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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下]-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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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心素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段惊蛰道:“说出你知道的,邱灵赋立刻就能得到解药。”
邱心素依旧道:“我不会说。”
孔汀在一旁看着。他注意到,她说出这句话毫无杀气,温柔至极,她看的地方也并非段惊蛰所在的地方,而是她垂眼可见,怀中的位置。
这句话不像是对段惊蛰说的。
段惊蛰道:“前辈不懂我的意思,我对称霸武林从来没兴趣。我的意思是,说出你知道的。”
邱心素终于又看向他,目光一瞬间的明亮,像是沉寂的火炭被吹了一口气。
段惊蛰笑道:“聪明,前辈知道了我的意思。我不逼邱前辈,邱前辈可以去考虑两个月。”
“两个月?”
邱心素知道这个时间并非轻率定下的。
段惊蛰惊奇:“前辈还不知道?许碧川已为邱灵赋寻了毒鉴宝盒,可保两个月安然无恙,这两个月,前辈如果不愿意,也可以选择与自己的骨肉做最后的告别,但我建议,两个月后最好把他杀了,因为苟活会痛苦百倍。邱前辈别怪许诸葛,因为我向来体贴周到,制这份毒时,也把蛊地的宝盒考虑在内。”
段惊蛰说出这些话,就像是说一件喜事,光是说出来就足够享受:“邱灵赋平日自私贪欢怕痛,真不知那时会是什么表情?”
邱心素道:“你真不怕我杀了你?”
段惊蛰笑道:“天下人对死的误解未免太大,我可是还随身备着一枚给自己的□□,死威胁不了我。”
“什么能威胁你?”
她知道杀死这人的方式定与其他人不同,而自己也不能用正常的方法杀他——真正的杀了他,而非让他变成一具尸体。
让人变成一具尸体是她一直做的,但她第一次希望真正地杀了一个人。
段惊蛰自信道:“没有。”
他话中带着一种文人豪客落笔的干练,或是下棋人落子时的确信无误,那是一种足以迷惑自己和对手的胸有成竹。
邱心素剑一凛,指着孔汀:“那我杀了此人也无妨。”
孔汀肌肉一紧,眼睛看向段惊蛰,却不是在求助。
段惊蛰摇头:“当然不行,我身边已无可用之人,我需要他给我做最后的事,比如——将解药给前辈送去。”
邱心素的眼睛渐渐低下了,剑也渐渐低下了。
“两月内我来找你,我若不来,你也不必再为难他,因为我会来杀你。”
邱心素来杀他,便意味着已经不需要解药了。
段惊蛰笑道:“看来邱前辈比我想象中更狠得下心。”
邱心素像是什么也未听见,她转过身,脚尖一点,衣袂如死人的灵幡鼓动,苍凉冰冷,然后不过瞬间便消失了。
孔汀死里逃生,第一句却问:“她去哪?找邱灵赋?”
他知道段惊蛰会懂。
段惊蛰道:“找叶徽和。”
孔汀问:“你觉得她找不到?”
段惊蛰笑道:“我觉得叶徽和治不了这毒。”
他既然这么笑着,就是一定确保了万无一失。他每次这么笑,他所预料的事就一定没有偏差。
所以孔汀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看到他肩上延伸到背后的伤:“你也该找叶徽和了,你伤的不轻。”
“你怕了?”
孔汀看向他。
但当他看到段惊蛰脸上那轻蔑的笑意,便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孔汀苦笑:“在这样凌冽的剑意下,不怕才奇怪。你······你呢?你为何不怕死?”
段惊蛰面上依旧轻蔑:“不怕死的江湖人这么多,很奇怪?”
孔汀低声道:“不怕痛的人更容易负伤,不怕死的人更容易丧命。”
段惊蛰悠然看着他,他的眼神很奇怪,孔汀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疑心重重,犹疑不定,像是看着雾中花。
段惊蛰突然伸手把他的面具摘下,动作之疾,甚至手还未逼近孔汀,孔汀都能感觉得到那拂面掌风。
看来段惊蛰以为孔汀会躲,他也希望孔汀会躲。
但孔汀没有躲。
他只是堂堂正正站在那里,依旧挺直着脊背,甚至一点惊慌的表情都没有。
滴答,滴答。
段惊蛰的手因为突然使力,深深的伤口顿时鲜血直流,滴在惨白的月光上,像是滴在雪上。
茫茫红雾浸没白雪。
像是墨滴在了纸上,以血滴为源,江湖为水,朝四面八方缓慢晕散开去。
孔汀道:“看我是不是段惊澜,需要分辨这么久?”
