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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玉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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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嘈杂的声音,墨玉和楚清寒才知道,这些人,便是当年魔教中做尽坏事的黑风十三绝,而且,墨玉刚刚杀掉的,竟是他们的首领!
  墨玉略微环视四周,想要以剑撑地,站起身继续迎战,却徒劳的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焦急中,又一口鲜血涌出喉咙,破旧的单衣,早已被鲜血浸染。
  “小兄弟,杀的好!黑风十三绝的首领,早该死一千遍,一万遍了!”楚清寒唇角含笑,伸手,环住他的肩膀,说,“可惜,今日,要你陪我死在这里,委屈你了!”
  墨玉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从未有人,能和他有如此亲密的动作。这种感觉很是陌生,却并不难受,他忽然觉得,能够这样死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背上的鞭伤好像疼得不那么厉害了,内伤带来的痛楚也开始渐渐消退,他望着面前刀剑的寒光,靠在楚清寒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耳中,听到的是这样陌生,却温柔的声音,带着低沉的磁性,即使在刀光剑影中,也能让人心安。周围的人一贯对他厉声呵斥,非打即骂,娘亲又是满嘴疯话,从未有人,能够如此温和恬淡的跟他说话,一时间墨玉几乎想要流泪,然而最终展露在脸上的,却是一抹淡若清晨薄雾的笑颜。
  “墨玉。”他缓缓说。这是楚清寒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那是后来的深夜里,反复出现在梦中的音色。
  刀剑的撞击声密集的响起,如同夏日连绵的细雨,让墨玉不禁睁大了眼睛,却看到了两个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男一女,男子一袭黑色衣袍,手中一把铁扇,挥舞间带起遍地残雪,或开或合,都带着绝强的劲力,而女子则是一身妖娆的粉红色衣裙,使一对双剑,美目流转之中,剑光灼灼,轻盈如同舞蹈的动作,却带着强烈的杀意,唇角那一抹嫣然的浅笑,在周身盛开的血花中格外灿烂。
  这二人俱是武功不凡,只几个呼吸的功夫,黑衣人已然全部倒地不起,脚下的白雪几乎被鲜血染得红透,这二人,就踏着血迹,快步来到楚清寒面前,抱拳,齐声道:“楚宫主,我二人来迟,让宫主受惊了!”
  楚清寒浅笑,轻轻推开墨玉,站起身来,说:“无妨,其实我这次进入沉寂期,也算是好事,受点小伤也无妨。”说着,他转头看看墨玉,脸上的笑意隐隐浓了几分,继续说:“还有,这次多亏这小兄弟了!”
  说到这里,那一男一女齐齐转头,望着墨玉,都是探究的目光,男人有着几分和善,女人却带着一丝敌意。
  墨玉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听到他们叫楚宫主之时,便已惊呆了。他虽然从未涉足江湖,但楚宫主的名号,还是听过的。天清宫宫主,楚清寒,玄照功第一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为人仗义洒脱,可谓是人人称羡的大侠,现在年纪尚轻,再过几年,武林盟主的位置,非他莫属!
  墨玉心中忽然涌起悲凉,这样一个人,真的可以和他这样卑贱的奴隶相提并论吗?
  “小兄弟,刚才多谢了,你可愿,跟我到山海阁做客?”楚清寒的声音清朗柔和,虽然因为内力尽失,又受了伤,中气有些不足,却依然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气魄,让墨玉心中顿时涌起强烈的自卑。
  “多谢楚宫主,但我还要砍柴回去,先告辞了。”这话,他说的匆匆忙忙,本想背起柴堆便走掉,却发现原本那捆柴已经在混乱中洒落一地。
  看来,回去之后,张管家又有足够的理由罚他了。
  他想着,心中苦涩,不觉低下头,大步离去。
  忽然,脑后风声传来,墨玉下意识的伸手,却握住一块圆润的玉佩。
  “小兄弟,有事来天清宫,凭此玉,便可畅行无阻!”楚清寒的声音传来,墨玉默默点点头,更加加快了脚步。
  “楚宫主,是否要追他回来?”用铁扇的男子面对楚清寒,问道。
  这二人,是天清宫的两大护法,男人,是左护法秦疏,而女人,是右护法许瑶瑶。这二人的武功,虽不如楚清寒,也是顶尖高手水平,且他们陪伴楚清寒多年,可以说是他的心腹,之前的几个沉寂期,便是在他们的保护下度过的。
  楚清寒听得秦疏的疑问,摇摇头,缓缓说:“他自己不愿留下,强求又有什么用?看他的武功路子,该是山海阁的人,但是,他衣衫褴褛,身上又有伤,看来在山海阁过得并不好。”说着,他遥遥望向墨玉消失的方向,有那么一刻的出神。
  “秦疏,派人去查查,山海阁中,墨玉的情况!”
