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江湖不肖生-第3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冯逸点头,自己先绕去兵部。他现今身兼数职,杂事繁多,几个衙门间都须走动。兵部大清早照样挤满了人,冯逸闷头往里钻,却被人喊住,回头一看,一个高大武将正朝他笑。
那人面目有些眼熟,冯逸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脸上带出询问之色。
那武将抱拳笑道:”恒王医较,金吾卫雷万春。”
“啊!”冯逸惊喜道,”是你!”
当日太学里论藩镇,有两个人让他印象颇深,一个是去了河北平卢的颜清臣,一个就是这位未开口就被赏了二十军棍的雷万春。
冯逸笑道:“真是许久未见!雷大哥原来也来了朔方!”
雷万春说:”正是到兵部领职,可巧碰上你了。”
冯逸朝他身后一看,队伍仍旧排了老长,便冲他一眨眼:“随我来。”雷万春跟着他扬长直入,外面排队的见他俩插队,又纷纷吵嚷起来。
大老远犹听见主簿在吼,雷万春说:”给你添麻烦了。”
冯逸不以为意,开玩笑道:“有权不用王八蛋。”
进了内院,却见杜渐鸿坐镇兵部司,冯逸冲他见过礼,将雷万春介绍过去。杜渐鸿接过任状一看,道:”从五品上,游骑将军。午时三刻军营唱名,届时收领麾下从军。”
冯逸问:“陛下要把禁军拆编入经略军?”
杜渐鸿答:”只是调些将官练新兵。”
在库部司坐下不久,便有小吏送来近五年的朔方转运编录。冯逸先随手翻了两页,心里就忍不住啧啧称赞。郭西河这帮人,果真是有几下子,想出这么个四两拨千斤的主意。
六部刚刚重建,灵州本地的缙绅富商将子弟往朝廷里塞,基本就是去户部和工部,一管民财二管基建,但朝廷用兵的开支,和户部的钱粮管理又多多少少有些不同,所以他们宁可把实打实参与过南诏战备的冯逸弄过来,再塞一个己方的魏少游。而魏少游所具有的,是朔方几年水陆转运的经验。转运的是什么?绢、米粮、商税、盐税、生铁、缗钱,通通被记在转运编录上,包括主产地、市价、存留比、农田水利、户口登耗等具体信息,比各道汇总到户部的数字详尽得多。
一旦开始反攻中原,军中钱粮便是大问题。而钱,正是从各类赋税中来。郭西河虽说半年内粮草无虞,但实际上用不着半年,朔方必然粮价暴涨,商人们低囤高卖,届时便要朝廷出面平粜,以何种力度调控、政策如何因地制宜,与其到时跟户部去磨嘴皮,倒不如先看历年转运里藏着掩着的话。
这一看就是大半日,下午快未时的时候,魏少游终于找过来。
“来得正好。”冯逸说,”吃过饭没?”
魏少游一愣:“没。”
外面恰有人敲锣:”开饭咯——!”
冯逸笑着说:“兵部吃个饭也弄得像军营开伙?”
魏少游忍不住笑了笑,说:”那几个都是粗人,向来只图省事。”
二人去了后院,众人已经在吃,上下文武不分品阶,团团绕着一张大桌坐,面前一口大锅几盘菜,见他二人来了,都喊道:“碗在这,快来吃!”
冯逸端了碗,探头一看,满满一锅的白饭。魏少游一边盛一边催:”麻利的!别被他们抢去!”
等他坐下,还没吃两口,就有人捧着碗去添饭,先舀几勺,用木勺一压,再添一勺,而后嘿嘿笑着扒过盘菜,盖了一半在饭上。
冯逸:“……”
魏少游见他神色扭曲,小声解释道:”人多、抢食……”
冯逸缓缓吸了口气,低声道:“今后我还是去吏部吃罢……”
第96章方略(三)
用完饭,一群人箕着腿对着太阳龇牙,这名目叫作饭后短休。
冯逸不忍再看,将魏少游拉到一旁,指着编录中一处:“大祁军州九百余屯,朔方独占二百五十有余,积谷百万,兵以饶给……”
魏少游立刻说:”咱们向来营田有效,粮谷收获颇丰。”他往前翻了几页,点着一个数字,“你看你看。”
冯逸悠然道:”我还没说完。”
魏少游乖觉作揖:“大人请。”
”那都是几年前的数目,当时并非战时。”冯逸道,“你看簿子里的记录。正是由于屯田有效,地方财政有一半是抽的粮税,剩下的一部分为绢马贸易,另外一部分是盐和铁。而粮税,三分之一来自军中屯田。”
”对,”魏少游说,“有什么问题吗?”
