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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不肖生-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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钙罚俊
  杨沐伸出手,掌心一方印鉴,冯沐翻过来一看,刻着四个字“定远将军”,心里挺高兴,弯腰一揖:”下官见过杨将军。”杨沐拉着他的手,两人绕到小路上去。杨沐说:“实领左骁卫从军一支,以后要住军营了。”
  大祁以十六卫遥领天下府兵,与北司禁军相对,世人称其为”南衙”。南衙十六卫中,除却监门、金吾、千牛各有明显分工外,骁、武、威卫实则相差不大,俱是长掌唱警,为应跸之节。杨沐原属领监门卫下从六品振威校尉,去南诏滚了一圈手脚齐全地回来后,就被提拔成了正五品,领实职于左骁卫,此卫统领六百三十四折冲府中的豹骑之番,算来旗下应有两万余众。
  冯逸摇着扇子:“五品将军的话,手下能有多少兵?”
  ”说不清。”杨沐摇头道,“百姓惯于逃役,哪有人肯上番。”
  冯逸哭笑不得:”合着你就是个挂牌的?”
  杨沐惋惜道:“十六卫大不如前,精兵悍将哪个不是去了边关……”
  冯逸反觉得供职京畿府兵挺好,至少不用提心吊胆唯恐他丢了性命,就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眉眼一弯:”以后你住军营,不能常常见面了。”
  杨沐顺势搂住他的腰,低笑道:“那就每次都弄到你哭。”他嘴唇贴得极近,几乎每说一字就与冯逸双唇相碰。
  冯逸取笑他:”你也知道自己床技不行?”
  杨沐说:“比姓秦的如何?我瞧他差劲得很。”
  冯逸抬起扇子在他脑门一点:”蛐蛐儿。”
  杨沐放开他的腰,手搭到肩头,正色道:“郁鸿雪的事,你想清楚了没?”
  冯逸顿了顿,道:”老实跟你说吧,我不知道。”
  杨沐思忖片刻:“我也老实跟你说,子昂,那人心狠手辣,并非良人。”
  冯逸转着扇柄道:”我早知他不是好人,哪个正经人会给我下春药……”
  杨沐惊怒道:“他给你下春药?!”
  冯逸笑了笑,拍拍他的手:”他后来确实待我挺好,送我上京城,一路上未曾胁迫,反而替我解了流民之围。东宫李杨的争斗,我也一直被他提点着。太学里我与他……我是情愿的。”
  杨沐道:“他待你再好,本性依然狠毒,大祁有太多官员死在他手里。当年杜有邻案牵连出李邕,正是郁鸿雪远赴千里将其决杀,连耄耋老者都不放过。他是高文英的义子,先时高和李交好,他便替李当伥鬼,后那老太监和我叔父交好,他便转将旧主刺杀,当真全无忠义可言。阉人养大的一条狗,他对你能有多少真心?”
  冯逸认真道:”你我结交时,你曾问我会不会因右相而鄙薄于你,我说自然不会。于郁鸿雪,我同样如此,望悦之以后也莫要因宦官而轻贱于他。真要论起来,我乃商户之子,最末的一流,并不比旁人高贵到哪里去。”
  杨沐皱了皱眉:“以后不会了。”
  冯逸又说:”手段下作,确实为人不齿。但他温柔对我,我无法不想他。”
  杨沐顿了顿,说:“所以你喜欢他。”
  冯逸眨了眨眼:”应该吧。”
  “算了,”杨沐说,”不提他。”
  冯逸松了口气,扇柄在颈后敲了敲,杨沐便伸手给他捏了捏,他指上挺有劲,按到酸麻处将将好,冯逸舒服地眯了眯眼。杨沐说:“早朝出了件事。”
  冯逸自领了职方司的职后就没再上朝,偶尔还挺回味坐在大殿一角看朝臣们耍心眼的情景,当下起了兴致:”哎?”
  杨沐简言道:“范阳搜出了龙袍玉玺,天子震怒。”
  冯逸脚步一顿:”安禄山?”
  “虎视幽蓟,横制千里。”杨沐皱了皱眉,”当年张九龄说‘乱幽州者必此胡也’,不知可否成确论?”
