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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天下-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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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捻的睫毛微微一颤,眸底却暗了两分,“你且去吧。”
  “是。”隋义拱了拱手,转头往外走,他也一个将军,现在却仿佛认了百里捻做主子。
  百里捻走到了宇文泱身边,漠然的眸子越过宇文泱,落在仲演脸上,他就站在宇文泱身边,也没有开口,是宇文泱回头间看到了他。
  “你怎么来了?”宇文泱问道。
  “隋将军邀我来的。”百里捻如实回答。
  宇文泱垂下暗淡的眸子,“你来了也好,我曾听闻你也懂玄黄之术,你也帮王上瞧一瞧,到底是如何?”
  百里捻抬眸瞧了宇文泱一眼,眼眸之中透着一股子浅凉,他薄唇微抿:“好。”
  手指在仲演的手腕住摸过,他回头看了宇文泱一眼,手指又探向仲演的脖颈处,手指轻轻一捻,用内力将肉里一根极细的银针拔出,吸回进衣袖中,宇文泱所处的位置,正巧看不到他的举动,只当他是为仲演瞧病。
  “怎么样?”宇文泱着急地问道。
  百里捻收回手,微微摇头,“在下学识浅薄,瞧不出什么来,只是王上如今模样,恐怕一时之间是醒不过来,然朝纲政事皆堆积在堂外,朝中也没有摄政大臣,将军又日日等在这里,天下有多少人等着北晏出纰漏呢,将军又何苦在这里守着王上,却不替王上守住江山呢?”
  宇文泱眉头一皱,他明白百里捻的意思,当今天下的形势,他在明白不过,纵是北晏如今一家独大,但若是出了点什么状况,南明西昭羌晥皆是虎狼之辈,定会肆意骚扰,就算是西北边附庸的小国,也会趁机脱离北晏,这可就是极大之事。
  “那奏章政事本将军没心情看,可是周边边境有什么状况?”宇文泱问百里捻。
  “现下还没什么状况,边境来的奏报都送到隋将军那边,隋将军不喜文书,我替他看过了,没什么。只是王上情况怕是隐瞒不住,此刻定是早就传去了他国,南明王也好,西昭主也罢,心里肯定会有所掂量,将军此刻在这里惆怅百无一用,还是早作打算得好。”
  “早作打算?”这一词刺痛了宇文泱,饶是百里捻在面前,他的脸色也骤然变冷,“什么叫早做打算,你这是什么意思!?”
  百里捻抬眸扫了他一眼,眼中不仅没有一丝惧怕,反而带着一股子寒凉,眼角下的月牙状残伤,更显红艳。
  “王上乃是先王幼子,别无兄弟在世,朝中无王爵,王上又是年轻,后宫妃子无所出,你数一数仲姓王室,在朝中还有几个?况且也没有摄政之臣,王上昏迷不醒,将军萎愁殆糜,这北晏朝纲将如何?你不想思虑这些事情,那南明王和西昭王呢,恐怕早就想了个几遍,只等着有什么可乘之机呢?”
  “你说我这‘早作打算’又是何意呢?”百里捻眸子微抬,表情淡漠。
  他说得着实刻薄,但也说得是实情,北晏这边刚刚出事,便已经有消息传进了南明和西昭,此刻他们正在调兵遣将,增派边境人马,如今可是谁都可能得天下,谁都可能为君的乱世,怎么可能不多留心,伺机而动呢。
  宇文泱攥着拳头,猛地站起身来,缭乱的头发被带着飘动几分,他咬着嘴唇,虽然很是不悦,但也知道百里捻之言不假。
  “本将军就知道,一有点事情,这些个兔崽子就伺机而动!”
  宇文泱又回头看了仲演一眼,“演儿没醒之前,本将军一定保障北晏无事,等演儿醒来,还他一个大好河山!”
