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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图-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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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意随着心情起伏,伴夜风一起刮了上来,半晌后暮残声冷静下来,披起衣衫准备离开,冷不丁被人抓住手臂,用力掼在了地上。
(十三)
琴遗音伏在他身上,双手压住他的手腕,满头黑发顺着动作幅度披散下来,那双诡异眸子里浮现一抹幽冷的暗光。
“放弃白虎印。”他一字一顿地道,“你放弃它,我跟你去天净沙。”
暮残声凝望他很久,心口好像被蚂蚁啮噬一样又疼又痒,终是摇头,轻声道:“晚了。”
琴遗音没有再说话, 暮残声推开他准备站起来,眼前忽然一黑,漫天飞花次第凋零,如水月华也逐渐消散。
“我准你走了吗?”
琴遗音本身就像一曲泠泠琴音,无时无刻不在撩拨心弦,当他有意要去亲近一个人时,哪怕明知画皮之下有蛇蝎心肠,终是无人能决绝抵抗。
他在世上辗转红尘千百年,不死不灭不沾因缘,除了几番逢场作戏,再没有谁能在曲终人散后留住他半分眷恋。因此,七弦琴上业障丛生,婆娑幻境内的玄冥木生长得遮天蔽日,琴遗音肆意玩弄着众生的感情和欲望,哪怕遇到了硬茬子也不觉恼怒,只当了难得的珍宝要好生对付,最后那些顽固的灵魂也往往化作掌中一团软泥,落在了玄冥木的根系上。
只有这一回,暮残声爱他是真,与他为敌也是真,琴遗音用尽浑身解数,耗费百年光阴,没能把这妖狐引入魔道,没能让他心生三毒执妄,甚至没能让他打破原则界限。他就像一个动心克己的苦行者,会为盛世倾慕,却不因繁华折腰,在某些方面固执得让琴遗音都觉得烦躁。
暮残声今夜携杀机而来,琴遗音明知如此仍是赴约,未尝没有抱着结果他的心思,可是刚才挑起惊弦的刹那,他又迟疑了。
猎物虽然要在最肥美的时候宰杀,可它一旦威胁到了捕猎人,就该被当机立断地斩首。琴遗音在这方面从不犹豫,可他现在抱着暮残声,眼眸暗沉如乌云遮月,玄冥木在身周拔地而起,人面如花朵般沉甸甸地压下来,环绕在他们四面,乍看如置身各色脸谱的包围圈里。
“我真想杀了你……”他用唇齿磨蹭一缕白发,“喝干你的血,把你连皮带骨,一口口地吃下去,只留一张完好的脸皮挂在玄冥木上,入夜我在树下小憩,抬头就能看你对我笑。谁也不能觊觎,谁都不可触碰,你的世界存在于我一念之间,不必什么今生来世,我若得到你,就永远不会失去。”
这话说得温柔缱绻,却令人毛骨悚然。琴遗音的神情温文真挚,好似一个坦荡君子,眸中两点银白却似寒星,冰冷而锐利。
暮残声被他按在身下,只能抬头看着他。
“大狐狸……”
琴遗音最喜欢这样叫他,无论当时是戏谑或正经,短短三个字在舌尖淬了有毒的蜜糖,从耳朵钻进头脑,渗入骨血脉搏,直抵魂魄深处。暮残声眉头微微一皱,忽然觉得一股燥热从体内窜起,雪白狐尾不受控制地暴露出来,在地上徐徐铺展开,毛茸茸的细长白毛无意间蹭过两人身躯,连每处骨缝都变得麻痒难耐。
“我没有心……”琴遗音伏在他身上,手掌探入衣襟摩挲着紧绷如弓弦的肌骨,触及某一处时,明显地感觉到身下人的呼吸漏了一拍。
他咬住暮残声的喉结吸吮,道:“可是,我想得到你,舍不得丢弃。”
天地间一片黑沉沉的死寂,恐怖而压抑。
黑暗中只剩下野兽的喘息,像垂死挣扎,又似抵死缠绵。
……
琴遗音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婆娑天了。
脑海中万千玄冥木的幻影徐徐分开,他终于找到最中心的那一株,上面那朵常年闭合的花苞不知何时绽开些许,半露出他自己的脸。
一时间,所有高高挂起的人面都发出笑声,尽数朝这边看了过来,浑不怕死地肆意嘲讽此间主人,笑他作茧自缚不自知。琴遗音罕见地没有让它们闭嘴,站在树下定定地仰望那半张熟悉的脸庞,对方也适时睁开了一只眼睛,讥诮地与他对视。
贪嗔痴恨爱恶欲,最难不过求不得,因为唾手可得便似敝履可弃,越是得不到才越想要追求,世人如此,心魔亦如此,何其荒唐?
