方嘶哑着声音问道:“玄祺,你可曾思念你的生身之母?”
“……”李徽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意会错了。
不过,提起生母,他便想起远在均州的生母陵墓,以及供奉在府中佛堂里的灵位,目光里略有些惘然:“自然曾经思念过,也很感激她九死一生,给了我性命。不过,许是从未与她亲近过之故,在我心中,阿娘的养恩亦与生恩无异。而且,自幼阿娘便会让傅母隔三差五带着我去陵墓祭拜,去庙中上香,为她做些法事。我相信,她定然早已轮回转世,也必定会过得比此世更幸福。”
“你可曾想过如何回报她的生恩?”王子献又问,将他搂得更紧了,仿佛唯恐失去似的。
“曾想过安置她的家人,阿娘已经先我一步安排妥当了。他们原是贫困潦倒的农家,她被选为良家子之后无法传音讯,没有机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如今他们终于有了宅子与地,过得衣食无忧,她若是地下有知,应当会觉得安心罢。而且,每年岁末,我皆会让部曲去探望他们,只需他们安安稳稳度日便足矣。”
“亲人?她已经没有亲人了。”王子献的眼眸暗沉如夜,冷笑一声,“倘若她是被人谋害而逝世,大约只能帮她复完仇,她才能安心轮回转世罢。”
李徽垂眼望着他,目光中带着不自知的怜惜与温柔:“复仇亦有各种各样的法子。首要一项,便是不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在她心中,复仇与否定然远远不如你更重要。而且,让仇人死得太干脆利落,岂不是便宜了她?”已经无需细问,他便大抵能猜得出来,凶手究竟是何人。何人在大杨氏去世之后得利,凶手自然便是此人无疑。
听得此话,王子献抬起首,深深地凝视着他:“我若是弑杀继母,你会觉得我性情狠辣,无情无义……面目可憎么?”
他从来都不是甚么梅兰竹菊一般出尘的翩翩君子,算计手段样样不缺,手中也染满了鲜血,对于无关之人的生生死死毫不在意。他从来没甚么宗族家人之念,不会顾念所谓的血脉之情、亲眷之意。为了报仇,他甚至可以不择手段,动用阴私之法,各种利用与挑拨——
这样的他,玄祺是否能够接受?
李徽目光微动,望着他此时孤绝而又忐忑、执着而又脆弱的模样,有一瞬间甚至想捧住他俊美的脸孔,轻声宽慰他,直到他恢复往日的从容。然而,理智却告诉他,他绝不能如此随心所欲,亦不可如此任性妄为。
于是,他只得沉声回道:“你只是想为母复仇罢了。如今真相既然大白,她便并非你的继母,而是你的仇敌,自然不可以常理论之。即便你想对付王昌,亦是他罪有应得,该得到这样的报应。”
王子献却是突然苦笑起来:“玄祺,你若是知道我心中都盘旋着甚么念头……便不会这样说了……”刚冲出小庄园的那一刹那,仇恨几乎让他生出了嗜血之念。心底一直回旋着“手刃他们”的声音,诱惑得他险些深陷其中。直至本能地来到长安,直至听见李徽的脚步声,他才勉强恢复理智。
“盛怒之下,谁都会生出些念头来。仅仅只是恶念罢了,并非罪孽。”李徽安慰道,“你以为我就不曾有恶向胆边生的时候?我便从来都是正人君子,不曾想过用阴暗手段?只是回过神来之后,我不会让这些恶念控制自己罢了。子献,我相信你定然能做出合适的决断,不会被仇恨所左右。小杨氏与王昌之罪并不相同,若是公正对待,所受的惩罚必然也不同。”
“玄祺……你是正人君子……”王子献再度埋首在他的胸腹之间,低声喃喃道,“而我不是。”曾经被他深深埋在心底的秘密,在这一刻竟是微微松动起来。他仿佛生出了些许勇气,令自己终于能够坦然地面对当初相遇时的隐瞒与算计。
“我自幼在小杨氏的磨磋下长大,若是心性纯净,大约活不到如今。所以……嗣濮王殿下所虑的确是事实,我心思深沉,手段难测——当初,确实也欺骗了你。那个时候,我并非恰巧出现在秦岭驿站中,而是早便算计着你们的行程……”
闻言,李徽完全怔住了,眼前浮现出首度见面时,那少年郎含笑行礼的模样。原来,这一切并非天命?原来,他们的相遇也并非甚么缘分?原来,子献果然有事瞒着他……
感觉到怀中的人有些僵硬,王子献越发抱得更紧了,言辞中带着紧张,甚至隐约还有些恐慌:“当时王昌与小杨氏受杨家人煽动,想跟着那些小世族一起动手,刺杀濮王殿下。我偶尔得知此事,却苦于无足够的人手无声无息阻止他们,只得来到你们身边伺机而动。当时山石崩毁,就是他们所为。我的起心动念固然是手段谋算,却并无伤你们之意。”
