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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瞬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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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时你就受伤啦?」秋灿来了句马後炮。
「废话。」
「那你功夫很厉害,我完全不觉得你受伤,没受伤的话搞不好就打得赢严泓之。」
裴清和皮笑肉不笑的说:「拍马屁对我没用。是了,你刚才想让我杀谁?」
秋灿一样洗洗刷刷身子,还没开口回答,裴清和就凑过来盯着他,执起他的手低头不语。
「裴、你干什麽?」
「身上的伤疤太多了。」裴清和指腹磨过秋灿手指说:「以前我就纳闷,一个乐师怎麽没好好的保护双手,瞧你指背的旧伤,多少年了还这样。」
秋灿右手背起码有三根指头是有旧伤,那是童年留下的痕迹,忘了怎麽受的伤,如今只有几道不太明显的淡色肉疤浮起,一般人根本不会察觉。裴清和说着又伸手搭秋灿肩头,一手掌心贴住秋灿胸口问:「你到底怎麽活的,把自己搞得这样惨。」
「你还不是一样。」秋灿戳了戳裴清和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说:「你的也不少。」
「这都是我自己弄出来的,没有人能在我身上留伤口。」
「臭屁,严泓之打的伤在哪儿?」
「那是内伤,不算数。」裴清和歪头研究秋灿肩颈跟其他部位的伤口,提了一堆问题,秋灿不习惯被人这样碰触,终於忍不住拨开他的手摆出臭脸。
「够了吧你。」
「抱歉,一时忍不住。」裴清和微笑道:「我是大夫嘛。难得有机会看到这麽有趣的身子。」
「呃。莫非你在外头对别人也是这样没礼貌?」
「我不跟别人共浴,谁晓得有什麽病。」
秋灿立刻反驳:「我就不是别人?」
「我们住过,我知道你没问题,而且……」裴清和移开目光想了下,喃道:「不知道。对呀,为什麽你泡进来,我没赶你走?」
秋灿快要翻白眼,他发现自己认清裴清和另一个身份後,裴清和就懒得在他面前维持之前温和有礼的形象,而且随时陷入自己的思绪里不听他讲话。
「喂。」
「对了。」裴清和拉开嘴角,用大夫面对病患的笑颜说:「我那儿有淡疤的药膏,等会儿给你一些,虽然不是全部都能消除痕迹,但多少可以让它们不那麽明显。」
「……先谢了。」
「回归正题,你要我杀谁?」
秋灿正色道:「不是杀谁,是救人。」
「哦?」
「就是我。」
裴清和挑起眉头看了他一会儿,有点要笑不笑的表情,告诉他:「我是杀手,只懂杀人。就算是救人的大夫,也只会治病疗伤。你让我救你,可是你不是得亡命天涯?」
「所以让你想办法救我啊。」秋灿有点激动的拉高嗓门。「就算让你把想杀我的人做掉,我暗敌更暗,根本找不着目标。你有没有法子?」
裴清和沉吟了会儿,模糊回应:「你让我想想。先在这儿住下吧。」
「你不会趁机溜走不想认帐了吧。」
「我又不是你。」
「啧!」
後来秋灿被大夫们和叶药师逮去干活儿,是夜裴清和敲他门,两人进秋灿房里谈,裴清和说:「我讲过一命抵三命,但没言明是杀还是救,白日你的要求我自然得答应,但是要我一辈子就护着你是不太可能,所以我来是想告诉你两件事。」
秋灿替人倒茶,客气堆起笑脸说:「裴大夫请讲。」
「第一,我想到一个办法能解除大部分暗影对你的追杀,这事得花点时间,我自会办妥。第二,虽然不是你亲手做那些事,但你的营生之道几乎给砸锅,往後乾脆就纳入我们旗下吧。如此一来,算是有个靠山,外面的人想动你也不好下手了。」
