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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谢良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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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孩子们出了气,拿脚狠狠踩在他背上,朝伤口碾了碾。小孩浑身一搐。那些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得意洋洋地握着白面馍馍,勾肩搭背走了。有几个人走掉前,还不忘再多踹上几脚。
    小孩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大约是被打得狠,他爬了半天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了几步,又跌坐到地上。
    他呆呆坐在地上,突然发狠地拼命捶打自己那条使不上力气的腿,整个身体抵在一起,像是在用力压制着什么,但渐渐在呼吸声里带出刺耳的哭腔。终于抑制不住,从喉咙里发出类似干呕一样含混破碎的呜咽声,痉挛一样浑身发抖:“我馒头——呜——我馒头,我馒头……”
    谢轻裘走到他面前,蹲下来,递给他一方手帕。又递过去一把匕首。
    小孩愣愣地看着他,脸上还满是眼泪,狼狈地抹了一把。
    谢轻裘带着嗤笑,语气却很赞赏:“小小年纪,手段倒毒。”
    他起了心思,想把这小乞丐捡回家去,栽培一番。
    小孩身上的衣服本就破烂,刚经历了一番厮打,更烂了。谢轻裘透过破洞,看见他在肩胛骨的位置,长着一颗殷红的小痣。
    他的目光顿了顿,刚想说出口的话也停住了。
    这个小痣的位置真是太巧了。颜色也真是太巧了。
    竟跟付良沉一模一样。
    谢轻裘记得,付良沉曾说过,这颗痣老皇帝也是有的。
    他皱了皱眉,心里感到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至于真那么离谱。但把这乞丐收到身边的心思就淡了。
    两三年后,传出消息,皇家有颗遗珠落在民间。
    阖宫大宴,谢轻裘第一次见着那位五皇子。第一眼他自然没认出,只觉得那双眼又黑又狠,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直到后来,他看见五皇子阖目在亭子里纳凉,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一把匕首。谢轻裘愣了一下,立刻就回想起来。
    这桩事被谢轻裘引为平生第一恨事。尤其在五皇子和付良沉争太子之位,争得最激烈的那一阵,他时常恨恨不已地想:“当初怎么就没一刀捅了那个小要饭!”
    谢轻裘写了一封谒帖,和那包火青放在一起,交给五皇子偏宅的门房。这茶是贡品,有市无价,一年统共也就能出那么一点,他不信五皇子瞧不出来。
    果然第二天,再去偏宅,门房客气地把他请了进去。
    这偏宅虽小,外面看着不起眼,进来却觉得不错。宅院布局开阔,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的园景布置,也颇得苏杭韵味。
    谢轻裘拧着眉,不大爽快地想:这五皇子,日子过得倒是很滋润么。
    他跟着人慢慢走,终于走到一方庭院,上面悬了个牌匾,题着“等闲居”三字。
    领路的人停下步子,冲他恭敬地一揖,和气笑道:“王爷就在里面等着公子。老奴就不进去了。”说罢又是一揖,待谢轻裘还礼后,方才步子稳稳地离开。
    这老奴的礼数风度,多数正经四书五经浇出来的士子们见了,只怕都要自惭形秽。
    谢轻裘瞧着那人的背影,心里更不畅快了,想道:“这五皇子手下随便一个奴才都是这样的么……哼。”
    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池公子怎么对着一个老奴皱眉头,是他伺候得不周吗?”
    谢轻裘一回头,看见五皇子站在他身后,嘴角噙着一抹笑,眼睛又黑又狠,紧紧盯着他。
    谢轻裘:“并不。只是我看他的风姿气度,不像是个做杂役的奴仆,便多看了两眼。”
    他心道:那老奴说你在院子里,你却在我身后——原本是打算冷眼看我进院的举动吗?不过一包火青,也值得这样小心翼翼的动作?呵。
    他这么想着,刚才心里郁结的赌气都松开了,面上不由露出些许微笑。
    五皇子瞧着他,温声道:“池公子,请吧。”
    两人走进庭院。
    五皇子随意地坐在石凳上,含笑道:“池公子真是慧眼,那老奴的确不是个杂役奴仆,而是本王花大力栽培的手下。这满院子的丫鬟婆子,看到他,没一个敢抬头的。”
    谢轻裘:“还是王爷御下有方。”说完便在心里啐了一口。
    五皇子看着他,忽然笑出声:“你这话叫我想起一个故人。”
    谢轻裘:“哦?那人也夸过王爷御下有方吗?”
