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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隙-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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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立把他圈住,下巴搁在王病头顶,“你先回答我。”

“……不要说话。”

“怎么了?”岑立像对待一只撒娇的猫,手指一圈一圈绕着王病的发丝。

王病隔着衣裳,手搭在岑立的胸口,声音颤抖地问道:“这里……痛吗?”

那个伤口他自己胡乱包扎了而已,刺得不深,肉都烫熟了,没想到还会流血。

岑立感觉到颈窝已经湿了,怀里的人全身都在颤抖,抽泣声克制得很轻细。

这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在为自己根本不放在心上的一点伤而哭泣。

岑立更用力把他抱住,仿佛湍急的河流里溺水的人死抓着浮木,王病轻蹭着他的肩膀,双手紧紧抓着岑立的衣领,像个初生婴儿般蜷缩着,边哭边断断续续道:“你要是…死了,我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没有了。”

“不会,你还救了我呢,我都听祁湘湄说了,好了,别哭了。”

“是我的错,我不想连累你,可是,我又想跟着你,我很没用,可是还是想,做梦都想……”

“我回来的路上,以为你死了……”岑立在半路甚至有过不回祁府的念头,他害怕看到他血流不止的惨状,害怕回去迎接他的是冰冷的尸体。

岑立深呼吸一口,恨不得把那人身上淡淡的药味都吸进身体里,填满心脏。“你别再来这么一次了,我经不起折腾了,真的。”

王病泪水盖过眼眶彻底决堤,直哭得昏睡在岑立怀中。

和岑立见面第二天,林毅就到府衙里做客,答谢张闵和韩匡帮他找人一事,并且明确表示了不好意思再劳烦他们二人。

韩匡疯了一样找王病和画像上的人,然而林毅却告诉他不想找画像的人了。终于在韩匡一再逼问之下,林毅被问得不开心了,不知道韩匡为什么突然对岑立这么上心,只敷衍道人已经不在汝南郡了,再一番感天动地的感谢话,乘着马车离开了汝南郡。

六月盛夏,被热气蒸得变形的街道旁,韩匡坐在茶馆灌了口茶,抹了满头大汗,正要起身时,手下一名士兵突然呈过来一封信,说是一个路过小孩送的,韩匡本想扔掉,却看折叠的信上一个“病”字,立马欣喜若狂地打开。

“不告而别,得罪。一切安好,望君珍重,勿寻。”

来来回回就几个字,韩匡看得闭着眼睛都记得每一个笔画。

一个热得满脸通红的士兵看韩匡脸整个铁青的,既担忧又恭敬地上前道:“韩都尉,下个地方就是玉竹巷了,士兵们休息好了。”

韩匡把信折好收进袖子的口袋里,迟钝地回想着他们短暂的相处时光,又想到那夜比自己还着急寻找王病的人,许久,无奈无声地做了个笑的表情,朝那名士兵道:“不用了,命所有人出城,回到城外营防。”

都尉属官魏功曹俯身在韩匡耳边道:“斥候来报,一直屯守在颍水另一边的楚军有所动静。”带了点责怪的语气郑重道:“韩都尉不可再任性了。”

“知道了。”韩匡起身,结了账。走出茶馆,却见陈澈云正要进茶馆,忙行礼问候。

“下官见过裕和王殿下。”

陈澈云从马车下来,神情淡然,“孤听闻楚军有异,而北部都尉竟然不在军营里,孤本不信,现在也不得不信了。”

这一番话说得林毅哑口无言,只好跪下来请罪:“下官失职,还请殿下降罪。”

“楚国狼子野心不灭,虎视眈眈已久,我辈更应当自强不息,收复失地。韩都尉应该比谁都明白国家大事,不可儿戏。”

“下官知罪。”

“起来吧。”陈澈云本也没真想责罚他,只是听说韩匡把一部分士兵召进城里只为掀翻汝南郡的地皮找一个人,他是裕和王,虽然没有了汝南郡治权,但是皇亲身份摆在那里,怎么也不能对韩匡的行动置之不理。将韩匡从地上扶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韩匡脸色很不好,看起来像被人往脸打了一拳,陈澈云知道不是被自己怪罪的原因。

陈澈云抬头,看着远处高而密的云,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本来是想安慰韩匡,话说出来,又不知是对谁说了。

“人啊,不是什么都强求得来的,你今天得到了会欢喜,明天就得挖空心思留住,既然如此,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总比相互怨怼好得多。你说是也不是?”

