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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隙-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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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公孙曹说。

贺知年怒道:“你把他带到崇延的弟弟家里!你干脆杀了他得了!”

“他已经死了,夕,你偏不信我。将军夫人是楚国名医,由她亲口说出来,你不信也得信。你干什么?!回来!”

贺知年转身就要走出正堂,公孙曹忙追上去:“夕,这里没人认识他,相信我,没人会害他。你在城里找不到郎中能出将军夫人其右,这就走了,你才是害他!”

贺知年一顿,半晌才道:“可他们是胡人…”

“不是所有胡人都居心叵测要毒害梁人的,他们更不会,相信我,我也…我也不希望王病死。”虽然他已经死。

贺知年:“我就相信你一次,公孙曹,如果他们治不好他,我就杀了他们,不论用什么方法,你知道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就在公孙曹无比尴尬之时,田窈突然走了过来,虽然听不懂梁语,但是看这情形和之前公孙曹所说的话,她也能猜到一二,道:“他还活着。”

公孙曹不敢置信问道:“真的?!”

田窈:“妾不敢欺骗府君。”

公孙曹:“不是不是,夫人,下官不敢怀疑您,只是想问您,…能……您能医好他么?”

田窈看着惊慌失措的公孙曹,想笑不敢笑,只道:“请让妾再看看这位公子。”

公孙曹忙对贺知年道:“夕,快点!快让崇夫人看看!”

田窈的话贺知年自然听得懂,还是犹豫不决。

“再拖就真死了,夕!”

贺知年心一横,眼下也顾不得她是胡是梁,背着王歆往回走,田窈却道让他们去西厢房。

崇轩端来热水,贺知年把王病放在榻上,看着田窈替王病擦去他嘴角的血迹,贺知年这才知道原来他在自己背上流了血。

这时突然有家仆进来喊道:“夫人,门外有人找公孙府君。”

公孙曹告退,走出房门,贺知年却追了出来:“你去哪里?你不在,万一他们对王歆下手…”

“你放心,医者仁心,她不会伤害不认识的王病,而且你还我带来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且去看看谁找我何事,你呆在这里绝对安全,等王病醒来你还得照顾他不是吗?”

贺知年一顿,无话可说了。

“我走了,夕,照顾好王病。”公孙曹说完,跟着家仆走了。

进了房,贺知年一直盯着田窈,田窈擦干王病嘴角的血迹,施针,取了几根小木棒固定包扎他的脖颈,一番忙活下来,连田窈都出了一身汗。

“我哥哥好了吗?”田窈一起身,贺知年立刻改用匈奴语问道。

“公子请坐,听我慢慢道来。”

贺知年只得跟着她坐下,看她还想煮茶,贺知年忙道不用。

“他的情况很不好,最重的是脖颈的伤,妾担心他喉咙受损,声音有变,也有可能……说不了话。公子…你先别难过。”

贺知年咬牙道:“您说…”

“妾看他的脚不似常人才知道,那公子的腿被人用特殊手法封住穴道,失去知觉,每个人封穴手法不同,万一施针有误,非但无效恐反而害那公子,妾不敢尝试替他解开穴道。最奇怪的一点,他身体非常人,脉象时有时无,妾不才,不知是何所致。”

说了这么多,总结起来就是:他虽然活了下来,但是瘸了也可能哑了。

也罢,反正瘸了也好,他就哪里都去不了了。

“我代家兄,谢夫人救命之恩。”贺知年起身走出席,朝田窈一拜。

田窈也起来扶他,道:“公子快快请起,妾也是受人之托,你要谢就谢公孙府君。今夜你们在这里住下,妾这就去吩咐东厨熬药,那位公子情况还未稳定,轩儿,过来。”

崇轩一直好奇地在王病榻边走来走去看着,闻言回头,道:“娘,他醒了。”

贺知年一惊,立刻跑到榻边,王病果然醒了,眼皮打架似得,正浑浑噩噩地看着房顶。

“哥哥!”贺知年笑着叫他。

田窈比贺知年还惊讶,她是医者,这个人伤得多重没人比她更清楚,可是才治完不久,他竟然就醒了,就算是正常人睡一觉也没这么快啊!