    五皇子笑得愈发开怀了:“那人,只怕是宁愿舌头被人割下来,也不愿说本王一个好的。”
    谢轻裘冷冷地想:这是自然!
    五皇子却将脸转过来,笑眯眯看着他:“说来也巧,我那故人的表字,同池公子是一样的。”
    谢轻裘:“轻裘?”
    五皇子点点头。
    谢轻裘:“那真是有缘了。”
    五皇子突然柔声道:“轻裘。”
    谢轻裘:“王爷是在喊在下吗?”
    五皇子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半撑着脸,口气悠然地追忆道:“我那故人,把自己的表字看得很重,天底下除了一个人,别的谁喊一喊就像要了他的命。大约在他眼里,世人舌头都污浊不堪,唯有那一个干净吧。”
    他忽然又柔声道:“轻裘?”
    谢轻裘手指捏了捏,有些想把他的舌头割下来。
    五皇子却好像觉得很有意思,含着笑翻来覆去地唤,语气极其轻柔。谢轻裘被他唤得又是嫌弃,又是心里发毛。
    五皇子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拨了拨浮在上面的茶叶子,又道:“对了,他最爱的茶就是火青。”
    谢轻裘:“是吗,竟然这样巧。”
    五皇子嘴角一挑:“是啊。这样巧。”
    谢轻裘看着他:“不知王爷能不能替在下引荐一二?”
    五皇子笑了笑:“本王可引荐不了。本王那故人,现在归到阎王爷的手底下啦。”
    谢轻裘:“真是遗憾……”
    五皇子却摇头,轻声细语地道:“遗憾吗——别的不说,他要是活着,这火青贡茶铁定到不了本王嘴边。是不是。”他轻声问:“池公子。这茶,你是从哪里得的呢?”
    谢轻裘在心里吁了口气,想道:可算是问了。刚才拉七扯八,我还以为你不想知道——心里怀疑就直说,在那里装模作样,别扭个什么呢。
    他微笑道:“说来也巧,这茶是一位过路的兄台赠给我的。”
    五皇子脸上笑容不变:“过路的兄台?池公子可知道他的名字?”
    谢轻裘:“姓谢,名沉。表字却是不知。”
    这名字好像砸到了五皇子的痛脚,他手指忽然捏紧了杯盖,脸皮微微抽搐,怎么看怎么有些狰狞,咬牙切齿地道:“——谢沉?”
    谢轻裘讶然:“谢兄和王爷原来是旧识吗?”
    五皇子嗤笑了一声,忽然发狠把茶盏往地上一砸。
    瓷片乍裂,清脆地一响,光听声音就知道该是极好的东西。
    谢轻裘连忙道歉。
    五皇子却收起阴沉的脸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着他,脸上忽然挂上笑。慢慢的,笑容越来越深:“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哈哈哈。”
    谢轻裘想:你这口气,真不像是觉得有意思。
    他看五皇子自顾自放声大笑,心里不免有些焦躁,不知道五皇子能不能如他所愿,想出那个阴毒无比的法子。
    五皇子忽然开口:“池公子,你递来的那篇赋文,写得极好。本王很欣赏。”
    谢轻裘露出微笑:“王爷谬赞了。”
    心中却冷冷想道:你就睁着眼说瞎话吧!我这辈子没写过比那更臭的文章。要不是想叫你以为我是个不堪大用的草包,我犯得着写那些阴阳怪气的词句——来恶心自己么?
    五皇子摆摆手,意味深长地道:“本王从不谬赞任何一人。”
    谢轻裘眉心一跳:“唔?”
    五皇子站起身,笑眯眯地道:“池公子,本王有心将你举荐到皇兄身边做事。你可愿意?”
    谢轻裘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此刻终于稳稳落下。
    他又是满意,又是刻薄地想:果然是个恶毒到骨子里的坏胚。不负所望,竟真的在这短短半柱香的工夫,想出了那个阴毒的法子。
    谢轻裘诚惶诚恐地道:“可我并无什么才能……”
    五皇子轻轻一笑:“池公子太谦虚了。在本王看来,池公子浑身是才。”
    谢轻裘被他的语气弄得心里发毛,十分不适,忍不住拧了拧眉。
    五皇子看他的目光,忽然奇异起来。
    谢轻裘:“王爷怎么了?”