王病掀开车帘看了外面的天空,心下念着韩匡有没有收到信,虽然韩匡对他做过出格的事,但归根结底他也是真心为自己好,而且还掏心掏肺不计回报地找了他那么久,好不容易见了面,他又不辞而别,实在太也不是人。

“回来躺着吧。”岑立剥了颗荔枝,想借此吸引王病的注意力。

然而再怎么想也没用,王病干脆放下车帘,想要伸手去拿荔枝,却被岑立躲过,然后就荔枝堵住嘴,微红了脸问道:“崇延在颍水附近出现,我们此番去往平阳,真的稳妥吗?”

“他就算不出现在那,我们也要回去的,那里有我爹的残余势力,不过为了不引起崇延的注意分散了,汝南郡只是其中一股。平阳路途遥远了些,汝南郡也是好的,可惜你看,裕和王还有韩匡都不是省油的灯,相反崇延迁都洛阳,在平阳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起事的话难度比汝南郡要低些。”

王病点头,又咬住递过来荔枝,偏过头以掩饰微烫的脸颊。

百香楼被贴上封条,还是张闵亲自贴的。陈澈云见张闵离开,放下车帘,转头出言朝马车内的人安慰道:“会再见面的。”

这座曾经风靡汝南郡的红尘酒楼被时间腐蚀摧残,只剩那夜最后的辉煌供后人回味,令后人得以窥见这如同一位传奇女子神秘的面纱下的一角惊艳。却是没有人知道,这简单的两条白色的封条,已经连同她的主人的心房一并给封住。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倖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纳兰性德

      第四卷·终





第五卷 燕然未勒
第53章 星火(1)


王病下船,看见一片惨遭□□的焦土。

平阳郡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秦末汉初,有个叫魏豹的人跟随刘邦项羽四方征战,后来项羽分封诸侯王,魏豹因有战功被分封西魏王,王都就在平阳。有一天有人给王后算卦面相,说王后相貌大贵,其子定是天子,魏豹听了大喜。彼时楚汉之争逐渐升温,大家都认为项藉必胜,于是西魏王叛汉联楚,后被韩信虏至荥阳,被汉将所杀,而王后的儿子确实当上天子,不过是与汉皇帝的儿子了。

岑立的爷爷刘格曾在此定都,一直从赵国亡国到楚国建立这短短几年时间,平阳一直是赵国的都城,也难怪岑立会选择来这里了,几年匈奴人在此打下的根基虽不深,却也不是建国半年的楚国能轻易撼动的。

故国重游,一切尽是残败景象,连一路从水路而来的莲花都含着苞不敢绽放。愍帝继位后,七王举旗而反,大小乱贼皆称英雄,群雄并起逐鹿中原,留下一片马踏过后的疮痍大地。

船夫是个黝黑佝偻留着白发白须的老人,背上还绑着个瘦白的孩子,接过王病递给他充足的银子后,好心提醒道:“公子是中原人,不该来此是非之地啊。”说完将竹杆插进水里,一个巧劲把船撑离岸边,背上的尸体被他这个动作晃得动了一下,像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头往后仰,空洞的黑眼睛盯着王病。

 “走吧。”岑立轻扯一下王病的袖子,“这里被我爷爷看中选为都城,重新规划改建,不跟紧小心迷路。”

王病嗯了一声,任由岑立拉着他走。其实从他离开梁国踏上异地那一刻起,所见到的跟山水澄澈的山阴大相径庭。他看到十五岁的少年刀枪都握不紧就被征调去打战,八十岁的老兵只托人送一块头巾回家乡,女人在龟裂的田地采着野生的葵菜和谷子做饭,无数流浪街头的小孩因为抢了一个馒头被活活打死,六七月干旱天灾之下甚至出现人食人。

梁人大多数逃往南方龟缩江北,少部分走不掉的人也已经在刘格或刘寇时期屠杀殆尽,现在最惨的还是匈奴人,被后来崛起的羯人充当军粮。

“祁湘湄和莫万空他们留在汝南,真的没事吗?如果我是崇延,我会选择在汝南撕开口子挺进建康。尚且不知朝廷……梁国皇帝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在弃汝南不顾,我们应该把他们也带出来的。”

“只要发现我不在了,崇延很快就会撤走,这是他们说的,而且在汝南还有我们族人,总得留下几个人和韩……总得有人接应从洛阳逃往汝南的族人。”

王病见岑立停也跟着停,低头看见一块大石头,绕了过去,“但愿如此,否则兵戈一起,汝南郡的人都难逃一劫。等一下……他们为什么是往汝南逃而不往平阳?”