屋内还未点灯,依旧只有惨白又悲凉的月光照进来,段惊蛰的神色也惨白又悲凉。
孔汀看他这幅模样,放缓了声音:“按理来说,就算带上面具,你都能分辨我是不是他。你有多久没去见他?”
段惊蛰与别人不一样,轻柔的声音反而让他顿生警觉。
他恨恨地看着他,又冷声道:“是他不见我。”
孔汀沉默着,因为不是所有的话都能继续下去。
段惊蛰忽然道:“我要你杀一人。”
孔汀问:“什么人?”
段惊蛰道:“女人。”
孔汀摇头:“三个我都不是邱心素的对手。”
段惊蛰道:“不是邱心素,是烈云霞。”
孔汀想了半晌,没有接受:“对于段惊澜重要的人,我不会下手。”
段惊蛰看他,第一次觉得这人如此有意思,他笑道:“你是第一次拒绝我的命令。你不怕见不到我哥哥?”
孔汀道:“我更怕见到了他,却见到他难过。”
段惊蛰听了有些生气。但他知道不是与孔汀说话会感到生气,而是因为他们总是无可避免地,时常会谈到自己的哥哥。
可他还是说得又急又笃定,突然地崩溃:“他不会难过!他们不过是少年时见过一面,何来难过!”
孔汀看向他:“那你为何要杀?”
段惊蛰又冷静下来,他眼里露出的寒光,让人想起狼犬:“我想杀便杀。”
狼犬是执着和偏执的,无论是狼,还是犬。狼执着杀戮,犬执着忠诚。
段惊蛰既像狼又像犬。
孔汀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多。
段惊蛰再次下了命令:“三日内,我要看到她的尸首。否则,你会看到我哥哥的尸首。”
孔汀没有吭声,他今晚已经沉默太多次,所以出门前,他知道段惊蛰一直在看着他。
他道:“你用他来威胁我,我自然会想办法做。”
段惊蛰笑道:“你心甘情愿,不是吗。”
“那你心甘情愿吗?”
孔汀出了门,屋里陪伴他的,只剩下惨白又悲凉的月光。
亘古不变的月光。
第59章 雪岭(一)
亘古不变的月光。
亘古不变的爱情,亘古不变的仇恨。
风朔朔,雪茫茫。
此处看不到月光,也看不到天。
别处的夜雪,天地之间就像是被一剑斩开,黑白分明。
但此处天地交融,黑白混杂得就像是说书人的草稿。
一行人已经到了崇云山脚,往那黑不黑白不白的深处走去。
去往苍茫的天上。
不过是半日的马程,邱灵赋已经加了好几层衣服。
肖十六深吸一口凉气,神清气爽:“淮安的风太软,可看不到这样的好景色,邱小少爷可得好好看看。”
景色的确是好景色,苍茫、无垠、壮美。
可邱灵赋的眼神只是望着前边。
阿魄的背影明明就在前边,不远,步履稳健而快,他怎么也追不上。
这背影被大雪淹没得透明,如果永远追不上,就会消失飘走。
邱灵赋往前奔了几步,南方的鱼在大雪里寸步难行:“阿魄!”
他的呼喊声嘶力竭,可嘶鸣的风雪却更声嘶力竭,把他的声音淹没得一点都不剩。
他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跑:“阿魄!阿魄!”
在晴光潋滟里养得娇惯的人,在风雪里还没学会走就要跑,被绊倒也是几步以内的事。
双手往那常年不化的寒雪扎去,疼得刺骨,邱灵赋浑身冷颤,把手一缩。
面前出现了一双破败的鞋,他可以想象穿着这双鞋会有多么寒冷。但紧接着,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扶起。
邱灵赋把那双手死死地抓住,然后死死地靠近那人的胸膛。
他仰头便道:“我没来得及救他,也不愿救他。要是你现在要与他们透露,我有无数种办法,可以保证你这一路不会好过。在白家和我娘的事处理清楚好,你要杀要剐随便你。”
他把话往狠里说,恨不得句句都带着剑锋,和这里风雪一样锋利。
可他眼神却是低顺的,低顺得就像被锋利的风雪所摧残的花草。
阿魄将他拉起,在他手里呵了一口热气,用力搓揉着他的手,笑道:“何必装模作样威胁我?你是知道我不会透露,知道我相信你,才敢说出来。”
邱灵赋一怔,又道:“我只是发现,若这是段惊蛰挑拨我们合作的把戏,我坦诚不坦诚,他都能得逞。”
阿魄问:“那他得逞了么?”
