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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夜-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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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军营到仙泉镇的路方凡已非常熟悉,并不需要人特意相送,但他承了靳以的这份情,没有拒绝,只道:“那夜,我睡不着便起床到外头去走走。看到了守在镇口的那些人,是将军派去的吧?”
  靳以顿了一顿,想明白他说的是哪夜哪些人后便承认道:“虽然我有几分把握能胜,但凡事皆有例外。若龙朔关万一失守,他们会护送关内百姓离开。”
  方凡笑道:“所以,我来此,也是报答,应该的。”
  绕来绕去,却原来是对自己道谢的委婉回应,靳以笑笑,“你呀。”语气亲昵。
  方凡显然有些不习惯,微微低了头。靳以不再言语,耐心地等着他有所反应。
  须臾后,方凡抬头道:“将军可还记得月前我来此,当夜你和我说的那些话?你说你懂得了为将者该怀有一种怎样的心思,将军的那些话我当时听了很受触动。这些日子夜里无事时便将将军的心情与我的感受反复斟酌,就此谱了一首曲子。将军若乐意,可否赏光听我弹一次?”
  靳以笑道:“乐意之至。”
  方凡坐下,横琴身前。烛光照着他的眉眼,如秋日向晚时的日晖笼着明秀山川。他夏衣单薄,随着手臂动作袖口微滑,露出瘦而好看的双腕。指落弦上,音渐成调。
  先是一段轻快空灵的曲子,犹如少年侠士楼上饮酒笑谈,放眼远方,诉说心中抱负。进而曲调放缓,少年入军,衔枚生涯远非想象中浪漫,更多的是艰辛,那时而沉重如叹息,时而断续如呜咽,时而又陡峭如奋发的多变曲调诠释着少年的矛盾心情。忽地,方凡拨弦如射箭,急促曲调将人带入战场,而每一段繁弦之后皆有缓和,那缓和先是痛楚,再是慷慨,继而平静,犹如将士之心,因杀人而痛,因建功而壮,因久经沙场而波澜渐平。但那平静过后,曲调却又再变,这一段是先时繁弦的变调,激烈之中更有坚毅。最后乐曲进入尾声,平和之中蕴含着深沉悲悯,令人感慨,亦令人反思。
  曲终,靳以久久未语。
  直到方凡开口试探道:“将军……”靳以这才回过神来,笑问:
  “曲子很好,不知不觉令我又回顾了一遍戎马生涯。”继而又问:“可想好了名字?”
  方凡一笑道:“昔有《兰陵王入阵曲》,我这曲子虽比之差远,但还是斗胆取了个《靳将军入阵曲》的名字,将军觉得如何?”
  靳以笑回:“你若喜欢,取这个名字有何不可?希望往后还可以常听方大夫弹奏此曲。”
  方凡未应,只道:“那便这样吧,夜已深,我便不打扰将军了。”
  靳以起身,走到门边,为方凡掀开门帘,将他送入无垠月色中。此一霎,靳以几乎便要脱口唤他名字,让他停步,自己冲向他身边,紧拥他入怀,但靳以仍是抑制住了,只将目光融入月光之中,在他周身环绕流连。

  方凡离开后不多日,靳以也要回京了。
  时间迫促,靳以没有抽出功夫前去与方凡亲自道别,前些日子,战后事宜繁多,终于处理完后,这几日白日里他都在军中与蒋贻孙交接军务,商议后续防守之事,每到深夜,想到方凡必已睡下,便不好再去相见。
  其实有一夜他人已打马到了仙泉镇,在镇口下了马,系于老柳树下,人则步行入镇,来到了方医馆前。方医馆灯火已熄,与沉沉夜色融为一体。
  靳以在门外站了半宿,当风过身畔,他便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药味,和如今方凡身上时时带着的味道十分相似。曾经,傅明身上常有果木花草清香,因为他住的芳满庭遍植花草果木,他又时常在屋子里蒸些自制香料,那股味道清甜怡人,而如今方凡身上的药味是微带苦涩,浓郁的时候甚至有些冲人,可靳以也觉得十分好闻,每当自己与方凡靠近时,便不由得加深了呼吸,汲取他身上的气息,心里便会多几分满足与充实。
  此夜,靳以便久立于此,临风九嗅,却在黎明到来前,一言不发地离开,回到了军营。

