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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刀-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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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阿笙抬眼,盯着他涨红面颊,“我不想说,你杀了我也没用。”
岑青苦笑,遂向郑竟成拱手:“阁下瞧见了,徒儿不肯说,我做师父的向来奈何不了他,劳烦郑先生另寻他法。英雄盟会在即,大家都是武林同道,这便散了罢。”
郑竟成忌惮岑青,也知周遭众人正窃窃私语。南华剑派是北武林泰斗,英雄盟会他要与周审川平起平坐,此事流传出去未免难看,便不再言语,拂袖而出。他那夫人忙放下银两,同一众弟子追上前去。少女红蕖仍是温吞吞跟在最后,一脚跨过门槛,却转过脸来望一眼阿笙,方才离开。
罗成见人都散了,饮一大口酒道:“南华剑素来气派非凡,怎让这种卑琐小人当了掌门?这些年名门大派越来越不中用,藏在山里吃前辈的老本,继任的年轻人半个能看的都没有!嘿嘿,英雄盟会真要我老罗捞个盟主不成?若是那样——阿笙,你做副盟主可好?可惜我义弟脑袋不好,当不了老大。”
这话连青石山也不放在眼里,当真狂妄了。阿笙知他素来如此,并不恼怒,岑青更是淡淡一笑,低声道:“罗兄说的是,便是我派,也……”他忽停下,抬手掩嘴,鬓边汗流而下,咳道:“咳咳……我做弟子的,也,也太丢人了……咳咳……”他气息骤微,一手捂嘴,一手撑在桌面勉力支撑,面色登时煞白。
罗成骇道:“这,这是怎了!老罗我就是一句——”付九传志也脸色大变,阿笙眼疾手快,一把抓过岑青手腕,只见他掌心满是漆黑污血,口中血流不止。
付九倒吸一口凉气:“是毒……是郑竟成那一掌!”见岑青已然站立不稳,忙上前搀住。
阿笙当即点他上臂穴道,想阻止掌中毒液上流,却是徒劳,眨眼间岑青已双目迷离,嘴唇青紫,颤声道:“英雄盟会,有——”话到此处,他忽喉中一哽,倒在付九怀中,人事不省。阿笙抓过他手掌,用衣袖擦去污血,只见掌心青黑,隐隐冒出烟气。付九怒吼:“竟有如此歹毒之人!”
变故突生,传志罗成叫声不好,起身便要去追郑竟成,却听阿笙道:“不必。”
传志急道:“阿笙!你不是教我,用毒之人定有解药吗?他走不远的,我们这便——”阿笙已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塞入岑青口中,边掐住脖颈令他吞咽,边淡淡道:“你们打不过他,也去送死?”
传志愣住,罗成将掌中弯刀□□入桌面直至没柄,取下背上弓箭,神色阴冷:“何必打得过他?老子一箭一个,他岂会不给解药!”
阿笙探过岑青脉搏,反问:“南华剑派的掌门人,岂会用毒?”
罗成气得跳脚:“哼,那副小人做派,什么下三滥手段使不出?师叔中毒,你做侄儿的不救罢了,兄弟要救还他娘的阻拦?”传志却冷静下来,他与阿笙相处日久,见他不动声色,虽不知为何,也信他定有办法,便坐下道:“清欢公子的钢针杀人那样快,兴许淬了毒。他能用毒,郑先生说不定也能。他平时用剑,和岑叔叔较量掌法本就不利,在掌中下毒以求便利,不也可能吗?”
阿笙摇头:“动手前他并不知道我们身份,何必忌惮师叔?若是他掌中有毒,且不说我,你岂会无事?再霸道的毒,也不至于顷刻如此,为何过招后师叔不曾察觉,偏是他们走后才发作?其中定有蹊跷。”
罗成嘲讽道:“他使完毒掌,还要乖乖站在这里等毒性发作,等我们讨解药不成?”
阿笙一手放在唇边轻咬指甲,凝神细思。
罗成见状,悻悻然坐下道:“你自己师叔,爱救不救,老子不管了。”传志拍拍他肩膀,也不同阿笙说话,倾身查探岑青脸色,哪知越瞧越不对,但见他面无血色,胸口无甚起伏,不免大惊失色:“阿笙!岑叔叔他,他断气了!”罗成匆忙上前,在他颈间一模,也是大震。
阿笙却置若罔闻,抬眼在堂中环顾一周,末了目光停在传志脸上。
传志瞧不出他作何想法,试探道:“阿笙?”
