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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一段白月光-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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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陛下,我在呢。”

章颉自己吓了自己一回,便再也不多说这回事。他想得开了,至少人还在身边,如今也并不是很糟糕的情况。

他很久没有去讨好人了。但多得是人来讨好他,他也曾做过,他于此道并不生疏。然而他却并不想讨好严清鹤——他会小心翼翼地试探,也或许会不受控制地爆发。他应当更加理智,步步为营,做一些更合理的规划,不是像十几年前一样,兀自着急,最终却放手。

但他做不到。他的理智告诉他应当这样做,然而情感却在抗拒——他害怕失败。他害怕连现在的局面都失去,他害怕噩梦成真。

他不年轻了,没工夫也没有心思去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但如果把余生都耗在一个人身上,他还是耗得起的。因而他不再急切,他还有时间慢慢消磨,慢慢补偿。

入冬了。严清鹤给赵晟的信送出去尚没有多久,大约赵晟还没有收到。然而北境却传回消息,被流放的赵衡方难耐严寒,伤病交加,已经死了。

虽在意料之中,但严清鹤不免唏嘘感叹。章颉道:“朕把他放出去的时候,就没想他活着回来。”

严清鹤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陛下暂且留他一命,已是仁慈了。”

严清鹤忽然又问道:“那如果是严氏呢?”

“什么?”章颉微微皱眉,但并不是不悦,只是些疑惑。旋即他微笑道:“法办。”

严清鹤莫名地松了一口气。皇帝说 :“怎么,失望了吗?”

“不,”严清鹤说,“很好。”

章颉明白他。严清鹤宁愿跟着一个明君受苦受累,也不愿意在一个昏君身边享尽荣宠。他能理解帝王之道,留给自己投机的余地却很有限。大是大非上,他宁愿身败而不愿名裂,如果让后世知道他靠陪睡皇帝枉法,那还不如法办。

然而至少至今,严氏尚未犯法,也不必谈法办。不多时,却有了严沧鸿平迁的任命,从户部尚书转吏部尚书,严复良也加了太子太师。

吏部是六部之首,以严沧鸿的年纪做到这个位置,确是难得。皇帝特意向严清鹤解释:“这是法办。”

宰相任命后就一直兼着吏部尚书,如今交接得差不多了才放下。吏部尚书的位子空出来,没从吏部上人,是严沧鸿转去了。皇帝又补充道:“朕早和你说过,想要伯瑜到吏部。原想再等几年,但没料到出这样的事情,眼下正有了机会。”

严清鹤正闲着写字,屋里炭火太旺,他把窗子稍开了些透气。皇帝和他说话,他就搁下笔,一丝风却吹动了没拿镇纸压着的纸。

章颉伸手压住那张纸,却见写的是:“八风儛遥翮,九野弄清音。”

并不名诗,他却恰好知道。是齐高帝萧道成的一首小诗,名叫《群鹤咏》。

然而后两句是:一摧云间志,为君苑中禽。

他只做没看到,亲手把那张纸放回去,拿镇纸压好了。严清鹤笑道:“陛下哪里用这样和我解释,我不过几月不在朝中,不至于连这些都看不懂了。”

皇帝转转手上的扳指,也笑着开口:“你的父兄,朕都可提携重用。但你不行——朕怕你怨朕。要是有朝一日你做到相位,朕要寝食不安的。”

片刻后,皇帝道:“开玩笑的。朕舍不得放你走。把你放走了,就回不来了。”

第三十三章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严清鹤听到这话,几番欲言又止。他问陈谨行:“你真的想清楚了?”

朝廷要派专人去岭南,惩治流匪,开化民风,开通商路,运输物产。没人想去那蛮荒之地,然而陈谨行主动请缨。别人也许不明白为什么——谁还会记得赵衡方的小儿子在那里呢?哪怕记得,陈谨行怎么会去上赶着和那罪臣之子扯上关系呢?应当是避之不及。

但严清鹤却明白,所以他更觉得陈谨行是疯了。

陈谨行道:“为荔枝都可,为人如何不可?”

