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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耽]小江湖-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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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广厦慢慢地捋着短须,左手放在茶几上,拇指和中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托。
钟意盯着他的手指,眼神渐渐地变了。
演武场中空旷寂寥,一只落单的孤雁,悲鸣着飞向南方。
整整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安广厦抬眼,看向在座的各位,沉声道:“诸公怎么看?”
“纯属胡言乱语。”常风俊冷冷地说。
丁干戈犹豫片刻,语气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如果当初冤枉了苏余恨,那他为什么不反驳呢?弃风谷那么多条人命,他都不在乎吗?”
“你给他机会反驳了吗?”金缕雪厉声道,“七月十五月食夜,数十门派围攻弃风谷,那一夜,流血漂橹,如果你是苏余恨,你还会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反驳吗?”
人群中一个人小声道:“天哪,要是最后证明河洛山庄确实不是苏余恨干的,那就有戏看了,杀了人家门派那么多人呢……”
常风俊霍地站起来,铮然一声清鸣,掌中长剑出鞘,华铤飞景光彩夺目,在正午的日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他冷声道:“谁对当年的事情有半分怀疑,不妨来问问我的华铤飞景!”
“你以为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金缕雪拍案而起,空中一道耀眼的金光闪过,缠在臂上的金鞭已经到了手中。
二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半晌,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河洛山庄的庄主明岐与霍某私交不浅,霍某也很像知道当年究竟是谁杀害她一家一百余人。”
众人看去,发现是天极寨的大当家霍伤。
“请彻查当年旧事。”
“必须要重查!”
“就说风满楼不会是叛徒!”
“当年旧案疑点太多!”
人们纷纷出声,一时间众人观念几乎一面倒地要求重查当年旧事,这也不出奇,当初乐其姝游历天下、乐善好施,不论名门大派还是小门小派,都曾受过她的恩惠,江湖人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如今一出现转机,顿时大家都想要还昔日恩人一个公道。
常风俊怒不可遏,挺剑上前:“你们……”
“二弟。”安广厦制止他,淡淡道,“如此说来,当年之事确实疑点重重,需要重新查过……”
丁干戈叹息道:“此时谈何容易?河洛山庄已经灭门足足十年,此事再无人证。”
“谁说没有?”金缕雪飞快地说:“明岐有一个七岁的幼子叫明月光,事发之后,既没有看到他的人,也没有找到他的尸骨。”
“你也知他只有七岁,在那样的环境下,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怎么能存活下来?”
金缕雪固执道:“不可能存活不意味着就一定会死,若明岐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他的孩子活着,活到将所有真相都说出来。”
第三五章
第一天的比武结束,众人散去,安广厦看向钟意,眼中流出一丝笑容:“小钟,你在洛阳没有别院,不如暂居盟总。”
钟意笑道:“有劳盟主挂念,属下昨日已在悦来客栈投宿,住得十分舒适,就不用搬了。”
安广厦点了点头:“悦来客栈的确不错。”
落日时分,钟意和乐无忧走出天下盟,门外的街道上冠盖云集行人如织,钟意买了二斤糖炒栗子,剥了一个送到乐无忧嘴边:“尝尝,甜不甜。”
乐无忧点头:“甜。”
“甜就笑一笑啊,”钟意刮刮他的鼻子,拉着他的衣袖往前走去。
彤云万里,将钟意身上的白衣映成红色,散发着暖暖的光芒,乐无忧含着嘴里的糖炒栗子,一点一点吮吸咀嚼,不由得笑了起来。
两人在街边的小摊子上吃了晚饭,回到客栈中,店小二满面笑容地迎上来:“钟堂主,您回来啦?”
钟意将一粒碎银子丢过去:“烧两桶热水上来。”
夜晚秋风萧瑟,若泡上一个热水澡,当是人生一大享受,乐无忧回房片刻,店小二就带着两个大汉,将木桶和热水抬进了房间。
他调好热水,刚解开衣衫,忽而感觉窗外有动静,人猛地蹿至窗前,稚凰出鞘,一记掌风击破窗户,挺剑刺去。
只听一阵裂帛声,窗下响起钟意的哀嚎:“哎哟哟吓死我了!阿忧你干什么?”
乐无忧定睛一看,只见稚凰剑尖挑着一抹白色布料,而钟意单手挂在窗台上,胸前被一剑刺穿,破碎的衣襟随风飘摇。
“钟堂主雅兴不浅呀。”乐无忧咬牙切齿,目光看看跟只猴子一样挂在窗下的钟意,再看看森寒的剑尖,颇想再刺他几剑。
钟意一只手抓着窗台,挂在窗下晃来晃去,仍然顽强地仰起脸,满脸笑容地说道:“我有点事情要来和阿忧说一声,没想到你上来就拿剑刺我,这难道是风满楼的待客之道?”
乐无忧冷笑:“究竟什么事,放着宽敞的大门你不走,偏偏要爬窗过来,难道这就是天下盟的议事之法?”