琴遗音低笑一声,俯身给暮残声披了一件衣袍,在他耳边轻声喃语:“大狐狸,我在中天境等你……”
我等你,让我一败涂地。
这句话琴遗音没有说出口,他刚刚升起这个鬼使神差的念头,脑中就传来一道尖锐的疼痛,万千株玄冥木齐齐战栗,婆娑心海排浪冲天,如洪水没顶般席卷了他的意识。
“琴遗音——”
“琴遗音——”
“琴遗音……”
谁,是谁在叫我?
惊变猝不及防,脑中突如其来的剧痛几乎要撕碎琴遗音的意识,他下意识地抱住头,拼尽全力想要稳住婆娑天,却有一股难以抵挡的力量随着这阵莫名的呼唤声一并袭来,骤然压在了意识空间上。
一瞬间,天地万象皆如水墨褪色般模糊至消失,连同面前安睡的暮残声也化成了一道扭曲的影子,似镜花水月般在他眼中彻底溃散。
琴遗音双瞳骤然紧缩,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抓,手指却穿过了空气。
暮残声在哪里?
他在哪里?
琴遗音头疼欲裂,竭力抵抗着这股神秘力量,他眼前蓦地出现了一片熊熊烈火,八尾白狐从高处的火山岩上一跃而下,如同一朵凋零的花落进了岩浆里,顷刻便被吞噬殆尽。
“啊啊啊——”
脑中似乎有一根弦猛地断裂,琴遗音看到无数玄冥木倒塌下去,只有一株还立在原地,当中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面正冷漠地看着他。
被封印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汹涌而出,琴遗音低头看着自己身周不知何时缠绕上的无数黑色咒文,它们化成了锁链,如有生命般围着他盘旋不休,想要打破心魔的最后防御,将他套上枷锁带出婆娑天,回到呼唤者的手中。
刹那间,琴遗音终于明白过来了——
自始至终,面具人的目标除了暮残声,还有他!
(十四)
刚才的一切不是幻境,却胜似幻境。
在目睹暮残声坠落岩浆、玄冥木开出自己的人面后,饶是琴遗音一时间都难以接受事实,他有生以来头一次丧失了所有理智,将那株玄冥木拦腰斩断,可是魔障如野草斩之不绝,即使他将那棵树烧成灰,它也能从余烬里重生,用那张和自己相同的脸看过来。
琴遗音绝不承认自己身为他化自在心魔,连一颗真心都没有,还会生出魔障,眼前这个只可能是面具人故弄玄虚,包括……暮残声的死。
对,那只狐狸如此狡猾,怎么肯甘心死无葬身之地?
一时间,琴遗音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眼中杀机几乎溢满出来,仿佛只要能证明这株玄冥木是假的,就能让自己相信暮残声还安然无恙。
墨玉花盘中,人面无声地勾唇,讥讽刻骨。
这株黑色玄冥木乃是面具人分神所化,会随着时间推移夺取其他树木的能量壮大自己,琴遗音要想将它连根拔起,必须得先通过它找到面具人本体所在,于是将自己的神识分化为千丝万缕的树根,自泥土下与此相连,从而追根溯源,跨越空间壁障,同面具人本体大脑接轨。
心魔对这种事驾轻就熟,却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意识空间,与自己的婆娑天几乎完全相同,却是被一片冰雪尘封,无边心海冻如枯石,荒野上的万千玄冥木仿佛成了冰雕雪塑,没有半点生命迹象。
琴遗音有一瞬间竟是分不清自己置身何处,他愣怔了片刻,所有冰树就化成了寒光飞上半空,然后降雨般落了下来。
他置身其中,如沐滂沱,每一滴雨水落在身上,都有一个画面渗入脑海,绵密不绝,无孔不入。霎时,属于面具人的那些记忆就像终于挣脱暗黑沼泽的毒蛇,迫不及待地将琴遗音一口吞下,而他顺着食道如行长廊,看到了一段熟悉又陌生的往事——