  冯逸笑道:“简单。快年尾了嘛,召他进京述职,这胖子肯来便罢,若不肯来,必反无疑。”
  这日酉时,冯逸刚回家椅子还没坐热就被他爹的人请了过去。自杜宛秋不经意说了那句话后,冯逸心里很复杂,一直不敢去见他老子。人就是这样,错一次两次,还愿意诚恳道歉,而一旦发现十几年都是错,则要么暴起毁灭要么沉默躲避。冯逸就属于后者,跟他老子对着干了许多年,可劲儿地造,忽然被告知老头子为了他宁可不生次子,那种讶然和震惊,不啻于被旁人说他不是老头儿亲生的一样,于是只能躲着拖着,把它系块石头沉到心底去。
  然而他不见他爹,爹却是要见儿子,毕竟儿子要成亲了。
  冯爹和夫人,包括杜宛秋,这些天一直住在客栈,也不知杜宛秋跟老头子说了什么,冯兴德见到儿子竟是难得的和颜悦色,又见他一袭深绿遥б鲁牡糜⒚记迥啃悖圩膨ハ录哥负耄澈桶厮担骸币荻怖洗蟛恍×恕!
  冯逸托着腮帮子说:“年后才及冠,还小。”
  冯兴德吹了吹胡子,按捺下来,又教训道:”你这小畜生,一天不被人管着就皮痒!往后歇歇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玩闹,多把心思放到正途!”
  “是是是。”冯逸摇了摇扇子问,”哪天成亲?”
  他后娘忙道:“本月十五正是黄道吉日。”
  算来正是八天后,冯逸讶然道:”太赶了吧?”
  “不能再拖了。”他爹拍板道:”先成亲。如今远在京城,先一切从简,其他的待以后回扬州补上,少不得要委屈委屈杜丫头。”
  杜宛秋欠身微笑:“伯父说得哪里话。”
  跟她成亲虽只是走个过场,冯逸心里仍觉得别扭,却也没法再说什么,只得表态同意。
  冯兴德对夫人说:”家法拿来。”
  冯逸皮一紧,立刻道:“我今日挺老实。”
  杜宛秋好笑地瞥他一眼,却见冯爹接了家法,又把它递给杜宛秋,嘱咐道:”逸儿一向爱胡闹,你是个知理的,往后他若不听告诫,你可代我治他。”
  冯逸心中暗道:这是给我找小媳妇还是找西席?幸好少爷我早就成了断袖。

第61章藩镇(二)

  冯逸全无即将成亲的意识,每天按时去六部点卯,隔几天就去韦述家蹭饭。这一日,听人说七绝较艺正好轮到比“医”,心中甚是好奇,不知道恒王到底想怎么个比法,是找几个病人望闻问切还是怎的,便趁午间短休跑去了太学。
  太学宽阔处搭了一座平台,平台下黑压压一片人,大多衣着朴素,看上去确实颇多寒门。李瑱并未做道士打扮,只一袭轻袍,正在台上侃侃而谈:”……我朝自太宗始,开科取士,广纳才智,自武帝后,天子以殿试问策,广取民智,以有贞观开元之治,国祚于今百年。人至百岁,往往苦于病痛,何况一国?先贤曾指治一国如烹小鲜,既不可操之过急,又畏松弛懈怠。大祁虽掌神器,却也如此。百年国运,至此无需炜疾忌医。然医人者易,医国者难。古来臣子攘攘,而贤者稀。可医国者,非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态。故,本王在此摆下擂台,请以国事。此之谓‘医’之较,敢请诸位!”
  言毕一挥手,台上幕布撤开,露出一张大匾,其上将将两个大字:藩镇。
  众人静了片刻,又乍然哄了起来,一片窸窸窣窣交头接耳声——这恒王,忒胆大了。
  藩镇,这是能随便拿出来论的么?
  张九龄一代贤相,曾忧藩镇某边将狡黠,以此告帝王,并不被信。杨相之前,藩镇与朝臣交好,互有利益往来,王忠嗣告之天子,反被诛杀。如今杨相虽在任,却隐有藩镇将领入朝为相之状。多人进言节度异状,反被天子尽数绑了送去了范阳。
  冯逸在心底呦呵一声,开了扇子看热闹:一介闲王,一众寒门,敢论藩镇,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人跃上台子,四下见礼道:“寒门微尘,敢请一试。”
  ”不计出身,不论贵贱,但求高论。”李瑱一拂袖,“请。”
  那人四下一揖,朗朗道:”欲论藩镇,先言边事。奚、契丹渐强,大食东侵,南诏数败,吐蕃卧于榻西。强敌在侧,不得不重边防。每以数州为镇,节度使即统此数州,州刺史尽为其所属。祁初以文臣主边事,自李杨为相,改任蕃族寒人,以蕃将为节度,精兵俱在边镇。此为内外失衡。”
  李瑱高声道:“敢问足下姓名。”
  那人洒然一笑:”既敢言,便敢认。在下颜清臣,见过恒王!”