田窈拉了拉崇轩,两人静悄悄退出去了。

贺知年直叫了他四五次,王病的视线才算有了焦点,他转头,那焦点便落在贺知年喜极而泣的稚嫩小脸上。他想唤贺知年,可是声音还没发出来,他的喉咙就像被人用滚烫的铁水浇灌过,密密麻麻的痛涌了上来,最后只发出如锯木头一般干涩沙哑的怪声。

贺知年奇迹般听懂了他的话,抹了把鼻涕眼泪,吸了口气道:“哥哥,我在这。”

王病笑了起来,艰难地伸手去摸他的脸,贺知年握住他的手,蹭了他一手泪水。

“你……去…哪………了?”字字泣血也不过如此。

“哥哥安心休息,我在这,哪也不去了。”

王病似乎还有话要说,呜呜咽咽了好一会,可是不论贺知年再怎么努力去听去猜都解读不了。

“你先不要说话,闭上眼睛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会好的…会好起来的……”说到最后贺知年的眼泪又不要钱似得流了下来,王病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可能是连他的身体都不想让他好过,才安静了一会,一股急促的气流被迫从胸口挤压而出,如夹着刀针的风刮过温软的喉咙,王病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下他都以为会一口气接不上就这样死去。

“公子!”贺知年哪里看过这等不要命的咳法,脸都吓白了,也不知道叫田窈,颤抖地握着他的手,烫地吓人,无措地看着王病咳地脸色浮现不自然的红。伤心难过转化为无尽的恨意从心底深处疯狂生根成长,如同深渊囫囵地吞噬了所有的光,最后连他自己一并吞了。

是那个太子!是他们!把王歆害成这样!都是那一群丧尽天良的狗贼!

田窈和崇轩在外面听到咳嗽声,赶了进来,贺知年双眼充血,猛然间从胸前掏出匕首,架在了与他一样大的崇轩脖子上。

胡贼,都该死!

“你干什么!”田窈看着儿子才转眼就成了人质,她一介妇人哪看过明晃晃的匕首,腿都软了。

“医不好我哥,我就杀了他!”

“你先放开他。”田窈道。

贺知年不与她废话,匕首往前推了几分。明明不用这么极端的方法田窈也会帮他的,可是贺知年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几年来压在心里无处发泄的仇恨全都在此刻爆发,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血,很多新鲜的血才能浇灭他的心头之恨!

崇轩浑身蓄势待发就要抬手反客为主的同时,榻上传来几乎不成句的话,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那人挣扎着要起身:“咳咳……住…手……知年…住手!”

所有人都听到了,王歆在叫他住手,贺知年又怎么可能不听他的话。当即松开了崇轩,跑到榻边,握紧王歆的手,泪水将他充血通红的双眼冲淡了不少。

“公子,你别说话了,闭上眼睛睡一觉好不好?其他事交给我。”

“不要……杀…人………咳咳”

“好好好,我不杀人,我在这里,你快别说话了,你一说话我就心慌。”

田窈走过去看了看崇轩,所幸没伤到,崇轩根本不在意,还笑着道:“娘,他要死了吗?”

“轩儿,我们走,别管他们。”田窈看都不看贺知年,推着崇轩就要走。

崇轩拉着他母亲到角落边小声道:“可是公孙府君怎么办?他回来看到人死了,那我们…”

田窈:“他都要杀你了,难道娘还帮他吗?”

“他没想杀我,娘,我感觉得到。他不会武功,挟持孩儿的姿势都不对。他就是要太难过了,想吓唬孩儿来逼娘您治好那个人。”

“……”

“想想府君的交代,你看过他那样求人吗?娘,这样,如果那个梁人再动手,孩儿就制服他,好吗?”

田窈十分不情愿地点头,想来她一个妇人还是不如儿子了解人情世故。他们是公孙曹的朋友,再怎么也不能不给公孙曹面子的。

王病强行把喉咙涌起的甜腥咽了下去,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他心里明白贺知年刚刚的行为是错的,但是他是为了自己,王病也就不忍心指责他,只道:“我,们……走吧,咳咳。”

贺知年立刻道:“好。”

“这位公子体弱多伤,若不及时医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崇轩走到贺知年身边道:“不敢说我娘是平阳城最好的医者,但比起半夜去敲不知善恶的郎中的门要好吧?”