秋灿笑容依旧,眉头却慢慢揪起,一头雾水的问:「您讲得很明白,可我怎麽不是很了解这番话的意思。第一点我就不多问,反正你都说你有办法,可是第二点的意思是要我当杀手?」
闻言,裴清和歛眸失笑,端起杯子浅啜了口,给他解释说:「凭你,早就死一千万遍啦。我们是杀人香没错,但那是百年前的主业,现在大夥儿都改行行医采药了。」
「咦,可你不是也杀人的麽。」
「像白梧习那种通敌卖国者自然该死,我们有人渗透各方势力,只要不是危及家国存亡的事,杀人香是不会贸然出手的,所以将你纳入的意思,就是让你为我们做事,像这些日子你做的一样,没有要你去杀人。你想太多啦。」
又是一口茶,裴清和乾杯,起身走到门口说:「第二点接不接受随便你,我要回去准备,明天去办第一件事情。」
秋灿还是有点想不通,追上前问:「第一件事你打算怎麽办?会杀很多人麽?」
「就一个月。」裴清和莞尔睇他,只给了一个期限。
「一个月?」
「嗯。你等我一个月,到时你若接受第二项,我再带你回玄草堂,到时你可以回南方家乡看看。」
话谈完,裴清和迳自上楼,秋灿倚在门边发愣,只因为裴清和还记得他提过南方家乡的事。从小到大,谁都不关心他是哪里人、往哪里去,可是他觉得裴清和不是一般的讲义气。
一命抵三命的承诺已经太过便宜秋灿,不仅愿意解决秋灿的困难,连秋灿将来的出路都一并想了。
秋灿知道即使和这些人在一起,日子同样不轻松,但他更明白人生在世,没有哪条路是好走的,想要什麽都得付出代价,因此他也不怕裴清和是骗他想把他卖了。
秋灿後来向叶云隐套话,叶云隐还是那副懒得理睬他的态度,只道:「你不会等一个月後亲自问清楚?真罗嗦,大男人要做就做,说那麽多有啥用。你还不快点过来帮忙筛药粉!」
而脾气较难应付的魏大夫同样没给秋灿好脸色,秋灿不敢招惹,跑去请教另一位蓝大夫,蓝大夫并未正面回应,只告诉他:「你就安心待下,知根知柢的不敢来闹,其余便让少年们打发即可。」
蓝大夫说的是实在话,医馆里的学徒年纪虽轻,可功夫底子已经足够在江湖闯出名号,却还是甘愿在这种地方当个小学徒让人使唤。
秋灿知道问不出什麽也就不再多想,过着没有打杀冒险、阴谋算计的日子,每天都在帮忙应付病患伤者、做各种繁琐的活儿,起初不太适应,後来竟习惯这样的生活,好像自己是个真正的平凡人。
有一晚秋灿回到房里,想起床铺、衣柜、桌椅底下各角落藏的防身道具,於是一样样拿出来擦拭,他还算是个有耐性的人,但整理它们的时候,竟觉得没来由的生厌。
「对不起,没有你们的话我大概没法子活到这时,但我现在觉得比起你们,那些药跟器材更顺眼。」秋灿自嘲几句,并不敢妄想,只是这种好日子有多少他就想过多少,不刻意去思考何时是尽头。
就好像他让裴清和救自己,裴清和只能保护他到死前,会不会是考虑到这层缘故,所以裴清和才建议秋灿跟着他们杀人香,如此一来就算裴清和以後执行任务时挂了,别人也能罩着他。
「呵。」秋灿忍不住笑了声。「若真是如此,我该佩服裴大夫思虑周详,还要感动一番呢。」
他不是不愿相信裴清和会替人着想到这种地步,而是根本不敢想,他们只是两个萍水相逢的江湖浪子,哪有谁甘愿为了谁付出这麽多的道理。
「这才是真的想太多。」秋灿摇头哼了声,把东西重新收拾,藏回原本配置的地方,然後脱鞋袜上床睡觉。
直到很久以後,秋灿才体悟到世间有太多事没道理可循,就像日升日落、花开花谢,就像风起何时,来自何方。
到了盂兰节,各家各户设食祭祀,绦草堂同样准备许多东西供养祖先香火,捐出不少药和米粮,市集纷纷卖纸糊器物,还能听到不远处庙宇办的法会传来颂经声。这天热闹得不像鬼节,秋灿忙得一身汗,叶云隐一样被晒得满脸通红,夜里少年们邀秋灿去放水灯,医馆的人就一起到定星川。
听说定星川的川水会汇到另一条大河川,然後一同流向海洋,定星川往镇外有个湾,不少人打赤膊拖着纸船在水里往外跑,秋灿看了感兴趣的问少年之一:「阿杞,他们在忙什麽啊?」