  宇文泱猛摔了一下衣袖,在床前做了七八日的他,终于转身往外走,心里仿佛添满了气,气冲冲地往外走,要去隋义那边瞧边关的奏报,准备也加派边关人手,一时心急气躁,也没理百里捻,径直出了藏书阁。
  屋中便只剩百里捻一人,他眸子微抬,转头看着床上的仲演。
  “莫湮,人手备好了吗?”百里捻的语气仿若寒潭底水。
  莫湮往前一步,靠近百里捻的耳边,“回主上,人手都是我亲自挑的,均是大姜旧人,没用新人,全都布在这藏书阁周围,藏书阁的情况半分泄露不出,也半分逃不出我们的眼。”
  百里捻低眸,“很好。”
  北晏王宫有些乱,兵将随意进入,可也没人敢说什么话,几些文官均称病在家,王上卧床又不上朝,边境而来的奏报直接进了宇文泱手中,宇文泱就住在藏书阁旁边,一来可以时常去看仲演,二来是方面看奏报。
  这大将军反倒住在了王宫之中,睡在了王上之畔,有些笑话,可是却没人敢笑。
  本来宇文泱也让百里捻住在王宫,以便商议边境天下之事,可是百里捻言其不妥,独自回了将军府朝明院,其实他是嫌王宫乱成一片,不想掺和一脚,落人猜疑。
  朝明院中,依旧明月当头,没了宇文泱的将军府,也幽静起来。
  一个黑色的身影掠入朝明院,直接推门进了屋中,百里捻正在剪烛花,没抬头便知道是莫湮回来了。他被百里捻派去南境西境,查探消息。
  莫湮跪地行礼:“主上,属下回来了。”
  “嗯,”百里捻还在剪烛花,没抬头。
  “南明那边,南明王听闻北晏的情况,仰天大笑,更是开了几桌酒席,畅饮一夜,不过却未动兵马,想来是三国围攻南明之事,他还没缓过劲儿,现在也动不了什么心思。倒是西昭这边,西昭王仿佛有些举动。”
  莫湮说着,见百里捻剪完灯花,便起身为他添了茶,“自从大胜南明之后,西昭王更是招兵买马,广邀天下贤士,此次北晏出事,他便邀了数百位文臣武将密谋几日,边关的兵马也加了不少,只是还没有具体动向,不过,必定是存了什么心思了。”
  百里捻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眸色微深,“越洆年少为王,盛心不浅,挣脱开南明的压制,自然狂妄了几分,也想争一争这天下了。”
  “那主上可是对西昭又什么安排?”莫湮问道。
  百里捻摇摇头,“由着他去吧,只盯着就行,他虽浮躁些,可是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贸然招惹北晏不会有好果子吃,毕竟宇文泱还坐镇在北晏王宫呢。”
  “对了,那西昭公主呢?”百里捻随口一句,提及西昭,西昭王虽有几分浮躁,可是那西昭公主却是玲珑剔透之人,虽为女流之辈,可是能言巧思豪情壮志从不输男儿,若她在越洆身边,越洆还当真有争天下的资格。
  莫湮回答:“西昭公主越织心已经回了西昭,就是前几日的事情,是羌晥王亲自将其送回。”
  “赛戬没留她在羌晥?”
  百里捻眉头微微挑起,他还在羌晥之时,曾告诫赛戬,这越织心不可放回西昭,一来此人玲珑巧心,二来也可以留在羌晥做质子,好以此钳制西昭,如今看来,赛戬是没把他这话放在心上。
  “好好的一个筹码,让他给作毁了。”百里捻眉头皱起,表情带着几分不悦,似是恨铁不成钢。
  莫湮拎起茶壶,见百里捻不悦,又给他添了一杯,“羌晥王向来如此莽撞少思,主上给他手中留下筹码,当真是白瞎了。”
  百里捻挥了挥手,表情复杂,“那羌晥如今是何种状况?”
  提到羌晥,莫湮倒是表情多了几分复杂,他一贯不喜赛戬那个草原莽撞之汉,可是他如今行事做派倒也是有些让他咋舌,从未想过赛戬也能有这样的雄心作为。
  “新岁之后,羌晥王便带兵与苍玉山边,两个抱团的小国叫嚣不止,终究生了乱子,那两国突袭陶阳,羌晥王倒也是有几分能耐,破了那两国联合之军,又一直缠战到上个月初,竟也拿下了那两小国。”
  莫湮说着突然抬眸,“哦对了,还是上个月,月中之时,羌晥王迁都陶阳,稳占了陶阳城,也算是成了一方强诸侯。”
  “扫平陶阳周边,迁都陶阳……”
  百里捻喃喃念着这句话,垂眸思虑,不知想到何事,嘴角微微上扬,方才还不悦的神情,这会子倒全然成了笑意,只是他这笑来得奇怪,莫湮竟是一点儿也不懂,看着百里捻,疑惑万分。
  “属下不知……主上为何而笑。”莫湮直肠子,见百里捻笑,便问了出来。
  百里捻这才端起刚刚莫湮添满的茶杯,轻抿了两口,表情轻松活然,“如今苍玉山内外,可还有什么小国?”