生而叛道,投身归墟,道魔血战,落败雷池……这都是琴遗音久远的前尘,之间种种细枝末节若非己身,决不会为第二人所得知。
然而,眠春山双蛇孽缘,寒魄城换魂命劫,昙谷天罚陷阱,重玄元徽之死……这又是琴遗音亲身参与却并非如此走向的经历,当中人事无不熟悉,世情发展南辕北辙。
一时间,两段记忆如飓风遇狂澜,掀起一片惊涛骇浪,琴遗音玩弄幻法上千载,竟在此刻分不清虚实真假,理智疯狂催促他离开,他的目光却如同生了根一样落在画面中的暮残声身上。
琴遗音沉迷其中,无可自拔,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取代了记忆中的“琴遗音”,与那只狐狸纠缠不休,分不清那情绪源于自己还是当时记忆有感所发,而原本束缚面具人的锁链无声解开,化成四道咒索向他缠绕过来。
若非他中途醒转,恐怕那咒索已经穿透了自己的肩胛和脚踝,拖拽着他应召而去。
似有似无的呼唤仍在继续,琴遗音现在彻底清醒了,便能分辨出那是道衍神君的声音,他看了一眼困住自己的咒索,又看向那株黑色玄冥木上的人面,竟是忽然有点想笑。
他是琴遗音,面具人也是琴遗音,如此荒诞的事情竟然当真存在,而且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面前。
下意识地,琴遗音想起了姬轻澜所说的话,生命存在便如河流,过去与未来似上下游的关系,假如未来的人可以回溯时空,他不能杀死过去的自己,却能够夺舍意识,成为过去。可是这样一来,人虽然掌握了过往,却失去了未来,因为对方的命轨已经变成了一个圆环,或崩碎或轮回,唯独没有继续前进的机会了。
这个念头刚起,琴遗音便自我否定,因为在这个基础上有一条限定,那就是回归前的过往依然既定,而面具人的那些记忆与他出入太大了,就像是同样一个木偶胚子被涂上不同颜色,就成为不一样的角色。
“世上不该同时存在两个琴遗音。”他看着那张人面,白瞳急转如星轮,“你是从哪里来的?”
人面只是无声地笑着。
“你不惜开放意识记忆,就是要让我成为你,然后替你被道衍锁在问道台里。”琴遗音换了个问题,“那么你若成为我,又想做什么呢?”
花叶颤动,人面坠地,化成一位蓝袍广袖的男人,他脸上的青铜面具已经消失不见,因为咒索的存在,“琴遗音”没有靠近他,二者四目相对,琴遗音几乎以为自己在揽镜自照。
半晌,“琴遗音”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你知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他应该许久没有开口,说起话来显得生涩艰难,琴遗音无端升起了一股寒意,摇了摇头。
“琴遗音”从颈下拉出一条红线,末端坠着一块残骨,将它抛了过来,后者只觉得触手冰冷,再看每道裂纹间都有血色残留,像是渴饮无数鲜血的兵刃。
“这是饮雪。”
“琴遗音”慢慢勾起了嘴角:“大狐狸说等他回来的时候,就跟我离开寒魄城,一起走,去哪里都可以……”
他笑得如此满足,琴遗音却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下意识握紧了手中那块残骨,看到另一个自己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迷茫和空洞。
“我等了七天,找了十年,却只剩下了这个,再也找不回其他……”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明明就该在那块冰壁下,我只想最后再看一眼他,可是那下面……什么都没有!没有了!”