  天清宫本不该随意插手山海阁的事,可是,对于墨玉,楚清寒却是不愿放手。


第3章 玉殇 上
  墨玉用尽全力,在雪地中奔跑。受了内伤,轻功已经用不起来,速度不算快,但幸而没有人追赶,不多时,他便也来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
  此时,他已然脱力,眼前一黑,跪在地上,以手撑地,才没有倒下去。
  他静静心神,在雪地上盘膝坐下,缓缓调理内息,待到气息稍微调匀了些,他才站起身,准备重新去打一捆柴,却忽然想起,斧头已经丢在刚才的地方,没有斧头,还怎么砍柴?
  他叹息,右手微微攥紧,这才意识到,那块玉佩,还一直被他攥在手心里。
  墨玉不识玉的好坏,只是觉得这玉佩通体晶莹,很是好看,上面刻着繁杂的图案,他不知道,这图案,便是天清宫的通行令牌。
  墨玉抬起手,把玉凑近眼前一些,更加仔细的端详着,眼波流转,隐隐泛着留恋,似乎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看一样。良久,他苦笑着,徒手扒开积雪,把这玉埋进积雪下的土地中,然后抬起头,牢牢记住那颗大树的形状。
  楚清寒随手一丢,却没想到,这是第一次,有人送给墨玉东西,更没想到,墨玉只能用这种方式,保存这块玉佩。
  墨玉是不被允许私藏东西的,幼时仅仅因为偷偷藏了半个冷馒头,便被打的遍体鳞伤,几天都爬不起来,所以,他是断断不能把这玉佩带回去的,他只能把它埋在地里,日后出来砍柴时,还能挖出来看几眼。
  红日早已西沉,天色已经完全黯淡。墨玉抬起头,看看天边逐渐升起的明月,料想楚清寒他们早已离开,便返回去,取了斧头,先是回到埋玉的树下,在树干上刻下印记,然后才重新砍了一捆柴,背在背上,向山海阁,一步步走去。
  “大胆贱奴,怎么砍个柴也要去这么久!是皮痒了,还是对我山海阁心存不满?”
  墨玉回去时已是深夜,张管家意料之中的大怒,责令把墨玉剥掉上衣,吊在刑架上。宝三早已准备好各色鞭子棍棒,待张管家挑选。
  听着张管家的怒斥,墨玉却是一言不发,因着内伤,脸色苍白如纸,本就淡薄的唇几乎没有血色,一双眼睛却仍是明亮如同星辰,遥遥望着远方不断闪烁的寒星。
  楚清寒,那便是江湖中人吗?策马仗剑天下,该是多么快意?墨玉心中隐隐有些羡慕,却很快自行终止了这个想法。他仅仅是个下贱的奴隶,不该有那么多的奢望。
  还好救了他,他以后还能纵横江湖,前途无量,虽然墨玉因此受伤,还要因为晚归而受罚,他却是丝毫也没有后悔,反正经常挨打,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么区别哪?
