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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刀-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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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成嘿嘿一笑:“然而功夫太差,想位居人上,大家伙恐怕也绝不答应!咱们先选出几位武功能服众的,再看他们德行,岂不是更好?”
  在场众人都是游侠豪客,杀伐果断,快意恩仇,在湖边坐了这么久,慢慢悠悠商量结盟之事,早已烦躁之极,一听罗成此言,便纷纷应和,有人已拿出兵刃来。
  周审川沉吟不绝,陆荣上前轻拍他肩,笑道:“周兄仁厚,不忍见大家争执,然而咱们不早知会如此吗?”说罢,转向众人道:“这位朋友说的是,咱们这便比一比!只是比武有比武的规矩,要选武林盟主,也不能人人都乱打一通。”
  罗成笑道:“你想怎样比?”
  陆荣抬手,指向那湖心的小舟:“在舟上比。”
  罗成眯起眼睛,饶有趣味望向湖心。
  “在座的怕有数千人,人人都比,不知到猴年马月才能选出那服众之人。这只舟宽三尺余,长七尺,能站到舟上的,至多三五人,比划起来也就容易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已有退缩之意。且不说在舟上无依无凭,如何打斗,便是从湖岸飞跃至那舟中,已困难之极。
  见罗成一袭北方猎户打扮,定不善水性,不少人面露期待之色,想瞧他出丑。罗成冷笑,仍立在梅树高头,自腰间取下一圈长绳,从背后掏出箭来,将长绳系在箭尾,弯弓搭箭。但见长箭飞射而出,横穿过湖面,□□入小舟船舷之中。箭尾仍颤动不止。他动作行云流水,引得众人连声喝彩。罗成跳下,牵绳将那小舟拉至岸边。
  知晓这比武的规矩,旁人都想着如何游过湖面到那舟上去,他却要舟到身边来,虽有取巧之意,无这等箭法、臂力也是不能,众人都心生佩服,并无异议。
  眼见那小舟离湖岸越来越近,忽听娇滴滴一声轻笑,一人从廉榭中飞身而出,足尖在他绳上轻轻几点,竟似水上飞燕,倏然掠至舟中。阿笙抬起眼来,问薛风道:“她是谁?”
  舟中少女俯身,两指在箭杆上一碰,拇指粗的长箭应声而断。少女直起腰来,对罗成笑道:“多谢大哥哥相助,小女子有礼了。”
  薛风讶然:“江湖上几时有这样的女子?”便是仁义阁中,陆荣等人也都站起身来,探身向前。
  罗成面不改色,奋力一抽,几丈长的绳子从湖中高高甩起,撩起半人高的浪来。手臂急震,绳子又重重敲向湖面,引起阵阵水波,小舟摇晃不止。如此三五来回不住拍打,小舟几要翻倒,少女站立不住,惊叫连连,通身都被掀起的湖水打湿了,显出玲珑的身段来。林白鹤已悠悠回转,瞧见舟上境况,笑容更甚,两指放在嘴边吹起口哨,更是连连鼓掌。不少人跟着吆喝,要罗成再用力些。
  薛雷一拍长桌,拔刀便走,怒道:“一群大老爷们,做这等下作之事!我去拦他!”不待走出水榭,便听一声惨叫,又是扑通一声,竟是林白鹤这一派掌门,给祝罗敷当众之下提着衣领扔进了湖中。千湖派门人都擅长游水,林白鹤畏惧祝罗敷的狐媚功夫,潜下水去游得远一些,只从水面上露出个脑袋,对着岸边破口大骂。祝罗敷对周审川冷笑道:“你南风盟下净是这等货色吗?”