这个男人语无伦次,抱头蹲下的时候像个疯子。
琴遗音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这般模样,他本能地厌恶抵触,又为之感到战栗,忍不住想要说什么,却听见那些呢喃戛然而止,刚刚还在发疯的“琴遗音”蓦地抬起头,用那双熟悉的眸子望了过来,缓缓扯起一个笑容——
“我若成为你,一定会找到他。”
(十五)
世间最可怕的敌人,莫过于自己。
琴遗音曾经对这句话嗤之以鼻,现在才知道所言不虚。
冰封荒野瞬间化冻,无数棵玄冥木拔地而起,只需略看便知数量比起他所掌握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本死寂的心海破开寒冰,沛然之力如同万道芒针刺进他脑海,侵占着属于他的意识空间。
琴遗音不是不想反击,可他的行动已经被咒索困住,抵挡道衍的咒令召唤已经十分艰难,根本不敢主动开放婆娑天,若有半点空隙,就会直接被另一个自己取而代之。
然而,等到他被道衍扯出这片空间,就会替代对方被夺五感封于问道台,再想逃出生天几乎是不可能了。
琴遗音从未如此进退两难,玄冥木的根须从脚下疯长,勉强固定住他的身形不被拖拽,而“琴遗音”静静地站在三步开外,冷眼看着这一切。
“就算你成为我,然后找到他……”琴遗音硬扛着法则之力,对着另一个自己露出了讽笑,“他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不可能。”“琴遗音”的声音很轻,温柔得不可思议,“他一诺千金,言出必行,许诺过要跟我一起走的。”
琴遗音定定地看着他:“向你许诺的那只狐狸,不是他。”
“琴遗音”身躯一震,脚下大地又再度蒙上一层冰雪,那些肆意生长的玄冥木陡然僵住,每一片叶子都挂上了薄霜。
与此同时,琴遗音反手一掌击在自己胸膛上,一声闷哼同时从两人口中发出,他撕开了那层皮肉,从中飞出了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
这是琴遗音在梦境崩溃时抓住的一只梦蝶,也是暮残声唯一留给他的东西,被心魔深藏在体内,才能在他即将深陷记忆回廊时将真实画面重现,让他得以清醒过来。
未开灵智的梦蝶生命极其短暂,没有首领的支撑,一旦离开琴遗音的躯体便在混乱强大的魔力风暴中支离破碎,那些能够编织梦境的荧粉随风四散,如同阔别已久的情人唇瓣,轻轻吻上脸庞。
在这一瞬间,“琴遗音”看到了暮残声——
“帮我温一壶酒,等我回来喝,然后……我就跟你走了,随便去哪里都可以,任你喜欢。”
含笑的声音渐渐远去,他坐在空无一人的酒肆里,桌上温着一壶梅花酒,远方轰隆之声不绝于耳,惊雷闪电疯了般奔腾不休,地面碎石积雪齐齐颤动,千里雪山也发出雷鸣巨响,天边风起云涌,群星乌云都聚拢到一处,形成了汹涌不息的巨大漩涡,恍如天崩地裂。
突然,万道惊雷一同炸响,雷霆之中但见云破天开,刺眼的白光撕裂穹空,铺天盖地地在冰原上肆虐席卷,一时千山皆没。
无数人嘶声哭喊,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只有他专注地给小炉添上一块炭火,估量着那只狐狸何时才能回来,梅花酒香气清冽,煮久了便失原味,届时可就不美了。
这一声雷响过后,万籁俱寂。
城中劫后余生的人在漫长的沉默后,陡然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欢呼,声音随风入耳,他忍不住挑起了唇角。
然而,炉火熄了一次又一次,温坏的酒换了一壶又一壶,说好要回来喝酒的妖狐却始终不见踪影,明明战声已歇,为何还不回来?
他下意识看了看手背上那道鲜红的血契咒印,这是西绝妖族的不传之秘,能无视肉身将二者魂魄相连,若是暮残声死亡,心魔就算不会毁灭意识也要陷入沉眠,而他现在还很清醒。
当年那只狐狸冒天下之不韪,将他从重玄宫带回寒魄城,不仅凭着盖世战功和白虎法印,还因这血契的束缚将自身化为禁锢心魔的囚笼,只要暮残声一天不死,他就只能是长生不老的凡人,连半点咒法天赋也不能用。
他曾经厌恶血契,却在此刻从它上面得到了慰藉,遂将又一壶酒放上去,安静地等待着。
“琴先生……”身后突然传来姬轻澜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头也不回地道,“出去。”
姬轻澜面对他总有些胆小,站在他身后憋了半天,才哑声道:“师父离开之前,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他放下准备摔杯的手,终于转过身来,脸上还带起了笑意:“说来听听。”
话音刚落,他又皱起眉头:“你师父应该快回来了,作为他的弟子,你该欢喜一些去接他,摆着哭丧脸给谁看?”