贺知年握紧匕首,王病去握他的手,那眼神的意思是“你不要冲动”,又好奇地看着崇轩。



岑立亲自清点伤员,遇到莫长和是他无论如何想不到的,这一番,竟然折损了百人,只剩了两百。

“一定有奸细!”岑立搜刮了莫长和骑兵的装备,套在马上,也给高悦一套。

高悦换好马鞍,道:“殿下,府邸是长老们的居所,是绝对机密,现在人不在了,不知道长老们怎么样了……”

岑立道:“他们暂时没事,府里没有血迹,要杀的话莫长和早把他们都杀了。你觉得谁最有可能?”

高悦翻身上马道:“铁浮屠是赵国最强悍的铁骑,每个人都是万中选一又经过层层选拔的壮士,绝对忠诚是我们当选的第一关,我觉得不会是我们自己人。”

所有人上了马,等候太子的命令。沉默片刻,岑立和高悦同时开口。

岑立:“贺知年。”

高悦:“梁人少年。”

岑立说出来就很快否定,自言自语道:“不会的,他知道王歆在我身边,他不会害他的。”

高悦小声道:“殿下,儿郎们都在等了。”

“罢了,这也没办法,现在不可能分人去找那些长老,按计划行事,等此战一过,再去找了。”岑立举起刀喊道:“儿郎们,去城门迎接我们的勇士!”

“是!”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岑立循声望去,钟奕骑马从他这边赶来,他是满脸血污,若不是声音,岑立还真认不出他。

岑立笑道:“来得好,钟奕。”

钟奕背脊挺得笔直,一副舍生忘死的姿势。

岑立把马驾到他身边,低声道:“你去高悦家里,替我看一下康王,还有一个人,他们是否安好。”

钟奕:“……”

看岑立鬼鬼祟祟的样子高悦已经猜到七八分,再看钟奕被人当头浇了盆冷水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岑立一拉马头,回到高悦身边前道:“去吧,看完就朝城门去。”

钟奕:“……是。”



灯火如豆,摇曳不断。

贺知年一看王病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疑什么,念及他身体不好,遂撒了个谎道:“哥哥,你在茅草屋里晕倒了,是我和公孙曹把你救了出来,这人是公孙曹的朋友,我们在他家中,哥哥,我们……我,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最后一句话虽然是朝着王病说的,倒是崇轩却鬼使神差地听出了话里的玄机。

王病尝试了几遍都发不出声,放弃了和贺知年说话的想法,用愧疚的目光看着崇轩,意思很明显,他在替贺知年无礼的行为道歉。

崇轩被他看得背脊发毛道:“这位公子无须这样,在下能理解这位夕公子的心情,既然能理解,又怎么会放在心上?我娘便是医者,请这位公子在这里好好养伤,否则府君回来,岂不是要害他一顿好找?”

王病听着这位少年谈吐得体句句在理,却也不想在这里呆着,说好在茅草屋里哪也不去等他的,怎么能够失约。然而他头摇不得话说不得,所有想说的话全用眼睛说了出来,还是贺知年懂他,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我哥说多谢这位公子的好意,只是不好再麻烦,烦请公子见到府君替我们道声谢,再说不用他来寻,府君会理解的。”

贺知年却是站崇轩这边了,用梁语朝王病担忧小声道:“公子你受这么重的伤,要不还是……”

岑立若是去寻发现自己不在了,那他怎么办?今夜的事至关重要,绝不能害他出现一点点错误,否则他就真成了刘叔口中祸国殃民的褒姒,就是爬也得爬回去,答应过他的……

王病还没想好怎么用眼睛翻译自己内心的想法,突然一阵胸闷袭来,眼前天旋地转,只道是又要发作,这次却来得凶猛异常,忍也忍不住,攥紧被角一口咳出血来,脸色白得不像个活人。

贺知年和崇轩都是一惊,田窈却在这时挤了上去,抓着王病的手探他的脉搏。

田窈另一只手快准狠地点了王病的睡穴,朝贺知年道:“不用这样看着妾,如果想他死你就尽管带着他走,妾替公孙府君做到这种地步也足够了,剩下的悉听尊便。”

贺知年抱着终于停止不要命的咳嗽却渐渐沉睡的王病,等他彻底闭上眼睛,手上王病的余温还在,那是他昏睡前在自己手心写下的“十”,贺知年知道他要说的是“走”。

贺知年放下王病,走过去跪在地上,“对不起,刚刚是我太冲动,得罪之处还请夫人谅解,求您救救他。”