冯逸合上编录,望着他,认真道:”此前并非战时,将士平日受训、闲时屯田,交替轮换,才有这三分之一,另三分之二靠农户耕种。而今全国备战,朔方地区至少要再募三万新兵,都是青壮年。后头打起仗来,更要南下中原。陛下如今可以掌控的军队太少,既然决定疾收长安,叫朔方军倾囊而出也不为过。到了那个时候,哪来士兵屯田,哪来的壮劳力耕种?”
魏少游正色道:“你是说,未来可抽的粮税定然会减少?”
冯逸点点头,思忖道:”或许可以换个说法,赋税过多地依赖粮税,这于战时可不太妙。”
两人一起沉默片刻,魏少游迟疑地开口:“在绢马贸易上加税呢?譬如关税、市税……”话说一半,自己就摇起头来,”不行,买马的钱大多从府库里支,增税岂非剃自己的毛?”
二人都笑起来。
一旁有人插嘴:“那不就剩了盐铁税?”
冯逸一愣,转头一看,李光起不知何时已龇完了牙,一边晒太阳,一边眯着眼朝这边看。
”不对吗?”李光起伸出三指,“粮税、商税、盐铁税,前俩不行。”他摁下两指,晃了晃剩下的那根指头,”不就剩下盐和铁了!”
魏少游好笑道:“盐铁税一直在收,难不成真要加征?”
李光起想了想,不甚赞同地咋舌:”皇帝一来就加税,说起来多难听。”
冯逸忽然问:“你们的盐铁,是专卖还是课税?”
”当然是课税。”魏少游愕然,“不都这样?”
冯逸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哥们儿家从前就是私盐起家……”
三月的长安草长莺飞花红柳绿,杜宛秋在那满城春色中说:“场商、运商,两头定价取利,以至私盐暴利而趋之者若鹜……”
冯逸右手握拳,于左手掌心重重一砸:”有主意了!”
魏少游眉一扬:“说来听听!”
”行榷盐之法。”冯逸说。
李光起:“?”
魏少游给他解释:”由官府专卖,禁止商人分羹。”
冯逸在院中走了一圈,思路渐渐清晰,站住了,对他二人道:“远在春秋,管夷吾就行过此法,不过到了咱们这儿,自然要改。我朝盐政宽松,一向官民共采,如此一来,造就两类盐商,一为收盐的场商,一为卖盐的运商。这一收一卖,两次收益,利润滚入商人囊中,而使盐价高涨,由百姓负担。若在平时,商贸自得其法,这倒也罢。”
”但今时不同往日。”魏少游接口道。
“盐价越高,盐利越大,私盐便越甚,我祖上正是这么发家!”冯逸说,”官府的损失不可谓不大。今时诚然不比往日,这当中的赋税缺口,可用榷盐法补上!”
“所以你说专卖。”魏少游在院中走来走去,喃喃自语,”不仅如此,要官收、官运、官卖,不,直接由官府接管盐池,朔方境内十三座盐池,盐场不可胜数……各州府确定统一的盐价,既免百姓负担,又将私盐利润一应收归府库……”
李光起摸着下巴道:“全面管榷,就要设机构、增盐吏,你们想好了没?”
冯逸沉吟片刻:”那就设监院,盐吏就挂靠在度支司下。缙绅子侄既然个个要进户部,也没有让他们闲着的道理,这事扔给他们去干。”
“我刚盘算了下,”魏少游扑过来,兴奋地伸出四指,”这一项至少这个数!”
李光起和冯逸:“……”
魏少游咽了咽口水:”保底四十万,还只是一个灵州,天……哎,你俩咋回事?”
“我忽然想到,”冯逸慢吞吞道,”这法子易引起贪没,到时候监察盐吏,又是御史台的事。再者,因吞没商人之利,此法不宜久行,毕竟商户也是民。待国家安定后,最好转为官收商卖……”
魏少游笑道:“那个以后再说,伪帝还在洛阳待着呢。”
”我忽然想到,”李光起也学他慢吞吞地说,“粮税也有缺口。”
冯逸和魏少游都是一愣,对视一眼,作出请教姿态。
李光起说:”府兵以均田为基础……”
“啊!”冯逸一个激灵,跳起来大叫,”我明白了!”