  他这问题问的奇怪,莫湮更是不解,不过却细想了几分,然后摇摇头,“没……没有了,据陶阳城里探子来报,这苍玉山内外尽是羌晥的地盘,苍玉山内更是不说,可西境一连到与北晏接壤处,陶阳城方圆几百里,尽是羌晥国土。”
  “这就是了。”
  百里捻抬起眸子,看向书桌旁的西窗,那方向是陶阳城,百里捻眸子亮了两分。
  “他已经稳拿住了陶阳,再迁都于此,便是在中原稳站脚跟,再也不是被苍玉山与西昭围堵在草原深处,不得退路的荒蛮之国,即便此刻送了西昭公主回西昭,也不必担忧西昭再对陶阳有霸占之心。况且羌晥如今之势,就算没有两国联姻,没有这筹码,西昭也必定会和羌晥交好,不敢肆意侵犯,那傻子倒也聪明一回。”
  百里捻低眸浅笑,月初扫平陶阳城方圆内外,月中迁陶阳城,月底便心急火燎将那西昭公主送回西昭,赛戬这心思,百里捻又怎么会不知呢,他便是那莽撞之人罢了,只是却也有分寸。
  莫湮抬眸看向百里捻,只看他嘴角含笑,本来就极为倾世的容颜,更显俏丽几分,纵是莫湮在百里捻身边多年,也不得不感叹,主上的容颜真是万世不得,倾落花鸟苍竹。
  只是他还是不解,百里捻为何笑,即便羌晥如此,那又与之何干呢?
  百里捻回眸之间,瞧见了莫湮疑惑的眼神,他嘴角的笑纹骤然收起,回步坐在书桌前。
  “莫湮,你且去王宫,盯紧宇文泱那边,如今时刻,别生了乱子。”
  莫湮点头,“是,主上。”
  飞身出了朝明院,莫湮浑然不知百里捻为何把他遣出去,一贯盯人这种事,百里捻不会让莫湮去做的。
  百里捻捏起朱雀玉笔,抬眸瞧了窗外一眼,那是陶阳城的方向,百里捻表情添了几抹复杂,他执笔作画,竟作了一副人物山水图,一骑着赤马的莽汉飞奔在青翠草原。
  百里捻的画中,许久未曾出现过人影,这还是七年间头一回。


第六十章 龙角赠君不知情何
  而画中之人呢?
  四月春俏,陶阳城也春花曳曳,晓风轻荡。高鸣台要被改成王宫,这几日正忙着动土,好不热闹,只是有人却偏偏不喜了这份热闹。赛戬和大庶长商议过,将这修建王宫之事全然交于了大庶长,一切从简,只剩赛戬在高鸣台之东的楼阁里住着。
  高鸣台东楼阁,有一北窗,正好能瞧见北边的风情。
  而赛戬站在北窗之下,看着那边的大好景色,却眉头紧蹙,终究还是轻点脚尖,飞跃而下,朝着北境的方向而去。
  陶阳城内外刚定,他便已然隐忍不住。
  这日,北晏将军府朝明院里,刚刚关了门,便有一个身影掠了进去,只落到百里捻的窗下,窗下原本种了几株腊梅,在这四月盎然春日里,只剩下了几个枯杆子,以至于这人影连个藏的地方都没有。
  百里捻就在窗下的书桌上作画,一抬头,便撞见了那傻笑,将那人的脸看得一分不差。
  百里捻先是一怔,随后脸色便冷了几分,更是有几分不悦,“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赛戬倒是傻气地挠挠头,不等百里捻的话,一抬脚便跃进了屋里,站在百里捻的面前,他还未开口,手就先抚上了肩膀,唇角带笑。
  “本王来看看捻儿啊,上次见你还是除夕大雪呢,这一眨眼都春风凛凛了,只是本王怎么瞧着捻儿瘦了许多,脸色也不甚好看,捻儿可还好?”赛戬说着皱起眉头,手抚上百里捻的脸,怎么这般凉。
  百里捻脸上的不悦,更多了两分,伸手打落他的手,转头坐在了软塌上,没给他好脸色。
  “这个时候你来北晏做什么?陶阳刚定,你不在陶阳城坐镇,守着你的羌晥,徒来此处作甚?现下北晏正是乱的时候,王城戒备森严,若是被人发现行踪,定会被猜疑,只当是羌晥对北晏存了谋心,不但你有杀身之祸,羌晥也会先燃战火,你可知道!?”
