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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图-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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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满堂大笑,老爷子一敲烟锅子找补道:“等孩子大了把这铁打成兵器,说不定要当大将军咧。”
众人都对老爷子的急智称赞不已,于是萧夙从小就抱着陨铁不撒手,又有身好根骨,力气大得像小牛犊子,性格又乖,全家没有谁不喜欢他。因此七岁那年,萧夙指着画本说想将陨铁打成一把剑,他爹二话不说就应了,亲自带了两个下人去邻县找方圆百里最好的铁匠,结果就一去不回——
当时五境世道都不好,中天境因为地广人多更是乱成一锅粥,草台班子搭成的朝廷几乎三年换一茬,民间盗匪流寇横行。那年正闹旱灾,一伙北方来的匪徒刚好流亡至此,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爹连跑都来不及,就被一棍子砸破了脑袋。
萧夙知道这个消息是在第二天,匪徒在邻县放了把火,又跑到了隔壁乡村来,领头那个脑袋上戴着毛毡帽子,边缘镶嵌一块黄玉,是他娘亲手做的,爹一直很喜欢。
这村子只有三十来户人家,青壮年大多出去找伙计,留下的人多是老弱妇孺,面对一群拿着刀枪棍棒的凶恶匪徒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他们砸开了家门,老爷子跪下来苦苦哀求,被一脚踹出老远,脑袋磕在石头上,当时就断了气。他娘在后院里听到了动静,左右看看无处可逃了,扯了个小木桶把儿子塞进去,抱着就跳了井。
他们家水井打得深,寒冬腊月里水冰凉刺骨,女人把木桶托在水面上,直到两条手臂都僵死了,整个人无声无息地沉了下去。
萧夙又冷又饿,忍着不哭不叫,直到一天后才手脚并用地爬上来,家里已经被大火烧成废墟,他蹲在焦土里刨了很久,没找到一具完整的骸骨,只有那块陨铁还在灰烬里完好无损。
七岁的孩子从此没了爹娘没了家,抱着块灰不溜秋的铁离开这里,活得像个小叫花,直到被一个老道士抓住。
老道士先是看到他怀里那块铁,眼中精光一闪,接着摸了摸他的骨骼,跟拍花子的一样诱拐道:“娃儿,你给贫道当徒弟好不?”
萧夙瞥了眼这乱发破衣的瘦老头子,扭头就要走,结果肚子“咕咕”地叫了。
老道士从怀里摸出半块饼子递给他:“做我徒弟,师父给你饭吃咧。”
萧夙盯着那半块饼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会打铁吗?”
老道士一愣,接着又看看他怀里的陨铁,笑眯了眼睛:“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要一把剑。”萧夙低头看着陨铁,“我要把它打成一把剑。”
老道士装模作样地摸了摸陨铁,道:“会是会,可你这铁不好呀,杂质太多,换一块吧。”
“不换。”萧夙道,“我就剩下它了,不换。”
“那我就帮你。”老道士的笑容终于变得真心实意,他把饼子递过去,“贫道无为子,是《奇门天兵册》的传人,世上没有谁打铁比贫道厉害了。”
七岁孩子书都没念多少,当然听不懂什么《奇门天兵册》,萧夙就记住了他叫无为子。
……难怪穷得只有半块饼呢。
萧夙啃着饼子如是想到,很尊老地把饼又掰开,递了一半回去。
(二)
自万物有灵,众生便开始走上修行之路,其修者遍布红尘三千,所修之道也有殊途三千,不论是否能够同归,这些道法已成为了修行界日渐强盛复杂的根基。
在这三千大道里,总有一些异想天开的人另辟蹊径,或推陈出新,或离经叛道,创出不为大众接受的奇诡功法,按照法诀偏重分列名目,大致归为兵器、香火、咒法、丹药、占卜、武道等六类,统称《奇门六册》曾为众修者趋之若鹜,但因不避讳旁门邪道,致使有心者把持不住妄念犯下滔天罪业,故一度被封杀销毁,至今虽然解禁,却不复昔日辉煌,已经少有人知悉。
无为子是《奇门天兵册》仅存在世的传人,他精通冶铸却修为不高,如今已到了衰老之时,只恨自己此生不能打造出绝世神兵、留下一二真传,没想到会遇见萧夙。
一路上他对萧夙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三句不离“先天根骨”,五句便有“天赐玄铁”,听得萧夙耳朵都生了茧子,如果不是他说教导打铁不收钱,小孩儿肯定掉头就跑了。
等他们终于来到一座藏在深山老林里的破道观,萧夙才觉得眼前一亮。
这道观破得连只耗子都嫌弃,哪怕狼心狗肺之人都无法睁眼瞎夸,然而却有一位白衣女子站在门口等待,她身姿如莲亭亭玉立,气息却似雪梅清寒,小小的孩子只多看了她一眼,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无为子笑眯眯地迎上去:“净思啊,又来修兵器?”