严清鹤觉得他从前白教导陈谨行了。陈谨行知道严清鹤为他好,又道:“并不是长留在那里,不过去做一阵,事情办了就会回来的……我明白道理的。”

严清鹤要给他气笑了:“要是回不来呢?那地方去了就那么容易回来吗,谁去替你?你无亲无故,无依无靠,谁去捞你?你家里千辛万苦地供你出来,要你光宗耀祖……你却拿这开玩笑。”

“多谢严二哥教诲。”陈谨行说,“我仔细想过的。老师说能出任做出成绩也是好的,我留在这里,也未必是好事。”

他说的老师是主考官景铭昭。严清鹤听到景铭昭关照他,多少放心一些,然而还是叹气。

陈谨行又道:“严二哥,我是真的怕他撑不住……我是拿前途冒险了,但我怕,我怕我再也没机会见他了。”

“您且笑我年少轻狂吧。”陈谨行低着头,“但我想好了,不会后悔的。”

严清鹤的确是这样想的。他其实并不比陈谨行大了几岁,心境却大不相同了。然而看陈谨行一腔赤诚的样子,他又说不出阻拦的话了。

这青年不计得失的一腔孤勇,到底是情意够真,还是见事太少,无知无畏呢?

他叹道:“你去吧……要是真的有事,我尽力帮你。”

陈谨行对他深深一揖,拜谢而别。

到年底时,各部都开始赶命似的赶活儿,连同严清鹤都没日没夜地忙起来。一直赶到腊月底,实录基本算是做完了,只等过了年再修缮细节。

严清鹤得了年假回家长住一阵。他对皇帝说:“陛下,明年见了。”

皇帝说:“明年见。”

他说:“祝您过个好年。”

皇帝说:“你也是。”

大年三十的夜里,歌舞升平,灯火通明。外头下着大雪,爆竹噼里啪啦地,把积雪都炸开,火光冲天,照亮了一隅黑夜。

明亮,热闹。不是夜晚,宛如白昼。

皇宫里宴饮未停,乐音不断。炭火和酒都让人燥热,熏香和酒都让人迷醉。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欢饮。孝仁太后又老又病,她需要安静。她的宫殿里没有乐音,没有宴乐,只有一盏盏明晃晃的灯,安安静静的。

先太子过世以后,她就一蹶不振,不理俗事。皇帝登基以后待她很好,她也只缩在宫里念佛。如今她身体很不好,平日此时她早歇息了,然而或许是过年的气氛感染了她,太后今日竟然各外有精神。

她说她想见见太子,于是皇帝就让太子去给她拜年。

她不能被太多人打扰,只有一个太子最贴身的宫女随他去见太后。太子走入太后的宫殿,他很少来,并不熟悉这里。

或许是刚刚从热闹的宴席上离开,他觉得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怪异。屋里很热,但什么香都没有熏。

太后躺在床上,苍老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孩子,走近一点,让我看看你。”

太子依言走近,太后伸出一只又枯又瘦的手来,拉住他的手。屋里这样热,太后的手却不暖和,但也不是冰冷,像木头。太后笑得亲热,木头一样的手拉着他,他不大习惯,但也不好躲开。

太后说:“本宫许久没有见过你了……”

太后叫宫女端来一盘点心,虽小却精,五花八门,瓷盘中间一朵盛开的牡丹上,摆着太子喜欢的奶皮松子酥。

“好孩子,吃点东西吧。”

太子拣了一块点心,拿在手里。太后说:“好孩子,吃呀,你吃了,奶奶高兴。”

太子刚刚吃得撑了,但太后盛情难却,他还是咬了一口。太后脸上的枯皮也笑了一朵花,用手不住地摩挲太子的手。

太子手里攥着那块松子酥,他拿得太用力,点心的碎屑一直往地上掉。他想走。

一出门,太子就将那块点心悄悄丢在草丛里,用帕子拼命擦手。他不喜欢这里,他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宴饮初歇,残局方撤。正是夜最深的时候,玩累了的人们刚歇下没多久。要是等到破晓,全城就是一片喜庆的鲜红,是一年最喜庆、最吉利的日子。

然而皇宫之中的人们却不得好眠。太子回去就说是不大舒服,但只以为是吃多了积食。不多时居然呕吐起来,上吐下泻,越发严重,像是吃坏了。于是半夜三更,一大群太医被传过来,先开了止吐的方子,聚在一起,诊了又诊。

宫里是一样的菜,怎么旁的人都好好的,偏偏吃坏了太子呢?

许久,太医们得出个结论:应当是中毒了。本该上吐下泻,直到脱水脱力而死,但所幸用量不足,不碍性命。

满室死寂。皇帝沉着脸,眼眸半垂,一言不发。刘善轻声问道:“您可诊清楚了?您再仔细想想?”

