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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和亲-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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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哈里戈蹙眉深想一下,“古书上所记的结论,确实都是根据始皇帝的经历而来,传闻他的尸骨是巫雀王秘密埋葬的,但君上的情况和始皇帝不同,我们谁都没想到丹尔曼殿下经历赤焰之火后竟能活下来,所以王后……对于赤焰之火、鸦灵之力还有献祭消亡一说,微臣现在也不敢说一定会如何了。”
  “所以,乌斯曼也有可能还活着!”炎越说越激动,竟然一把揪起哈里戈的衣领,“你说,如果乌斯曼还活着,那他会在哪?”
  “这、这……君上是因鸦灵之力而降临于世的,严格来说,他依附于鸦灵之力,”哈里戈头上直冒汗,不敢说假话,只能和盘托出,“如果按照这样推算,那么君上消失在什么地方,就存在什么地方。”
  “你是说,在丹炀城外?”
  “炎,先不说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但鸦灵之力又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你要怎么去找?”景霆瑞怕炎沉迷太深,不得不出言提醒。
  或许炎说得对,祭司塔的记载并不准确,但是寻找已经消失了的鸦灵之力,也就是乌斯曼的所在,未免太玄奇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丹煜承袭了鸦灵之力,但不代表乌斯曼还活着。
  “总有感觉的吧。”炎已经投入全部的热情,“风吹过,人会凉,淋着雨,人会冷,只要他在那里,我就能感觉到他。”
  “就算你感觉到了,你能怎么办?和魂魄对话?炎,我知道你放不下乌斯曼,但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
  “景霆瑞,我不想和你吵,这件事也不用你插手。”炎主意已定,他要出去寻找乌斯曼,哪怕寻得一丝蛛丝马迹,也能证明乌斯曼还活着!
  “炎,你是走火入魔了!”景霆瑞怀里的煜儿不知何时睡着了,他压低着声音道,“今日是煜儿的生日,你打算丢下他不管,出去瞎找吗?”
  “等给他庆贺完,我就去。”炎走到煜儿跟前,轻抚他的额头,“景霆瑞,这事你劝不了我,还是算了吧。”
  “你……”景霆瑞叹气,“罢了,你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要受这个苦,我不拦你就是了,只是这件事你别告诉卿儿,不然,他又要吃不下饭了。”
  “我知道,皇兄那里,就有劳你多照顾了。”炎说着,低头亲了一下儿子的额头,“煜儿留在宫内就好,伊利亚和济纳雅莉会照顾他的。”
  景霆瑞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确实不能在西凉久留,可是他也放心不下炎。
  入夜,丹尔曼给丹煜张罗了盛大的生日宴,文武百官以及部落族长都来了,载歌载舞的万分欢闹。
  丹煜给霜牙穿了一条花裙子,拉着它一起蹦蹦跳跳,这可爱的样子真是人见人爱。
  丹尔曼很喜欢丹煜,但当丹煜突然伸手向丹尔曼索抱时,丹尔曼不敢抱,而是抬头看炎的反应。
  炎看着儿子满脸的笑容,轻轻点头,丹尔曼这才抱起煜儿,带他去看驯狮表演。
  夜深了,丹煜早就在丹尔曼的臂弯里睡熟,宴席上的宾客也都告退了,炎突然对丹尔曼说,他要出宫去寻找乌斯曼,所以丹煜得由他照看着。景霆瑞是大燕的摄政王,不能久居西凉。
  “我听哈里戈说过你去找他的事,就知道留不住你。只是炎,你确定要把煜儿交给我照顾吗?你忘了我一直想要杀死乌斯曼,这可是乌斯曼的孩子,你觉得我不会趁机下手?那样西凉就是我的国家了。”
  炎突然微笑。
  “你笑什么?”丹尔曼不解。
  “交给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这些日子里,炎有注意着丹尔曼,他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心肠并不坏。