李光起不满地瞥他:“喂,我还没说完……”
冯逸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心思却飞快地转了起来。李光起提到的”均田”二字,让他瞬间想起参加科举时自己作的那篇策论:
本朝采用的乃是高祖定下的府兵卫制,于全国各地主要州县共设六百三十四个折冲府,太半都在关内,太平时各府按序进两京护卫,称作“上番”,若国有危难,则受调令入京勤王。而在边塞之地,折冲府之上又设都督府,掌管州内城隍、兵马、甲仗、粮食、镇戍等诸多军政。除此之外,废弃前朝所设行台,置道、都护、羁縻府州等,由此,自上而下形成多级管理,理论上也算行之有效。
然而接连征战导致无主田地愈多,勋贵自然没有将其放过的道理,先是圈记公田,直至上皇在位时,又把主意打到农户永业田上,尤其是在河北陇右等北方诸道,此等情形愈加变本加厉。而府兵以均田为基石,百姓无田,谁肯去应招当兵?边塞驻军自有公田,当自给自足,但民户已惯于逃役,戍军又多有逃兵,折冲府和团练军中广袤沙田无人耕种,则军中粮饷欠缺,又不免得从百姓收成中抽更多的赋税,由此一来,周而复始、愈演愈烈,竟成了一个死循环。
朔方的屯田之效,仅仅是一个特例。
均田的破坏,一来,使府兵不得不衰,成为中原无法抵抗燕北叛军的重要原因之一,二来,民户无田,不得不托庇于世家豪强,成为隐户,官府册子上的户口越来越少,税收自然也越来越少。
”方田均税。”冯逸喃喃道,“如此一来,田制和兵制都得变。”
魏少游悚然:”不,不行……”
“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冯逸心中砰砰乱跳,觉得口干舌燥,”清丈土地,免除无地而有租税者、纠正有地而无租税者,则官府可得欠逃漏的税款。并按土田之良莠,分别收取定税……”
李光起反而笑起来:“现在这情形,府兵和十六卫都是棉花,前前后后募了那么多兵,田制和兵制早该改了。”
”都疯了。”魏少游失魂落魄地站着,“你们简直是疯子。”
第97章方略(四)
冯逸走出兵部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着的,一下午的思考和争辩让他的脑袋开始阵阵作痛,好像几夜没睡觉一样。
灰蒙蒙的云在天际聚拢,昏沉冬日敛了暖意,不动声色地躲入云层背后去。寒风彻骨,吹鼓着街市里大大小小的布幡,各色各样的人擦肩而过。他自顾劳神,猛不迭被人叫住:“公子,来碗面汤?”
冯逸恍恍惚惚道:”好。”
待在摊前坐下,才醒过神,再看那掌柜,正一团面条刺啦下锅,腾地涌出一蓬白雾迷蒙的水汽。掌柜拇指一比,豪爽道:“给您来碗大的。”
冯逸此时才觉得腹中滚滚饿意,摸出一块银角,在桌旁搁下。身后一个姑娘盈盈笑语:”逸哥哥出手好阔绰,也请我吃么?”
冯逸回头,冲她一笑:“怎就你一个?”
韦映儿大方地坐下,叫了碗馄饨面,手拖着腮瞥他。
”看什么?”冯逸打趣道,“我比从前更俊了?”
韦映儿竟然点了点头,施施然道:”逸哥哥眸光清亮、面容滋润,受彧哥照拂颇多吧?”
冯逸一窒,底气不足地争辩:“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
韦映儿也不说话,悠悠与他对望。两碗面端上来,冯逸捏着筷子,在汤水里搅了搅,叹气道:”好罢,先前说好的,这事不得瞒你。我与肖郎的确……嗯……”
韦映儿呼哧灌了口面汤,捧着碗,重重一叹:“我就知道!瞧你那小娘子模样……”
冯逸瞪她:”有你这么说兄长的么?”
韦映儿头朝他这边靠了靠,低声问:“彧哥对你怎样?”
