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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下]-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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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的这紫域街道就像忘川的暗河,寒冷刺骨,压得人喘不过气。阿魄甚至很奇怪自己竟然还有呼吸,也许是提着两壶酒的缘故。
  两壶酒喝起来便不太闷,他一眼望见街对面蜷缩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格格不入的人总是能引起人的注意,比如喧哗街道上的一个颓败的乞儿,比如安宁街坊中自私无理的少年。
  他擅自走过去,坐在那乞丐身边,将一壶酒放在他身边,对他笑了笑,便自顾自喝了起来。
  肮脏的袄子里探出个胡子拉碴的脸,那人也毫不忌讳,看也未看阿魄,眼睛只盯着那酒。他大喇喇开了封,便仰起头喝得享受。
  酒喝了一半,两人也未有一句交流。阿魄喝酒不过是为了想喝,那人却是贪嘴,还时不时咂咂嘴,粗俗得让人侧目。可阿魄却已经习惯,他原本也是在乞儿中长大的,反而对一无所有的乞丐感到亲切喜欢。
  天降雨雪,正是喝酒的好时节。那人喝光了酒,便开始舒服打着嗝。
  懒洋洋坐了一会儿,才看着阿魄开了口:“我上次喝得那么爽快,还是十七年前。”
  阿魄嘴角淡然一抿:“十七年?可这是紫域,该有不少得到便宜好酒的机会。”
  那汉子道:“可我喝酒就喝酒,不喜欢陪人喝酒。你够安静。”
  阿魄喝了一口,只是摇头苦笑。
  那流浪汉看着他:“可我更喜欢和上次那人喝。”
  “哦?”
  阿魄此时对他人之事毫无兴致,可那流浪汉却道:“那人是个书生,酒量不好,却喝得痛快,乐在其中。你好歹是个江湖人,喝得那么闷,纯属浪费酒。”
  阿魄看着雪飘进酒坛中,微微一笑:“人一辈子,偶尔也要浪费一次。”
  那流浪汉竟然气道:“酒怎么能浪费?我每日讨钱不容易,一滴也不敢浪费,那书生在死前都不敢对不住杯里的酒!”
  阿魄眼一怔,嘴里喃喃道:“死前?”
  那流浪汉道:“我们是在狱中喝的酒,没几天他就被处死了。”
  阿魄听着有些可惜,能好好对待酒的人一定有一副侠胆,这样的人死了多可惜。
  阿魄想着,忽然又笑:“你与我这个萍水相逢的人说这些,是因为看得出我也是半个死人?”
  他眼睛看向那汉子,流浪的人都有一双见多识广的眼,每次喝酒,给这些人喝上几口,阿魄自己总能舒服不少。
  “也?”那人忽然看着他大笑,“虽然后来我去他故里太平镇打听那人,已经无人记得此人,但至少我还记得与他喝过酒,他至始至终都不像个将死之人。”
  “太平镇?”阿魄有些愕然,心中似乎有些许不知何来的期待,脱口便问,“那人叫什么?”
  流浪汉却道:“我不知道。”
  阿魄又问:“他有说过什么?”
  那流浪汉忽然拍着脑袋兴奋道:“你瞧!我还当我自己这么傻,找你多嘴,原来是因为这个!”
  阿魄莫名其妙。
  那流浪汉道:“他说世上大多人情义难全,我却能以一条贱命换得双全法,这是何等幸事。你听这话好不好?我一直想着那天的酒多香,可后来喝的都是些劣酒!烂酒!实在想不起他说的是什么。今天倒想起来了!”
  那流浪汉高兴,拍手大笑。
  阿魄眼睛落在那酒坛上,雪纷纷化在酒水中,稀薄了酒气。
  “幸事?”他突然一笑,灿烂如骄阳,“我这辈子何其有幸,生也有幸,死也有幸。”
  阿魄回到那屋中,见那邱灵赋已经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阿魄以为他已经入睡,可靠近了,又听邱灵赋哑着嗓子:“你走吧,刚才你一走,我就不痛了。”
  阿魄盯着他的后颈:“你不要我回来?”
  邱灵赋重复道:“不要你回来。”
  “那我走了?”
  阿魄说着却没有转身,他眼睛看着邱灵赋,只是小小地后退一步,地上也小小地一声擦响。
  听了这声擦响,邱灵赋果然立刻颤声喊道:“阿魄,你几日没有吻我了?”