他这话一说,姬轻澜强装起来的面具顷刻溃不成军。
“师父说……”姬轻澜张了好几次嘴,才将剩下的话说出来,“您自由了。”
他脸上一空,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姬轻澜一闭眼:“西绝妖族从来……没有血契一说,他只是用白虎法印压住了您的魔力,而不能……”
不能与你,同生共死。
你骗了他一生,他只骗你这一次。
“再见了。”
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伴随着寒光一闪,咒索贯体而过,剧痛和骤然凝滞的魔力让“琴遗音”惊醒过来,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你……”
梦蝶最后一点荧粉被风吹去,琴遗音已经没有给他半点时间,立刻打开自己的婆娑天,从这片即将再次冰封的空间逃离,将另一个自己和所有不甘的悲怒都抛在了身后。
直到琴遗音回归熟悉的世界,看到那株不该存在的黑色玄冥木枯萎成泥,才发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掌心仍紧握着那块残骨。
仅一只梦蝶无法造梦,他是借助这个机会引出了对方最深刻的记忆,才争得一合之机绝地反击,却没有想到那段记忆会是这般情景。
他握着残骨,被无数玄冥木众星拱月般保护在其中,却感觉到了寒冷和无力。
“我不会被你取代,也不想成为你……”琴遗音收拢手指,喃喃自语,“我会找到他的。”
一定会。
日万,这应该是我写过最长的了,结合两个周目真的要吐血…… 关于一周目的事情是重要暗线,这里暂告一段落,其他事情会在后续适当的时候抛出来,不然一口气全丢容易失去下文悬念还让你们接受不能…… 容我休整一下,预告一下接下来的篇目【中天】、【东沧】、【南荒】和【终焉】。 今年一定能写完,相信我。 只要,有你们陪伴,还有什么山我爬不过去的?!(昂首挺36D)
第203章 番外四 还似人生一梦中
单身狗在情人节之夜的爆肝作,都给我张嘴吃!
幽瞑最不耐烦收徒弟。
他是重玄宫千机阁的第四代弟子,虽说修行无岁月,奈何适逢乱世,前头三个掌门都短命,大半精锐弟子也陨落在烽火中,其他五阁尚能矮子里头拔将军,机关道法却非朝夕能成,再加上颇有薄名的灵傀师姬幽辞别山门,偌大一个千机阁简直青黄不接,一度沦落到替整个门派打理下手杂务的地步,时间长了,哪怕藏经阁的掌书弟子都能堂而皇之在千机阁的场地晒书挂卷。
师父仙逝的时候,幽瞑正在闭关,他虽然带艺从师,为人乖张任性,但在机关道法和灵傀术法两途都天赋奇高,入山门不久就所有压过同辈弟子的风头,一跃成了千机阁大师兄。阁中上下弟子平素对他的行事作风多有微词,然而在经历了一段没人做主出头、堪比孤儿小媳妇的委屈日子后,幽瞑一出关就被夹道欢迎,莫名成了整个千机阁的希望。
彼时恰逢司天阁的几名弟子嬉皮笑脸过来要月轮冰,这玩意儿是北极境海域特有的一种矿产,提纯之后能够作为制造精密法器的原料,奈何过程繁琐,剔除杂质更是麻烦,放眼整个重玄宫,唯有千机阁的弟子有此技法和细致。早在很久以前,千机阁就定下了规矩,每年交给其他五阁的月轮冰都是定数,如无紧急情况绝不赶制,结果今年给司天阁的份例刚送去没几个月,他们现在又来要月轮冰,给不出宫主和阁主手谕,摆明了就是欺负千机阁无主。
领头的司天阁弟子说得客气,姿态也摆得谦逊,可话里话外都是不容拒绝的意思,听得千机阁弟子们敢怒不敢言,结果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发现自己的嘴巴不见了。
那张英俊的面容上忽然少了一张嘴,皮肉光滑无痕,连一点伤损都看不到,好似他天生没长嘴,看得周遭人都不敢再说话。
幽瞑慢悠悠地走过去,踮起脚尖拍了拍这人的脸,冷嗤道:“谁给你的胆子在本座门前学狗吠?”
这些人本就是无理而来,吃了亏也只得灰溜溜地回去,到头来在自家吃了好一顿挂落,这才劳动管事携礼前来示好。幽瞑虽然不耐烦,倒也爽快解了咒法,只等人前脚踏出千机阁,他后脚就把那一盒价值不菲的灵玉丢进淬液池听响。
重玄宫不少人都在私下说幽瞑喜怒无常,这种人性情放肆,不守规矩,早晚要无法无天,说不准哪时就要走火入魔——然而天不遂人愿,五境中修行出了岔子以致走上歧途的修士有如过江之鲫,大多都是短命流星,幽瞑却似得天独厚一般,数百年如一日地过活,棱角虽然被磨得圆滑些许,内里还是密密麻麻的刺。
与他还算说得上话的藏经阁主没少劝他收敛,奈何磨破了嘴皮子也被他当放屁,遂转了话锋,撺掇幽瞑去收个徒弟教养。
自古天地君亲师为五尊,何况修行之人尤重师徒道法传承,千机阁现在虽然有幽瞑坐镇,可是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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