  最终,靳以只是派人送了一封亲笔信给方凡。
  信上言语不多,只道:
  今生未知来生事,即愿此生,便与君共度而善终。此去不久当归,请君稍待,千万千万。
  方凡阅后,回信一封。靳以收到回信,当下打开,信上文字更少,唯有两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靳以不能断定方凡是何用意,但信上字迹却非他写药方时的字迹,而是他熟悉的当年傅明字迹。靳以阅之再三,随后才将信重新折好,珍重藏之。

  大军班师,关内百姓夹道相送。靳以骑在马上,自高处往下看,看了一路,皆不见方凡身影。
  待军队逶迤而去,人群散尽后,空寂长道上,一个男子骑着他的骆驼缓缓而归。

  王师凯旋,皇帝亲自出京城西门迎接,皇恩浩荡,绥国公的爵位再度被加封于靳家男儿,靳以麾下将领也多有封赏,一时间,靳家大盛,成为京城中家家争相结交的炙热权贵。但靳以以祖母病重为由,向朝廷告了假,前来拜访的人,若非是亲友,也一概谢绝不见。
  靳老太太病重,确实并非托辞。去岁隆冬,她身子便大不好了,一直拖着,到了今岁开春后也并无太多好转。风烛残年,无力回天。之所以仍苦苦煎熬,不过是为了再见在外出征的孙儿一面。
  “长藉,如今,如今正是你的大好时候,祖母不能……不能拖累你呀!”靳老太太双目欲睁难睁,说话间又咳嗽起来。
  靳以抚着他的背,接过新月递来的药盏,待靳老太太喘过气来,亲自喂她喝下。
  老太太仍是呼吸粗重,费力地说道:“你去吧,做要紧事去,何必守着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婆子。”
  靳以心中难受,却不表露出来,也不说些空洞的安慰之词,只道:“孙儿自幼便是祖母您照料着长大,如今不过是回报您万分之一罢了。外人何日见不得?还是家里人重要。”
  老太太闻言,叹息一声,“你呀,就是……就是这么个性子,和你祖父倒是像了个——十成十。”随即又笑了笑,“只要你觉得好,就……就这样吧。”
  靳老太太曾眼见靳家家道中落,要强了一辈子,只希望督促着孙儿重振家业,光耀门楣。但如今,她即将撒手人寰,孙儿出息是出息了,却仍孤单无伴。想他长大至今,发妻难留,子嗣唯有彦儿一个,出征前无人絮语叮嘱,归来后无人温言款语,那受的伤也好,得的功也罢,都没有个可以怜惜崇拜之人,寂寞清冷,唯他独品。思及此,老太太往日那要强的心思都放下了大半,满心都是对孙儿的担忧与疼惜。
  靳以似乎看出了老太太的心思,握着她的双手说道:“祖母,您不必为我忧怀挂心,我觉得如今就很好,往后会更好。”
  老太太半晌没有接话,而后才试探道:“这么多年了,长藉你也该……看开了,身边不能一直这么……冷冷清清的。”
  “祖母您说的是,孙儿会尽快找到身边人的。”
  靳以的回答令老太太既惊且喜,她笑着不住点头道:“好,好,如此甚好。”但尽管喜悦在心,身子却还是撑不住了,喘了几声遂又道:“你回去……歇歇吧,我也累了,要……睡会儿。”
  靳以放下老太太的手,为她掖好被子,“祖母,那孙儿便先退下了。晚些再来看您。”站起身,他对新月微微颔首,新月回以一笑,轻声道:
  “爷放心,我会照看好的。”
  靳以亦一笑,笑中满是感激,新月心中微暖,连月来的疲倦也似乎消散了许多。

  靳以出门时,昭彦正守在门外,见了他,便上来请安,又道:“爹爹,我听他们说,您今日要出门?”
  “对,要去办一件事。”
  “晚上回来用饭吗?”
  “回。怎么了?彦儿你有事?”
  昭彦笑着点头道:“想和爹爹切磋切磋。您走后这半年多彦儿有好好习武,想让爹爹看看彦儿是否进步了!”
  靳以笑道:“好!等爹爹回来便考校考校彦儿,若当真进步大,爹爹有赏。”
  “嗯!彦儿送爹爹出门!”
  昭彦陪着靳以出了府门,又亲自从仆人手中牵过靳以的马,待他上马后,将马鞭交到他手中,扬起笑脸道:“爹爹,彦儿等您回来!”
  “嗯!我去了!”靳以催马出发,一路往京郊而去。