  话音刚落,阿魄已经按捺不住,倾身到他跟前,把他翻过身来,凑上去碾吮那张非要折磨自己的嘴。
  邱灵赋伸手抱住他,满脸痛苦和愉悦交织。接着眉头渐渐紧蹙,他捂住胸口,整个人蜷成了一条将死的虫,一口气好久才喘上来,喉咙里不断呻…吟。
  “邱灵赋?”阿魄一时慌了手脚,“邱灵赋!”
  他想也未想,从怀里便拿出叶徽和留下的小瓶,倒出一粒药丸。
  邱灵赋看了那粒药丸,就和发了疯一般,一口朝阿魄的手指咬去;就着阿魄的血吞了那粒药,他脸色才渐渐好看些。
  但吞了那粒药后,他又立刻捉住阿魄的手,像是害怕自己的动作会让他逃走一般。
  阿魄没有走,只是低头看他的脸色:“还疼吗?”
  黑暗之中,邱灵赋一双眼睛盯着阿魄:“你那时候也这么疼吗?”
  他说的是那时在花雨叶,邱灵赋亲自给阿魄下了毒。
  阿魄咧嘴一笑,暧昧道:“哪里疼?甜得很。”
  邱灵赋也咧嘴笑道:“我也甜得很,你别走,我刚才以为你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笑的时候眼里虚弱地狡黠着,好似有一团光,纯粹却暗淡,幽幽地惑人。
  阿魄叹道:“你这是该坦诚时不坦诚,不该坦诚时坦诚。”
  邱灵赋有了点精神便任性道:“我坦不坦诚,你都得猜到我到底想什么!不仅猜到,你还得做得半分不差!”
  阿魄无奈安慰道:“好好,是我错了。你病好前,我半步也不离开你。”
  邱灵赋得寸进尺:“病好后也是!”
  邱灵赋平时病了也是这么使唤人,只不过对邱小石许碧川那是装模作样地撒娇耍赖,到了阿魄这里便要命令。得看着阿魄在如此淫威下也会点头,自己才放心一点。
  可阿魄听了,顿了好一会儿才又笑道:“病好后,就算我跑了,你有本事就继续来追我,用你那饭酒老儿的方法也好,邱灵赋的方法也好。只要你活下来,怎么开心怎么来。”
  邱灵赋心下有些奇怪,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他慌忙多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跑?”
  阿魄笑道:“我想跑就跑。就像你现在想疼着就疼着,那是你的感受,我由着你的感受。”
  邱灵赋哪里听得进道理,他只觉得心里发慌,想到的何止是阿魄现在说的话,就连他最近的举止都有些异样。
  可他此时哪能凶狠地命令他,他换了种可怜语气恳求道:“你别跑。”
  阿魄却接着道:“你好好听我说。白家当年的灾难,我本就该死了,既然有幸活了这么多年,我要是每日要是想着如何解决我那复仇难题,哪能与你这混蛋扯上这么久的关系?”
  他握住邱灵赋的手:“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我们从今以后,把最重要的事放在今日,至少死前能把最需要做的做了。我要跑也是以后跑,你以后再想。”
  邱灵赋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都生着病,你为何也不说一句好话!还要说这种话吓我!”
  这些话哪里是阿魄想说的,可他知道自己非说不可。
  他赶紧安慰道:“我是吓你的。”
  “可我心里还是难受。”邱灵赋眼睛泛红,他忍着没掉泪。
  阿魄轻轻揉了揉他的眼睛,笑道:“悲时哭喜时笑都很正常,因为觉得掉泪丢人,因为笑显得好欺负,这才不正常。”
  邱灵赋看着阿魄的笑,不知为何果真潸然泪下。
  他十七,阿魄十九,都是大好的年纪,都是大哭大笑的年纪,本就不该端着那样高的架子。在认识阿魄后,他这架子便一点点卸了下了,原来无论男人女人,年老年少,都可以流这么多眼泪。
  阿魄亲他一口:“都还好好活着,你的毒也一定能好。你我又浪费了一日,那明日便要过好了。”
  他笑得绝无虚假,好似能让人看到晴空万里,灿如骄阳。
  此时夜深,窗外飞入细雪,他们身处一座对两人格格不入的城。
  当时身在江湖的边缘,大事小事都要四处打听,可如今成为众矢之的,邱灵赋却好像许久没有听到来自江湖的消息,似乎眼中只有寥寥几人,寥寥几日,窗外寥寥的夜色。
  当上天非要创造出那些无情的毒…药,剥夺你的时间,人就会发现自己能承受住的不过就是那一点点东西罢了。可就连阿魄和娘这样足够淡泊的人,也必须在仅有的执念中做出取舍吗?