为首的太医答:“**不离十。”

于是宫中即刻封锁,御膳房的人全都控制起来,连同所有上菜的、布菜的、接触过太子的宫女太监,一个不落地搜查。然而此时残羹也收拾了,碗筷也清洗了,再难一处一处地求证。

赵贵妃听到太子性命无虞,顿觉劫后余生。她此刻高度地紧张,神志分外清明,反而显得极其冷静。她独往一间空房,又叫了惠妃来。

惠妃听说太子忽然生病,但尚不知是中毒。然而她也觉出不大对劲,亲自抱着她的孩子哄了好一会。她听赵贵妃忽然叫她,顿觉不详,恋恋不舍地放下孩子,又回头看了几眼才走。

此刻宫中严防,是赵贵妃亲自解释了才放了惠妃进来。屋里并不大明亮,惠妃小心地问道:“姐姐,怎么了?太子好些了么?”

赵贵妃先是叫她坐下,然后慢慢开口道:“太子中毒了。”

惠妃大震,说不出话:“那,那……”

赵贵妃似笑非笑:“万幸老天保佑,用得少,已无大碍。”

惠妃捂着心口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宫里现在正在清查呢,”赵贵妃道,“到底是谁下的毒,还没查出来。”

她说完这话,就静静地看着惠妃。惠妃当然明白赵贵妃想说什么,她脸上露出惊恐:“姐姐什么意思?”

赵贵妃依然不说话,惠妃忙辩白道:“姐姐,真的不是我!”

赵贵妃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才说:“你知道皇上喜欢个男人……也许从此以后,就再没有别的子嗣了。要是太子没了,那不就……快该轮到你的犀儿了吗?”

惠妃又惊又急,直跪在赵贵妃身前:“姐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哪里敢动太子呢,我怎么会同姐姐争呢!您要是不信我,您,您,我宫里您随便搜便是了!”

赵贵妃轻轻将膝盖上惠妃的手放下去,说:“本宫已经在搜了。”

惠妃在赵贵妃脚边痛哭不已:“姐姐原来从来不信我……我向天起誓,若是我做的,我和犀儿,我全家,全都,全都不得好死!姐姐要我怎样自证清白呢?妹妹愿以死明志,只怕留犀儿一个人在世间,孤零零地无依无靠……姐姐要怎样才能信我呢?”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呢?”赵贵妃伸手摸了摸惠妃的发顶,“要是真相水落石出了,你当然就清白了。但在此之前,我是不能信你的。”

惠妃哭得浑身颤抖,赵贵妃微笑道:“别怕,没有实证,我是不会动你的,也不会动你的孩子。”

就在一片兵荒马乱时,深宫的最深处,那个最安静的地方传出了消息:太后薨。

第三十四章

大年三十,一年最喜庆的夜里,太后去了,而太子被下毒。所有人都没了过节的兴致,而感到毛骨悚然,甚至于开始怀疑这两件事的关联。

但太后确实是寿终正寝走得安详,没有一点中毒的迹象。前半夜格外的精神,也更像是回光返照。

然而这两件事总像是有诡秘的关联,此来更需加紧破案,严防死守。如果为太后发丧,势必人员混乱,难以清查。于是皇帝下旨,太后的死讯暂且隐而不发,增派人手搜查,所有人非有令不得随意走动。

皇宫里快翻了个底朝天,查出了许多辛秘与禁物,然而偏偏没有毒害太子的确凿证据。伺候太子的宫人都被押着,复述太子一日里从早到晚去了何处,吃过什么;早午晚各用了什么菜,吃了几口,都要一一地记下来。

收效甚微,但必须继续。太子贴身的宫女思索一阵,说道:“夜里去了太后宫里,吃过一口松子酥……”

她们已被查问了许久,尚且不知太后仙逝的消息。但审问的人却知道,他听得“太后”二字,睡意立时消散了,问道:“你再说一遍?”

宫女不知何处说错了话,只道:“太后叫太子过去,请太子吃了点心。”

审问的人急道:“大声点,再说详细些。”

宫女想了想,道:“大约在亥时,太后请太子去,不过闲聊了几句。太后请太子吃点心,浣芳姑姑端来的,太子只拣了一块松子酥,吃了一口,出门便丢了。”

皇宫被查了个彻底,除了刚刚过世的太后的宫里。

此处非同寻常,不比别处,底下的人不敢轻举妄动,赶忙上报皇帝。于是皇帝亲往,扣住小厨房的所有人,却不见那个端糕点的宫女。

这个“浣芳”是太后心腹,伺候太后已有许多年,到了年纪也没有出宫去。外头的宫人说,浣芳姑姑要亲自为太后整理遗容,此刻还在内室,没有出来。

负责搜查的大太监看向皇帝,皇帝只一点头,那太监就说:“进。”

门一打开,赫然便见这宫女挂在梁上,已然自尽了。在场的人皆是心里一沉,真相已然呼之欲出了。

太后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蜡黄,了无生气。搜了房里,却也不见剩余的点心。那大太监问太子的贴身宫女:“太子把那块点心丢在何处了?”