  人群一阵骚动,冯逸往那处一瞥,却是一人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引得众人不断怒目。冯逸回过头去,继续听台上颜清臣说话。那人终于挤到了他身侧,冯少爷听得专注,完全没注意,被来人牵住了手。冯逸歪头看他,眉锋舒展开来,郁鸿雪两眼直视前方,小指在他掌心挠了挠,嘴唇忍不住微微上扬。他没戴面具也没在腰上绑那劳什子的腰牌,只着了身墨色常服,袖口以银线绣了两只画眉,面容英俊地站在人群中,煞是倜傥。冯逸爱极了他这副样子,微微一笑,与他十指相扣,垂下了衣袖遮住两人相携的手。
  台上颜清臣已然说到:“……藩镇据要险,专方面,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甲兵,又有其财赋。方镇不得不强,京师不得不弱。”他环顾四周,沉沉吟道,”幽州胡马客,绿眼虎皮冠。笑拂两只箭,万人不可干。名将古谁是,疲兵良可叹。何时天狼灭,父子得闲安。”环揖而退。
  此人刚下,又一人跃上台,身上甲胄正亮,身姿挺拔目光坚定。
  李瑱扬声道:“敢问阁下何人?”
  那武人抱拳道:”雷万春甲胄在身,请恕不拜之罪。鄙人乃金吾卫街使,当值中听到众人高论,难耐蠢蠢之心,胆敢一试。”
  “金吾卫,倒是贵勋之后,有意思了!”李瑱低声一笑,随即朗声道:”擅离之罪,不可不治。说完自去十六卫领二十军棍。”
  雷万春哈哈一笑,又抱一拳:“谢恒王!”顿了顿,说道:”本朝六百多折冲府,广布于京畿关内、河东、河南等道,仅关内就逾二百之数,此谓举关中之众以临四方。而今百姓苦如边战,惯于逃役,府兵渐废,十六卫徒留虚名……”
  冯逸忆起杨沐日前所言,可见确实南衙日渐颓败,精兵悍将都被拨去了边陲。
  只听那雷万春又道:“北衙六军,宿卫皆市人,富者贩缯綵、食粱肉,壮者为角觝、拔河、翘木、扛铁之戏。天子亲兵尚且如此,关中各地募兵,观来又如何?诚如先前那位兄台所言,此为弱干强枝。若有战乱,何以勤王?”
  李辰神色大变。不单是他,场上众人无一不变色。若说先前颜清臣之言只是暗责边将坐大,那么雷万春此言,便是直接挑明未来可能出现的叛乱。
  冯逸常掌各地镇戍烽堠之数,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朗声道:”陇右节度使突厥哥舒翰有兵七万余,胡人安禄山兼河东、范阳、平卢三地节度,兵力达十八万之众!仅此二人,掌兵近国之三中有一,所领疆域,为国之五中有一!方镇,已相望于内地!”
  李瑱脸色变了几变,方缓缓言道:“方镇相望于内地,则王室日卑,号令不出国门。”
  颜清臣在台下大喊:”正是如此!”
  李瑱道:“敢请足下名姓?”
  郁鸿雪轻轻摇了摇头,冯逸冲他笑了笑,在阑干上一撑,潇洒跃到台上,一揖到底:”兵部员外郎,冯子昂。”
  有人喊道:“大祁正当盛世,尔等未免太过危言耸听!”
  ”危言耸听?”冯逸慷慨道,“十镇之中,唯河东一镇相较居于内地,余九皆在边境,京师驻军不过九万,而九节度掌近五十万。居轻御重、强枝弱干。畿辅内地,河、雒、江、淮、汴、蔡、荆、楚、兖、泗、魏、邢,咸弛武备,倚沿边之节镇,以冀旦夕无虞。边将久任军职,视骁勇善战者为养子,将专其兵、兵忠于将,焉知天子?我也希望只是杞人忧天,然而外强中枵,专征之权委于边将,而中原空其无人,那就剩一个字,危!”
  李瑱还想说什么,太学外却一阵吵嚷,接着一群兵涌进门来,一看服饰,正是东宫六率的人马。六率兵将隔出一个通道,一人快步走进。
  众人正不知所措,李瑱已迎上前去,施礼道:”太子。”
  太学内众人尽数跪下:“见过太子。”
  来者诚然是李亨。
  冯逸低声说:”太子近来看着年轻许多。”
  郁鸿雪同样低声道:“杨钊因南诏之败消停了不少,太子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显年轻。”
  李亨李瑱二人仿佛在争辩着什么,太子脸色有些难看,李瑱则显得有些急切。冯逸对郁鸿雪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怎听着这么别扭。”
  郁鸿雪反问他:“难道不是?”