  他不愿让楚清寒知道自己身为贱奴,只要自己能留在他记忆中,便好了。
  本想心如止水,但当那条生牛皮鞭携着风声咬上前胸时,他却忽然觉得,疼得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
  “打,打到我说停为止!”张管家的声音阴测测的低沉,墨玉要很努力才能听清,只觉落在身上的鞭子一下重似一下,似乎连灵魂都要彻底碎裂。
  执鞭的仍是宝三,他多少有些内力,又知道墨玉素来耐打,便不觉用上了全部内力。本来墨玉的内力远远高于他,可以轻易抵挡,但此时的墨玉深受内伤,根本没有余力抵抗。牛皮鞭上没有倒刺,胸口的伤比背上要少一些,表皮上没有立刻流血,只留下一道道隆起的红痕和些许细微的血珠,但身体内部的伤却是随着这凶狠的鞭子,一丝丝加重。
  张管家不喊停,宝三便继续打下去,墨玉悬空的身体被这凶猛的力道带着,在冰冷的夜风中轻轻摇晃。
  痛,这熟悉的感觉,似乎从记忆之初,便从未离开过他,他也从最初的挣扎惨叫,逐渐学会了忍耐,学会了冷漠,学会了,生生把所有痛楚吞进肚子。他知道,这些人就是想看他挣扎,听他惨叫,他越是挣扎惨叫,他们越是得意,他不要他们得意,无论自己将要为此付出何等代价。
  “下次,要在他脚下一拴块石头。”张管家望着墨玉摇晃的身形,自言自语道。他知道这贱奴会武功,只道牛皮鞭只会造成皮肉之伤,多打一会儿也无妨,却意外的看到,宝三自行收了鞭子,拉动铁链,将墨玉的身体放低,让他的膝盖接触到雪地,双手还被吊着,被束缚成跪在地上的姿势。
  “宝三,你要做什么?”张管家微有怒意,一边走近几步,一边询问着。
  墨玉的头低垂着,束发的草绳早不知丢到了哪里,漆黑如墨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大半脸颊。流淌的黑色发丝间,隐隐有着艳红的颜色,宝三用手抬起他的下颌,又拨开他的头发,才发现,那是血。
  平日明亮的眼睛早已闭上,鲜血顺着唇角流淌下来,如同花朵绽放在苍白的皮肤上。墨玉一声不响,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时昏过去的,纵使失去意识,那鲜血仍在不断流淌,已然染红纤细的颈项,滴到伤痕累累的胸膛之上。
  “张管家,这贱奴有些不对。”宝三看看墨玉,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抽在那精致的侧脸上。
  苍白的脸颊登时红肿起来,头也被打得歪到了一边,墨玉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人却依然没有醒过来。
  “不对,这贱奴常年挨打,鞭子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今日,怎会如此不禁打?”宝三粗大的眉毛皱成疙瘩,疑虑道,“张管家,阁主虽然有意整这贱奴,但却不想要他性命,否则照这个打法,他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今日看他的样子,再打下去,可能会有性命之忧,还是,收手吧。”
  张管家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觉得宝三的话言之有理,况且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慢慢修理他,于是他便开口道:“也好,今天也晚了,你也累了,就便宜了他,把他吊在这里便了,你回去休息吧。”
  说罢,他看看墨玉,目光中闪过一丝恶毒,让宝三把他的身体悬空吊起来,双脚脚踝用铁链捆住,再吊上一块沉重的石头,才转身离去。
  深夜寂静,墨玉就这样浑身伤痕,独自承受着冬夜的寒风。因着脚下的石头,即使风再大,他的身体也不会有太大的晃动,任由这酷寒深深刺入肌骨,犹如无数把利刃,不断刺进他的身体。
  他一直未醒,也曾因着寒冷与痛楚有过短暂的神志,却都是恍恍惚惚,无法完全清晰,只觉自己被丢入地狱深处,绝望的,面对无穷的痛苦。
  第二天一早,张管家正打算把墨玉放下来弄醒继续折磨,却被宝三告知,墨玉早就被送到山海阁中的暗庄,习武去了。阁主有令,特许墨玉上午习武,任何人不得干扰,要晌饭十分,才能再回到张管家这里听从调遣。张管家心中很是不快,又无从反驳,只是暗自思忖,下午,要怎样折磨他。
  山海阁一角,有一座隐秘的宅院,破旧的院墙,连大门上的漆都脱落了大半,深冬时节,原本门前的青草都已被埋在雪下,更显得这里没有一丝生机。