“大致就在……此处……”顺着宫女所指方向,果然在枯草堆里找出半块松子酥。

“你可看清楚了?确是这块?”

“奴婢确认。”宫女说,“太子喜爱吃这点心,错不了的。”

于是太医拈了一点碎屑品尝,又叫人抱来一只狗,喂了它小半块点心。

毒是放得狠,点心都变了味。那只狗吃过不多久便倒在地上,哀哀叫着,口吐白沫。

小厨房的人跪在地上,涕泗横流,一个一个只哭叫道:“都是她一个人做的!我们全都不知情啊!”

“她做的?她做了什么,你怎么知道?”那大太监问。

“必然是浣芳毒害太子,已经畏罪自杀了啊!”

“哦?”大太监笑道,“你倒是清楚。许是浣芳感念太后恩德,便陪太后去了,你正有了个栽赃的好借口。”

那人吓得屁滚尿流,拼命磕头:“公公,公公,冤枉啊!您明察!”

大太监不理他,转而又向方才门外的一群宫女太监道:“你们呢?一群大活人在这儿,怎么就看不住一个浣芳?别想着装傻,她要是真凶,你们全都是共犯。”

一群人惊慌失措,然而皇帝尚在,场面就极为压抑。一个小太监欲言又止,查案的李公公点了他说:“你有什么话,说。”

那小太监爬到他脚下,结结巴巴地说:“太,太后,奴婢听到是太后,太后叫浣芳姑姑……”

皇帝极阴沉的脸色又沉了一分。那大太监犹疑不决,向皇帝投去目光。

所有人屏息凝神,只听皇帝轻声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诬陷太后。”

那小太监哭喊着辩解,但皇帝不再看他,转身离去了。于是就这样结了案,是太后身边的浣芳姑姑借机毒害太子。并没有说什么幕后主使,也没有说缘由,也没有人说她怎样就知道太后恰好要在这一日请太子。有人说是浣芳从前与赵贵妃有不和,但不过都是捕风捉影的猜想罢了。

严清鹤清晨醒来便听说宫里出了事情。虽说事情尚未公之于众,然而他们消息毕竟灵通,多少已有耳闻。然而毕竟又是模糊的消息,只听什么投毒案、太医奔走一夜,甚至于准备丧事,还是一位大人物。

严清鹤吓得浑身发凉,但静下心想想,要是皇帝出事了,不可能这样平静;何况这样的小道消息总是越传越夸张,越传越骇人。然而他又实在静不下来,他一坐下来就要胡思乱想,一想就要想到最坏的地方。

人们没心思认真过年了,都在议论纷纷。就算他管住自己的心,他管不住别人的嘴,人常常觉得流言比理智还更可信些。

那些可怕的想法只是模糊地闪现,他从不敢认真地想什么“万一”、“如果”。他只是不停地想,他应当见到皇帝,这样他才能够安心。当然并不是因为害怕出了大事天下生乱——他不能答应皇帝,但如果皇帝有个三长两短,他却是全天下最悲痛的人。

此刻宫里还是戒严,他立刻想法子联系了刘善进宫去。如果什么事都没有,那是最好的,皇帝不会责怪他的莽撞,也不会厌烦他;如果出了什么事,而皇帝嫌他添乱,那也无所谓,他只想见皇帝一眼罢了,见过就离开。

但是,如果都不是呢?严清鹤刚刚想到这里,恰走到皇帝寝宫门前。

他看到了皇帝。皇帝刚刚和紧急诏来的几个礼部官员商定葬礼的事宜,他们将要把太后的死讯昭告天下。皇帝一夜没睡了,累得甚至于不想做出任何表情了,只是闭目养神。他没有睁开眼睛,但他知道是严清鹤来了。他也没有问严清鹤为什么来,只说:“你坐吧。”