  周审川无言以对,佯装瞧不见、听不到,目不转睛望着南岸。
  这头薛雷已大骂着奔至罗成面前,罗成右手摇绳不止,左手抽出弯刀来挡他攻势。在那酒肆中,他五人方与罗成打为平手,如今一人,更是难以近身。只是罗成要分心应付他,绳上力道便弱了下来,少女站定,在舟上一个探身,已抓住绳子梢头,足尖在船板上一蹋,双手拉着长绳齐攀,借力在湖面上凌波而来。
  阿笙皱眉:这等轻盈身法,似是青石山功夫。一时凝神注目盯着她。
  眼见少女已靠近岸边,罗成抬腿狠狠踹上薛雷胸膛,右手用力一抓,长绳陡然绷紧,将少女拉向身前,左手弯刀蓄势待发,只消她稍稍靠近,便击向要害。他臂力惊人,少女拉扯不过,人在湖面又不敢松手,看得众人心惊胆战,既怕她落入水中,又怕她受了这一刀。
  少女显已察觉他意图,双手微松退开数尺又抓紧,腰肢一摆,身子转向一侧,以罗成为轴,画圆似的在湖上疾步奔跑起来。眨眼间绳索已缠在罗成臂上,手腕再难发力。
  罗成只要用刀削断绳子,她失了依凭就必然落水,然他心高气傲,不屑如此,当即大喝一声“起!”,两手握上长绳,向湖岸奋力甩去,便见少女的身子像风筝似的,被他高高荡起,吓得岸边众人顷刻做鸟兽散,让出一片空地来。
  不过几个来回的功夫,少女险象环生,这一次若是摔了,恐怕非死即伤。周审川当即向南岸冲来,只是湖面广阔,饶是他也不能全靠轻功,只得跳上梅树,在树梢头飞高掠低,速度再快,也救不下她。
  不想那少女人在空中,拧腰打了个旋,在一众惊呼中,燕子般漂漂亮亮地落在了树上,一手扬起绳子,笑道:“在岸上比,赢了可还算数?”树下不少人赞叹不已。
  罗成道:“算不算数老子不知,你这丫头先给我下来!”信手一扯,长绳便将她拉得身子一歪,掉下树来。
  依这少女所露的功夫看,这一扯自能轻松躲过,然而她在湖上消耗过大,将将站定便被扯下,再无力气空中转身,只闭紧了眼睛,等着重重摔上一跤。
  不知谁喊了一声“小心”,少女只觉身体在空中一停,竟再没落下。有人将她接住了。
  阿笙遥遥望向南岸,微微一笑。
  接她的人,竟是传志。
  他一醒转,便同秦筝赶来这武林盟会。刚刚走出拱门,见那少女立在梢头,说得一句话便摔了下来,想也不想便冲了上去,在她要摔着的前一瞬,抬手将人抱住了。
  薛雷捂着胸口头一个喊道:“好小子!”众人也回过神来,附和着夸他功夫。
  传志不明就里,只觉得两肩都因撞击之力卸了下来,疼痛难忍,低头道:“你没事吧?”话音未落,忽觉眼前黑影袭来,他当即仰身避开,双手无力托举,少女一个翻身从他怀中跳下,双指成勾,掏向他双眼。
  原来那黑影,便是她的双指。若非他躲得及时,双目怕已不在了。
  她紧逼不放,传志只能连连躲闪,急道:“你做什么!”
  少女并不回答,五指成勾掏他心口,猛听得身后风声急振,正要转头,手腕以给人擒住,背心亦是一疼,已中了一箭。
  周审川扣紧她的手腕,怒道:“小小年纪,怎如此歹毒!你到底是谁!”
  少女挣扎不得,闷声不语,回头看向箭的来处。阿笙已将小弓收起,快步向传志走来。传志牵动旧伤,倒在地上,秦筝按着他肩膀道:“两肩都脱了臼,你是笨蛋吗!”
  周审川听罢,更是愤怒,手上加了力道,道:“快说!”
  少女冷笑,一点脚尖,张口向他面上咬来。这一招出其不意,周审川顿时松了手,她却几个纵步,跃上树梢,眨眼便隐没在林中了。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庄敬亭当即唤了管家,要家丁搜遍庄中各处,找出她下落来。周审川问过传志伤势,要人搀他去温榭休息,宣布比武继续。众人低声感慨一番,也就罢了。
  传志经过燕山派所在的水榭前,众弟子皆怒目而视。传志心下愧疚,向万向天行了一礼,便听一人道:“他既醒了,便该将账算清楚!”其他英雄多已知今早之事,心道这是你方唱帮我登场,竟是好戏不断。
  万向天道:“我已答应周盟主,此事过后再议,自不会今日取你性命。眼下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我只要你亲口讲一讲,要如何给我宋兄弟一个交代。”
  传志看看阿笙,沉默片刻,拱手道:“万掌门,我还有几件事要做,一是查清我落梅庄当年惨事真相,二是帮我的妹子解了身上的毒,三是带我的朋友找一个人。这三件事,想来英雄盟会一了,便可做完。到那时,我愿护送宋公子尸身回到蜀地,听从宋家发落。”他醒来后,听秦筝将之后的事一一讲过,思前想后,心道只有这一个办法。在青虎门中,他不知自己杀了几人,日后时常梦到当时惨状。眼下若不如此,只怕往后还要再梦到宋斐。说罢,只觉轻松之极,竟有劫后余生之感。
  此言一出,旁人再想干涉已是不能。薛雷等人面露惋惜,都噤口不言。万向天点头,却听阿笙道:“且慢!”
  万向天大怒:“他已亲口承诺,你还待如何!”