  邱灵赋不喜欢深夜,他与阿魄相依着,眼睛盯着窗外的浓黑夜色。夜不会总是夜,此处天晴了便会热闹,热闹了便会开怀。
  开怀了,便是壮丽山河,天高地远。


第98章 说书人(一)
  这几日依旧下雪,两人是偷偷住进的客栈,为掩人耳目,换了好几处房。白日里窗户总是掩着,窗外也没有晴日,但邱灵赋心情很好,因为他能感受得到疼痛锥心。
  像是有一把剑刺入了心脏,让邱灵赋钉在那床上动弹不得,可他眼睛看向阿魄时,眼里活气好像是走在紫域的街上。
  阿魄知他的意思,每日买来好吃的,再带来点消息给邱灵赋下饭。
  “烈老鬼和薛昆被穆融所杀,溯元与焰云庄两门现在群龙无首,焰云庄大小姐平安无事,新庄主将在她与大弟子中选出。而溯元宗已经乱了套,几任弟子之间似乎本就不安分。”
  邱灵赋听得津津有味,又张了张嘴,再虚弱也要说上一句:“孔汀没有杀烈云霞······那孔雀汀呢?”
  阿魄又道:“江湖上只听说段二掌门失踪,许多门派也去孔雀滨刺探那白雪岭上发生的事,据说都被段惊澜请回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消息。”
  那夜发生的事,竟然只起了这点波澜不成?
  邱灵赋煽动着苍白的唇:“段惊澜?”
  阿魄笑道:“十几年来一直都有的人,不会一夜之间就没有。”
  阿魄说着,看邱灵赋眼睛盯着桌上的点心,他又取来,拿起一块放进邱灵赋嘴中。
  邱灵赋张开嘴,一张脸早因为病痛的折磨而愈发无血色,只有眼睛是亮的,他看到阿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阿魄若有所觉,眼睛扫了过来,邱灵赋赶紧低眼。他嘴里嚼着那点心,佯装什么也没看见。
  他需要一副大病将好的安详样子,等叶徽和来。
  邱灵赋没吃几口,眼睛在眼皮底下一转,又问阿魄:“叶徽和何时才来?”
  阿魄将他下巴抬起,又喂了一块:“两日前我透出消息,饭酒老儿在如意楼经过,若叶徽和去打听,那里的小童会来告诉我。现在为保安全,还是在这的好。”
  邱灵赋看他笑得好看,也扯开着嘴角朝他一笑:“阿魄,我想吃松子糖。”
  阿魄扬眉:“现在?”
  天色晚已经晚了,不知还有没有吃的。
  邱灵赋求道:“不行吗?”
  阿魄哪里经得住他求,手指摸了摸他的脸,答应道:“当然可以。”
  屋内忽起寒风,那窗开了又阖上,只飘入几片雪。阿魄又从那窗户出去了。
  邱灵赋听他出去,立刻虚软无力地爬起床来,将不远处桌上的瓶子抓在手中。
  他取了那止疼的药丸,正要放在嘴边,又忽地停下。
  要是自己吃下了,病情加重,撑不到叶徽和来可如何是好?
  邱灵赋又抖着手,将那瓶子放回原处。他扶着那床边,仰面瘫倒在床上,心里剧痛不停,像是千百根针全扎在了胸口。
  明明此时身中奇毒,阿魄又有事相瞒,可为何他还能去期盼一个平安喜乐的明天?
  阿魄,这都怪阿魄。
  要是这人从不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他也许可以痛快地死去。而不是在这被痛苦折磨,奄奄一息地等着一颗松子糖。
  他看着黑暗的床帐,这些年来所有的疼痛都集中在他那点薄弱的心尖上,当他仿佛已经尝遍世人所有痛苦,心里想不起所有快乐的事,那疼痛又轻了一些。
  可他只要有一点喘息的机会,又开始幻想柳暗花明。
  在极短的时间内循环往复,像是擀面杖一样一遍遍碾压邱灵赋的灵魂,他仅在一瞬间就能度过酸甜苦辣的一生,而这样的瞬间永无止境。他的痛苦永不停止,他的希望也生生不息。
  当他被折磨得失去神智,已经向痛苦妥协,他却已经没了动弹的力气,只能用疯狂的眼神死死盯着那桌上的灵丹妙药。
  在眼神最狰狞的时刻,他突然失去所有力气,像是终于松了手,看着自己放弃一切,落入深渊。
  窗户吹入一阵冷风,一个影子翩然入户。
  阿魄带着松子糖走进床边,他看着邱灵赋的脸,笑容从未有过地凝在脸上。
  “邱灵赋?”阿魄俯下身子,唤着他的名字。
  邱灵赋紧闭着眼睛,像以往睡懒觉那般不愿动弹。
  松子糖的纸包落在床上,邱灵赋死气沉沉的身体边上全是糖果。
  阿魄朝他的耳边呼唤:“邱灵赋!邱灵赋!”