冯逸各方面想了想:”他最好了。”
“哎,”韦映儿说,”我的意思是……其实你……哎呀……”
冯逸看她双颊渐渐泛红,直觉不是什么好话,岔开话题说:“近日不断有人从南边来,长安的情况我一直留意着,有什么消息会告诉你。”
韦映儿敛了揶揄神色,点了点头。
二人边吃边聊些闲话,不知不觉中,天空飘起蒙蒙细雪,好似江南春城的柔软柳絮。中原大地犹是秋色,朔方却已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冯逸结了账,顺手替韦映儿戴上兜帽,不甚放心地交代:”少一个人往外跑,不安全。”
韦映儿嘻嘻哈哈道:“天子脚下,能有什么不太平的……”
冯逸一愣,觉得这话无比耳熟,怔愣间,韦映儿冲他挥了挥手,袖着手往驿馆方向去。
”客人再来一碗?”掌柜的见他不走,不禁生出希冀。
冯逸摆了摆手,竖起衣襟将脖子掩进去,袖手往住处去。他想起来了,初入长安时在花楼里他也这么对郁鸿雪说过,当时……冯逸甩了甩头,心中恨恨:怎地又想起他来?
夜间肖彧回来,冯逸还呆呆坐在床边,两眼盯着灯光出神。
肖彧掸去肩头细雪,睇他一眼,随口说:“你今日回得倒早。”
冯逸回过神,忙将烧好的热茶倒了一杯,递过去给他喝。肖彧看他一眼,接了茶先喝几口,再想去洗漱时,却见冯逸又已打了热水回来,正举着手,将拧好的热毛巾送过来。肖彧好笑道:”怎么了?”
冯逸示意他先擦脸,待把用过的水倒了,才回到床边,脸朝下地重重一趴,闷在枕头里说:“心里烦。”
肖彧把他翻过来:”烦什么,说来听听。”
冯逸拱到他怀里,闷闷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做。”
肖彧没说话,抚着他的头发。
”不做不行,做了,却定要挨骂。但若真做成,又是大功一件。”冯逸枕在他腿上,仰头望着他。
肖彧淡然道:“那就试试,最多挨顿骂。”
冯逸竟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愣愣看他半晌,接着嘴角一弯,目光荡漾地对他微笑。
肖彧温热的呼吸渐渐靠近,二人宽了衣袍,纠缠到一起去,冯逸急促地喘息着,心中却觉得无比安定,身体被充满的那一刻,仿佛朔方的寒风和冬雪都远去,一江春水漫卷着落叶,从舷外顺流而下,两岸青山连绵,茶女的歌声就在江南的青山绿水间萦绕开来。
翌日清晨,空气格外稀薄。冯逸起床后狠狠吸了口气,雪后彻骨的寒意让他心中一片清明。
新法必须推行。
他怀着一种几乎决然的心情踏进行宫,以给事中的身份上了一道奏折,凭借职务之便,直接递到了天子御案。李亨看完后不置一词,转发中书省,裴榄浏览一遍,面色无波地发向门下省,门下省扣了一天,又转给了尚书省。
两天之内,从天子到诸位参知政事,尽皆阅过,却默契地同时保持沉默。与此同时,消息从六部散出,好似一石激起千层浪,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与魏少游别无二致——简直疯了。
冯逸向吏部打条子又要了几个人,终于勉强将御史台的班底建起来。主官和属官第一次见面,各自暗暗惊心。御史们没想到这位不安生的中丞竟是如此一个年轻人,冯逸也没想到,吏部拨来的这几个下属竟然各种成分都有:朔方本地的、从京畿退过来的,几代世家的、出身寒门的,户部人兼任的、本职在吏部的,甚至还有中书省插进来旁听的。
肖彧说:”你将他们说服了,阻力至少能小一半。”
于是接下来的时日,无论是冯逸和魏少游,还是这群属性繁杂的御史,都进入了一个坐卧行止无不互相争辩、反驳、说服的阶段。而灵州城,也真正展现了北风卷地白草折的边陲气势,天空乌云堆叠如瓦,雪携风势风裹雪势,城中瓦如粉饰,四顾皆莹白一片。
世族的反对让这场争论看上去遥遥无期,冯逸受到太多的诘难,甚至被人拿“断袖””私节”来攻讦。从六部出来的时候,他望着这片白苍苍天地,忆起扬州城里那些少不更事的风花雪月、长安城里纵马夸官的春风万里,以及皇驾离京时便桥上的冲天大火,这些得意和失意,与此时境地相比,竟都模糊地好似上辈子的事。顺时未敢忘却初心,逆时也不敢懈怠气馁,只因觉得世间万事俱在人为,才往往能坚持下来。而今对着这满城茸茸雪色,却不禁心生沮丧。