净思颔首,也不多话,一道长戟震袖而出,这再普通不过的袖里乾坤顿时让没见识的乡下孩子瞪大了眼,紧接着就被长戟吸引走目光。
这把戟比她本人还高些,上头坑坑洼洼仿佛被浓酸腐蚀过,戟尖上还有缺口,让无为子心疼得直咧牙花子:“你说你,堂堂地法师,整天不在北极境修道,老跟那些妖魔鬼怪过不去做什么?”
“犯我看守之地,当杀。”
无为子顿时奇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闯天净沙?”
净思淡淡道:“凡我所至,皆不容忍。”
“……”无为子挫败地叹了口气,“算了,贫道给你修。只是这把戟乃贫道早年铸造,如今也到极限了,顶多再折腾个两三次,就连我都无力修补,劝你重铸一把吧!”
净思看了他一眼,摇头:“你已经不能重回巅峰,罢了。”
她说话直白,无为子这次倒是不气恼,招手示意萧夙过来,笑道:“那你就再等等,待我徒儿学有所成,一定比贫道厉害……夙儿,来拜见净思前辈。”
“我等着。”
净思看了萧夙一眼,神情无波,声音冷淡,不知道是上心了还是客套话。换了寻常孩子怕是要被她一身冷意震慑,好在萧夙不怕生,又是天生脸皮厚性子直,想起娘亲和以前那些照顾过自己的小丫头大姐姐,对女子便有种浑然天成的好感,便伸手在破衣袋里摸了摸,找出一小包被油纸裹好的桂花糖来。
这是老道士在路上给他买的,仅有几枚指甲盖大小的微黄糖块,萧夙吃了一颗就再没舍得,现在眼巴巴地捧到净思面前,道:“前辈好,前辈吃糖!”
无为子:“……”
他跟净思不算深交,但也知道对方从不假辞色的冷漠性子,在这个乱世里强者为尊,出自北极境的三位法师算是一方霸主,这些年来对其忌惮巴结之辈有如过江之鲫,可他从没看到谁能让净思动容一星半点。
无为子怕孩子失落,正准备岔开话题,却见净思定定看了小孩儿一眼,伸手拈了一颗糖吃下,冷淡却不失客套地说道:“多谢。”
萧夙高兴地将纸包递到她手里,很识趣地在师父目光催促下跑开,准备找溪水洗刷那块已经脏兮兮的陨铁。
无为子尴尬地道:“真是不好意思,他……”
“他是个孩子,不妨事。”净思垂下眼睑,“你收他为徒,是为那块寒星玄铁吗?”
无为子不否认:“是,不过收他为徒也是真心实意。”
净思不置可否,将长戟留下便离开。无为子目送她离去,这才伸手把长戟拔起,隐约还能闻到上面异样的血腥味,眉头一皱——魔血。
这些年来魔族出现越发频繁,在不少地方作恶为害,虽然还只是些散乱势力不成气候,却总让玄罗五境都提心吊胆,似是山雨欲来。
无为子心下隐忧,便去找萧夙,加紧让他拜师入道。
“……以后你入我门下,就是修行中人,为师道号‘无为子’,取‘大道无为’之意。”
拜过祖师爷,祭过炼兵炉,无为子终于收敛肃容,对着萧夙和蔼一笑:“你可曾想过自己今后要做什么样的人?”
萧夙茫然地看着他,无为子便循循善诱:“本门无经学传承,只由兵器入道,不讲繁文缛节、不拒世俗目光,说出你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即可。”
萧夙迟疑了一下,想起初见师父时的场景,犹豫地道:“铁饼子?”