「哦,出那个湾的船才能入海,鬼节镇上都要放大船,有钱的还会自己订做一些奇奇怪怪的纸船,听说漂得出海能度越多孤魂野鬼,将来能得很多福报。所以大家都努力把船拖到湾外,前头还有几个人在船上,以船拉船呢。哈哈。」
另一个少年捧着小纸船过来,拉秋灿说:「阿秋,我把三色旗弄好,我们来写名字放水灯吧。」
「好。」秋灿左顾右盼,问他们:「魏大夫、蓝大夫还有叶云隐呢?」
「魏大夫去义弟家吃饭,蓝大夫到邻村找娘子,叶云隐在那儿。」一个少年指着黑压压的河湾,沙渚上有几个男子在拖船,其中一个特别高大,旁边灯火照耀下看出那身厚实的肌肉,是叶云隐没错。
「他凑什麽热闹,哈。」秋灿笑着跟少年们找了茶棚坐下,在水灯上写好姓名跟祝福的话,秋灿理所当然写了不少对弟弟充满感情的话语,祈求冥福,两个少年旁观忍不住说:「阿秋你对弟弟这麽好呀。」
「就是,你弟弟在天上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秋灿浅笑,和他们一起到河边把水灯放了。灯火远离眼前,慢慢漂入点点星芒里,分不清谁是谁的,他好像真正的卸下心里的不舍和执念,因为严桦一定已经获得自由,真正解脱了。
虽说是鬼节,但鬼是人变的,或许也是和故人在梦里相逢的节日,秋灿真希望能在梦里再见弟弟一面,如此想来鬼节还真是温馨的节日。
秋灿茫然凝望河川,回神的时候少年并不在附近,大概自个儿跑去玩,因为他们都不是瘦弱憨傻的孩子,他并不担心。
河边有人卖花供鬼神,他付了几文把花放在神坛上,转身就要回医馆,蓦地回首,好像有那麽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看到严泓之。
「啊,怎麽可能。」秋灿揉眼,迳自好笑,那严泓之又不是鬼,怎麽可能撞见。真要讲,那就是他自己心里有鬼吧。
第9章 玖
秋意渐浓,这天绦草堂只留魏大夫,蓝大夫、叶云隐和其他医童都到近郊一座山上帮忙给果树修剪枝叶做整理,就等之後白露飘柚香,听说还种了一大片板栗,到时就能蒸软糯好吃的栗子糕点。
秋灿对栽植作物的事情不太清楚,跟少年们一块儿做事的时候,提了一大堆听起来愚蠢的问题,不过也因为这样,孩子们觉得他好亲近,喜欢捉弄他,他倒没有要跟谁套近乎的意思。
从小秋灿过的日子就险恶,吃过苦也挨过饿,有次饿了三、四天没东西吃,但给他东西吃的都是有目的的人,他知道天下没有这麽多便宜事,习惯看人脸色小心翼翼活。有段时期他学着仗势欺人,後来倚靠的家伙潦倒,他连夜逃跑,从此觉得靠自己最实在。
这次要不是因为想起了裴清和的承诺,跑来赌运气,秋灿还真不晓得杀人香如今的本业并非杀手,而是在各州各县开设医馆,悬壶济世。
以前秋灿只有一个弟弟,没想过跟谁交朋友,因为没一个人他觉得可靠,现在同样没结交朋友的打算,他只是来利用裴清和这个承诺而已。
「阿秋,你干什麽乱剪一通啊!」少年对着秋灿发脾气,指着他骂,然後抢过剪子对那棵幼苗道歉,似乎是个很喜爱草木的家伙。
秋灿看了好笑,少年回头瞪他呛道:「笑什麽?」
「呃,不,只是觉得你挺可爱。」
「竟敢取笑我!」少年并不动武,只是两手握拳捶秋灿手臂,秋灿笑着躲开,结果没蹲好被推坐在地,秋灿故意笑得更大声,另一个少年觉得秋灿太滑稽也笑起来,蓝大夫无奈摇头,叶云隐听到他们笑声便知是在偷懒,用内力在山上传音骂人。
这样的日子,要是能一直如此就好了。秋灿忍不住奢望,这是他在龙霜城没有过的念头,在龙霜城生活彷佛困在迷雾里,许多真相看不透,特别是严泓之这人让他困惑。
「唉。」秋灿像是笑累了叹口气,拍拍身上尘土继续帮忙,他无奈想着:「怎麽又想起他了。真讨厌。就不晓得裴清和去做什麽事,不会是跑去杀人吧?希望他没事快点回来。」
秋灿看着自己执铁剪的手,指背上有细小肉疤,想起那次洗澡时裴清和的模样,好像巴不得将他全身都看遍似的,当然是出於研究精神,倒不是有别的念头。
但这也不是头一次有人如此关注他身上的伤痕,以前在龙霜城……