    五皇子缓缓道:“本王觉得,皇兄必然会对池公子,十分满意。”
    谢轻裘目的达到,就没有久留,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出了五皇子的私宅,他沿着街道慢慢走。脸沉在半边阴影里,露出一痕微微的笑容。
    他做这一切,就是想叫五皇子感到池衣和谢轻裘之间似是而非的那么一点相似,像又不像。神态举止偶尔有些像,但心性才华又不像。池衣资质平平,从那篇赋文就能看出,他有点野心,却没什么本事,是供人随意拿捏的、最好用的棋子。
    五皇子于是想出一个主意:把池衣送到付良沉身边。
    当然没安好心。池衣就是他暗中埋下的眼线。可他赌付良沉拒绝不了。
    那包火青点燃了他夺位失败却贼心不死的火,让他有了翻盘的底气。
    是啊。新皇刚登基,龙椅尚且没有坐热,不是不能换人的。他五皇子,还有改天换日的机会在。
    谢轻裘想:这五皇子,倒真是个人物。
    他以往跟五皇子斗得不可开交,相看两厌,不见他都怄得要死。所以两人接触很少。
    现在看来,五皇子这种人,大概是把他的手筋脚筋都挑断,头踩进泥水里碾一碾,只要还留有一口气,就时时刻刻预备着要咬断你的喉咙。
    他是不会死心的。
    死到临头,都不会死心的。
    谢轻裘心里涌上的第一阵感觉,竟然是懊恼:早知道,当初定下逼宫计的时候,就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五皇子砍了再说!
    但他转瞬就清醒过来,冷笑道:“幸亏留了他一条命!”
    
    【第五章】
    
    谢轻裘回到池家,感觉浑身都乏。他一向心高气傲,平生最烦虚与委蛇那一套,嘴里不得已说一句假模假样的话,心里一定要狠狠啐十七八口,再翻来覆去骂上两三个时辰才能解气。
    他上辈子跟五皇子不对盘,一方面是因为两人在朝堂斗得你死我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瞧不上五皇子背后阴狠事做尽,人前还能端着一张春风和睦的笑脸。忒假,忒倒胃口。
    谢轻裘以往看别人演戏,一定要毫不客气地大肆嘲笑,刚才自己也演了一通,虽说效果不错,他却依然绷着脸,一身发不出来的火气,走两步,踹一脚路边的歪脖子老树。
    迎面遇到一个人,生得肥头大耳,上好料子的衣服也遮不住那一身油腻的气息。左右簇拥着众多丫鬟,那人坐在步辇上,一会儿嫌走得慢了,一会嫌走得歪了。
    隔着老远,谢轻裘都能听见他拖着调子的指责声。
    这人是池家的大公子,名义上,是池衣的大哥。
    但两个人的地位确是有天壤之别的。池衣在池家是人嫌狗不待见,池大公子却被宝贝成了心窝子眼珠子,吃穿用度无一不静,身边随便一个三等奴仆拉出来,只怕看着都比池衣体面。
    两人正面遇到,避无可避。步辇走到谢轻裘面前,池大公子敲了敲扶手,步辇随之停住,他大喇喇翘着腿,拖长声音,阴阳怪气地道:“好臭!什么东西那么臭?”
    周围的丫鬟小厮都很捧场地哈哈笑起来,一个机灵的连忙说:“诶呦可真是臭死了,奴才这个放着是摆设的鼻子,现在都被臭的不想要了!”
    另一个掩着鼻子,虎着脸冲谢轻裘道:“哪里来的腌臜东西,没得倒了我家大公子的胃口!”
    谢轻裘冷眼看着那群人的丑态。
    已经有几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嘻嘻笑着,上前要来推搡他。
    谢轻裘看过原主的记忆,池大公子这样欺侮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原主怯懦,被人欺负得狠了就呜呜哭,他越这样,那个池大公子越觉得有意思,消遣折辱他就更起劲了。
    他走到步辇边,忽然出脚如电,狠狠踹在抬步辇的小厮的腿弯处。
    这地方本就脆弱,他又用了十成力,那小厮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滚成一团。步辇随即失去平衡,池大公子摔了下来,他长得圆,磕得鼻青脸肿不算,还往前滚了两三步,撞到树桩才停下。
    池大公子平生没受过这种折辱,怒极大骂:“小畜生!——”
    谢轻裘走到他面前,靴子踏在他满是雪花膘的肥手上,慢条斯理地碾了碾:“你说什么?”
    池大公子好像被一贯欺来辱去的癞皮狗反嘴咬了一口,脸色狰狞:“小畜生——上次就不该只把你推进池塘,还叫你挣扎——就该拿根竿子把你戳下去!”