第48章 章四八

京郊农庄里,傅明的小院仍在,靳以出征前出钱托了附近的农妇按时打扫,虽久未住人,但里外仍尚算干净,花草繁茂。靳以拿钥匙开了院门大锁,推门进院,环顾四周熟悉景致,竟有一种梦醒恍惚之感。他将马儿系在庭树下,到后院井边汲水浇了浇花木,又自己喝了几口,放下瓜瓢,出了门。
  今年风调雨顺,田里庄稼长势良好,靳以走在田间陌上,遇着了两三个往来耕作的农人,那些农人也认得他是这庄子前主人的至亲,虽好奇曾经来得勤快的他为何隔了那么久不见,但又慑于他不自觉流露的威严,只与他相互招呼两声后,便又各自走开。
  靳以沿路而行,脚步愈来愈快,直到快要转入山口时,却又近乡情怯般挪不动步伐。他站了许久,才重新迈步,很快便再见了那座曾让他肝胆俱裂的坟墓。
  这次,他不再凝视抚摸那墓碑,而是拔出自己的剑便开始挖起坟上土来。一直不歇晌地挖掘,直到露出坟中的棺椁。他将剑插入一旁堆起来的黄土中,待气息喘匀,又使出浑身之力推开石椁,撬开棺材上的木钉。做完这些后,他动作再度停滞,手轻轻地抚上木棺。
  终于下定决心,他闭目开棺,在棺盖被打开的刹那又倏地睁眼。
  棺中无人之尸骨,有的只是一把断了弦的琴。
  靳以长舒一口气,拿起棺中琴,他认得这琴,当年在翠微山中,他为傅明向当时的三皇子求得的赏赐便是这把琴。
  此琴虽名贵,却一直没有定名,傅明拿到它后,为它取名为时馨,与他的岁凛剑相配。见此琴,靳以便想起当年他们琴剑相和的日子。
  而今琴弦已断,傅明将它埋葬于此,是否本是打算以此告别过往种种,破茧新生?
  靳以设身处地地想象着弦断时傅明的心情以及当日葬琴时傅明的决心,虽明知人尚在,却仍是痛惜后怕不已。
  他脱下外衣,铺在近旁草地上,将琴小心安置,再回过来把棺椁重新盖好,泥土重新填上。一番工夫后,未时已过。他拿着琴回到小院,将自己收拾好,带着琴策马入城。
  打听到城里最善制琴的匠师处,靳以马不停蹄地前去。老师傅见了靳以的琴,双眼发亮。待靳以询问他是否可以教导自己来修这断弦时,老师傅即刻敛了笑颜,吹胡子瞪眼地责备他不知珍惜也罢了,竟还没头脑地想进一步破坏如此好琴。靳以被老师傅说得窘迫,这才放弃了亲手修琴的想法,将它托付给了老师傅,并约定了前来取琴的日子。

  靳以从老师傅那儿出来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转道去了陶家。
  昔年傅明离去,纫兰并不知晓内情,后来之事,纫兰本也不知,但她终究挂心,陶阳亦视傅明为半友半恩,便多方打听,竟打听到傅明病逝的消息。当时纫兰孕中,听闻噩讯便动了胎气。此后,傅明之事便成了他们夫妻二人心中遗憾。此次靳以凯旋,纫兰回娘家看望病中祖母与父亲,并祝贺加官进爵的兄长,又问及靳以,可否已去傅明坟前告诉他自己平安归来的消息。
  靳以知道,对于旧人,不仅他没忘,那些曾受其情承其恩的人也没忘。

  靳以到达陶家时,纫兰正在奶娘的帮助下教孩子拿箸用饭,听前面通报的人说舅爷来了,因陶阳在外巡铺尚未归来,便忙将孩子交给奶娘,自己去正厅中招待靳以。
  两人见毕,纫兰问道:“大哥这个时候前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靳以点点头,顿了顿,方道:“有件事我特来告诉你。”
  “何事?”纫兰见靳以神色凝重,便也悬起了心。
  靳以道:“你明哥他——尚在人世。”
  纫兰闻言,浑身一抖,不可置信又难抑惊喜,“大哥,你说……你说明哥尚在人世?这是真的吗?千真万确?”
  “嗯。千真万确。”直至此刻,说出这句话时,靳以才感觉到心中那种即将汹涌而出的情绪,他不禁红了眼眶,忍住泪意,将他所知之事一一讲给纫兰听。
  不知不觉,纫兰已满脸是泪,又嘴角上扬,“明哥还活着,好好地活着,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纫兰说着,忍不住以帕掩面,失声痛哭。自嫁人后,她少有如此失仪之时,但此刻,却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了。
  待心绪平复后,纫兰问靳以既知晓傅明便是方凡,人在凉州,那么他自己有何打算。
  靳以道:“如今祖母情况,妹妹你也知道。我想——侍奉完祖母后向皇帝请求前去凉州守关三年。”
  纫兰本想问,如今正是形势大好时,靳以却要自请去那远离京都的地方守关,可否有失良机,但她又立刻转念,经历了过往种种,兄长心中一定已经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也无须纠结便可做出抉择。
  最后,纫兰没有劝阻,只道:“等大哥与明哥一起归来那日,妹妹一定备下美酒,再与两位兄长好生叙旧。”
  靳以欣慰一笑。