秋灿叹了口气,又想起龙霜城,而浮现起严泓之这个人,没完没了。
一个少年凑到他旁边说:「阿秋,你这样叹气会把好运气给吹跑的。」
「啊?」
「真的,不要叹气了。」
「我说你们别老喊我阿秋,听来像打喷嚏。」
「哈哈哈,你没讲我还没发现呢。哈啾!哈啾!」
於是,叶云隐又骂人了。
秋灿其实觉得这些人有点古怪,好像根本不关心裴清和在外头干些什麽,那些小弟们更是没一个清楚他们的裴大哥去做什麽事,一个月慢慢在忙碌中度过,孩子们都在期待中秋。
一日清晨,秋灿难得没在少年们各种捉弄下被叫醒,而是自己醒来,不得不说他很少睡得这麽熟,就算在龙霜城也很少睡熟,可是他觉得绦草堂是个好的避风处,就趁这段期间养足精神。
每天做的事几乎一成不变,睁开眼到外头打水洗脸,然後跟着这里的人一块儿干活,秋灿非但不讨厌这种日子,反而感到莫名安心。
他出房门打了水洗脸,因为流了点汗,所以在屋里找乾净衣裳换,蓦地惊觉有别人在附近,猛地回头看,门口站了一个背光的男人。
「起得真早啊。」
「你想吓死谁是不是?」秋灿没好气的骂,因为那人是裴清和,只是胡子没刮,面上有青影,眼下有黑圈,算不上狼狈,可是看起来有点阴森鬼气。
来者负手站在门口,面容悠闲,嘴角一勾起来就是一副散步回来的轻松模样,多了点人味儿。
秋灿把衣襟拢好,边系腰带边问:「你刚回来?」
「是啊。」
秋灿穿好衣服就小跑步凑上前,头歪来歪去的打量裴清和,後者失笑道:「看什麽?」
「你这张脸是真的假的?」
「是真的。没必要我不会易容。」
「那还真是一张淡而无味的长相。」
裴清和笑颜依旧,却倏地敲了下秋灿额头,不知是他速度太快还是此举出奇不意,秋灿竟没能躲过。
「以、以前你不会这麽、这麽失礼!」
「批评别人的样貌,谁比较失礼?」裴清和话说得轻浅,没有要吵架的意思,只是单纯描述状况。
「我又没说你丑。」秋灿嘀咕着,食指擤了擤鼻子跟在裴清和後头出去,又问:「那事办妥了?」
「嗯。大概没人会再追杀你,除非是像严泓之那样的人。」
「什麽?那我的命有什麽保障,还有你拿他做例子,你认为他是怎样的人?」
「嗯……天皇老子都不放眼里的人罗。」裴清和来到厨房倒茶喝,坐姿端正,看起来就是人畜无害的斯文人,那形象无论怎样都与杀手沾不上边。
「用什麽法子才能解除里界的追杀令啊?」
裴清和抿着微微湿润的嘴唇,告诉他:「这规矩现在可能较少人知道,但还是有用。死的那几个跟你有关的人原本就是恶棍,又多是独来独往的家伙,很难有人跳出来主持公道。想杀你的人多半只是想利用你挖好处,或是骗取什麽名声而已,这种时候就得看谁的靠山底子硬。我便以杀人香的名义发帖给鬼灯们的四大据点,其中一个就是北方的千韬山,要他们放消息说杀人香要秋灿的命,谁都不许妄想。」
「就这样?」
「对,就这样。」裴清和点头。
「为什麽要花一个月?」
「我想趁回去玄草堂之前四处玩。」
秋灿冷眼乾笑,低头喃道:「害我以为……」
裴清和跟着低头凑近,打趣的说:「你该不会是担心我安危?」
「废话!」秋灿抬头大声吼。「要是你出事,我怎麽办?」
「可惜对我讲这话的不是漂亮姑娘。」
「哼。」秋灿根本没心情跟裴清和开玩笑,迳自跑出厨房准备到前头开门。
这时碰巧魏大夫从楼上下来,手上端着一杯茶随口问:「清和活着回来啦?」
「他还能有啥事,哼!」秋灿气呼呼的,他不晓得为什麽自己要这麽激动,大概是真的有点担心,更气恼自己被耍弄。
魏大夫在後头说:「那不一定,就算顶着杀人香的名号被江湖人追杀一个月,有没有事很难讲。」
「被追杀?」秋灿停下脚步回头问:「被江湖人追杀?」
「清和不是把你的命要了麽?想对江湖人放这样的大话,就得有相符的本事,代价就是为期一个月的猎杀,没被杀死,当初的话才能被认同。不过为了不被察觉杀人香的底细,清和只能一个人在外头过,鬼灯收了他的消息,自然会把他的行踪卖给别人,所以一个月来他大概没一天好睡的。」