  却见李亨走上高台,对四下读书人作了个揖,温和道:”听闻恒王设七绝之较,座中颇多贤才,本宫心向往之,遂来此敢以国事问诸位。”说着一挥手,扈从将写着“藩镇”二字的牌匾撤下,抬了副新的来,李亨当场命人磨墨,挥毫写下两个字——”赈灾”,向众人道:“关中正有饥荒,父皇忧虑民苦。孤身为太子,常恨不能为君王分忧,故向诸位问赈灾策。除此之外,开东宫内库,捐十万缗钱,聊表爱民之心……”
  李瑱很不给太子面子,见他易题后,恒王大手一挥,留下大批扈从,独自一人扬长而去。
  冯逸听了一会儿只觉无聊,恰不久后太子又因故退场,只留恒王府长史主持,冯逸这下是真的无聊了,脑袋放空地出了会儿神,郁鸿雪察觉出来,问:”跟我出去走走?”
  冯逸摇了摇头:“我还得回兵部,改日吧。”
  郁鸿雪轻声道:”晚上我去找你。”
  冯逸脸上微红,点了点头,往外才走几步便被一扈从拦住,道是太子有请。他微觉惊讶,怀疑是否与医较有关,然而储君有请,哪怕前头下刀子也得去。
  他头一回进东宫,只见护卫仆人来来往往,草木典雅繁茂,回廊小轩博敞高明,厅堂中回洞深,楼阁高檐腾掀,储君典制果然不是一般的高贵,然而细观之下色泽多显陈旧。方穿过一道月门,便见一位少女手拈木芙蓉而来,一袭淡赭隐花罗裙,外披浅粉纱罗衫,指间木芙蓉开得正盛,当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那扈从避到一旁,躬身道:“郡主。”本朝只有皇太子之女可称郡主,冯逸连忙移开目光,侧身让到路旁去。
  那郡主却在他面前停步,笑盈盈道:”冯子昂。”
  冯逸讶然抬头:“郡主认得我?”
  郡主道:”上巳节咱们见过,你是文若的师弟。”
  冯逸想了起来,那天肖彧身边确实有个姑娘,当时自称姓李,孰料竟是李亨的女儿,当下便笑道:“原来是李姑娘。”
  郡主冲他眨了眨眼:”父王要见你么?他严厉得很,不过你别怕,我爹对才士都挺客气。”
  冯逸摊了摊手:“我还不知道太子找我干嘛。”
  郡主笑道:”他就在前面,你去吧。对了,文若近来可有消息?”
  冯逸说:“没,不过年末总会有信的。”
  郡主点点头,摇了摇手中的木芙蓉,带着一众侍女袅袅离去。
  带路的仆从停下脚步,在前方做了一个请的姿态:”太子殿下就在前面,冯大人请。”
  穿过月门,目光跃过几株高大花木,便见一方池塘,池中央堆着几块湖石。清爽的风从池面吹过,水映着天,满池锦鲤便似在云端游曳。李亨左手执着竹竿,右手漫不经心地拈着鱼食,一身燕服盘坐在这小方天地间,望着一池锦鲤搅起微澜出神。他神色安逸,完全看不出不久前刚跟恒王吵了一架。
  冯逸躬身道:“殿下。”
  李亨回过神,随意道:”来啦。”
  冯逸笑道:“惊了殿下的鱼。”
  李亨摆了摆手:”无妨,反正也没有钓到。这些鱼各个都似成精了!”将鱼竿提起来,收了线放到一旁,仍旧盘腿坐在池边,抬手一邀:“随便坐。”并没有坐榻,可见这”随便坐”,当真是要随便坐了。
  冯逸一撩衣摆,席地跪坐在他对面。
  李亨笑道:“探花郎,又见面了。”
  冯逸欠身道:”逸出身末流,虽得功名亦觉忐忑,一直未敢叨扰殿下。”
  李亨打量着他:“眉宇间颇见飞扬色,可知心中意气正盛,未有忐忑。”
  冯逸忍不住笑道:”太子英明。”
  李亨点了点头:“冯子昂,你有锐气也有胆量,大祁安逸得太久,须要你这样的人。”
  这话之前殿试的时候太子就说过,冯逸有印象,心中暗自叨咕,莫非是太子先前也在太学偷偷听众人议论,因而旧话重提又夸他言辞犀利?
  李亨开门见山道:”我要你进御史台。”
  冯逸被他冷不丁一惊,一下子愣住了。无论是肖彧还是郁鸿雪,都在叫他要看清朝中情势,不可轻易站队,却又不可不站队,而李亨这话无疑是想招募他,那么,于他而言,太子究竟是不是一株良木?