    原主落水前后的记忆很不清晰,谢轻裘一直不知道是谁害了他。现在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他摇了摇头,凝神道:“你知不知道,害了人,是要偿命的。”
    池大少爷怒视着他:“小畜生!你也算个人?!”
    他刚说完,就觉得脖颈一凉,眼光一瞥,魂飞魄散——谢轻裘竟然拿着匕首,刀刃顺着他颈项的血脉打转。
    池大公子也是自作孽,他一贯最好面子排场,没本事还很易嫉妒,谁要是不小心看到他不体面的样子,或者比他体面那么一点,一定会在这个大少爷手里吃足苦头。他现在滚在地上,鼻青脸肿,还被一个没人正眼瞧过的贱婢种踩着手。他的那群丫鬟小厮们都自顾自撕扯衣服,把头发抓散,扣地上的泥土乱七八糟涂抹在脸上身上,做出狼狈不堪、比那位大少爷凄惨一百倍的样子。倒没人注意谢轻裘和池大公子两人的动静。
    直到谢轻裘拿出匕首,他们才意识到不对。
    可已经迟了。
    谢轻裘拧着眉:“叫他们离远点。”
    池大公子刚才言辞狠厉,现在被刀一吓,怂得狗都不如,哆嗦着骂道:“都滚啊!”
    谢轻裘:“再远点。”
    池大公子眼圈都吓红了:“都滚远点!滚远点!都瞎了眼吗?!不知道远是什么吗?!”
    本来有人还寻思着能不能制住谢轻裘,这么远的距离,铁定是不可能的了。
    蠢笨,自大,欺软怕硬,色厉内荏。
    谢轻裘毕生没见过一无是处得这么彻底的人,深觉长了见识。他微笑道:“上次把我推进池塘里的,就是他们吗?”
    池大公子听他说“他们”,把自己摘了出去,欣喜若狂,连连点头:“是!就是,就是他们!”
    谢轻裘点了点头:“你让他们都跳进池塘去。”
    池大公子当即大骂:“都滚下去啊!”
    一群丫鬟小厮畏畏缩缩地动了两步,目光游移,一步拖成十步走。谢轻裘把刀刃往里一压:“叫他们快点。”
    池大公子杀猪似的嚎叫起来,活像脑袋被人割下来了:“都滚下去啊!快点!——我脖子要断了!”
    谢轻裘啧了一声。且不说他刀刃上压根连血都没有,那池大公子脖子上层层堆叠的肥膘是那么容易割断的吗?
    丫鬟小厮们被他一喝,都慌慌张张地加快步子,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跳进水里。那池塘算不上深,却也不浅,一群人在水里你推我搡胡乱挣扎,水花四溅,哭的哭嚷的嚷,乱成一团。
    谢轻裘柔声道:“好玩吗?”
    池大公子下意识呆呆道:“不——不不,好玩!太好玩了!”
    谢轻裘提醒他:“你刚才说拿竿子把人戳下去,更好玩。”
    池大公子浑身一抖,结结巴巴地道:“……是,是是。”
    竿子是现成的,从步辇里抽出来就行,就是有些重。池大公子一脑门汗,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握着竿子在水里乱搅乱戳,戳到哪里,哪里就是一阵惊呼和告饶声。
    不少小丫鬟哭哭啼啼地道:“少爷,饶了奴婢吧——”
    池大公子五官扭曲,闻言动作却更加卖力。好像生怕戳的不狠,谢轻裘就会把他也踹下去。
    等他浑身脱力,连竿子都举不起来时,回头一看,才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谢轻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谢轻裘早在池大公子戳了两下之后就离开了。他原本只打算给那群人一个教训,叫他们也在冷水里翻腾一下,受一受被人欺侮的滋味。当时眼看苦头差不多了,就不准备再纠缠。
    他想到了一桩旧事。
    谢轻裘被点为太子伴读后,第一次被召去东宫是为了修习一下伴读的规矩。当然了,也要跟太子见一见,彼此熟悉一下。
    教规矩的老师傅长篇大论提点完,谢轻裘顶着一脑门的可为不可为,被人领到一处流水亭台,说是太子就在里面等着。他走进去,果然看见柳繁花重处立着一个少年,眉眼清皎,身姿修长。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愣。
    谢轻裘这才知道,早上撞到他还被他一顿呵斥的少年,原来是太子。他抿了抿嘴,拱手一礼:“臣见过殿下。”
    太子走过来,含笑道:“轻裘,不必多礼。”
    谢轻裘一下子抬起眼,直勾勾盯着他。
    太子眨了眨眼,迟疑道:“怎么了?——是不习惯孤,唤你轻裘吗?”