严清鹤看到皇帝神色疲惫,眼下青黑,然而毕竟是好好的在这里。就是这样平常的景象,像从前的许多天一样,他此刻却感到一阵莫大的庆幸与喜悦,以至于鼻腔发酸。

他没有坐下,他伸手去摸皇帝的脸,去碰他眼下的泛起青黑的肌肤。皇帝微微睁开眼睛,凝视他一会,说:“朕很好。”

“嗯。”严清鹤发出一个音来回应。

“只是累了……”皇帝说,“太后昨夜死了。”

这在严清鹤的意料之中,毕竟太后几年来其实不过是苟延残喘,油尽灯枯并不意外。

皇帝说:“她真会挑时候,要全天下不好过……”

皇帝说完,还笑了笑:“但她居然还不满足,她要太子给她陪葬。她太疯了。”

严清鹤心中震惊,很快将零碎的传言拼凑起来。他去牵住皇帝的手,与皇帝十指相扣。

“她给太子下毒……是太子命大,老天有眼,不愿收他。”

严清鹤说:“没事就好,太子没事就好。”

皇帝说:“这么多年了,她到底还是不甘心。是朕糊涂了,居然信她……几十年来她一直待朕百般的好,朕居然就信她了。是朕大意了,料不到时至今日她还想对太子动手。”

严清鹤问:“是因为当年的事吗?她不信您?”

“谁知道呢。”皇帝轻笑,“哪怕她信了,也是心中不平。朕原想她是老糊涂了,就算太子真的……真的没了,又能怎样呢?还会有新的太子的。”

严清鹤感到这话有些冷,但他知道皇帝的难过。皇帝接着说:“但后来朕明白,她并不是想怎样。她只是想朕不痛快罢了,她要死了,朕却还好好地当皇帝。她不痛快,也就想给朕添堵。

“朕侍她如生母,然而到底并不是亲生,仅此罢了。”

严清鹤握紧皇帝的手,说:“都过去了,都没事了。”

“是,没什么。”皇帝说,“她再怎样难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她动不了朕,也动不了江山。毕竟还是在朕手里……”

第三十五章

前尘往事虽多,然而太子毕竟只是个孩子,说到底是无辜蒙难。

虽然皇帝说,就算太子真的没了,也还会有新的太子。然而也并不是真的就这样容易,太子也毕竟还是皇帝的亲骨肉,是皇帝很喜欢的、寄予厚望的孩子。

皇帝为此事杀了许多原先在太后宫里的人,还有太子身边的。然而杀人于泄愤或解决问题,都并不是很奏效,他依然心有余悸。并且他很清楚,这样的事情只能防,而无法禁止——人们各怀鬼胎,只要站在最高处,万人膜拜,也是万人觊觎。不管是太子,还是他,或是与他相关的人,总要承担这样的风险。

但皇帝的忧虑与恐慌很少表现在脸上。皇帝看起来十分平静,只是过于平静,而很少说话。

严清鹤说:“陛下,您看,做您的身边人,是要冒险的。”

皇帝说:“是啊。”

严清鹤说:“如果有一天,有人用我来要挟您,您一定会舍了我的;如果有一天,我因为您出事了,没命了,您也还是照样过的。”

皇帝说:“是啊……”

皇帝说:“你回家去吧。”

严清鹤问:“您想要我留下吗?”

“你会为朕留下吗?”

“我没法说从今往后……”严清鹤说,“但少留几日,且要不了命吧?”

皇帝忽然笑起来,说:“那朕要感谢你。”

严清鹤说:“不必谢我。陛下尚未找到新欢,我只好勉为其难,免得您再抱怨自己是孤家寡人。”

这个笑话不太好笑,但两个人都笑起来。他们在一起时,很少这样笑。然而此时,天下大丧,红纸都换作白布,他们全都没有好心情,却莫名笑得这样开怀。

严清鹤知道皇帝心中难过。太后过世,太子中毒,太后怨恨他、暗害太子,哪一件都会使他难过。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别人都害怕皇帝发怒,但有几个人在意皇帝难过呢?皇帝说皇位使人心硬,然而他毕竟也还是个人。是个人,也就有骨血亲情,也就会感念别人的关怀,也就会为背叛和怨恨伤心。

从前皇帝使他难过,而又不在意他的难过。但他到底不如皇帝心硬,如今皇帝放下身份一回一回地向他道歉,求他的回应。他虽不敢接皇帝的真心,却又不忍心冷眼看皇帝难过。

他们笑过一场,感到头脑里有些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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