  “你以前对我说过,你恨乌斯曼,恨他杀死你的母亲,可你心里也知道,那并不是乌斯曼的错,但你只能恨他,把这一切过错都归咎在他身上。因为你……不敢面对自己的懦弱。”炎看着丹尔曼怀里睡得香甜的儿子,“你都想得那么清楚了,日日在反省,还要我提防什么。”
  此外,丹尔曼虽掌握着西凉大权,却并未洗削更革,而是始终在实行乌斯曼主政时的国策,西凉年号也没变,也未撤换深受乌斯曼信任的官员、武将,武卫营的兵权在济纳雅莉那里,他只是在摄政,让炎很欣慰。
  “你是煜儿的伯父,”炎轻抚儿子的银发,又看着丹尔曼,“我知道你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炎,有你这句话,我定不会辜负你。”丹尔曼抱着煜儿,感动的瞧着炎,“感谢你愿意接纳我的存在。炎,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只要你注意着自己的身子,千万别累坏了。”
  炎望着御花园绚烂的灯火,点头道:“我知道。”
  天未亮时,炎就乔装一番,骑着马出宫去了,丹尔曼不知道炎会去哪些地方寻找乌斯曼的踪迹,但肯定不会只有城外,还有遥远的地方。
  没找到乌斯曼的踪迹,炎是不会轻易回来的。
  丹尔曼在城墙上望着炎骑着快马奔驰出城的样子,无比惆怅地想:“炎,乌斯曼是真的不在了,但我知道你不爱听这话,所以我不说,不拦着你出去。但是炎,我真舍不得你受这样的苦,当初留下的人若是乌斯曼,你应该会很快乐吧。”
  “可是你,从来不会因为这件事来责怪我,不质问为何活下来的人是我,而不是乌斯曼。你只是傻傻地坚信乌斯曼还活着,炎你真是一个好人,好得让我心疼。”
  “炎,我知道你的心里没有我,但即便如此,我仍旧期盼着有朝一日,你或许会回头看我一眼,哪怕只是一眼……我也心满意足了。”
  炎这一走便是一整年,丹煜三岁的生辰到了,他披星戴月的赶回来探望。
  但是丹煜认不出这个胡子拉碴、还裹着粗麻斗篷的男人是谁,不但吓得躲到伊利亚身后,还哇哇大哭。
  炎很受伤,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着解释:“小、小煜儿,不怕,都是爹爹不好,连夜赶路太急,都没来得及梳洗一下。”
  “煜儿,你爹爹是为了赶上你的生日才那么匆忙的。”丹尔曼拉过伊利亚身后的丹煜,抱起他,柔声说道,“伯伯怎么教导你来着,不能以貌取人。”
  “伯伯。”丹煜抽噎着,看着丹尔曼,小脸蛋红彤彤的,显然是不好意思了,“煜儿知错了。”
  才三岁的娃,这话说得如此利索,可见平日里,没少得到大人的教导。
  “这道歉应该对谁说?”丹尔曼微笑着问。
  丹煜望向满面通红、眼含热泪的粗犷男人,小手抱起一个拳,怯生生道:“对不起。”
  那模样既可怜又可爱,炎忍不住笑了,可这眼泪也掉了下来。
  “你是不是少说了什么?”丹尔曼对丹煜还挺严格的。
  “……爹爹。”丹煜看了丹尔曼一眼,再看向炎道,“爹爹,对不起,是煜儿错了。”
  “傻孩子,是爹爹对不起你才对。”炎哽咽着,伸出手想要抚摸丹煜的脸颊,可是见到自己粗粝的指头,怕伤着孩子,便作罢了。
  但没想丹煜主动伸出双臂:“爹爹,抱抱。”
  炎一愣,泪水兀自流淌,心里既欢喜极了,也难受极了,宛若冰火两重天。
  “炎,别愣着了,快抱过去吧,我这胳膊都酸了。”丹尔曼打趣道。
  炎连忙搂过丹煜,他身上有一股奶香味,小小的人儿,软软的身子,炎不敢太大力,不过还真是挺沉的,至少比看起来要沉。
  “他可是大胖小子。”伊利亚在边上开心得直抹泪,“霜牙见他就绕道走,实在驼不动他了。”
  “小煜儿,我的煜儿。”可显然炎都没听到伊利亚在说什么,他紧紧抱着丹煜,要说这一路上有什么他日思夜想的,那便是儿子了。
  尤其当看到年龄相仿的孩子,这思念更如刀子一般割着他的心。
  “爹爹好想你啊。”炎对煜儿道,“真的好想你。”
  “爹爹的胡子好扎人,”丹煜咯咯笑着,“像瑞伯伯!”
  “对了,景霆瑞来过两回,都是独自来的,他来看丹煜,还带了许多礼物。”丹尔曼道,“他让我告诉你,大燕一切都好,让你无需记挂。还有,你的皇兄已有身孕,算算日子,到今月应该有七个月了吧。”
  “真的吗?”炎闻言大喜,“我得好好恭贺一下皇兄和景霆瑞。”
  “炎,”丹尔曼垂了垂眸道,“我已经以你的名义,给大燕皇帝送去贺礼,你不会怪我僭越吧?”