  现在的北晏可不是除夕之夜的北晏,北晏王昏迷不醒,朝纲萎靡不振,宇文泱生怕其他国家此时滋事,派了细作进北晏王城,对王城戒备森严,不放一人出城。以羌晥现在的形势,赛戬此时来北晏,饶是个人便会猜疑他是何居心,他来北晏着实不妥。
  可是赛戬满脑子想的,哪里是这个,他撇了下嘴角,灿灿地坐到百里捻旁边,一坐过去脸上就挤出了笑容,憨笑的模样一如之前。
  “正是因为北晏现在是乱的时候,本王不放心才来了呢,北晏这接二连三闹出这么多事端,捻儿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不如随本王回羌晥吧,陶阳城正在修高鸣台,本王给你留了一处好的楼阁,照着望舒阁的样子修的,你一定会喜欢!”
  赛戬眼巴巴地瞧着百里捻,手也握上了他的手,将笑脸凑到他面前,傻子一样笑着,带着气音,“捻儿,你去看看呗。”
  百里捻冷眸渐深,正想要甩掉他的手,他却不由分说,一鼓作气将百里捻拉到了怀里,癞皮狗一样扑在百里捻身上,下巴还蹭着百里捻的肩膀,孩子气又不正经。
  “捻儿,本王已经有四个多月,未曾见你了。”赛戬压低声音道,不正经中又带了一份认真,百里捻听得出来,以至于他本来伸出的手,又缓缓地坠了下去,没强行推开赛戬,只是他的眼神也并不温和,反带着一股子阴郁。
  “王上此时来北晏,确实不妥。”百里捻的声音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凛冽。
  “哪有什么不妥,”赛戬猛然抬起头,对上百里捻的眸子,“捻儿觉得这北晏的几个兵将能拦得住我吗?莫不说守城门的兵将,就是北晏的大将军宇文泱亲自阻拦,他也留不住我半炷香的工夫。本王要带捻儿走,谁也拦不住!”
  百里捻看着眼前的人,眸色却渐渐深了下来,他抽出自己的手,转眸看向窗外,表情有些复杂。
  “若我自己不愿走呢?”
  赛戬眉头骤然皱起,“为什么呀?”
  他连忙拉过百里捻的手,“如今本王已经迁都陶阳,苍玉山内外皆已经收拾干净,如今的羌晥兵将国土皆不输北晏,更何况如今北晏正是混乱之时呢,捻儿想要的本王都能给你,你若不肯放弃的国仇家恨,本王也能帮你。”
  十分真挚,或者说,赛戬从未不真挚过。
  百里捻看着面前之人,瞧着他真挚爽朗的眼神,极其恳切的态度,百里捻的眸子又复杂起来,有几分不忍,有几分狠心,也有几分纠结。
  “捻儿,羌晥如今不输北晏的,强国良将皆备,纵使没有宇文泱这样的猛将,本王亲自披挂上阵,也不见得输他几分,你又何故留在这里呢?更何况如今北晏乍乱,宇文泱不喜文臣,白糟蹋了你一身才学,本王虽然也是莽才,但必定会尊着你的。”
  “捻儿~与本王回羌晥吧。”
  赛戬看着百里捻,情真意切,言语之中更是带了一股子孩子的撒娇劲儿,他一贯不会口舌,这些话还是来的时候,问过大庶长,分析过北晏的情势,眼巴巴来到这里说与百里捻听,难为他一个粗舌之人,说出这些个有道理话,只是百里捻看向赛戬,眸子微微垂了半分。
  百里捻轻拙一口气,眸眼神有些复杂,“王上与羌晥自然是好的。”
  赛戬与宇文泱不同,虽然都有沙场雄将的一股子莽撞之气,但是宇文泱多添了几抹不通人情的戾气,而赛戬则偏多了几分油滑缠人的痞气,宇文泱看不上文人的矫揉做派,可赛戬却是打心底里喜欢诗词书画,只是奈何并不精通而已。他心悦百里捻,却不只是贪恋草原莽汉不曾见过的绝世容颜,更多乃是百里捻举手投足间的才情,与无以比拟的飘然气质。
  “既然是好的,今夜本王就带捻儿回去。”
  赛戬听了百里捻的话,可是喜上眉梢,只恨不得现在扛了百里捻,就飞奔回陶阳城,可是长了张手,只是拂掉了百里捻肩头的灰尘,百里捻没点头,他哪里敢动手,只当是个怂包。
  百里捻扫了他一眼,却没有接着他的话开口,而是取了一壶酒,因是春日里,撤了暖炉,也就没有烫,直接倒了两盅,百里捻递了一盅酒与赛戬。
  “闻这酒香,就知道灼殷酒。”赛戬眉头翘起,一股子得意。
  “是,你喜欢便多喝几盅吧。”
  百里捻微垂着眸子,神色不明,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只是有些奇怪,连赛戬都感觉了出来,今日的百里捻说话举止都奇怪,不似从前那般冰冷冷,但是也不像是与自己亲近。
  “捻儿,本王又惹你生气了吗?”赛戬抓住百里捻添酒的手。
  百里捻轻轻抬起眸子,对上赛戬的眼神,“胡扯什么呢?喝你的酒吧。”
  见百里捻冷言冷语,赛戬反而不担心了,笑呵呵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傻子一般。