从他被奴役那一日起,不断有人逼迫他下跪,不跪就会招来更多惨无人道的拳打脚踢,贺知年倒是记得那句父亲说过的话,做人只跪天地君亲师,也因此每日都少不了几顿毒打,今日下跪,想起挨打的情景,现在倒也不觉羞耻。

贺知年跪的是田窈,扶他起来的却是崇轩,崇轩拍拍他的前裳,满不在意道:“你起来吧,我娘会救他的,放心。”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田窈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后道:“轩儿,再去打盆热水来。”

崇轩应了声“好”,又对贺知年道:“你出去吧,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去正堂等我们的好消息,别再冲动惹事了。”

——

“将军!不好了将军!”

满元真正回头看向快跑而来的士兵,眉毛立了起来,道:“又什么事?”

“城南火光冲天,正是太守大人去的方向!”

满元真:“公孙府君只是去抓人,怎么会有火光冲天?”转念一想,现城内只有三百人,被公孙曹调走了一百,两百人守偌大一座城已经是不易,眼下是再不能调人去查看了,唯一的希望便只有城外的六百骑兵回来,道:“切勿惊慌,城外有消息没?”

“没有。”

满元真:“派两人去火光处查看,切记,不要冲动。”

那人应了,满元挥退手下,现在城墙上往里望去。今夜实在是咄咄怪事,公孙曹一走,城外便来了赵军,现又不知城内发生了什么,真真是所有事赶着凑一块,似一环扣一环的巧妙机关,阻挡不得,只待做网中鱼。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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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攻城(4)

稀疏碎影洒在土地上,被马蹄毫不留情踩碎,迎风招展的旗帜发出猎猎声响。

呼延卡那耶等两百人形成半圆圈,驱赶着五百匹马往城门冲去,一匹匹精悍宝马铁蹄如锤,阵阵有序的马蹄声好似战鼓擂擂。

呼延卡那耶在前方一骑快马而来,待看清了,可不是他们派去探路的斥候,那人朝呼延卡那耶而来,喊道:“报!前方十公里发现楚军!”

呼延卡那耶:“有多少?”

“目测六百骑兵左右。”

公孙曹手里只有不下一千铁骑,这竟是引出一半多的楚军!呼延卡那耶以为是太子殿下奇招奏效,却不知这些兵马都是被王病一纸书信勾引而出,欢喜之余呼延卡那耶又担心,他们其实只有两百铁骑,虽都是骁勇善战的壮士,可对上两倍于我的楚军,是赢是输还不能就此下定论。

“看来之前焚烧树林有效。”呼延卡那耶勒令所有人停下,环顾四周正是树林茂密,阴暗异常,可做伏击之地。遂道:“把马拴在此处,其余人自行隐匿身形,楚军一来,我往前冲,你们便跟着,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是!”

这些战马的作用便是制造声势引楚军出城,现在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然而对于马背上的民族来说,马就是他们的亲人,但现在,五百匹马无处藏,呼延卡那耶虽不忍,心下计较半天,最后也只有靠自己多杀敌人来保住马了。

月隐入云中,似乎连风都消失了。

斥候回来朝项合道:“项将军,前方有马!”

项合奇道:“马?赵兵呢??”

斥候:“没……没有,只有马。”

项合心里奇怪,却也没有叫人停下,直直往那些马而去,待看到那一匹匹装备精良身形俊美的宝马时,项合却是连那一份奇怪也丢了,垂涎三尺往那些如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勾了魂般走去。

“好马!真是好马啊,这健硕有力的肌肉和优美的身姿,跑起来定是草原最美的风景线!”项合把前面几匹马都摸了个遍,细心地为他们理好鬃毛,命令道:“将所有马带走,不得伤害马匹。”

话音一落,还未做好迎敌准备的铁骑连惨叫声来不及发出已经倒下几十人,项合刚把手抽回,猛地回头,反应倒也快,吼道:“敌袭!敌袭!护盾!”

箭从四面八方的黑洞深渊里射出,反射月光的箭头如恶狼露出獠牙,然而吃了一波箭的楚兵也学聪明了,几百人立刻下马分成五个圆阵,护盾一挡犹如龟壳,哪里还射得着人?

待到箭筒射空,才倒了一百来人,敌方的马却死了一半。呼延卡那耶咬牙,不能给敌人反扑的机会,迅速站了起来比了个往前的手势,两百隐匿在草丛中的人看到信号,一鼓作气冲了出去。

“杀!”