不知是怕身后几人听到,还是本就要说得轻,这嘴里逸出来的字,一个个像是拂在耳边的喘息,只不过动情的喘息让邱灵赋身体颤栗,而这柔声细语,却是让他心中颤栗。
这把戏说不得高明,是自古以来惯用的伎俩——让不该死的人死了,死在不该杀人的人面前。
但是自古以来,对重情之人都有奇效。
但阿魄足够聪明。
聪明的人习惯把自己至于局外,站在更高的角度去看东西。就像是藏在树上、房梁或屋顶,睥睨下边的发生的事。
“他得逞的,是对你下了毒。从此你娘便有把柄握在他的手中,我们该快一些将这个把柄拔去。你难道光想着我,却没有好好想这个?”
阿魄想起了那个夜晚。月明如水的夜晚。
花雨叶的黑叶白花层层叠叠,邱灵赋的手鲜血淋漓,意图留住邱心素。
邱灵赋的面孔被硕大的月季影子所遮掩,但只要往那双眼睛瞧去一眼,不论是谁都能看到其中的可悲可怜。
如今邱灵赋的神情,与那时何其相似。
这伤而不治,与此人自私自利的性子背道而驰,诸多原因里却是有一个,让阿魄瞧得清清楚楚。
——为了讨得人心疼,好骗得个不离不弃。
可这人自己却浑然不知。
此时阿魄眼中浮起柳暗花明的明媚,也浑然不知。
但这明媚最后泯做一笑,却是什么也没开口。
邱灵赋怔怔地看着阿魄,他笑了,自己便也笑了。
可这嘴角才扬起不过片刻,又忍住了,骄傲地反驳:“我身中剧毒,好歹也能想办法治好,总比被挑拨落网,直接栽在那段惊蛰手中好。哪里是想着你!”
昨夜亲口承认的事,也像是忘得干净。可这便是邱灵赋此人的本事,即使是狡辩,也硬是说得上几分道理。
阿魄道:“那你为何追我追得这样厉害?”
邱灵赋道:“你又为何躲得这样厉害?”
阿魄向后看去,身后的几人眼神倒是不避讳,皆是明目张胆往这里看来,只是碍于阿魄,没有真正靠近。
阿魄笑道:“这一路可不是详谈此事的时候,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在此时与我坦白······让你别说,你还要追上来说。”
邱灵赋道:“我想何时坦白,就何时坦白。”
阿魄笑道:“你是怕了,等不及了。”
邱灵赋挑眉:“我怕什么?为何又等不及?”
阿魄摇头:“说了你也不懂。”
邱灵赋觉得好笑:“与我有关的事,我怎么不懂。”
阿魄道:“就是与你自己有关,你才不懂。”
这你推我往像是逗猫,邱灵赋可不打算继续吃他这一套,便聪明地闭上了嘴。
两人沉默了一阵。
风雪呼啸,身后的人落后一大截,天地间像是只有两人。
这地方举目望去天地茫茫,若是没了人声,人难免会想到天地浩渺,想到时间无涯,想到生,想到死。
两人却都觉得过于清净了。
阿魄终于问道:“尸首在哪?”
邱灵赋道:“跌落山崖。”
阿魄没有再说话。
但邱灵赋却自顾自道:“你想说要给他好好安葬,但又想着我身上中的毒就是他害的,便没有说。”
阿魄轻轻一笑,依旧不回答。
邱灵赋道:“我不同情他,因为自己的选择自己负责。”
想了半晌,又瞟着阿魄道:“但也不恨他,因为他已经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了,而且我暂时还没死。”
这里太寒冷,连心都能静下来。连邱灵赋这样阴晴不定好记仇的人,也能静下来。
阿魄道:“我却没有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不恨我?”
邱灵赋问:“什么选择?”
阿魄道:“没你有先见之明,在上山前把桂仁杀了。”
邱灵赋道:“你杀了他,他那时没做什么,你会后悔。你不杀他,他最后做了什么,你也会后悔。无论做什么选择都是后悔,你不想负责也得负责。”
阿魄沉默半晌,又笑道:“你说的不错,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你的毒解了。”
邱灵赋问:“你怎么不关心你的复仇?”