“原本想着此事了结之后,我们大约再也不会见面。却不想,我们果真是有缘。”他继续为自己辩解着,“而后,我渐渐发现,在这世间,除去庆叟、傅母等老仆部曲之外,唯有你真心待我。你对我而言,比我自己的性命、前程,比所有一切都更重要。因着畏惧坦白之后便会失去你,所以我不敢坦言,所以我——”倾慕于你,想得到你,想与你相守,却一直不敢告诉你自己的秘密。
王子献的辩解很清晰,理由也足够有说服力。他已经想象过无数次,在各种各样的情境下,该如何坦白此事,或者干脆永远隐瞒下去。每一个字每一个词,他都曾细细推敲过。然而,临到此时此刻,他却甚么都记不起来,只能完全按照本能行事,只能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因着李徽始终默然不语,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双臂用的气力也越来越大。李徽既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热气喷涌,一断一续,亦能感觉到腰肢处的疼痛——欺骗是真,恐惧亦是真。这样的情绪与反应,绝不可能作假。
然而,他依旧缓慢而又坚定地推开了他。
王子献怔怔地抬起首,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却仿佛涌动着万千情绪。他仅仅只是望着他,既没有激动亦没有失控。但目光却是百转千回,时而如风云际会般激烈,时而如雷雨倾盆般暴虐,时而如和风细雨般温柔,时而如风雪交加般冷漠,时而如秋风落叶般悲凉。
李徽亦俯首注视着他,察觉他隐藏着的汹涌情感之后,他只觉得眼前的人充满了陌生之感,然而又无比熟悉。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王子献,而不仅仅是初遇时温雅微笑的少年郎。
但,虚假的开始又何妨?掩饰自己的性情又何妨?这些年的经历难不成是假的?他们生死相交的情谊难不成是假的?彼此信赖,彼此依靠,彼此救援,难不成皆是假的?
“子献。”他打破了沉寂,推着王子献,倒在了榻上,“你累了,先歇息罢。莫要多想。”
王子献双眸一动,仿佛这才活过来一般,神情微微缓和起来。他定定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挚爱,低声道:“玄祺,答应我,别离开我……”
李徽轻轻勾起唇角:“我答应你。”
第158章 情意难控
王子献几乎已是整整两日两夜不曾阖眼,确实早便疲惫至极。听见李徽的回应之后,他心中略松了松,随即觉得困倦之意一阵一阵地涌了上来。不多时,他双目似睁非睁,似闭非闭,眼见着就要睡过去,却又立即挣扎着清醒过来。而且,他依旧紧紧地攥着李徽的手腕,仿佛心底仍然恐慌他会离他而去。
“睡罢。”李徽坐在他身畔,直至他合上眼,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才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王子献却仿佛在睡梦中有所察觉一般,拧起眉头,神情渐渐地变了。于是,他只得主动握住他的手掌,这才见他的神色恢复缓和。
许久之后,李徽方低低一叹:“我自是不想离开你……只是,子献,男子与男子之情,何其禁忌。顷刻之间,便是与家人、与其他人,与世间所有礼仪道理为敌。你是国朝最年轻的甲第状头,而我是堂堂宗室郡王,一旦身败名裂,便再无翻身之日,或许还将失去一切。到得那时,你我会有何等遭遇?就算我们愿意安守困苦,又是否还有自保的能力?”
他相信世间定然有生死相许的情意,同时也觉得应当珍惜这好不容易重来的一世。争取权势是为了保护家人,前路已然是危险重重;若是因私情而失去了家人,无法自保甚至保护挚爱,他更是将一无所有。这样的人生,与前世被困均州,孤独煎熬、无所依凭又有何异?
“或许,只有退一步,维持兄弟之情、朋友之义,我们方能——”
他低语着,仿佛想说服自己。然而,目光却无可抑制地落在了王子献的脸上。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此人早已情根深种。他们之间,或许早便不是甚么“兄弟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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