  这里,便是山海阁中的暗庄,阁主培养暗卫之处。暗卫不同于普通江湖中人,虽是武功高强,却身份隐秘,一般不会抛头露面,经常是暗中保护,或暗中探查消息。可以说,山海阁的辉煌,是满树硕果,暗卫,便是这深埋地下的根。
  暗庄的主人,山海阁阁主相当器重,虽是很少公开露面,大家却都知道,阁主经常来到暗庄,与他交流些江湖上的事情。这主人武功精湛,据说仅次于庄主,而且已然年近古稀,阅历丰富,文武双全,端的是个世外高人。他名唤薛谦,山海阁中众人,都叫他薛先生。
  此时,薛先生正站在练武场中央,望着面前被丢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墨玉,微微叹气。
  多年来的习惯,鸡鸣之时,墨玉必须出现在暗庄,跟随薛谦习武。无论什么原因,只要他天明十分不能出现在暗庄,就必定要受罚。薛先生对别人都是严肃之中带着温和,但对墨玉,却仅有一派狠厉,罚他时更是丝毫不留情面。习武之时不能达到他的要求要罚,跟别人比试输了要罚,赢的不够漂亮也要罚,因为身上的伤影响招式的精准,也要罚。薛先生擅长用毒,平时惩罚墨玉时,除了常用的鞭子板子烙铁之外,还经常给他下毒,冷笑着,望着墨玉在剧烈的痛楚中挣扎□□,直到不解毒便会毒发身亡之时才给他解药。
  在薛先生这里,墨玉连晕过去都不行,因为他自有无数种□□,能够让他保持神志清醒,所以,山海阁中,墨玉最怕的,是阁主孟敬辞,第二怕的,便是薛先生。
  这天清晨,薛先生不见墨玉,便派人去找。几个暗卫在刑架上找到墨玉,把他放下来,泼了一桶冷水,他才恍惚睁开眼睛,却是任凭鞭打爬不起来,他们没办法,便扛着他,丢到薛先生面前。
  墨玉内伤深重,又挨了鞭打,没有得到任何治疗,身体很是虚弱,这一路上,便又失去了知觉,不知道自己被丢到了可怕的薛先生面前。
  薛先生上前几步,甩开手中长鞭,狠狠打在墨玉本就布满鞭痕的背上。
  这一鞭没有丝毫留情,内力十足,薛先生的内力比宝三之流强了不知多少倍,便是墨玉没受伤也难以抵挡,何况他现在根本运行不了一丝一毫的内力。
  只听噼啪一声,墨玉的身体剧烈的震动,背上,登时多了一条又深又长的血口。那鞭子的尖端带着小小的倒刺,所过之处,无不皮开肉绽,再加上薛先生的内力,十几鞭子,便可要他半条命。
  剧烈的痛楚,让他本来迷离的神志骤然清晰起来,他睁开眼睛,认清面前的环境后,只觉心中一阵恐慌,本能的想爬起来,却觉得手脚酸软,没有半分力气。
  “贱奴,还敢偷懒!”
  墨玉摇摇晃晃,按在地上想要支撑起身体的双手战战发抖,却仍是爬不起来,双臂一软,整个人趴在地上。薛先生脸色一变,又是一鞭狠狠打过去。墨玉猝不及防之下,口中溢出低低的□□,却立刻咬紧牙关,不再发出一丝声音,两道秀眉却是死死拧成一团,伏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从口中溢出,喷在冰冷的地面上,映得他的脸色,惨白如纸。
  墨玉放弃了徒劳的动作,静静的趴在地上,低低喘息。仍是沉默,却再也无力隐藏,心中就要满溢而出的恐惧。
  薛先生使个眼色,两个暗卫便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墨玉软弱无力的身体,让他跪在地上,揪住那凌乱的黑发,逼迫他仰起头,面对着手中,仍然紧握着滴血长鞭的薛先生。
  薛先生望着那张虚弱的脸,冷笑一声,走近他,用长鞭的鞭柄抵着他的下巴,望着他的眼睛,用他特有的阴冷而带一点嘶哑的声音,说:“贱奴,怎的如此没用?不过是挨了几鞭子,在外面吊了一夜,就爬不起来了?”
  墨玉不说话,他知道多说无益,反正无论是阁主,还是薛先生,都只是想要他痛,要他偿还罪孽,他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况且,他不想让他们知道楚清寒的事情,那是他心中珍藏的记忆,不容旁人亵渎。若他还能拥有什么不痛苦的回忆,那便只有林中以为将死之时,倚靠在楚清寒怀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情与恬淡。
  若是能在那时死去,该是件多好的事情。他不由的这样想。
  知道他的性子,薛先生便也没有再问,而是把长鞭丢在地上,反手搭上他的脉搏。
  用毒之人多通医术,薛先生也不例外,此刻他的手指搭在墨玉的脉搏上,眼神一分一分冰冷起来。怪不得墨玉爬不起来,这伤若是换了别人,恐怕会几天昏迷不醒,武功弱的,直接毙命都毫不奇怪。
  他甩手,嫌恶的摔开墨玉的手腕,冷着脸,问道:“怎么伤的?”
  墨玉仍是不说话,他知道,说与不说,都是一顿毒打,不说,只是打重些罢了。
  薛先生的声音骤然冷厉起来,仿佛要仅凭这声音,将他生吞活剥一般:“身为贱奴,竟敢私自和人动手,阁中规矩,都忘了吗?自己说,该受什么罚?”