阿魄笑道:“那你怎么不关心你的毒?”
邱灵赋道:“你们复仇的计划是什么?”
阿魄不答反问:“你不关心自己生死的原因是什么?”
这么问着没完没了,邱灵赋便倔道:“我不会医,要怎么关心?”
阿魄也学他:“我没有武器,要怎么复仇?”
邱灵赋盯着他:“因为你暂时还不想复仇。”
阿魄笑道:“因为你暂时还不想把毒治好。”
两人相视片刻,忽然大笑。
但这其乐融融的气氛并不持久,邱灵赋脚下一点,突然往前腾去,好似一只警觉逃命的狐狸。
但皑皑大雪,南方的狐狸怎么逃得过雪地里猎人的追捕。
猎人捉猎物捉后颈,他却勾住了邱灵赋的腰带。
邱灵赋感觉不对,不得不停了下来,往后一看:“无耻!”
阿魄笑着又在那腰带上拉了拉:“也轮到你说我无耻。”
邱灵赋往阿魄手上抚去,阿魄眼尖,瞧见他手中的暗器,赶紧放开。
邱灵赋眼里带毒,把自己好好地裹紧了。
阿魄道:“你当真不想把毒治好?”
邱灵赋敷衍道:“怎么治?”
阿魄笑道:“我知道,你是想既然已经中毒了,那就等邱心素来找你。见了邱心素知道来龙去脉,也比现在没头没尾被动做事的好。因为你根本不关心这事情背后是什么,只想要邱心素平安无恙。”
邱灵赋瞪他:“那你呢?你是根本不知道找谁复仇吧?”
这座雪岭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牢笼,离这座雪山越近,阿魄就越沉默,眼神也越冷。
这里本是家,是生他的地方,是即使作为一个浪子飘泊天涯,也能落脚歇息的地方。
但如今,这个家却让他迷茫和疲惫,放他做浪子反而能让他自在。
这里的雪太大,夜太冷了。
身后肖十六不远不近地跟着,大刀在地上铿铿作响,好端端的一把锋刀被用来当拐杖使唤。
阿魄又沉默了。他也知道,今天在邱灵符身边沉默太多。
但如今一行数人,也只有在邱灵赋身边,他才能沉默。
邱灵赋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只是低头看自己腰上的软剑。
锵!
他将软剑抽出,朔朔寒光映在脸上。
不过是瞬间,他便感受到身后戒备的目光。对那些目光,邱灵赋不过是嘴角轻蔑一抿,抬眼看阿魄,阿魄的神色也比以往更放松。
只有外人才会对两人之间的拔刀试剑而担忧。
邱灵赋将那软剑倒提,朴实无华的剑柄立在两人眼前。
一般越锋利的好剑,越是朴实无华。
所以先前阿魄那把系上流苏的锈匕首,才会叫人嗤之以鼻。
邱灵赋道:“这剑名叫锐刃,你是知道的。”
他介绍它的时候面带自豪,像是平日炫耀自己的聪明才智一样。俗话说越缺什么越是要炫耀什么,但邱灵赋可不是,他缺的不缺的都要炫耀。
但邱灵赋此时可不是来炫耀自己的锐刃,他要炫耀一个自己从未在第二个人面前炫耀的东西。
邱灵赋手在那剑柄末端一动,只听“喀”的一声,从那剑柄末端竟然拔出一柄仅有一掌长的短匕首。
这匕首立在两人之间,阿魄从这边看过去,只见那刀面光色浑厚,映出自己一半的面孔。他看到自己的眼睛,被这匕首照得明亮。
这刀面中自己微愕的半张脸,与刀一旁邱灵赋笑着的半张,合二为一。
邱灵赋道:“这匕首叫沌光,与锐刃出自同一铸剑师之手,一短一长,一坚一韧。见过锐刃的都知道这锐刃在我手中,却不知这沌光也在我手中。”
那沌光刀光混沌,像是从未开凿过,但在雪吹落刀面似乎能听到铮铮声,浑厚而古老。
这柄匕首不适合锋芒毕露的人,更适合游走天地心纳百川的人。
邱灵赋拿着那沌光在手中一转:“川川把它藏在了锐刃中以备我不时之需。但我不喜欢人近我的身,人靠近我之前就要把他宰了,所以从未用过它。”
他把那柄匕首在阿魄面前晃:“想要?”