岑立在前方开路,拨开半人高的草丛,“平阳早就是一片废墟了,而且崇延经过平阳那一战死伤惨重,他现在忌惮你们大梁的士兵,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去汝南总比在平阳提心吊胆防着无所不在的楚兵好些。”岑立找到阴凉些的大树下,拿个水囊递给王病,“喝水,太热了,还要走一天的路才能到最近的村庄。”

王病接过水喝了,盖子没盖还给岑立,示意他也喝,并道:“《淮南子》记载‘汾水出燕京’,燕京山树木环绕,从燕京山上砍伐的木材都靠汾水运送,以前这里大概是繁华之地。”说完迈开步子,走上前。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既然靠汾水运输,临水而建的村庄又怎么会要走一天的路才到?不用说也是因为连年战争,把汾水河附近的百姓都逼走了。

岑立沉默接过水囊,仰头喝了两口,盖好重新挂回腰间,看了眼郁郁寡欢的王病,说道:“坐了半天船,要不休息一会再走?不急。”

坐了半天船确实有些累,但是王病并不是因为这个才伤感。日正中天简直能把人烤干,王病摇摇头,转头道:“现在不走,太阳下山又不好赶路,晚上再休息吧。”

“喏。”王病抬手晃了晃,道:“不走我先走了啊。”

岑立笑了,伸手轻轻抓住王病如同蝶翼般宽袖,领着他继续往前走。

这个动作不免有些好笑,但岑立很受用,仿佛牵着一个懵懂的小孩回家。这个人一不注意就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岑立也怕,不抓牢了,怕他像缥缈虚幻的泡影被风一吹就走。

夜,建康宫内。

陈淮看完豫州刺史送过来的信,心里五味杂陈。

陛阶之下,王弘正在汇报侨州郡县制实施以来取得的成果,大部分因为刘格和崇延的毫无人性的压迫与疯狂的民族复仇下流亡的士族已经得到妥当的安排,甚至在王弘有序的组织下,人口剧增除加深南北士族矛盾外还开辟了更多土地,这些新开垦的土地作为北方流民的领地,取自原本的旧地名,就此成为侨民的新家园。

虽然土著士族对此颇有微词,但是相对于接受,反抗已经显得不那么聪明。陈淮有一支先帝留下的精锐部队,就算是崇延对上这支军队也要风声鹤唳,况且他们的领袖顾家已经表明态度加入梁朝廷,众人也只能在心里诽谤,跪在大殿里心猿意马了。

“丞相,王家子弟个个才学精湛,我想让你弟弟去豫州御敌,如何?”

没别人的时候,陈淮在王弘面前是不自称“朕”的。

豫州处于长江上游,和楚国接壤,让王家人去御敌,实际上就是把兵权变相地交给王家人,或者是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的王弘。

皇帝不集权,反而把兵权拱手相送,这让王弘有些无措。王弘也清楚,陈淮这个皇帝当得委屈,他不被南方士族所认可,也因为出身非正统的流言被北方士族诟病,他当这个皇帝,全是为了王弘想做张子房的理想抱负。

这是陈淮早就想做的事,他一旦认定就非做不可。王弘有些恍惚,过了一会才拜倒:“臣代愚弟谢陛下隆恩。”

陈淮低低笑了,他只是想给王弘多些筹码,让他不用在顾思全面前低声下气,不用再在南北士族之间委曲求全。

“那就说定了,我明天早朝向百官宣布。”陈淮堪堪压下想走下去扶起他的想法,眉毛微微皱起,“你最近…很忙吗?除了朝会,都不来找我……”

“我听尚书令说,你常带着旧吴的贵族在秦淮河边设宴,甚至跟顾思全学会了吴语……我知道这些都是拉拢他们的举措,但是你,能不能稍微来看我一眼……”不要留我在冰冷的宫殿,直到无法忍受思念摧残,再三诏你进宫才来。