第4章 玉殇 中
  墨玉有些涣散的眼神稍微集中起来,深黑的瞳仁中,现出一丝恐惧。墨玉武功很好,同龄人中可谓是难寻敌手,暗庄中的暗卫与他过招,通常是几个人才能跟他战个平手,但是,除了在暗庄的时间外,他是不被允许跟人动手的,动手,便要罚,重罚。他也曾多次因为不甘被人欺负□□,拼着受罚也要反抗,却只能换来一次比一次惨痛的折磨。
  往昔的痛苦回忆流过脑海,墨玉心中一紧,稍微垂下眼帘,用虚弱却清晰的声音说:“一百鞭子,跪针板一天一夜。”
  鞭子的滋味他再熟悉不过,针板他也不很陌生,事实上每次被罚的,都不只是这两样,还要加上阁主随便点的几种刑具,诸如烙铁拶子毒针等,每次都要他昏迷几天,好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若是平日,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但此时,墨玉只觉全身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跪都跪不住,鞭子且不说,一天一夜的针板,他要怎样撑过去?
  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薛先生在太师椅上缓缓坐下来,品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以你现在的伤势,断然撑不过刑罚。鞭子和针板暂且记下,以后再算账。”他忽然目光一凛,闪过阴森寒意,继续说:“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惩罚,一颗蚀骨丹,是少不了的。”
  墨玉一怔,眸光中闪过一丝脆弱,却不愿让被人看出,立即,闭上了眼睛。
  蚀骨丹,是薛先生自行研制的□□,药如其名,好似能够腐蚀掉骨头一般,让人全身剧痛,万蚁噬心一般,让人如坠地狱,然而这□□却并不致命,它的功效持续一天一夜后,会自然消退。身有武功之人,可以用内力压制毒性,必须不断运行内功,才能压制这刻骨的疼痛,薛先生为了逼墨玉练内功,不知给他喂过多少次蚀骨丹,墨玉异于常人的内力背后,其实是异于常人的痛苦,但这次,薛先生却不是要逼他练内功,而是单纯的,要折磨他。
  暗庄地下的牢房中,墨玉只觉痛不欲生。蚀骨丹的功效让他每一寸肌骨都如同烧灼一般,像是被烧红的钢针不断贯穿身体,这痛楚无休无止,每一寸光阴,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墨玉好希望能昏迷过去,来逃避些许的痛,但薛先生给他喂了醒神丹,让他无论再疼再虚弱,也无法昏迷。身体被重重锁链捆紧,无法挣扎,不肯□□出声,也没有力气再发出声音了。试着不顾内伤强行运行内功,换来的,却只是气血逆行吐出的一口鲜血。
  在逐渐收紧的痛苦深处,墨玉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只能徒劳的睁大眼睛,在这一片黑暗中寻找那并不存在的光亮。
  午后,张管家才得知,墨玉在暗庄受罚,还在遗憾自己又不能施展手段折磨那贱奴了。他不知道,墨玉此刻所受的痛苦,远远超过了他所能想象出来的任何酷刑,相对于蚀骨丹,宝三的鞭子只是抚摸而已。
  第二天,张管家还是没见到墨玉,因为剧毒的作用消退后,他便陷入了彻底的昏迷,盐水都泼不醒。
  这,只是山海阁中普通的一天。
  第三天的清晨,墨玉才醒过来。他不是自己醒来的,暗卫每天早晨都会用盐水泼他,泼到第三天,他才终于有了反应。
  周身的伤口传来令人窒息的痛楚,坚硬的铁链压进伤痕累累的胸背,几乎要碾碎这纤瘦的身体。
  “贱奴,醒了就赶紧起来!薛先生说了,这几天少练的武功,今天都要补回来!”
  暗卫吆喝着,一脚踢在他背后一处伤口里,墨玉疼得全身抽搐,却没有反抗,任由暗卫粗暴的拉起他,毛手毛脚的解下他身上的铁链。
  因着所修习功法的原因,墨玉的恢复能力远超常人,如此恶劣的环境,全身的伤口竟有几分愈合的趋势,内力也稍微恢复了一些。暗卫见状,不仅叹道:“这样也能好,真是天生该挨打的贱骨头!”
  类似的话,墨玉听得已经太多,心中虽是难受,脸上却是淡然。只见他的身体轻轻摇晃了几下,扶着地牢潮湿的墙壁,缓缓站了起来。
  这暗卫经常在比武中输给墨玉,心存嫉恨,看他受折磨,不但不怜悯,反而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感,心道你一个贱奴,习武有什么用,不过是挨打时,多撑一时而已。此刻看到他竟然有力气站起来,不觉心中不快,飞起一脚,扫过墨玉下盘,硬生生把他踢倒在地。
  遍体鳞伤的身体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墨玉疼得眼前发黑,却是什么也没说,冰冷的眼神扫过那暗卫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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