与此同时,重建的中枢开始陆续收到前线传来的战报:安承弼于洛阳称帝后,分兵两路,一路东下欲占江淮,一路南下欲占江汉,意图切断漕运,却各自在雍丘和南阳受到激烈抵抗,与大祁的军队陷入了僵持。
这来之不易的僵持给西北朝廷带来了喘息之机,朔方得空加紧练兵造甲,并迎来了河西节度使亲自带来的七千勤王军。
河北平原方面也有零星消息,似乎颜清臣曾经出兵博州,但因河北陷地众多消息阻断,结果暂时未知。
在这些情况下,李亨将联络回纥重新提起。
八月初,回纥的使者在漫天大雪中叩开灵州城关。
第98章方略(五)
冯逸进宫时恰好回纥使者也才刚刚上殿。
他是从四品,肖彧是正三品,比他大了三阶,两人中间隔了那么三四个人。肖彧伸手在领口处点了点,冯逸摇摇头,朝殿角的火盆瞟去一眼,示意自己不冷。那个裴榄却是正四品,好死不死夹在俩人中间,将这点小动作尽收眼底,淡淡瞥了冯逸一眼,却没说什么。
殿上的使者右手抵心,微一弓腰,冲新皇陛下行过一礼,叽里咕噜说了起来。
众人都扭头去看李光起。
“看我作甚?”李光起愕然,”我祖上是契丹人。”
李亨没说话,目光从众臣身上依次扫过。朔方的大臣面面相觑,那使者也面露讶然,跟着众人的视线将文武官员一一打量。
冯逸本不知大家都在看什么,下意识在殿中看了一圈,直到郭西河突然说:“臣麾下有名回纥参将,陛下可要召见?”
冯逸顿时恍然:没有翻译!
李亨脸色阴沉地道:”宣。”
“不必!”冯逸脱口而出,感到无数目光瞬间聚集到自己身上,定了定神,冲李亨道,”他说,可汗遥祝新皇登基,回纥与大祁一向交好,如今贼子祸乱中原,可汗愿意出兵相助。”
殿上有瞬间的寂静。
一个文官嘟囔道:“冯中丞还懂突厥话?”
”什么叫‘与大祁交好’?”另一人小声说,“不过是个受咱大祁册封的藩国。”
李亨坐在龙椅上,默不作声地看过众臣神色,而后示意继续。
那使者便续说起来。
冯逸竖着耳朵听,唯恐漏掉一个字,面色渐渐凝重,片刻后道:”回纥人承诺派太子叶护和大将帝德领兵,助我们攻下两京,但……他们有条件。”
李亨立刻问:“什么条件?”
冯逸将那使臣的一应铺垫全部略去,只挑出重点,向众人道:”条件有四。其一,扩大绢马互市,诸戎岁贡马匹五万,每匹定价不得少于四十疋绢。其二,回纥出兵后,大祁须日供给羊二百口、牛二十头、米四十斛。其三……”冯逸脑门蹦出青筋,咬了咬牙。
李光起嚷起来:“其三什么?快说!”
”其三,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大祁,而金帛皆归回纥。其四,请天子以真女……”冯逸顿了顿,望着李亨,沉声道:“嫁作可敦,即和亲。”
群臣哗然。
郭西河冷笑道:”金帛皆归回纥,这与入京劫掠何异?”
“往年边患最甚之时,朝廷也曾以绢马互市稳定西北,马价绢至多也不过三十疋。”户部尚书道,”如今回纥单方面定价四十疋,实在、实在是……国库已近屈竭,恐怕难以负担。”
“趁火打劫。”肖彧毫不留情地替户部尚书说完,”以互市之名,行劫掠之实。国中市坊皆废、地方转运也近乎崩溃,若岁负马价二百万绢,朝廷再想干些别的,便只能有心无力。”
殿中群情激奋,李亨不动声色地听了半晌,直到所有臣子默契地停下,齐齐向主君望来。李亨点了点冯逸:“他们出多少人?”
冯逸向那使者一问,答:”五千。”
几乎是瞬间,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五千人!”一人颤着声说,”就妄想劫掠长安!”
那使者无所畏惧地说了句话,冯逸强抑胸中怒火,翻译道:“他说,回纥勇士人人可以一敌十。”
此话一出,殿中有人冷笑,有人怒目,而李亨只是蹙眉不语。
过了一会儿,郭西河缓缓道:”这话不假。”见众人回首看来,他肃声道:“回纥兵精于骑射、耐于寒乡,若能用之于北,与我军前后呼应,锋芒难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