  “怎么会,我不在宫里,你能帮我去做,我感激不尽。”炎对丹尔曼微笑道,怀里的丹煜在打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怎么,要睡觉了?”炎柔声问着儿子。
  “嗯。”丹煜揉着眼睛,小脑袋直往炎的肩头上靠。
  “走,爹爹抱你去睡觉。”炎立刻带着他走向寝宫,丹尔曼和伊利亚跟随在后。
  王后殿与他离开前一模一样,显然是有人日日打扫,只是……炎总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仿佛他已经离开了许多年,这精致的仿大燕制式的桌椅、床榻在他眼里都变得陌生了。
  “快去给王后殿下准备沐浴。”伊利亚利索地吩咐宫女,又担心她们动作慢,自己跑去浴室忙乎了。
  “都成亲了,还是一副急性子。”炎笑了笑,把丹煜放在床上,替他脱去外衣,盖上锦被,再轻轻拍着他圆鼓鼓的小肚子。
  丹煜半眯着眼地看着炎,小嘴嘟囔着:“爹爹……是爹爹没错。”
  敢情他这会儿才认出来。
  “爹爹在这。”炎笑了,轻轻摸着丹煜的头发。
  不一会儿,丹煜就睡着了。
  “炎,你去沐浴更衣吧,这里有我看着。”丹尔曼柔声道。
  “嗯。”不想让儿子再见到不修边幅的自己,炎站起身,眼睛却还盯在儿子身上,这一步三回头的,磨蹭老半天才去浴室。
  “炎,你再不来,水都要凉了。”伊利亚光着膀子,拿着剃胡子的铁片,浴桶里撒着干花,一旁还放着皂角、刷子和华丽的衣衫。
  “有药吗?”炎一边脱衣服一边问。
  “药?”伊利亚不解,但看着炎□□着的脊背、腰臀,瞬时失语。
  炎的背后全是伤,大大小小,最长的那条疤是上回赤焰之火来袭时留下的,其余的像是新伤。
  炎脱下来的贴身衣衫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半道上抄近路,没想反而掉进猎人设的陷阱里了,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炎开玩笑地说着,“那箭簇上还有毒,所以这伤口总是反复。哎,都不知道是狩猎猛兽还是杀人,反正我把那些陷阱都拆烂了。”
  “炎,”伊利亚心如刀割地看着炎这满身的伤,“你都去哪儿了?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我是去了很多地方,有我和乌斯曼一起去过的水晶洞,有赤谷之地,我也见到了许多人,他们有的住在沙漠深处,靠游牧为生。有的把村落搭建在崖壁上,每天上下山崖就靠一根绳索,伊利亚,你能相信吗?原来西凉竟有那么多不同的人、那么多奇异的地方,可惜那些人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他们也不知道我在找什么。不过没关系,伊利亚,我一点都不觉得苦,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乌斯曼的。”
  “你这是执迷不悟!”伊利亚觉得有些话不得不说,“你看煜儿都认不出你了,君上若还在世,也不会舍得你受这份苦。”
  “我的确对不起煜儿,可我知道……乌斯曼他还活着……”炎微微握拳,“我不能就这样放弃他。”
  “炎,你觉得煜儿天生有鸦灵之力,所以祭司塔说过的话不作数,这我能理解,曾经我也想着君上也许还活着。”伊利亚拧起眉头,满面酸楚,“可当你离开后,我看着小煜儿一天天长大,他会跑了,会自己擦屁股了,会念诗了,多么可爱的孩子啊,而在他生命中的重要时刻,你都不在。炎,我觉得你为了一个根本没法证实的猜想,就抛下最需要你的煜儿,根本不值得。”
  “我……”
  “还有!”伊利亚强势打断炎,“你这次能从陷阱里逃脱,能回来看煜儿,下一次呢?你去的地方都是人迹罕至、缺衣少食的,饿肚子都是小事,万一遇到野兽、中毒、生病,任凭你再厉害,也总有踢到铁板的时候,小煜儿已经没有君上了,你想让他连你也失去吗?”