只见这少年怔怔望着他,双目一眨,眼泪便滚落而下。
传志呆住,相识以来,还从未见过他落泪,冷清也好,傲慢也罢,这人似乎无论何时都游刃有余,成竹在胸,哪里有过如此凄惶模样?传志只觉胸中闷痛,忙将他抱入怀中,无措道:“阿笙,你,你不要哭,不要哭。是我不好,是我不该……”
罗成付九亦默然不语。
阿笙将脸埋在传志肩上,半晌方道:“今夜在这里住下,我要给师叔守灵。明日有船渡江,你们自己南下去吧。”他声音隐忍,似带有哭腔。传志更是心疼,忙道:“我不走,我陪着你。你不要哭,不要哭了。”
罗成轻咳一声道:“适才问那小二,还剩两间客房,我已订下,这便上楼去吧。”
传志问:“我们有五……五个人,要怎样安排?”
罗成瞧一眼付九,道:“义弟,你同你叔叔住一间便是,阿笙自然要守着岑公子,我再去找找别处。”
一路都是他忙前忙后安排食宿,眼下如此安排,传志自是过意不去,正待开口,阿笙忽轻声道:“我想今夜和传志在一处。”传志低头,看不到怀中人表情,却见他双肩颤抖,似孱弱不已,便将人抱得更紧些,柔声安抚:“嗯,我陪着你。”
付九见状,眼中厉色一闪,拍案而起:“传志,你同他到底是何关系!”
这一桌上热闹非凡,堂中客人三三两两坐着,皆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罗成眼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顿感头疼,二话不说负起岑青尸身便要上楼,骂道:“奶奶的什么时候了,都给老子消停些!还有你们,看什么看!有屁好看!”阿笙亦低声呜咽,一手抓紧传志衣衫,将脸埋得更深。传志见状,哪里顾得上解释,抓过桌上竹杖、行李,将人打横抱起,对付九道:“九叔,这些事日后再说,我先带他上去。”不待回答,便匆匆赶上楼去。
小二早在前带路,罗成一脚踹开房门,小心将岑青在床上放下,吩咐他快快备水,又看一眼传志两人,叹息一声:“你好好安慰他,我先去了。”
传志点头,待罗成掩上门离开,抱阿笙在桌边坐下,温语安慰:“你在愧疚吗?若我们赶得快些,兴许能……那不怪你,这□□如此厉害……”他话未说完,怀中人忽低声道:“把门拴上。”
传志不解,先将他在凳上放下,到门口探头左右查看过后,拉好门栓转过身来:“你怕给人瞧见吗?不妨事的,伤心难过的时候,谁都会哭,何况那是你——”等他看清阿笙表情,便当即愣住,断了话音。
阿笙正淡淡瞧着他,神态自若,脸上哪有丝毫泪痕?
☆、一诺千金死生同
传志生怕看错,瞪圆眼睛将阿笙审视再三,方才惊道:“你……你不曾哭?”
阿笙略一点头,面色沉静:“你先坐下。”传志茫然不解,依言坐下,心中疑窦尚未问出,阿笙开口又是一句令人震惊的话:“岑师叔还活着。”
“什么?!”
传志惊愕不已,忙望向床榻,眼见岑青双目紧闭,眼睑嘴唇俱是青紫之色,唇边尚有污黑血迹,颈间脉搏业已停止,哪有半分活人气息!莫非阿笙悲痛过度以致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传志想到此节,心中愈发难过,劝道:“我知道你伤心难过,但,但人死不可复生,你……”
阿笙冷笑:“你以为我疯了?”
传志不敢点头,垂着脑袋偷偷瞧他。
这自是承认了。阿笙鼻中一嗤,正欲开口又心思顿转,似笑非笑看着他,问:“我若疯了又怎样?”
传志一愣,抬起头来连连摆手:“不不不,你只是一时伤心……总会过去的,有我在你身边守着……我虽然不比岑叔叔好,但,但总归是……”四目相对,他一眼瞧出阿笙眸中笑意,同平时别无二致,倏然想到:他这样聪明,又素来冷静,岂会疯呢?哪里轮得着我担心?一时说不上是何滋味,叹息一声,丧气道:“我真是笨,你哪里需要我守着,你都没办法的事,我岂帮得上忙?方才我还当你真的哭了,一心想要安慰,慌得都不知该做什么。你说岑叔叔活着,自然是活着了。”
阿笙默然,半晌方低声道:“是药,我喂师叔吃的药,可暂且保他三日性命。三日后他自会醒来。”传志静静听着,并不追问。“云姨曾去北疆寻访巫医,要得几枚。一旦服下此药,全身血液骤停,体内气息不再流转,皮肤冰凉,如死亡貌,肢体却不僵硬,三日后便可醒来。师叔所中之毒极为霸道,刹那间便有性命之危,我只能如此。”
传志骇道:“竟有这种药?”转而大喜:“那岑叔叔醒来便无事了!——不对不对,□□仍在他体内,不过争得三日时间……足够的,我这便去找那人要解药!今日不能渡江,他们定滞留于此!”他说着便要起身,却给阿笙一把拉住:“先等等。”
传志急问:“为何?”