陈淮越说越小声,他自己也知道这很孩子气,可是就是没法忍受。明明他为了王弘当这个皇帝,为什么还要看王弘跟别人亲近!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现在这样,还不如曾在琅琊郡,即便那时他只是个琅琊王,王弘也只是个无官无爵的普通人。

他把王弘的梦想也当成自己的梦想,不顾一切流言蜚语和明枪暗箭,做了乱世的皇帝,收拾旧山河,可是没人告诉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王弘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陛下,臣知罪。臣……会改的。”王弘昨夜和顾思全喝酒吐了一夜,为了防止出现世家大族侵占田亩的情况,他烈日底下时不时还到田地勘察,头还有些晕乎,连豫州形势如何都忘了问。

“我今天得了棵人参,是殄夷将军连同大捷战报一同从益州带回来的,等会给你送去。”黄门侍郎端着人参,奉到王弘面前,王弘谢过龙恩后,听陈淮继续道:“五万士兵驻守益州,我打算把抽调一半去支援豫州,汝南郡绝不可再丢第二次了。”

“汝南郡北部都尉韩匡能力犹在刺史之上,届时升他官职,再谴车骑将军、裕和王陈澈云九军,锐卒三万,水陆三道,受韩匡节度。”半晌,王弘补充道:“臣认为此计可保豫州。”

陈淮注意到王弘的用词,只是可保豫州,退敌是不行的了。

陈淮命人拿来地图,想了想,又命人给王弘一份,“颍水下游东侧是崇延五万兵马驻扎之地,我想命车骑将军领三万兵马绕道淮水,再将益州的两万士兵和韩……什么?”

王弘答道:“韩匡。”

“韩匡。将益州两万士兵和韩匡汇合,前后夹击……”

“陛下,益州离汝南郡甚远,远水救不了近火,恐益州军队抵达,将士也疲惫不堪无力再战。”王弘即使是在反驳陈淮,语气也是平淡,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让他紧张,也没用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

陈淮笑了起来,“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把先帝留下的精兵交给你了。”

他知道!他故意的!王弘不可思议睁大眼睛,混沌的思绪一下变得澈净,混沌迟缓的大脑现在才真正反应过来,原来陈淮是想把大梁最精锐的部队交给他指挥,什么给他弟弟都是假的,那是为了弟弟去前线作战,自己在帷幄之中运筹。

“陛下,不可。此时大梁内部还不稳定,若是将这精兵尽数派往汝南郡支援,建康就成了空城,那些南方大族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绝对不可!”王弘少有在陈淮面前如此失控,他看起来有些生气,虽然眉头微微皱着而已,都没用吼的,看起来已经很克制了。

“你已经把南下的高级流民都安排好了,有他们在那些人不敢真反了天,我现在皇位坐得稳了,再不用出去游街示众树立威望,也不怕那些人把我说成是个野种,这都是你的功劳。而且我没有要你离开建康……”

陈淮吞了吞口水,看着低头敛目的忠臣,食不知味道:“……你在,胜过千军万马,顾思全不敢动我的。”

“陛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笔和嘴也是把利器,届时若是那些人联合士林反抗,臣也…”

“你不会护着我?”

“自然会。”

“那不就好了。”

王弘噎了一下,半晌生硬地移开话题,“……元平候回建康了,昨夜才进城,现在臣府上,身体抱恙,不能轻自前来,托臣代他向陛下请安。”

陈淮摆摆手,顺着王弘的话接下,揶揄几句:“行了,他那人,我还不了解吗?给他个官职他都嫌麻烦,一年见不到几面,比我这个皇帝还忙。”

气氛一下缓和了不少,陈淮继续拿着地图研究行军路线,王弘也一样,两人时不时发表意见。

这一讨论就过去一个时辰,陈淮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疲惫道:“军饷一事,又是笔麻烦账,待明天早朝和百官再做商议吧。”却不让王弘退下。

“……”王弘站了很久,讨论兴兵打战一事需要聚精会神不能出现一丝纰漏,他已经累得不行,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却还没有等到陈淮让他回去的命令。

一股不好的预感从王弘心中腾腾升起。

“臣……告退”

“等一下。”

陈淮从龙榻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要跑到王弘面前,王弘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下意识后退一小步,陈淮却因为这个动作停下来,僵在距离两人一臂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陈淮就是有一种预感,他再走近一步,王弘会立刻转身逃离这里。