  炎垂下眼眸,肩头微微颤栗着,好一会儿才道:“伊利亚,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懂,但我也没办法拿出直接的证据,证明乌斯曼还活着。我只能告诉你,我知道他不会扔下我和煜儿不管,乌斯曼当初说他出生在祭祀台上,所以有关他的一切,都不能按照常理去解释,至于……我什么时候能找到他……”
  炎顿了顿,用极其坚定的语气道,“一年找不到那就找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十年……伊利亚,对于乌斯曼,我这辈子都不会放手的。”
  伊利亚望着炎半晌,终于“哎!”一声,算是服了。
  “你现在可以先帮我上药了吗?”炎一笑,“伤口还疼着呢。”
  “知道了!我让雅尔塔去拿药。”伊利亚走出热气氤氲的浴房,赫然发现丹尔曼正立在门外,看样子是听到他们说的话了,那表情很是落寞。
  “摄政王,”伊利亚道,“我看是没人能劝得动那头倔驴了。”
  “辛苦你了。”丹尔曼明白地一笑,“有些话我说不方便,炎也不会听我的,但你说的对,他这么爱乌斯曼,又怎么会轻易听从别人的话而放弃他呢。”
  “摄政王,以前我错怪了你,以为你喜欢炎,所以会有什么不轨之心,”伊利亚面露歉意,“但这些日子来,你悉心抚养丹煜殿下,还告诉他乌斯曼是父王,淳于炎是父后,你对炎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这些话你不请我去说,我自己也想要说……”
  “所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炎听见有人声,便披着外衣出来一瞧,正好看见丹尔曼和伊利亚在说掏心窝子的话。
  “炎……”伊利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被你撞破了。”
  “都是我的主意,你别怪他。”丹尔曼连忙道。
  “等我洗完澡,再找你们算账。”炎转身回去了,伊利亚冲丹尔曼笑着吐吐舌头:“你放心,他不会的,他一直都是这么刀子嘴豆腐心……”
  “我能听见!”炎在里面喊着。
  “是、是。”伊利亚应着,让总管雅尔塔去取上好的金疮药来。
  待炎一番梳洗完毕,小煜儿都睡醒了,他看着焕然一新的炎,像是终于想起这是谁了,小跑着冲向了炎。
  “慢点。”炎抱起儿子,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丹尔曼一直陪在炎的身边,看着他们父子温情的一幕幕。
  “爹爹,伯伯说你去找父王了,”丹煜一脸天真地问,“找到了吗?”
  “还没有。”炎抱着丹煜坐下,“不过,爹爹会找着他的。”
  “父王肯定是躲起来了,跟牙牙一样,每次一和我玩就躲起来……”丹煜说着,两只小手抱头上,做出“躲”的样子。
  “那是捉迷藏,”丹尔曼在边上微笑地道,“霜牙很喜欢和煜儿玩这个游戏,一整天都不会腻。”
  “是么?那煜儿能找到牙牙吗?”炎微笑地看着儿子,一旦熟络之后,他的话变多了,就像一个小大人。
  “嘿嘿……”小煜儿得意笑着,“牙牙的大尾巴没藏好……白白的,煜儿看得见。”
  “煜儿真聪明。”
  “煜儿,给你。”丹尔曼把一只拨浪鼓拿给丹煜,丹煜高兴地拿在手里摇摆着,嘴里还会嘟囔几句西凉儿歌。
  “山坡上的羊呀,如同天边云,白呀白……”巧的是,炎当初学西凉文字时,也学过这首,便与他一起念,父子二人摇头晃脑、一唱一和的样别提多温馨了。
  丹尔曼觉得自己不便再打扰,便起身告辞:“炎,我还有一些奏本要处理,先回御书房了。”
  “嗯,”炎抬头看着丹尔曼,微笑着道,“丹尔曼,谢谢你。”
  大约是和孩子在玩吧,炎这道笑容是丹尔曼从没见过的温柔,饱含着春风拂面般的暖意。
  但仔细一想,他是见过炎的笑容的,只是时隔太久忘记了。
  那一日,乌斯曼熟睡,他趁机溜出来,站在廊下的阴影里,看着花园。
  炎提着宝剑进来,他浑身是汗,莞尔一笑满屋生辉:“乌斯曼,你可睡醒了?我们去游泳吧?我都快热死了。”
  丹尔曼看得入神,若不是乌斯曼忽然醒来,他差点就能遇上炎了。
  “炎……”丹尔曼觉得自己不该这么不识时务,不该把话说出来,可是炎就在自己眼前,和丹煜在一起玩儿,他的心情是这么地好,这让他觉得或许还有机会。
  “嗯?”