  李亨见他沉吟,微微笑了笑,并不出言催促。冯逸见他如此状貌,忽然想起李亨于太子位上一坐就是十六年,即便天宝五年那般的纷争都没能动摇他东宫的位置,这必然是有理由的,此前寥寥几次相见,自己只见到他于老皇帝面前的谨慎模样,实在是小觑其人!但看此刻的李亨,哪有一丝一毫地战战兢兢?冯逸突然强烈地感觉到,太子毕竟是太子,只要他在位一天,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雏龙、储君、天命之所系。
  那么,就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太子因何会看上他?冯逸回忆与李亨仅有的几次会面,第一次是殿试,李亨赞他锐气问他家世,第二次是恩荣宴,李亨举止冷淡并未与新科进士交流,后几次是他当起居郎时侍奉于朝会,太子一贯地谨言慎行,最近一回便是今日医国之论,几乎是刚论完藩镇,自己就被请了过来。李亨的态度是否与藩镇之言有关?冯逸一想,有可能。“藩镇”论的虽是十镇,然而明眼人都知道,矛头实则直指范阳平卢节度,毕竟陇右的哥舒翰已告病于长安将养。那姓安的胖子被人说谋反不是一天两天了,前几日恰又有从范阳搜出的龙袍玉玺为证,他若真反,最恨的当有三人:皇帝、右相、太子,一个坐江山的,一个从来不对付的,还有一个等着继承的。自己忍不住插的那一嘴,也许正叫太子合了眼缘?可是观当时李亨和恒王的样子,似乎两个人明面上又不对付。冯逸转念又想到,自己与杨沐交厚并未刻意瞒着旁人,稍微有心便可打听到,太子何为不担心他是杨钊的人?无数念头直转仿若电光石火,似乎处处都能说通,却又偏偏不能说透。
  李亨一直在观察他,见他微有动容,便道:”冯子昂,你可敢?”
  御史台,汉时曾叫兰台寺,既进言又掌史,后人便以“兰台”二字表品性之耿直高洁,由此而看御史,则非正直孤傲者不可担。言官,一支铁笔两片薄唇,上骂国君下参百官。
  敢么?冯逸问自己。
  历朝因言获罪者何其多?尤自武周后,西江的舟楫渡了多少官员去,死在岭南任上的又有何其多?谏官,风霜之任,警戒百官弹纠不法,往往为人怨恨,若直谏无隐则常蹈不测。然而以刑法典章纠正罪恶,正本肃清而不恃荣枯,言可获罪,言却同样可立心立命。韦师昔日所言犹在耳边,何者为”当”?不看权势不计得失,唯是满腔热血。
  敢么?
  冯逸深吸一口气:“当然。”

第62章藩镇(三)

  既站了太子的队,冯逸估摸着自己要升个品阶了,他如今已是正六品,这下就是往五品里提,难道会是御史中丞?如此一想,他这升官的速度跟肖彧也不遑多让。换件绯色官服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日后见着杨沐该如何自处?还有那采花贼,到底是帮着谁杀人?还是那小白脸最叫人省心。不对,那个更不省心!明明是地方官府乃至大理寺榜上有名的匪徒,他居然还敢在京城一住几个月,平时还跟些公子哥儿击鞠,当真是心宽到了一定境界。
  想着想着,冯逸又觉得好笑,明明单独相处时各自都挺厉害,而那三人只要一聚首,就似傻子般斗来斗去,叫人全无办法。
  职方令史捧着叠公文经过,“哟”了一声笑道:”冯大人遇了什么喜事,笑得这般开怀?”
  冯逸忍笑摆手:“只是些蠢事,不提也罢。”
  他一整天心情都好,哼着小曲回了家,用饭时秦飞羽见他兴致高涨,忍不住问:”要升官了?”冯逸倒是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秦飞羽无奈地说:”你怎么老当我傻?我从来不傻,门儿精着呢,不然我哥敢把寨子交给我?你笑成这样,要么是被那两个揩了油,要么就是升官发财。这会儿还没入夜,前一个不大可能,兴许就是升官了呗。”
  冯逸睁大双眼看着他:“有门儿啊大兄弟!确实挺精!”他笑嘻嘻地靠到秦飞羽身上去,拽着衣领道:”我要升官了!”
  秦飞羽一手搂着他,一手提着筷子夹了块炒肉,冯逸张嘴吃了,咬着筷头不松口。秦飞羽摸了摸他脸颊:“真好,杨沐也活着回来了,你也升官了。”
  冯逸咬着筷子直点头。
  秦飞羽侧过头看着他:”寨子出了些事,我要回去一趟。”
  冯逸咬着筷子问:“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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