“不是他。”阿笙眉头微蹙,笃定道,“郑竟成以剑术为长,师叔以掌法独步,若是他掌中有毒,师叔必然察觉。那一掌隔空而发,郑竟成不曾碰到师叔分毫,如何下毒?”
传志复又坐下,回想一番,犹疑道:“若将毒粉由掌风送出……不对不对,岑叔叔才是凭借掌风打退对手的那个。就算郑掌门将□□一掌推出,也不可能全数给岑叔叔吸去了,我俩在他们中间,若有毒粉,定有一些落在身上。”适才在大堂之内,阿笙已如此说过,他关心则乱,不曾料到此处,这时方才想通。
阿笙点头,补充道:“也许是针,或别的细小暗器。清欢是南华剑弟子,却不用剑,南华剑派中兴许有使暗器的高手。倘若师叔给暗器所伤,那人武功定远出你我之上,以致我们根本看不清他何时出手,又用了何种暗器。”
传志不解:“便是这样,那人也跟南华剑脱不了干系,又为何不许我上门寻药?”
阿笙冷哼:“凭师叔修为都不曾躲开,你过去送死?”
传志急道:“总要试试才行!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岑叔叔受这般苦?”
“师叔已经中毒,你去送死也没用。”阿笙神色漠然,言语并无起伏,“以一条命换另一条,你心甘情愿,能换也罢,若是不能,便该另寻他法。”
传志看向岑青,相见不过数面,但岑青始终温柔以待,对他极为关切,知他独自前往苏州,更特意让阿笙一路陪伴,他心中早将岑青视作亲人。如今岑青因他与郑竟成动手,为了保护他而生死未明,他却束手无策,只觉胸中痛彻难当,咬牙问道:“还有什么办法?”
“等。”
“等?等什么?”传志诧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只是等?”
阿笙缓缓道:“只能等,等云姨来。”
“云姨?你给她传了书信?”
阿笙摇头:“云姨四海漫游,我不知她在哪里。”
稍稍浮起的一丝期望陡然落空,传志恼道:“那她怎知道岑叔叔中毒?怎知道我们在这里?就算知道了,万一她三日内赶不来呢?万一她赶来了也治不好呢?那该怎么办?”
阿笙垂下眼睛:“她给师叔下了‘千里追魂香’,若发觉师叔在此地停留,便会过来。”
传志顾不上问为何,忙问:“她一定会来?”
阿笙摇头:“我不知道。”
传志忽觉嗓音发颤:“……当真?”
阿笙淡淡道:“她不来,天下间便无人能救师叔。”
一股凉意陡然自脚底升起,传志又问:“然后呢?该怎么办?”
阿笙抬眼看他,说了三个字:“他会死。”
“那你为何拦我?!”传志高声大喝,双目几乎瞪出血来,“……因为没有把握,是不是?没有把握的事,你从来不做,是不是?为什么不肯试一试?万一有办法呢,万一能救人呢?”他从前只道阿笙镇定淡然,心中感情却是炽热,此时方觉并非如此,阿笙骨子里和他的眼睛一般凉薄、冷漠,令人害怕。眼泪蓦地涌出,传志脑中空白一片,退开几步,呆呆望着他,颤声道:“罗大哥说的对,岑叔叔同你最亲,我们都是旁人,你自己不肯试着救他,还要拦着我们……阿笙,我……”
阿笙静静望着他,视线分毫不让:“那只是一种猜测,大堂中人人都可能下毒,你要一个个去逼问?”
“那又如何,总比呆坐在这里要好!总比等一个不知来不来的人要好!”传志咬紧牙关,半晌方问,“若是,若是我要死了,你……你也会这样,是不是?”
话说出口,他才猛然惊醒,发觉自己为何如此在意:若有朝一日他要死了,阿笙也会如此,眨眼间便将所有可能一一权衡,选出最有把握的办法来。
倘若没有分毫把握,便袖手旁观,亲眼看着他死掉?