  阿魄手忙脚乱地将邱灵赋从床上抱起,在他耳边吻着,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他们都是贪心的人,只是邱灵赋贪心时不必找理由。
  也许他不去复仇不是因为追寻真相和正义,他目送邱心素离去不是为了尊重她的意愿。
  宁愿看着邱灵赋痛苦不离开,也不是因为了解他。
  他心中有多少爱,就有多冷漠。
  他多能看透自己,就有多冷漠!
  他的冷漠要把他的邱灵赋害死了!
  他的手颤抖地抱着这个人,像平时与他玩闹捉弄一般,紧紧地抱着他。
  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双手已经不如从前那般有力,甚至难以再去拔那柄匕首,但他还是要把这个人抱起来。
  如果此时邱灵赋醒着,看到他此时的表情,一定会清楚其实阿魄需要他更甚于他需要阿魄。
  这是个极其灵性的人,只要看他的眼睛,你就能看到他厌恶你,爱你,骗你,诱惑你。
  他若要骗,阿魄便能看到得逞后得意的大笑;他若要诱惑,阿魄就像能看到那堕落又沉醉的表情,闻到汗水里情-欲的味道,好似那人已在自己身下;他若爱你,一定会紧紧盯着你的眼睛,像是狼盯住了猎物,千百遍地确认你是否爱他,动一分便要咬上来。
  快睁开眼睛,骗我,诱惑我,爱着我。告诉我你的悲伤和快乐,或是半遮半掩的一切。
  阿魄紧紧地抱着他,在被风雪、明月和阳光消磨的紫域屋瓦上飞跃。身轻如燕的少年,脚步逐渐踉跄。
  他在这片天这片地里松手放弃了一切,任由身边的人和事像杂草一般自由生长。这片天这片地也松手放弃了一切,任由他像杂草一样自取存亡。
  邱灵赋苏醒在一个月之后,他醒来时依旧是个夜晚。
  月代替了雪,下在这片大地上。
  他闭上眼睛的那个夜晚,也本该是个残月的夜。
  他醒来了多久,望着窗外的月就有多久。邱灵赋摸摸胸口,那里已经不痛了,只是像已缺了一块。
  屋里除了他没有别人,他也不想叫人来。
  从前他病了,邱小石回寸步不离,邱小石没了,阿魄会寸步不离。可他这次足足看了半宿的窗外,才有人进来。
  来人一杆瘦骨,进来时眉眼上冰冷如霜。
  “活了?”
  那人眼里有了光彩,倒不是为了邱灵赋而开心,像是种活了一株花。
  叶徽和端药过来,身上一股死气沉沉的药味。
  邱灵赋看着他,任他给自己把脉喂药。
  叶徽和道:“再喝五日药便好,我和如意楼的人说。”
  邱灵赋点点头,又闭上眼睛。
  这是如意楼的床,他曾在这里寻思着如何诱出邱心素,阿魄也曾从那扇窗进来捉弄自己。
  这是一张不适合养病的床,可医仙叶徽和居然不知道。
  邱灵赋以为自己睡不着,可却是很快又疲惫地进入了梦里。
  第二日清晨,如意楼的怜之小童伺候他洗漱,悯之端上了饭菜。
  邱灵赋坐在桌前,看了饭菜一碗碗放在桌上,突然开口:“为何不是成果来端饭?许碧川舍得让小童来做粗活?”
  他观察得细致如旧,可说完,却又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无聊,摇头道:“算了。”
  说着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笋。
  悯之小心翼翼地看他,像是生怕他又要捉弄自己。他从怀中拿出一包东西,展开了。
  一粒粒松子糖,在阳光下宛如宝石剔透。
  “许先生说是你的东西,你一醒就要还给你,但你看了可能会不高兴。成果不敢来。”
  邱灵赋盯着那糖看了许久,看得眼睛刺痛。
  直到眼睛快要流下泪来,他又开始低头吃菜:“那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
  悯之又道:“许先生说了,你若说不要也要给你,是你的就是你的。”
  邱灵赋只顾着往嘴里塞吃的:“许碧川什么时候来?”