  阿笙摇头,朗声道:“若传志果真是杀人凶手,也就罢了。倘若杀宋斐的另有其人,又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猜不到这少年何出此言,莫说旁人,传志也是一愣。万向天道:“宋兄弟是被他一掌打伤跌落湖中,因而溺死的。在场众位都瞧得清清楚楚。你要说,杀他的是湖水不成?”
  阿笙道:“还请万掌门给晚辈一天时间,到了明日此时,便知分晓。”
  万向天仰头大笑:“到了明日,那杀人凶手还能送上门不成?”
  阿笙笑道:“万掌门有所不知,黄昏乃阴阳交界之际,阳气极衰,阴气始盛,魑魅魍魉得以在人间游荡。晚辈亲自去捉了那湖中水鬼,来拷问一番,便知宋公子为何会死。”他脸色苍白,皮笑肉不笑,说话间竟有几分阴森恐怖。
  万向天脸色一变,挥刀向他砍来,怒道:“你是在消遣我吗!”
  传志使刀鞘相格,被他力道震得虎口一麻,急道:“前辈喜怒!阿笙他——”他站在阿笙身前,并不知他是何神色,“阿笙从不说无关紧要的玩笑话,他既然说要抓水鬼,自是要抓。前辈本已答应再等几日,现在只要等到明天,也不妨事的。”
  万向天冷哼一声,拂袖便走,也不管湖畔还有数千豪杰,英雄盟会刚刚开始。
  小舟已近岸边,罗成跃入舟中,高声问还有谁来比过。众人回神,又都看向湖面。那林白鹤从水中猛跳而出,头一个与他比试,不多时便败下阵来。
  传志与阿笙坐在一处,感叹说罗大哥功夫真好。阿笙冷眼相对,懒洋洋瞧着湖面。过了好一会儿,传志才察觉他不快,问他怎么了。阿笙摇头,他又问,问了数次,阿笙方道:“想杀了你。”
  “杀了我做什么?”
  “不为什么。”
  许久不曾见过他生气,传志心情颇好,痴痴瞧着他气红的耳朵,笑道:“我受了很重的伤,本就要死了。”
  阿笙白他一眼,半晌方道:“自找的。”
  传志在桌底下摸到他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揉,忽福至心灵,认真道:“我以后少管些闲事,再不要受伤了。”
  罗成在舟上又击败了一人,阿笙瞧着他,淡淡道:“干我何事。”
  传志笑道:“我昏迷时,做了一个梦,梦见咱们两个坐在船里,周围白茫茫一片,小船摇摇晃晃的、慢慢悠悠的,也不知要去哪里。但我很快活,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阿笙垂下眼睑,好一会儿才说:“那是谢大侠的梦,不是你的。”
  “说不定呢。总归是个很好的梦——你当真要去捉水鬼吗?”
  “你既不信,适才又信誓旦旦说什么鬼话?”
  “你说什么,自然有你的道理。该解释的时候,你就跟我解释了,是不是?”
  听得阿笙一声极浅的笑:“我却是真的不会抓鬼。”
  他两人压低了嗓音说话,在场的挤挤攘攘的人,沸反盈天的声音,都与他俩无关似的。
  秦筝坐得离两人远些,怔怔地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抬起头向仁义阁看去,恰好郑清欢也在看她。清欢扎了个不同平时的发髻,将耳朵遮住了。两人隔着湖面,斗气似的四目相对,望了好一会儿,又不约而同移开。
  这日比武,罗成连败七人,袁昭玉、孙百宁等均非敌手。可陆荣、郑竟成、祝罗敷等高手都未上前。庄敬亭道,如此车轮战,于罗成不利,他人便是赢了,也胜之不武,不如隔日再行比过。众人并无异议,各自谦让、奉承一番,就此散了。
  众英雄回房歇息,阿笙带着付九、秦筝和传志去抓那水鬼。清早尚热闹非凡的湖边空无一人,水榭被打破的窗子在风中摇摆不止,吱呀作响。阿笙要传志立在原处,回想当时用了多大力道。又要付九跳入湖中,去摸摸湖底的石块、水藻,查看水中可有异物。又问秦筝,溺死之人是何死状。
  他煞有介事,传志几人乖乖照做。直到夕阳已落,婚礼将要开始,才就此作罢。
  周玉明与杜红蕖大婚之礼,在落梅庄的花园中举行。
  园中各处悬着灯笼,遥望去星火点点,煞是好看。花园不如湖畔宽敞,挤挤挨挨摆了二三百桌,婢女、使者在其中往来不歇。陆荣、庄敬亭等各派掌门人坐在上席,各派弟子们依次而坐,辈分不够的少年人,不少坐在隔壁院落,只闻园中热闹声响,不见众人。传志几人仍同薛家兄弟和另一对“方家”主仆坐在次席。
  传志认得这花园。付九当年正是在园中的石舫上,收敛了方家父子的尸体。他自小就听过千百次,知道这一幕何其可怖惨烈。一走进这园子,他便去瞧付九,见他面色铁青,也是郁郁寡欢。纵使身边锣鼓、鞭炮声震天,始终置若罔闻,呆呆在桌边坐着,浑不知婚礼何时结束的。倒是阿笙,一连喝了几杯,脸颊通红,双眸亮闪闪的,惹得“方传志”的眼睛都快要贴在他脸上。
  席间,周玉明前来敬酒,“付九”瞧见传志魂不守舍的模样,冷道:“白日里杀了人,夜里还来吃席,要与你这杀人凶手同桌,真是晦气。周公子也不怕不吉利?”