无为子:“…………”
入门第一天,萧夙被罚抡铁锤一个时辰。
(三)
在无为子毫不留情的打压下,《奇门天兵册》下任传人到底没能自号“铁饼子真人”。
好在无为子知道萧夙不是故意气他,而是乡下小孩子没见过世面,对什么修行道更是一问三不知,故而又很快原谅了他,只不过在原本的修行和炼体课业之外又加上了一门文化课。
萧夙也的确不傻,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每天都在师父抑扬顿挫的唱经声里悬梁刺股,或者在日月之下盘膝入定,再不然就抡着量身定制的小铁锤在火炉前挥汗如雨。
在他十三岁那年,无为子终于实践了自己的诺言,开始教他打铁……不,是冶铸。
“《奇门天兵册》里记载的冶铸之法不下千百,最适合铸兵师的却只有一种,你自己来选。”老道士将一根手指点在他眉心,灵识倾注入脑,萧夙近乎麻木地看着一道道惊奇各异的冶铸之法在眼前掠过,从最普通的锤炼到最令人发指的血祭,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萧夙没有问无为子的铸法是什么,在灵识沟通结束之后,他就作出了决定:“我要学三神剑铸法。”
无为子倒吸一口冷气。
三神剑严格意义上已经不是单纯的冶铸之法,它囊括了已经失传的《奇门天武册》部分精髓,对修行者要求极高,以剑形、剑骨、剑灵对应人体、人心和人魂,除了冶铸之术,还要求体魄和心境上的强大。与其说是教人铸造一把神兵,不如说是将一个人活生生铸成绝世凶器,非大毅力者不能坚持,纵得天独厚者也难成功,自创立以来能功成者少之又少。
若铸成三神剑,便是身化神兵所向披靡,万仞亦可破之;然而此法太过艰难,稍有不慎便要形神俱灭或被凶兵同化。因此,三神剑铸法虽被列为《奇门天兵册》第一位,让人神往,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无为子把这些利害都跟他讲明白,奈何萧夙从小就是铁打的硬骨头,一如当年没有被他说动放弃陨铁,现在也没有改变主意。
“你为什么选这个?”
“小时候爹说我会做最厉害的铁匠……”萧夙摸了摸鼻子,“这个既然排第一,我就不换了。”
无为子满怀忧虑地看着他:“那要是你失败了呢?修行是条不归路,选了就难回头啊。”
萧夙认真地说道:“我不回头,一路走到底。”
(四)
剑胚在真火烈焰中煅烧,萧夙站在炼兵炉前,两年未曾离开这炎热的洞窟,从基础的制范、调剂和熔炼,到现在的浇铸,无一假他人之手,直到把寒星陨铁一点点化作灵液融进剑胚,萧夙脸上也没有丝毫松懈之色。
无为子发现自己当时看错了人。
他起初以为萧夙是个纯善得有些憨直的孩子,又在十年相处中觉得这孩子有些倔强固执但还聪慧明理,直到对方毫不犹豫选了三神剑铸法,又在这两年一锤一锤地锻造剑胚,其心性已经不能单用坚韧概括,而是有着一股子欲指长空问巅峰的胆魄。
无为子问过萧夙的家世,小孩子不曾隐瞒分毫,可是外人终究不能体会他心下究竟是如何想的。
那一天家破人亡,那一夜尸横遍地……天道不曾怜悯,众生不见仁慈,唯有弱肉强食才能判决生死。如果没有那双在井水下托住木桶的手臂,幼子的一颗心也该从此沉沦在黑暗里,为仇恨走入偏执。
幸亏支撑他在井下熬过一夜的不是恨火,而是母亲对孩子最普通也最深沉的爱,支撑着他爬回人间。
雷霆在穹空密布欲落,大地颤抖开裂,几线赤红地火如龙蛇奔走涌来,炉子里的火焰陡然翻腾高涨,无为子立刻出声:“起剑!”
萧夙双手掐诀,剑胚从烈焰中升起,那火竟然缠绕在上不甘离去,似从炉子里伸出了一只通红的大手死死。一声轰然巨响,落雷劈在山头上,震耳欲聋,萧夙却是身不动心不惊,反而将指诀一变,剑胚携带真火穿透洞壁冲了出去,乍看如一道飞火流星,正正迎上了落雷!
天威之下,剑胚被雷电琢磨,萧夙喉头一甜险些吐出血来,反噬之力借着融入心头血的剑胚传递过来,摧折经脉骨骼,无为子顿时大骇,却又不能插手这至关重要的一步。
三神剑第一步,铸剑形。
天雷整整劈了七道,把这片山头都夷为平地,等到无为子着急忙慌用灵符请来净思,女子抬眼一看,满地焦土废墟里斜插一把粗糙宽重的铁石剑胚,一个“黑炭”倚靠着它浑身战栗,好歹是没倒下去。
看在无为子的面子上,净思上前化去天雷地火的余威,轻瞥“黑炭”一眼:“胆大包天,断了多少骨头?”