  “我不可以吗?”丹尔曼深情地望着炎,“我可以照顾你,我喜……”
  “丹尔曼!”炎皱起眉头,打断丹尔曼的话,接着他温柔地抚摸儿子的小脑袋,容色稍霁道,“我觉得乌斯曼留下你,是为了看顾西凉,而能照顾我们父子的人就只有乌斯曼,我希望你能牢记这一点。”
  “……好。”丹尔曼微微点头,离开了。
  炎看着丹尔曼离去的孤寂背影,沉沉地叹口气,他是可怜丹尔曼,但可怜也好,同情也罢都不是爱,更不可能替代乌斯曼。
  “炎,你这么说话,会不会太狠了?”一直在偷听的伊利亚冒出头来,“丹尔曼对你也算是一往情深了,又这么辛苦地照顾煜儿,你好歹说的软乎点……”
  “那你说说看,我该怎么讲,即明确拒绝还不伤他的心?”炎反问道。
  伊利亚张开嘴,想要说什么,才发现当真是没有的,既然是要拒绝,再轻柔的话也无济于事。
  炎也不说什么,带煜儿吃点心去了。
  丹尔曼回到御书房,五十多本奏章摞在案头,看起来吓人,实则都是些小事。
  不用一个时辰他就能批阅完毕。
  乌斯曼在消失前,早已做下万全准备,留给他的并非一个烂摊子,而是欣欣向荣、百姓安康的西凉,他只要继续执行之前的国策,按部就班的进展下去就行了。
  所以他可以陪丹煜玩耍,教他识字、唱童谣。
  但他不是丹煜的父王,丹煜像极了乌斯曼和炎,这一点无法改变。
  想着小煜儿奶声奶气地叫着“伯伯”时,他心里从没有这么甜过,真是恨不得把天下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可这天底下对孩子来说最好的东西——双亲的陪伴,恰恰是他给不了的。
  “为什么我不是你的父亲……”有一回在小煜儿入睡后,丹尔曼喃喃自语,“我要是你的父王该有多好。”
  丹尔曼想着这件事,把刚打开的奏章又合上了。
  不知炎这次会陪煜儿多久,说不定过两天他又要离开了,到那时,煜儿一定会哭鼻子,炎也会舍不得,但他还是会走。
  “乌斯曼,小时候你总说我命好,因为母妃疼我,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我,”丹尔曼自言自语着,“但你的命也不错啊,你都已经不在了,炎还是这么爱你,不愿放开你……”
  “你当真还活着吗?可你若还活着,怎会看着炎如此受苦,却置之不理呢。”丹尔曼蹙眉道,“我知道你不在了,可是炎不信啊,他太爱你了。这一回他满身是伤的回来,下一回呢?他去的地方都这么危险,要是一个不小心……我都不敢往深处想。乌斯曼,你若真的还活着,好歹应我一声?”
  ……
  四周很安静,连一丝风都没有。
  “我这是怎么了?”丹尔曼从御案前起身,惆怅地想,“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乌斯曼不在的事实,现在却质疑起来,难道我是受了炎的影响?他是那么坚信乌斯曼还活着……”
  丹尔曼一步步地往外走去,不知不觉已是落霞满天,遇见他的侍卫纷纷行礼。
  丹尔曼却像没看见一般,继续向他的目的地——死囚塔而去。
  狱卒看到丹尔曼很吃惊,连声问:“摄政王,可是要提审犯人?”
  “不,我一人随便看下便好。”丹尔曼微微一笑,走向西凉最深的囚室,狱卒不敢说什么,递上一个石漆做的火把,就退下了。
  丹尔曼举着燃烧旺盛的火把,沿着潮湿的沾满青苔的阶梯往下走着,一步又一步,走得十分稳当。
  自从这里不再关押他这个“头号重犯”之后,阶梯上不再设有看守,这条陡峭的路变得异常死寂。
  “炎,”在这忽明忽暗的道上,丹尔曼忽然想到,“如果一开始,乌斯曼没有诞生的话,你会爱上我吗?”
  “如果,最早遇见你的人是我,而不是乌斯曼呢?”
  “如果,我更早一点现身,你会爱上我吗?”
  丹尔曼心绪涌动,他很想要叫炎回答这些问题,可转念一想,这世上要能有这么多的“如果”,就不会留有遗憾了。
  他和炎之间没有“如果”,有的只是“不可能”。
  炎不可能爱上他,因为炎已经选择了乌斯曼。
  “炎,你可能不知道……你有多爱乌斯曼,我就有多爱你,只有这件事不需要‘如果’。”丹尔曼说完,微微一笑。
  他在那简陋的囚室前站定,那里有一口古井,今日恰好是地下水上涌,井水蓄满的日子。
  汩汩流动的水已经漫溢上石井,乌斯曼被祭司塔封印住力量并抹去部分记忆后,曾深信他的“王兄”就被关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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