  周玉明笑道:“在座的都是江湖中人,岂会讲究这些。”
  阿笙站不稳,一手支在桌上,半偎着传志,冷冷道:“倘若传志不曾杀了宋斐,你可要跪地道歉?”
  周玉明挑眉笑道:“阿笙已抓到了水鬼?”
  阿笙眯起眼睛,将头抵在传志肩上,嗤笑道:“竟真有人信这种荒诞之言。”
  传志忙揽他坐下,道声对不住,周玉明摇头笑笑,并不与他计较。待他去另一桌敬酒,传志摸摸阿笙额头,温声道:“你喝多啦,咱们回去好不好?”
  阿笙喃喃道:“你不相信我有办法洗清你的冤屈,是不是?”他嗓音极低,口齿不清,附在传志耳畔讲话,倒像是小情人之间撒娇呓语。传志只觉得身子骨都要酥了,摇头道:“我相信你的。”
  阿笙低低地笑:“万掌门当时气得很,不肯听劝,到了明日,我们一起去瞧瞧宋斐尸体,便知道他怎么死的了。”传志一时拿不定阿笙是真的醉了,还是有意说这些话,手指在桌下捏捏他的掌心,等阿笙反手捏住他的,便暗暗笑了。
  “付九”双眸一眯:“这么说,你已见过宋公子尸体?”周围几桌的宾客,也都悄悄支起了耳朵。
  传志轻咳一声,冷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阿笙说明日便知,那就是明日。”他不善撒谎,能将这句话讲囫囵,已是难得。
  阿笙道:“谁要见他尸体?若先见过了,旁人赖我在尸身上做了手脚,解释起来太过麻烦。姓万的岂会让我见?明日我就说,那水鬼要附在宋斐身上才肯讲话,见不见就由不得他了。”他平日里总是冷冷清清的,不曾有这样活泼的语调。传志知他有意如此,也欢喜得紧。
  “付九”嗤笑一声,看向薛雷等人,笑道:“大话说得倒响,原来屁都不知道。谁不知宋斐怎么死的。便是看了尸体,他胸口也有这小子的掌印!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咯?”其它几桌客人纷纷侧目。
  阿笙不再理他,倚在传志肩上睡了。传志不顾众人眼光,将阿笙打横抱起离席,秦筝也自跟上。薛雷禁不住道:“这两人也忒过腻歪,恨不得长到一块去了,世上哪有这样的兄弟朋友?”
  薛风面露忧色遥望二人身影:“只怕他们不是兄弟朋友。”
  一回到杏花楼,阿笙便按着额头要秦筝给他煎药,喝罢又再三嘱咐她晚上切莫乱跑。秦筝恼道:“分明难受得要死,还管东管西,早晚累死你算了。”倒也老老实实回房了。
  阿笙又吐了两次,脸色方回转如常,细细问过传志他今日都说了什么,放下心来:“只怕演得不像,引人怀疑。”
  传志一面搀着他,一面喂他喝茶,丧气道:“若我再聪明能干些就好了。事事都要你操劳费心,没有遇到我之前,你一定过得很自在快活。”
  阿笙沉默片刻,道:“不,我同你在一起开心得很。唯一怕的,是日子过得太快。”不待传志回答,他已一掌将烛火挥灭,拉他走至窗边:“你随我来。”
  两道身影翻窗而出,悄没声消失在黑夜里。

  ☆、金风未动蝉先觉

  园中灯火已熄,万籁俱寂,独天顶一轮圆月。传志随阿笙潜入西园一所别院,躲在墙角桂花树下。花香袭人,两人紧挨在一处,阿笙道:“这是万向天的住处,房中是宋斐尸身。”皎白月光映在他脸上,传志目不转睛地瞧他眉眼。“武林盟会之前,我已见过万向天。宋斐之死,确实另有其人。”
  传志恍然大悟:“难怪你敢那样说,但……”宋斐是被他打入水中溺死的,众人亲眼所见,岂会有假?