  悯之回答:“两个月之后。”
  邱灵赋道:“那我可以在紫域玩,没人能管我。”
  悯之点头道:“许先生交代,你已经是大人了;无人管得来。”
  悯之说完便出去了。
  邱灵赋一筷接一筷地往嘴里塞着菜,一眼也未看那桌上的松子糖。
  无人管我,今后无人管我了。
  邱灵赋出去逛了一圈,带了一身酒气和脂粉味回来,那糖依旧在桌上。一怒之下,把那糖全扔下了楼,听着那糖果哗啦落地的声音,心里痛快不少。
  很快便到了第四日。
  叶徽和夜里给邱灵赋把了脉,闻着他身上的胭脂气,扫他一眼:“中了这样的毒,好了一般也是颓唐一生。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他说着皱了眉,似乎在思考着自己的药有何不对。
  邱灵赋却对他笑道:“你当然见过。”
  叶徽和看着他笑。
  邱灵赋道:“阿魄不是吗?”
  他主动提起阿魄,叶徽和便深深看了他一眼。但他这一眼不长,他对谁都没有太感兴趣。
  可邱灵赋这一眼却很长,他盯着叶徽和的脸愣然,似乎在想自己所说的这个名字是谁。
  “你去哪?”叶徽和看他才喝了药又起身。
  邱灵赋道:“我是大人,要去哪去哪。”
  反正无人管我。
  夜已经深了,春还未来,可紫域永不萧瑟。
  邱灵赋带着幕帷帽走在路边,听一旁有人说书:“楼山派吴为道来紫域也不知是为何事,但听闻吴为道自从白雪岭上下来,就没出过门。这也倒是符合了那传闻,白雪岭果真是被冤魂笼罩,都找着当年上山灭门的门派复仇呢!当年上山的六派,如今焰云庄、青山盟、溯元宗的掌门都已死在白雪岭,孔雀滨蛊地现掌门都且年轻,吴为道怕是寝食难安······”
  他往那处看去,此时夜深,尚且有人喝着茶听得津津有味。这新鲜事当年自己多喜欢,现在却是一点也提不起兴致。
  可他抬头起来一看,脚下却像是被绊住了。
  紫江筑不过三个大字,他看了许久,突然一扭头,脚下便往别处走去。
  他无心走着,可看到的都是与阿魄和邱心素走过的街道。
  这座城突然变得压抑拥挤,让邱灵赋心口骤疼,呼吸也喘不过来。邱灵赋只好低下头去,什么也不看,他匆忙拐过街角,又恰巧看见地上一个乞丐大夜晚还带着竹帽。
  他手快于心,走过去便将那帽子掀开。
  “干什么!”那乞丐跳起来。他本在睡着,被惊醒便火气十足。
  邱灵赋看着陌生的脸,退后几步。身边无人,他浑身便凉飕飕的,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可听。
  他转过身,一路跌撞跑回如意楼,扑倒在自己窗子对下来的地面上,伸手摸索着。
  脏兮兮的糖已经粉碎,他小心捏起那些大块的糖块,又沾着地上的泥土放进嘴中。
  是甜的,真甜。
  身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警惕地缩起脖子。怜之提着灯站在一旁:“你在做什么?”
  邱灵赋捧着手中的碎糖,像只猫儿一样跃上屋檐。
  小童在地上仰头看他,神色冰冷。邱灵赋眼怔怔地想着,只觉得背后一阵阴风,他忽然回过头。
  屋上仅他一人。
  还有一轮残月,无边苍穹。


第99章 说书人(二)
  叶徽和就在这紫域之中,但他只在你需要他的时候才会出现。
  邱灵赋打探寻找了一夜一天也未见他,等到他往日来的时间,便又回到那如意楼的屋子里,在冰凉的月光里等着。
  可过了昨日的时间,叶徽和却没有来。邱灵赋一刻也等不下,推开房门便往下奔去,找到了打着哈欠的怜之。
  “叶徽和在哪?”
  邱灵赋莽莽撞撞奔向那小童,低头却见小童手里端着一碗药。
  “他只把药放下,便······”怜之话未说完,邱灵赋已朝门外跑去。
  门外僻静街道,黑暗无光的房屋堆叠,只有一道月光铺在路上。
  邱灵赋便逆着这条银河跑去,可那身影已经远了,远远看着,比鬼火更飘渺虚无。
  邱灵赋越是要赶,那人却像是越远,他只得扯了嗓子喊道:“叶徽和!叶徽和!”
  那人步履踌躇几番,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邱灵赋很快就捉住了他的袖子,张口便问:“阿魄在哪?”
  叶徽和将袖子抽回,一双眼睛冷冷扫着这个人:“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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