“黑炭”缓了半天才喘过一口气,疼得龇牙咧嘴:“没数……前辈你有糖吗?我疼。”
净思自然是不可能带着糖的,她只是伸手在那焦糊的头上点了一下,刚想向她借力站稳的“黑炭”顿时扑倒,只在她素白的衣袖上留下一道黑黢黢的手印。
(五)
饶是有灵丹妙药和真元法力,萧夙也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才总算能下地行动。
向来疼爱徒弟的无为子这回大概是被他气疯了,直接将剑胚连他一同丢出去,隔着刚修好的道观门怒骂道:“你厉害,你敢跟老天爷对着干,师父不如你,教不了!下山历练去吧,我告诉你,师父没个十年八年消不了气,在这之前你回来一次打断你狗腿一回!”
萧夙面对天雷都宁折不弯,如今跪在门外怂如鹌鹑,有心说几句讨好话,不惜签下烤鸡炖狗扫山头等等条约,奈何无为子这回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毫不留情地拍出一道风符,直接把他掀下山去。
拍拍屁股上的灰,萧夙遗憾地发现师父这一次实在太有骨气,连叫花鸡和焖香肉都不能让其松口,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事实上他也猜到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做——眼下剑形虽成,他这个剑主的体魄之力却还不够驾驭它,而要达成这境界必须从武道入手,这些东西却在幽静的深山里无法融会贯通。
他要放下法术,重新以武入道,锻体炼骨,最快的办法莫过于实战。
于是,萧夙去从了军。
时值乱世,群龙无首的中天境几乎打成了一锅粥,萧夙找了个军纪相对严明的义军,封了灵力修为入了行伍,从最低等的军汉做起,。无为子曾经教过他一些武学招式,自吹是上等武功,结果到了战场上的第一天,萧夙就被无数刀枪剑戟和嘶鸣战马教做人;
第二次他学乖了,把那些花哨的套路都喂了狗,只锁定要害,追求快准狠,这一回有所斩获,但也被一队人围住,差点就交代了;
第三次……
萧夙在无休止的对战中锤炼自己,不知在生死边缘走了多少个来回,每过三月还寻机会偷溜出去,解开灵力找妖魔对战,比起个铸兵师,更像个武道师。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身上的杀伐之气越来越重,声望地位也随着战功积累高涨,早先草台皇帝还在狗头军师劝说下当他有不臣之心,后来发现他哪里危险就爱往哪儿冲,浑然一副嫌命长的找死相,遂认为这就是个杀星降世,一生不爱功名利禄,就喜欢砍人。
他也怕这杀星把自己给砍了,眼见己方势力已然坐大,脑子一抽就把情报泄露给敌国蛮部,打算上演一发鸟尽弓藏的戏码,连假哭的生姜都准备好了,没成想萧夙一路破关杀到了个名不见经传的穷乡僻壤,然后就不见了。
萧夙是差点被剑胚凶气迷了心,但还没真傻。
在发现自己出手日渐残忍之后,萧夙就开始有意识地减少杀招,自然便发现内息变得趋向暴虐,遂开始了修身养性,每天吃素念经比和尚道士都虔诚,三不五时还去找老弱妇孺讲古送糖。然而,他自己消停了,草台皇帝和他的狗腿子们却想得太多,昨天有死间来爬房梁,今晚就有千娇百媚的美女被送来暖床。
在房梁上那名死间不可置信如看天阉的目光下,萧夙打开柜子找出一床棉被,把床上那位只穿肚兜的美女裹成了春卷,关切道:“腊月天冷,别着凉。”
美女:“……”
死间:“……”
从小被当作探子培养的美女当然没有什么羞耻心,她不可置信地扯开棉被,把萧夙的手按在自己半裸酥胸上,幽怨道:“将军,奴不美吗?”
萧夙想了想自己从小到大见过的女人,最终定格在净思那张清冷面容上,诚恳点头:“你不丑,没她美。”
美女不死心地问道:“以将军如今身份地位,若有心悦的美人怎会得不到?可是您身边没有个伺候的女人,莫非是在诓奴?”