  靳老太太果如大夫所料,未及屋外乔木叶黄而陨,人便驾鹤西去。
  料理完祖母丧事后,靳以向皇帝请求守关。皇帝接了文书,没有批复也没有驳回,而是派人去请了靳以入宫。
  在皇帝还是皇子时靳以便跟随效忠,先有昔年靳以入狱而未能拯救之愧,后有靳以出生入死救民驱敌之功,皇帝对他除了倚重,亦有君臣之间难得的几分情意,如今知他竟想前去守那荒凉边关,除了不解,亦有不舍,便想留他在京,继续辅佐自己,若他年再有战事,且再派他出征不迟。
  靳以面对皇帝的好言相劝,因决心已定,便不为所动,但他亦知,若不说出实情,皇帝也难放他离去,且不说皇帝有意施恩,一员大将,无故自请守关,也难免有心之人就此大做文章。于是,靳以便将自己在凉州再遇傅明之事择要告之。
  皇帝听闻此事,不觉也心生感慨,“当年在翠微山,皇后还说爱卿最初虽是被迫娶男子为妻,却也是因祸得福,想你二人书剑相随,琴瑟和鸣,当真是羡煞旁人。后来,爱卿被陷害入狱,他设法营救,心意可鉴,朕本以为经此患难,爱卿与他必当更加恩爱不疑。谁知良缘易遭天妒……但如今竟是柳暗花明,朕也为爱卿高兴啊!若皇后知晓了,必然也是欢喜的。她亦曾为你二人之事而叹息不已呢!”
  靳以回道:“臣多谢帝后挂念之恩。”
  皇帝拍拍他的肩膀,“朕相信爱卿,既如此,便准爱卿前去守关,待你重新抱得美人归时,莫忘早日回朝。”
  靳以跪谢。

  重阳后,靳以领皇命出京赴边关。
  临走前,知晓了内情的昭彦本想与他一道同去,但将在外,家眷须得留京,靳以虽也想携昭彦同去,这样,也许看在曾经疼爱有加的彦儿面上,傅明便会先动摇几分,但无奈何,昭彦的的确确是不得同行。
  昭彦将父亲送了一程又一程,直至出了城门甚远,靳以遣他返回,又再次叮嘱道:“替为父照料好靳家,用功读书,勤奋习武,等为父归来!”
  昭彦郑重答应,又道:“到时候,希望是两位爹爹一起回来。”
  “好!”靳以大笑,笑声直冲云霄。

第49章 章四九

此次不同于出征,仅靳以和几名随从一道同行,速度便快了不少。
  靳以带着人风尘仆仆地赶路,从繁华地界渐入荒凉地界,不久后便入了凉州。

  入凉州后,路上风沙渐大,因草木萧疏,少有荫蔽,日头甚毒,一行人便不得不放缓了速度。但还是在气温降下来前抵达了凉州西界。
  离朝廷的任命文书里所写的上任日期尚有一段日子,靳以命随从先去龙朔关找蒋贻孙,自己则抄另一条道路往仙泉镇而去。
  靳以是在日入时临近仙泉镇的,他沿着道路上了一座未披寸草的光头山岗,从此处往西南望,便可以见到仙泉水臂弯中的小小绿洲。此时夕阳未落,缀于无垠荒漠里的绿洲上的镇子被余晖照耀,既温暖又苍凉。靳以心中滋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他几乎想即刻生出双翼,飞到仙泉镇去,在夜色侵入之前,将心上人揽入怀中,不让他一个人面对即将到来的无边黑暗。