  “他死得太过蹊跷。”亲见付九下水走过一遭,那小湖最深处不过三尺,至人腰际,纵使宋斐受了伤,也不致溺死。万向天过于悲痛,不忍查看宋斐尸身,阿笙午时潜入此地,便是为了说服他验尸。“他颈前留有扼痕,眼睛中又有血斑,我问过筝儿,那是因为扼颈未死。凶手是将他按入水底,活活淹死的。”
  传志惊道:“众目睽睽之下,那人如何做得到?”
  “你大可再高声些,让所有人都听到。”阿笙冷冷道,“你可记得他落水的地方?”小湖呈窄长形状,水畔蜿蜒曲折,怪石嶙峋,又有树木掩映,宋斐落水之处靠近对岸,岸边是一片竹林,是时众人皆聚在此岸,全神贯注观看水榭中战况,若有人自竹林潜入水中,旁人想来难以察觉。便是瞧见了,也只以为他要下水救人,不以为意。“只要他水性极好,功夫不错,又熟悉园中水道,便可神不知鬼不觉,杀人后游水逃走,将此事嫁祸于你。为的是借万向天之手将你除掉。”
  传志默不作声,又靠他近一些。阿笙接着说:“现如今藏宝图尚不知在何处,要着落在你同那另一个方少爷身上,想要宝藏的人不会在此时下手。”
  传志道:“你以为是另一个’传志’?”
  阿笙摇头:“宋斐死后未久,他们同周审川等人一起来,衣裳头发都是干的。其他人也是同理,他们都不是凶手。”
  传志沉思片刻,迟疑道:“那还有谁会想杀我?”
  “知道你是真传志的人,为了让另一个’传志’成真的人,再或者,害怕你们找到真相的人。”阿笙盯着月下屋檐,已近丑时,院子里愈发静了。“除了另一个’方传志’,还有一人,你可记得青虎门的张一刀?”
  传志点头:“他说当年,从狗洞中瞧见过谋害方家的人。”
  “听他所言,此人多半是庄敬亭,便不是他,他也一定知晓许多事。今早他有意维护你,定是在众人面前做戏,信不得。杀宋斐的不是他,或许与他有关,找到此人,与他当众对峙便可知;若不是他,恐怕还有别人。躲在暗处,你我都不曾见过。”
  “我们在等这个人来?”
  “是。”武林盟会阿笙与万向天一唱一和,是为告诉那人,他已察觉宋斐之死绝不简单;万向天提前离席,是怕那人察觉,先一步毁尸灭迹;去查水鬼、酒席上装醉,是要令那人以为,他已有了十成把握。“他若沉不住气,今夜来了,我们可抓到人证;今夜不来,明日再带众人验尸。总归要让人知道,你是无辜的。”
  停了半刻,他又道:“所以你不必自责。”
  月凉如水,阿笙的面容比月色更冷。传志禁不住亲他一口,附在他耳边道:“阿笙,我真想一辈子都停在这时候。”
  两人都压低了呼吸,不再讲话,静静望着那房间紧密的门窗。
  约莫过了寅时,忽有一人逾墙而入,轻手轻脚向房前走去。传志两人精神一振,按兵不动,见他左右顾看一番,将木门推开一道缝隙,闪身进入房中。万向天早将宋斐尸身换到别处,亲自在房中埋伏,只待瓮中捉鳖。房门尚未合上,两人打将起来,月色下,窗上两道黑影依稀可辨。忽听一声咒骂,房中乍闪起一道火花,那人破窗而出,向屋顶跃去。
  传志提刀抢上拦他去路。两人相距不过一尺,这人一袭黑衣,黑布蒙面,传志瞧见他一双倒三角眼,又听万向天喊道:“小心,他带了□□!”话音将落,蒙面人一甩衣袖,疾退三步,一枚火弹在两人之间猛地炸开,火光刺得传志双眸一疼。他只知非抓住此人不可,也不管那人还有无兵刃,闭紧双眼冲上前去,信手一抓,当真扣住了他腕子。蒙面人不欲恋战,自腰间摸出匕首,朝他面门直刺而来。传志目不视物,凭破空之声与他缠斗,两人顿时过了十数招。若非他耳力极佳,不能如此。万向天亦跳上屋顶,两人以二敌一,将他围住。然他的□□似源源不尽,每当落入下风便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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