  北晏王宫乱成一片,将军府却静悄悄的,混是安逸,尤其朝明院,一夜烛光摇曳,酒香四溢,明明脾性品端皆是两级的人,反而十分和谐坐在桃木凉桌前,促膝长谈了一夜。赛戬胡乱说着陶阳城之事,以及从苍玉山进了中原之后,各种有趣的乐事,百里捻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也聊到了天亮时分。
  天已破晓,东方已白,百里捻抬眸看了一眼窗外,晨风袭来,竟然有几分暖意,应当是东风送暖,这春日的乍寒已然过去,天儿一天比一天暖和,穿得厚袄长袍,应当脱了。
  百里捻回头看了塌上一眼,赛戬不知道何时靠着床睡了过去,一股子酒腥味。百里捻捡了一件披风扔在他身上,自顾自出了门。
  刚开门,便发现了对面墙地下坐着一人,裹着黑袍子坐在廊下,只看一眼便知道,那是跟着赛戬一同而来的卫禹,赛戬进了百里捻的屋,卫禹可不敢进。
  “百……百里先生,您起身了?”卫禹也看到了百里捻,连忙站起身来。
  百里捻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人在屋子里,等他醒了,你就与他一同回陶阳,不要再在北晏逗留。”
  卫禹却皱起了眉头,他有些担忧,便凑到百里捻面前,“先生可与王上说好了?别没说好,先生也知道王上的脾气,任性起来,属下可说不了什么。”
  说不定还要挨一顿揍,卫禹现在可是越学越滑头,他知道赛戬巴巴来北晏,带不走百里捻是轻易不肯离开,他去开口说离开,不得被赛戬胖揍一顿,他可不是百里捻,说什么赛戬就听什么。
  百里捻垂了一下眸子,从袖子之中拿出一件物件,递给了卫禹。
  “将此物带给他,让他收好,说我会去陶阳城找他,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了时候,我会前去陶阳城索要此物,而他想要的,我也都可以给他。”
  百里捻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复杂,就连眼神都带着几分深沉,卫禹不懂百里捻的意思,只是伸手将那物件收下,他看了一眼那东西,没看出是个什么来,只觉得是个稀罕物。


第六十一章 嘴笨之人对上嘴巧之人
  那东西应当是块极佳的红玉,鲜血一样的颜色,形状也奇奇怪怪,通体光滑透亮,只是有一端像是被利器切掉的一个断面,像是在什么大物件上掰下来的一块,像是……像是龙雕的一块龙角,只是为何将这一残物交给赛戬,卫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属下知道了,一定会把此物交给王上,将话带给王上,只是先生……”
  卫禹看了百里捻一眼,仿佛还有话不敢说,他抿了下嘴唇,终又开了口,“先生是玲珑巧心之人,而吾王心思纯洁,待群臣百姓皆是赤诚用心,对先生更甚,所思所想皆挂在脸上,不像中原的君王那般心思缜密,腹黑藏刀。虽然属下不知道先生到底心思在何处,只是吾王以赤诚相待,也望先生报以赤诚,切莫戏弄君心。”
  这话藏在卫禹心中许久,他在赛戬身边多年,局外之人越看得通透,而出苍玉山后,更是学得巧思善言,终将这一席话说了出来,他虽然不知道百里捻想做什么,但总是隐隐不安,才说出这番话。
  百里捻先是微怔一下,眸色转深,他冷眼看着卫禹,要是他人在自己面前说这样的话,百里捻早就修理掉了,可卫禹是赛戬的人。
  “你想多了。”百里捻甩下这句话,转头走出了朝明院。
  卫禹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长长叹了口气,要是王上知道自己惹了百里先生不高兴,还不得杀了自己,卫禹内心暗幸:幸亏王上不在此处。
  赛戬虽然不在此处,可是并不妨碍有人会待在此处,百里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朝明院,便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屋檐上坠落,不偏不倚落在卫禹面前,那人的脸色黑如锅底。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警醒主上!”莫湮冷言道。
  百里捻是什么人,曾是大姜国主,天下最为尊贵之人,什么时候也能被一个诸侯王的侍卫,教训几句,若放在彼时,早就割掉了舌头,即便现在大姜一灭,可姜王室血统贵气未灭,百里捻只是不出手而已,若是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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