秋灿现在才了解裴清和去做了什麽,可裴清和却只说是去游玩,根本两码子事,他错愕回首,和走出厨房的裴大夫对上目光。
裴清和挑眉微笑,一派悠然的晃上楼,秋灿扬声喊:「你去哪儿?」
「睡觉。」
魏大夫哼了声,吩咐道:「你让他睡吧。别管他了。再几日他就要走,你跟他一块儿走?」
「我……」
「随便吧。不过你要是走了,那间房就变回仓库用,收留这麽一个蠢蛋我还挺不乐意。」
「这话伤人啊。」秋灿讪笑。
「你书读不多又不聪明,我讲的是事实。」
「是是是。」事实往往伤人,秋灿觉得魏大夫太可怕,还是面带笑容的蓝大夫好相处,他夹着尾巴就逃到前头,远离魏大夫。
裴清和确实整个月没能睡好,以往都是他伏击目标,还没有过被当作目标的情况,但生命遇到危险的经验不算陌生,他曾被扔到山里,只带了一把短刀想办法活下去。
对外界而言,杀人香这组织早就是百年前的传说,但对他就是宿命,他的母亲弃他而去,而且杀害了他的生父,他决定成为杀手时,第一个杀的就是那个狠心绝情的女人。
他想变得更坚强,直到能保护所有他想守护的事物,而他明白这必须付出代价,所以被带去山里,他并不怨恨,他认知到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直到後来,长老们安排他另一个身份,要他学医,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内心充满矛盾,一手杀人,一手救人,他觉得迷惘。
直到去年的大年夜,他遇到秋灿这个男人,当时秋灿趴在桌上睡着,一边念着一个叫秋桦的名字,一边流泪,他觉得秋灿当时的样子也很旁徨,不禁觉得好奇。
裴清和并没有在秋灿身上找到什麽答案,也没有消除那份莫名的好奇,只是每次见面秋灿的时候,心里有点骚动,但更多的是之後的平静安心。
「你知道你刚才流口水麽?」秋灿靠坐在床架边,戏谑的打量裴清和。「睡这麽爽?」
裴清和一脸懵懵的望着秋灿,抹抹嘴边,并没有秋灿讲的口水,他坐起来问:「什麽时辰?」
「亥时正。」
「这麽晚你在我房里干什麽?」
秋灿笑得别有深意,他知道裴清和能睡得这麽熟,是因为绦草堂是自己人的地盘,看到裴清和这麽没防备的样子,看起来真想狠狠捉弄,忽然间他了解为什麽那些孩子每天都想尽办法要看自己出洋相了。
「嗯?」裴清和歪头看人。
「没干什麽。借夜壶。」
裴清和闻言往角落的夜壶扫了眼,摆手道:「请自便。应该是空的。」
秋灿并非是来借东西,但还是装装样子把夜壶提起,背对人问:「你为什麽不跟我解释,自己让那麽多人追杀?这是义气还是信守诺言?」
「江湖杂鱼才碰不到我一根汗毛。别把我想得太伟大啦。只是觉得找个伙计回玄草堂帮忙挺不错,你在这里做什麽,到玄草堂就跟着做什麽。」
「我还没答应第二项。」秋灿回头睨他。
裴清和徒手把长发往後梳拢,不冷不热的确认:「你不想?嗯,那倒是,你自由惯了。随你吧,反正我救你一命,还有两条命。」
「我没说不好,我是想问你何时动身。」秋灿一别扭,说话也大声。
裴清和点头想了下,忖道:「很久没跟他们过中秋,今年就在这儿过,之後就能动身南下了。」
「噢。」秋灿点头附和了声,转身拿了夜壶要走,忽地被裴清和喊住,他走到房外要关门,从虚掩的门缝回觑。
裴清和扬起很是愉快的笑容对他说:「就算你决定不到玄草堂,你的命也是我的。」
「呿。」
秋灿比了一个手势骂人,关门走人,心脏噗咚噗咚乱跳,搞不清楚那是什麽意思,只觉得裴清和在戏弄他,将来有机会他一定要裴清和出糗。
* * *
夜半风动,暗香飘送,这晚秋灿灌了一大壶水,害自己跑了两次厕所才想起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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