会这样吗?
传志死死盯着阿笙,身体僵直,背后阵阵发凉。
过了许久,阿笙方轻轻一叹,低声道:“是。”
传志愣住,他想要松开紧紧攥着的拳头,却无法控制,手指因太过用力而僵硬不已。
阿笙继续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你只是不肯承认罢了。一时冲动只会无法看清局势,做出更糟的决定……”他原本还有话要说,却不得不停下。
因为早在他说出“是”时,传志已摔门而出。
六年前同妹妹分别,他说“这样对你最好”,妹妹哭得声嘶力竭,他也不曾动摇分毫。
阿笙望向岑青,浅浅一笑,像是对他倾诉,又似喃喃自语:“筝儿不懂的事,他也不懂。”
小二端水上楼时,差点跟那提刀的少年撞个满怀,一抬头给那人阴森表情吓得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走到门口,只见一扇木门摇摇欲坠,里头那漂亮小哥独自坐着发呆。他咽口唾沫,哆嗦道:“这位客官,水烧好了,给您送进去?”
待那小哥应声,转过脸来,小二一愣,也不敢说话,将水盆放至床边,小心翼翼退出来合上房门,暗想:今日死掉的客官定是他至亲之人,不然怎会有那副神态?
传志摔门而出,因着胸中那块郁结愤怒之气热血上涌,便不管不顾冲下楼梯,一门心思想要杀进南华剑,待他奔出客栈走上街道,放眼望去,但见人来人往接踵摩肩,方才回过神来:这样多的人,到哪里去找?又该怎样找?脸上泪痕未干,他拂袖一抹,打算一家一家客栈询问过去,非要在今日找到不可。
阿笙不肯做,我来做便是。
这里头似乎有些赌气的意味,他也无心在意。正是夏日午后,烈日炎炎,只问了半条街,便汗流浃背,口干舌燥。好在南华剑派浩浩荡荡一二十人,煞为惹眼,一路问了约莫小半时辰,终寻到他们下榻的客栈。这是镇上最大的客栈,虽不比樊楼,也是数一数二的豪华。传志在门前站定,一手按着腰间长刀,思考该如何求药,然而想了许久,智取强夺、威逼利诱,似乎无一能用。打是打不过,偷?恐怕也难,莫说他不知是谁暗害岑青,便是知道了,也不知那人将解药藏在何处。思来想去,还是和和气气上门胜算大些,服个软哀求几声,拼着做牛做马给了这条命,也得换得药来。至于倘真丢了性命,方家那血海深仇谁来报,却一时给抛在脑后。
他深吸口气,大踏步迈进店中,待店小二迎上,便问道:“今日可有一群负了剑的白衣客人?为首的是对中年夫妇,余下的约莫十来个同我年纪差不多的。”
小二退后些许,眼含戒备快快将他打量一番,陪笑道:“这位小爷,咱们这儿是吃饭留宿的地方,您要有什么江湖恩怨,还请到外头解决,这要在店里打起来,小店也不好收拾。”镇子虽小,却位居江畔,是南北来往必经之地,小二对各路武林人士见得多了,练就一双精明眼睛,要寻衅的、要吃霸王餐的,还有那千里迢迢抓负心汉的,只看一眼便能猜得七八分,这些都是巴不得赶快送走的主,不然在店中打起架来,一个月的银钱都要搭进去。小二看他面嫩,举止也不怎倨傲,才敢这般说话。
传志忙道:“我不寻事,只是来找那位郑先生,有事相求,还请你带路。”
小二眼珠一转,又为难道:“小爷,这个……您看……”他眯起眼睛笑,搓着手吞吞吐吐,并不直说,传志看不懂他是何心思,心中焦急,只当他不肯说,便一把将人拨开,三步并作两步朝楼梯迈去。那店小二一个踉跄方才站定,见他气势汹汹,腰上还挂着刀,当即喊道:“快来人呐!有人要闹事啦,砸店呦喂!”
此话一出,店中顿时热闹起来,打后门冲进几个彪形大汉,一楼厅里吃饭的客人也都纷纷起身聚拢过来瞧热闹,楼上也有几个汉子抄家伙下来,眨眼功夫便将窄溜溜一道楼梯围得水泄不通,传志站在当中,方反应过来:是在说我?正想解释,七八人已纷涌而上,拽胳膊的、抬屁股的、捉脚腕的、揪头发的,如村妇地痞,动作五花八门,口中咒骂不歇。传志哪见过这等打架阵势,又怕还手伤了人,一晃神的功夫便给抬起来扔出门外,打个骨碌滚倒在地,扑扑楞楞沾得满身尘土。灰头土脑坐起身来,那小二正倚着门骂:“小子闹我们家店,也不瞧瞧分寸!”