王弘知道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一定伤害了陈淮,马上跪下来拜倒在地,头放在手背上,声音因此有些模糊,“陛……下,君臣有义,亦有别,臣不敢僭越。”

陈淮张了张口,抿紧嘴唇,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成拳,半晌,泄了气道:“我不喜欢‘陛下’这个称呼。”

“你回去吧。”

“臣…告退。”

王弘起身的瞬间眼前一黑一白,他晃了晃头,只敢看冰冷的地板,胡乱一揖,退了出去。

许久,空荡荡的大殿,陈淮伸出手,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十指相扣,做了个圈住什么东西的动作。

陈淮傻傻地保持这个动作茫然了一会,哭不出来,就只好无奈一笑。原来,他连想要抱那个人一下,都不能够了。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岑立往火堆里加了些干柴,看了眼坐在破茅草屋外大树下的王病。

这里曾有人住,不过刘格来了之后,梁人都逃走了,匈奴是游牧民族,进入中原的时间也不长,还不懂砍柴造房子,久而久之这里就荒废了。

“我猜你喜欢看星星。”岑立走了出来,坐在王病旁边,月光被树叶筛成一个个洞洒在王病身上,满天星辰,皆不如眼前人一双亮眸。

“斗转星移,世事无常,参透了星象,就能知天命,可惜这很难。”王病收回空洞的视线,转头看了身侧的人,眉目柔软,微弯成月牙眸,“傍晚出现在西方最亮的星,叫长庚,在那里,它真的好亮。”

岑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处星星很多,找不到王病说哪一颗。

“天一亮,它又在东方天空出现,因为时而在西方时而在东方闪耀,人们对长庚星又敬又畏,它是福星也是祸星,但它永远是夜空最亮的星。”

岑立目光温柔地看向王病。

“它有两个名字,晚上叫长庚星,白天叫启明星…”

启明?启明?

似乎遥远的记忆,有在哪里听过启明两个字,在哪里?岑立竭力在回忆里搜索这两个字。

然而王病没有给他太多回忆的时间,慵懒的声音略带沙哑道:“我困了,睡觉吧,明天才有体力赶路。”

岑立一向是由着他的,听他这么一说,就把这事搁在一旁,在心底默念两遍“启明”之后,拉着王病的袖子进屋子里。

榻已经被王病收拾干净,走了半天路王病已经很累了,放在以前就算身体再惨还能跟上军队甚至马车颠上几个来回,现在……好像有点力不从心了。

岑立睡在外边,背靠着王病,王病清醒的时候他不敢抱,说起来每一次他和王病亲近的时候,都是他一个人清醒,王病则模模糊糊不省人事,也不知道王病醒过来之后还记不记得那些事,反正事后他们也都很有默契地闭口不提。

过了一会儿,身侧就传来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草原民族打小在马背上翻滚,体力极好,而且顾着王病,他走得不快,这半天路程对他来说就好比踏青一般轻松。

岑立极轻极轻缓慢地翻过身,竟然和王病正对着脸,这让他有些意外,但也只是惊讶了一小会,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去打扰睡眠不深的人,但是手已经不听使唤地轻轻放在王病瘦削的肩上。

这个动作持续了不知多久,岑立似乎永远也得不到满足,却听对面的人带着哭腔喊道:“爹……”

然而人还是闭着眼睛的,手下传来些微颤抖,若不是他的手放在王病肩上根本就看不出来王病竟然在抖,岑立的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正要改拍他的背安慰时,王病突然坐了起来!

岑立真真实实吓了一跳,也坐了起来,出声问道:“王病?”

岑立仔细看王病的脸,发现他的眼睛是混沌的,神情恍惚,是被梦魇住了。王病嘴里念念有词,岑立要靠近了才听的清楚。

“我爹不是卖国贼…”

“不要杀我哥哥,救他,爹…你不要过来…”

以前和他睡一起不是没听过王病的梦话,可是像今晚这样骇人的还是头一次,岑立彻底楞住,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能怎么办?这一切都是他爹……不!都是他自己亲手造就的!如果早一点把崇延揪出来,劝他的父皇不要出兵,一切就不会发生。他也不会在洛阳军营里看见这个人,不会在山阴被他一个小小的举动救赎,不会像现在还带他来遍地胡人的异国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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