楚军纷纷收了盾,各执兵器往前冲去去,虽是被包围,然而人多的优势很快显露出来,赵军虽吃了阵型好的甜头,却也不能立刻歼灭五百人。

骑兵在树林优势不大,众人纷纷弃了马匹,刀枪剑戟碰撞,哀呼惨叫之声奏响死亡之曲。

——

所谓的火光冲天,不过是岑立烧了那座空府邸。

钟奕快马加鞭朝孙离的破茅草屋而去,路上遇到被变故惊醒的百姓,都扒在窗前道个不尽。

“哎呦这怎么回事啊?突然就烧起来了!火可真大啊!”

“真是惨啊,那府邸看着还挺大啊,就这么烧了,可不要出人命才好。对了,我刚还听到有马蹄声,以为是那些狗兵又在抓人,吓得门都不敢开。”

人群中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入钟奕耳中。

“哎!听说早上庄伯伯的女儿差点被□□了!这群狗楚兵!狗东西!老天爷怎么就不打雷劈死他们!”

钟奕停了下来,看着这个还未及冠的胡人少年。

“小声点!!被听了去,叫你舌头落地!”

“这话你也说得?可别惹祸事,咱们平头百姓,生来就命贱,捏死咱们就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哪能跟他们干?你干嘛呢喂!”

少年的脸被火光映得有些红,“也就你们宝贝自己的命,这群人再在这里胡作非为,这城迟早要毁,到那时看你们跟谁倒苦水去!”这人说完,关了窗,好半晌才从门里出来,背上用布裹了把刀柴刀,“火光冲天,定是有人闹事!你们且在这里当缩头乌龟,我去瞧瞧!”

刚关的窗又被打开,从里面探出个少女的头,喊道:“哥哥!等等我我也要去!”

众人又是一惊,议论纷纷,那眼神就像在看被拖进屠宰场的猪,悲天悯人。

仔细看去,那少女模样竟与少年有七八分相似,粉红的小脸鼓成了球,泪眼汪汪地大喊道:“哥!你不带我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刚刚豪言一番的少年又被妹妹当着众人的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无奈走过去,敲了那少女头一下,“乖妹妹,师儿,回去!哥哥要去干大事!很危险的,你不能跟过来。”

众人一听又都摇头叹息,“啧啧啧啧啧啧,这小小年纪就脑子坏了,坏了,哎……可怜啊…”

“没救了…傻了。”

少年充耳不闻,把少女的头按回去,道:“听哥的话,回来我给你带好看的衣裳,你不是喜欢梁人那种大袖子转起来跟朵花一样的衣裳吗?乖听话,关好窗等我回来。”

“哥哥你要去那着火的地方,带我走吧,一看不到你我就不安心,你不带着我,我也会偷偷跟在你后面的。”

“不行!这次不是出去玩。”哥哥很果断地说。

他们的爹娘早死了,双胞胎兄妹两人相依为命,没有一刻离开过。苏师曾经看过饿死家中的孤儿和守寡的妇人,并且发誓自己绝对不要落得那般凄凉下场。知道自己的哥哥不甘心做无为百姓,想去闯一番天地,她也不拦着他,但是一定要带着她,否则哥哥一走,若是不回来了,她一个人找不到,就只能抱着等他的念想孤独死去,而她绝不要这样!

苏师两条柳叶眉都快竖起来了,决绝之意溢于眼神。苏锦想了想没有别的亲人可以托付照顾妹妹,又看她那种眼神,拧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苏师立刻笑了起来,顺手抄了支木棍从门口出来,有模有样地学着哥哥绑在背上。

“走吧,师儿!”

苏锦的邻居不住摇头,抱了自己垂髫儿子出来道:“看这两个人,儿子,你长大后千万不能学他,有勇无谋,以卵击石,就是死路一条,还逞英雄。哎…”

钟奕一抖缰绳,与那二人错身而过。钟奕想:两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又能成什么气候。

——

马将行至茅草屋,钟奕突然听到有人唤他,把马一勒,细看却是刘辉业,钟奕赶紧下马过去,“康王殿下,您怎独自在街上?”

刘辉业两行清泪唰地下来,扶起跪在地上钟奕,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太子殿下命我来看看你,过会便去城门和太子殿下汇合。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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