传志咽口唾沫,正待坐起,忽听身后有个女子噗嗤一声娇笑,声音又软又甜:“倒像个驴打滚儿。”传志回过头去,那人一袭白色衣衫,一双娇滴滴吊梢眼,笑得分外好看。他不知是谁,便不再瞧她,起身将尘土拍打干净,站直了望着客栈大门寻思片刻,转而一屁股在门口石墩子上坐下,心想:阿笙说岑叔叔还能撑上三日,我进不了店里,在门口守着便是,最迟他们明早也要出来。
那女子见状,笑得更可人,袅袅婷婷过来在他面前蹲下,好奇道:“你到这里做什么?”四目相对,传志觉她有些眼熟,然而正憋着一肚子怨气,哪想搭理她,便转过头去。谁知女子更好奇了,再凑近些,又问:“你的伤都好了?你那漂亮的朋友呢,怎不同你一起过来?”
她身上幽香阵阵,扑鼻而来,传志面上一红,退后些许,恼道:“你是谁!骂我就算了,干嘛缠着我?”
女子一愣,一手绞着鬓边长发,探出舌尖一舔上唇,嗔道:“咱们今晌午才见过,你这就忘了?真是的,亏我还记得你呢!”
传志这才将她端详一番,猛想起这人是谁,不禁大喜过望,一把抓住她双肩起身急道:“你师父呢!我要见你师父!”
这少女便是郑竟成的弟子红蕖。只是白日里她面有哀愁,寡言少语,此时笑语嫣然,与先前判若两人,传志才不曾认出。
红蕖眉头一蹙,娇声道:“你弄疼我了。”
传志忙松手又道:“你带我见你师父,好不好?我有要事求他,非求他不可,求你带我见他。”
红蕖揉揉肩膀,撅起嘴唇:“我为何要带你见他?我不过说一句驴打滚,你便觉得我在骂你,还弄得我肩膀生疼,哼,还连我是谁都没认出,我才不要——”话音未落,传志已打断她道:“全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礼,你要我做什么都好,只求你带我见他。”
红蕖瞥他一眼,收起笑容:“当真?”见传志没有反应过来,她嘴唇又是一抿:“我问你当真什么都做?”传志这才赶忙点头:“是,你要我的命也可以,只要带我见见郑先生。”
红蕖噗嗤一声娇笑,掩嘴道:“我要你性命做什么?嗯,我想想……我也不要你多做,所谓事不过三,你答应我三件事可好?不过这三件事我还不曾想好,往后慢慢地说,你要允了,我便带你去见师父。”
传志不假思索,满口应下,红蕖便拉过他手走进店中。那小二双目圆瞪,大张着嘴,却见红蕖娇娇一笑,当即咽口唾沫,乖乖退到一边去了。红蕖拉着传志款款上楼,悄声问他姓甚名谁,找师父来做什么,末了又问他随同的俊俏少年是谁。传志答了名字,只说有事相求,提起阿笙时稍稍叹了口气。红蕖便笑问:“你们是何关系?我瞧他待你真好,师父脾气上来时连师娘也打,当时他以命相护,要不是那岑青岑公子出手,他兴许便没命了。”
传志赌气道:“他聪明得很,哪会把命丢在这种地方?”
红蕖嘻嘻一笑,凑到他耳边吹口气:“若待会儿师父要一掌拍死我,你会上前挡着吗?”
她身上香气愈发逼人,传志耳朵发红,忙离她远些,想了想道:“我答应给你做三件事,你要是想要我拦,我当然拼死也会拦着。不过只怕做了这件,就没法替你做后两件了。”
红蕖吐吐舌头:“我当你是大笨驴,原来也不怎么笨。我再问你,若是师父要一掌拍死我,你和师娘都在,你也知道师娘会拦下师父,那你还要救我吗?”
传志奇道:“要是你师娘稍不留神,或是慢上些许,你不就危险了?我既然要救你,岂敢冒这样大的……”他说到一半,忽闭口不言,心口一阵发疼。
他忽然很后悔,竟说了那样的话来揣测阿笙。
红蕖捏他的指尖,小指在他掌心打了个转,幽幽道:“世上从没有十全把握的事,再怎样聪明的人,也只是赌一把而已。他肯拿性命去赌,这般气魄已是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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