  快马加鞭,却还是没能赶上最后一缕天光。
  靳以来到方医馆门外时,天已全黑,月亮还未出现,借着街道上哪户人家透出的灯光只可勉强看清一座院房的大概轮廓。如此全无景致可言,却让靳以心动不已,抬手欲扣响门扉,可这只手几次抬起又几次放下。
  明明想立刻见到那人,所以才跋山涉水千里万里而来,近在咫尺时却反倒踟蹰起来。
  靳以再度抬手,还未触及门扉,门却自动开了,门内的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两人在沉沉夜色里对视,久久无话。
  “进来吧。”说着,方凡转身,径自回屋里去了,似乎忘了他方才开门要去办的事。
  靳以顿了顿,也随之进了院子入了屋。
  “吃过了么?”方凡倒了一杯茶给靳以,示意他坐桌边来。
  靳以边往桌边走,边回道:“还没,我身上还有干粮,就着这茶水吃了便是。”
  方凡道:“你先坐着歇会儿,喝杯茶,灶房里还有些饭菜,我去给你弄些。既然都到了这儿,第一顿哪里能吃干粮呢?”说完不等靳以回话,便又转身出了堂屋。
  在他走出去后,靳以长舒一口气,忐忑不已的心也安宁了下来,又逐渐滋生出喜悦,几欲自心中满溢。

  不久,方凡端了饭菜进来,有一盅汤,两个菜一荤一素,还有满满一大碗米饭。
  “我于厨艺上并不娴熟,便将就着吃些吧。”
  是他亲手做的,靳以哪里还会有所挑剔,更何况方凡做的味道尚可,入了靳以的口便觉得很是美味,想狼吞虎咽,但仍是细嚼慢咽地吃尽了盘中餐。
  吃完饭,靳以帮着方凡收拾好碗筷,再从包袱中拿出一块玉佩交给方凡,
  方凡接过,将那玉凑在灯下细看,惊叹道:“如此好玉好工艺,千金难求。”
  靳以道:“你若喜欢那是再好不过。这是纫兰妹妹托我带给你的。她说是陶阳得来拿给她赏玩的,但她一见这玉便觉得唯有你使得。听说你……的消息后,她便拿着这玉去了寺里,请高僧大德做法祈福,这才托了我带来给你。”
  礼物贵重,方凡本不欲收,但情意却当珍惜,所以他犹豫了片刻,仍是收下了,又说道:“希望将来有机会再亲自当面致谢。”
  靳以闻言,欢喜异常,笑道:“机会自然会有的,定然会有的。”
  方凡亦露出极浅淡的一抹笑容,却并不接话。
  靳以又递给他一个集子,说是集子,其实只是一些文稿用线装订而成。
  “这是昭彦让我带给你的,他开始读正经书了,虽然文墨不如何通,每月里也要做些诗文,这是他自己弄的集子,他说你是他的启蒙师,这个集子里的内容可能入不了你的眼,但他还是希望你能看看。”
  方凡惊诧不已,伸手接过这个集子,慢慢打开,集子里还夹着一封信,他抬头看看靳以,靳以朝他微微颔首,他便将信打开来:
  吾父:
  见字如晤。
  方凡眼眶开始湿润,他眨眨眼,压抑住心中几欲翻涌的情绪,继续读着信上字句:
  当年匆匆一别,不料几成永别。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儿亦未曾有一日忘却爹爹教养大恩。昔年爹爹在府中,教儿搦笔作画习字,陪儿嬉戏,儿有过错亦不打骂,谆谆教导令儿如沐春风,至今怀念不已。
  一日为父,终生至亲。无论爹爹是否在府中,儿皆是爹爹之子。但私心却盼将来某日,家人再聚。为此一念,儿愿虔诚起誓,若得爹爹归来,儿长大后必为善造福,感谢上天厚德,人间真情。
  请爹爹千万保重,祈愿爹爹劫波渡尽,余生安康。
  儿昭彦再拜

  方凡收好书信时双眼已朦胧。这是他曾当作亲子的孩子亲笔写给他的,虽没有任何华美辞藻,却是赤子之心令人肝肠滚烫。
  当初改名换姓,以为已与过往彻底诀别,但这封信却提醒了他,付出过的真心真情亦如覆水难收。那些他早已置放在内心最深处的人,如何是说忘便忘,说放手便放手的呢?
  也许有人可以,但于他,这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存在,他只要未曾真正死去,便不能真正抛弃。

  靳以感受到了方凡此刻的动容。他沉默着陪他平缓心绪,一只手不知何时轻轻搭上了方凡的肩膀,却不敢用力,也不曾有任何其他动作,小心翼翼地似乎害怕惊动了什么。
  良久后,方凡收好信,仍将之夹在集子中,问道:“可还有什么?一并拿来吧。”
  靳以回道:“有,还有最后一样。”
  此回他随身带了两个包袱,打开另一个,里面是一把琴,他取出琴,将之双手托至方凡面前。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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