阿魄看他笑,痴痴道:“想。”
他说这个字,却一眼也没看那柄匕首,只看着邱灵赋琥珀色的眼睛。
邱灵赋把刀收在袖中:“本来是要给你,可现在我后悔了。”
阿魄怔愣,又一笑:“为什么后悔?”
邱灵赋骂道:“因为你孬种!脑子变傻了,你师傅让你走江湖这么多年,面对家门仇恨,你连该杀谁不杀谁都不知道。”
邱灵赋骂完就跑走。
这次他是做足了准备,那脚点在雪地上腾走,翩翩如云,好像花叶水上漂。
阿魄往前捉他:“给我!”
邱灵赋跑得快,邱心素的武功讲究步法飘逸,邱灵赋身传自她,这一下便在雪上点出两三丈外。又借助软剑在地上点划,整个人有如御风而行。
鸟儿走着不快,飞起来倒是轻盈。
阿魄心里却真想把那匕首抢到,哪里会放过他,这一下终于提起十二分精神,使出浑身解数也要追上。
雪是冷的,打在脸上刺痛,可阿魄却毫无知觉,他眼中只有那把刀,只有那个人。
但是邱灵赋却会痛,别人觉得痛的,在他这里要痛十倍。他才用袖子抬起,遮了一下迎面刮来的雪,阿魄便把他追上了。
一人无心逃,一人有心追,追上不过是片刻的事。
两人跑出去足够远,远到身后的大雪已经把两人的背影淹没。
阿魄从身后把他死死抱住,凑到他耳边: “我该杀谁?不该杀谁?”
邱灵赋挣扎:“你自己说过。。。。。。”
阿魄道:“我说过的话这么多,怎么记得?不过我倒是记得你说的话。”
邱灵赋猛地回头,后边的几人确实已经看不清楚了,这才放心道:“我说什么?”
阿魄感觉邱灵赋挣扎得小了,笑道:“你说你喜欢阿魄,要把你的匕首给阿魄。”
邱灵赋道:“我没说。”
阿魄在他脖子侧边狠亲了两口:“哦?难道是我记岔了。那你说你喜欢阿魄的是什么?我记得你在那山洞中说的,你说了好多次,让我开心得好几天都睡不着······哦!我记得了,你说你喜欢与阿魄交······”
邱灵赋猛地将阿魄推倒在雪地里,逃也似地往前边奔去,阿魄伸手要捉他,他便奋力扬起手,用那匕首往后划去。
阿魄可不管那刀锋会划到哪里,捉住他的手便放在唇边亲吻,直到亲吻到那紧握匕首的指尖,便用舌撬开那手指。
邱灵赋冰凉的手就像是被炙热的火燎过,手一软,那刀柄便被阿魄咬住了。
阿魄终于把想要的拿到了手中。
阿魄抓紧了那匕首又紧紧把邱灵赋搂住:“是我的了。”
邱灵赋道:“不是你的,是我借给你。”
阿魄笑道:“就是我的,你想要东西用偷用骗,我用夺的。我夺了就是我的。”
阿魄看着高兴,赶紧从怀中取出一缕流苏系上——还是原来那绺流苏,不过是路边几个铜板买的,但它曾系过一柄邱灵赋送的锈匕首,阿魄就把它好好放在了怀中。
邱灵赋终于亲眼看到了他给匕首系上流苏的模样,他嘴边含着笑,眼神多温柔。
他布满伤痕的手上还有一块新伤,是今天中午为自己挡了柳婆婆的石子留下的。他用这粗糙的手系上那流苏,小心翼翼,极其认真。
邱灵赋道:“就这么想要这把匕首?”
阿魄道:“当然想要。”
邱灵赋道:“因为你喜欢我。”
阿魄笑道:“因为我想让我们看上去更像是天注定的一对。天生一对的人,都想要天生一对的武器。”
邱灵赋问:“难道之前看上去不像?”
阿魄摇头:“不像,因为你明明是最有生气的人,却一心求死,我本该是最死气的人,却想着快活。”
邱灵赋道:“我没有一心求死,我只是······”
远方厚重的雪幕中传来呼喊:“阿魄!去哪了?”
是柳婆婆的声音。
这么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声音却如同成年男子那般浑厚清晰,可见这么多年武功是只增不减。
没准就是为了今日能重上白雪岭。
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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