“我可不敢要她伺候。”萧夙笑得眉眼弯弯,“她会打我的。”
房梁上的死间默默给萧大将军加上一条附注:性喜母夜叉。
萧夙去院子里练了一夜剑,第二天就顶着草台皇帝忌惮的目光领兵出征,不久便打了胜仗,再后来他就在一场埋伏中趁机脱身了。
他早知道自己不会在凡人漩涡里久留,一干事宜都先行安排妥当,草台皇帝递上土坡,他也就顺势下了,卸去沉重铠甲,把脸上风尘都擦洗干净,背起丑陋粗重的剑胚漫步在一个偏远山村里。
这是他曾经的家乡,故土仍在,村子却已经换了一个,萧夙走到自家原址看了眼,那里被几间铺子取代,看不出以前的模样了。
他有些唏嘘和落寞,随便买了点东西,在转身离开时看到了净思。
白衣女子走在乡野土路上,凡夫俗子如穿空气般与她经过,只有萧夙能与她四目相对。
那张脸仍是冰冷漠然的,可是在已经物是人非的地方猝然见到一个熟人,就像在冰天雪地里点燃了一堆篝火,烧得萧夙心里猝然一暖。
他向净思递出一个纸包,笑嘻嘻地道:“吃糖吗?这次是山楂的。”
净思看着他,只觉得这人二十二年的光阴都白过了,笑起来还跟当初一样孩子气。
这次她仍然接过了纸包,却没有吃,轻声道:“无为子陨落了。”
萧夙手里的烙饼掉在了地上。
(六)
《奇门六册》如今已非禁书,但传人少之又少,内中各有一二禁术仍不为世所容,三神剑铸法就是其中之一。
它的创立者曾是远古人修,将凡身炼作神兵,堪称当世剑道巅峰,斩杀妖魔鬼怪无计数,为世人敬畏,然而这个人最终还是被凶兵同化心智,犯下了弑神之罪。从那以后,三神剑铸法便被《奇门天兵册》列为首位禁术,又兼多年来无人再能练成,它就渐渐淡出了世人视线,只有少数存在还记得。
净思与无为子认识多年,算是有些交谊,她本身修行咒法千变的《奇门天玄册》,自然能看出无为子在冶铸一道上虽有大成,到底与三神剑无缘,故而从不加以干涉,却没想到对方会收下一个天生武骨的弟子,更没想到萧夙会走上三神剑一道。
她更没有料到,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当真能独自完成铸剑形,这代表他有问鼎剑道巅峰的资格,假以时日铸成剑灵,便能人剑合一,拥有弑神之力。
剑胚铸成,天雷降下,昭告此地有奇兵现世,净思身为地法师没有强行毁去气候未成的剑胚,但也不可能帮他们挡下诸方来力,暂且帮忙遮住天机拖延来犯行动已是极限。无为子对此心知肚明,谢过她后便砸下大把灵药让萧夙伤势尽快恢复,随即便寻个由头把弟子和剑胚都踹下了山。
在萧夙离开的第二日,不速之客便陆陆续续来到破道观,威逼利诱有之,晓以大义有之,无为子都一推四五六,打发走了耳根子软的,便开始跟硬骨头茬子斗法。
他死守这座山,所有人都以为剑器仍在山中,此后十年攻守角力,耗尽山中积攒数代的千百兵刃,也耗尽了无为子最后的精气神。
在老道士力竭陨落之后,护山阵法终于解禁,鱼贯而入的不轨之徒把山都翻了过来,只找到一堆失去灵力的破铜烂铁,最后败兴而去。净思收殓了无为子遗骨,这才去寻找萧夙,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萧夙走时踏着落日微光,回来时露水沾衣,他沉默地在山脚跪下,一路三跪九叩磕到了无为子坟前,没有哭也没说话。
“无为子死前,让我转告你‘当初《奇门天兵册》遭五境封禁,历代传人多年来生如鼠辈,世间说凶兵劫祸,可他不服,因为杀人造业的不是兵器,是执兵的人才对’。”净思站在他身边,“他收你为徒是为再现神器一雪兵道污名,死得其所,无怨无悔,只要你莫忘初心,他便别无所求。”
老道士没有留下关于攻山者的只言片语,就连陨落都是自己兵解,未将一星半点的恨火留给萧夙,只为了他无牵无挂地一路向前。
生死有大限,唯道无边涯。
萧夙在坟前跪了三天三夜,然后重燃炼兵炉开始修冶剑胚,完成铸剑形的最后一步,待出来已是八十一天后,粗糙的剑胚被细细琢磨刻镂,剑具装置一一配齐,柄上刻了两个小字——灵涯。
“我还把当时剩下的寒星陨铁也打了剑,就叫‘玄微’,以后传给我徒弟。”萧夙对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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