    自然不习惯。
    在太子之前,还没人喊过他轻裘。
    谢轻裘是遗腹子,出生前老侯爷风寒过世,刚满月,老王妃就去了。他自幼承袭爵位,无论是谁见了,都要唤一句“侯爷”。虽说世人大都以表字相互称呼,但从没人叫过他的表字。
    他乍一听这个称呼,很不习惯,眉头不自觉拧了拧。
    太子温声道:“你不习惯,孤不唤就是。”
    谢轻裘却还在想那句“轻裘”,心里又是新奇,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他忍不住弯了弯眼,旋即扭开头,咳了一声,慢吞吞地道:“没事。你喊吧。”
    他没意识到自己用错了称呼,也没察觉到自己脸上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付良沉的目光落在那微笑上,又问一遍:“可以吗?”
    谢轻裘把头扭得更开,含糊地“嗯”了一声。
    付良沉的唇角弯起来,又压下去。他移开目光,神色看起来无比自然,只道:“那孤能再喊一次吗?”
    谢轻裘立刻把头扭回来,下巴飞快地点了一下。忍不住又点了一下。
    付良沉柔声道:“轻裘。”
    随着他的话音,谢轻裘歪着头,黑玛瑙似的眼珠亮了一亮。他生着一双凤眼,此刻光华流转,好像熔着万千星子,异常夺目。
    付良沉又道:“轻裘?”
    谢轻裘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回应一下。他扭开脸,一甩袖子,不耐烦地哼道:“臣听到了!”
    付良沉从善如流:“嗯,是孤多话了。”
    谢轻裘一贯是独来独往的。他年纪小,爵位却跟同龄少年们的父辈甚至祖父辈相当,又是心高气傲不好相与的脾气,因此没什么人往他跟前凑,身边一贯冷清。
    直到他遇见付良沉。
    付良沉涵养很好,谢轻裘脾气上来阴阳怪气刺他一百句,他能面不改色含笑哄上五百句。直到把谢轻裘哄得怒气尽消,再哄得转怒为喜。
    东宫里跟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但凡长了眼睛,没有不在心里犯嘀咕的。有一两个仗着资历老嘀咕到太子面前去,付良沉一面安抚,一面不动声色把他们从随身伺候的位置调开,放去颐养天年了。
    谢轻裘明显感觉,最近跟付良沉在一起,伺候太子的仆从都规矩多了,没人再往他身上投一些莫名有些不忿的眼神。他想了想,漫不经心地道:“你是不是处置人了?”
    付良沉笑道:“轻裘——”
    谢轻裘:“你不用这样。我又不怕别人讨厌我。”
    付良沉默了默,突然温声道:“轻裘,你有没有遇到这样一个小孩。他站在小摊面前一直看一根糖葫芦,脚也不挪。你喊他回家,他会跟你走,走的时候回头再看两眼。”
    谢轻裘:“然后?”
    付良沉:“然后他回到家,就开始发脾气。”
    谢轻裘:“然后?”
    付良沉两手一摊:“讲完了。”
    谢轻裘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啊——他为什么要发脾气?”
    付良沉眨了眨眼:“你不知道?”
    谢轻裘:“不知道啊!”
    付良沉咳了一声,含笑道:“也许是因为他想吃糖葫芦,但没人给他买。所以要发脾气。”
    谢轻裘察觉到他意有所指,却没想明白具体是在指谁,下意识地反驳道:“也可能是因为,他回家之后发现晚膳的鱼烧的老了,瓷瓶上插的花枯了几片叶子,书房熏香熏得人都晕了——我昨天就是因为这个发脾气的。”他越说越觉得有理:“那小孩也很可能为这些发脾气啊。对不对?”
    付良沉眨了眨眼:“对。你昨天的确是因为这个发脾气的。”
    谢轻裘又道:“还有,你怎么知道他想吃糖葫芦?”
    这一次,付良沉不知为何很笃定:“孤就是知道。”
    谢轻裘:“他想吃,为什么不说出来?”
    付良沉:“也许,因为他从来没人可以说。从他生下来,就没有叔侄长亲去把他的喜好放在心上。所以他既不知道怎么表达喜欢,又不知道该给谁表达喜欢。”
    谢轻裘看着他,一时居然不知怎么反驳,他扭开脸,甩了甩袖子:“……就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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