钟意正色道:“因为我这个事情十分隐秘,所以不能走大门。”
“什么事?”
“一件大事,”钟意说着,抬起空闲的一只手,拢在嘴边做神秘状,压低声音:“偷看阿忧洗澡。”
剑光忽然暴涨,稚凰剑上满覆冰霜,以灭天绝地之势刺了过去。
钟意大惊,身体猛地一蹿,如同壁虎一般,扒着客栈的外墙爬到窗顶,叫道:“阿忧你忒不够意思了!”
乐无忧唇角一抹笑意,凉凉道:“不是要看我洗澡吗?来啊!我让你看个够!”
钟意委屈地扒在不远处的墙上,小声嘟囔:“可你上来就是雪照云光诀,只怕我什么都没看到,小命先没有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连这等觉悟都没有,还想学人偷香窃玉?”
钟意做了个鬼脸,“阿忧比牡丹好看多了,我才不要做鬼呢,我要美美地采上一辈子的花。”
乐无忧怔了一下,隐隐觉得自己被调戏了,挺剑跃出窗子,凌厉的剑光追着他砍了过去。
“我的天!”钟意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追杀过来,连忙纵身飞跃出去,灵活的身影沿着客栈外墙几番攀爬跳跃,如一只落荒而逃的落水狗一般,蹿进自己房间,猛地关上了窗子。
背靠在窗上,抚平胸口,惊魂未甫道:“哎哟真是吓死我了,阿忧居然如此野蛮……”
话音未落,一道剑气刺穿窗纸。
钟意一咕噜滚到旁边,指着窗上的破绽大叫:“破坏了窗子要赔钱的!”
杀气顿时消失。
乐无忧从窗外推开窗户,一翻身,坐在了他的窗上,横剑放在膝盖上,笑盈盈地看向钟意:“听钟堂主一席话,我受益匪浅,也想来看一看美人出浴的稀世美景,钟堂主该不会介意吧。”
钟意看看房中冒着热气的大木桶,再看看窗上一脸促狭的乐无忧,羞哒哒地表示:“钟堂主大概会介意,然而阿诀则是非常乐意哒!”
说着一把撕开衣衫,挺胸露出上身矫健修长的白肉。
乐无忧脸上笑容一滞。
他曼妙地扭动着劲腰,抬手扯住自己腰间的白绸汗巾,抬起凤眼,十分下流地眨了眨眼睛:“我要脱咯……”
“我帮你脱个痛快!”乐无忧气急败坏道,忽地仗剑从窗台跳进来。
只见剑光一闪,钟意觉得腿间一凉,裤子唰地掉了下来。而乐无忧剑尖挑着他的汗巾,飞身从窗台上消失了。
钟意哈哈大笑。
关上窗户,爬进木桶中,浑身泡着暖暖的热水中,钟意舒服地闭上眼睛,回想着方才乐无忧跃回自己房间的狼狈背影,不禁拍着水大笑:“哎哎哎,我的阿忧啊,你逃就逃吧,还带走了我的汗巾,嘿,定情信物是汗巾,真有点难为情呢……”
窗户忽然再次打开,一个人跃上窗台。
“果然还是无法抵挡我的美色吧?我这样的宽肩瘦腰……”钟意一边促狭地笑着,一边转过身来,笑容倏地僵硬了。
只见金缕雪蹲在窗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赤裸的自己。
大眼瞪小眼片刻,金缕雪挑眉一笑,赞道:“钟堂主好身材!”
“多谢。”钟意木然道。
半炷香后,钟意衣衫整齐,和金缕雪坐在桌前相对饮茶。
“金掌柜漏夜前来,恐怕不是简单的事情。”
金缕雪直入主题:“今日所议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十年前我年岁尚幼,既未参加月食夜诛魔,也未见证奇袭天阙山,”钟意云淡风轻道,“对于那些陈年旧案,实在是知之甚少。”
金缕雪看着他的脸:“那你为何派九苞探查十年前柳姑娘的旧事?”
钟意一怔。
“白衣夜宴上你为何阻拦丁干戈对乐无忧出手?”
“桃园客栈截杀苏余恨时你是否在场?”
“为什么两不相帮?”
“你身边带着的那个钟情究竟是谁?”
“钟意,你若不肯说实话,就别怪我自己查了,要知道,天底下还没有我不醉酒坊查不出来的消息!”
连珠炮一般的诘问抛了出来,任钟意一身铜皮铁骨也难以抵御,他低头喝了一口茶水,眼睛盯着水面的涟漪,过了半晌,轻声道:“风满楼覆亡已经十年,金掌柜对乐其姝的感情是否已经减淡?”
“君子之交淡如水,”金缕雪道,“然而水滴石穿。”
“好,”钟意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你要为乐其姝翻案,我亦有要还之清白的人,我们如今在一条船上。”
“那你还要对我隐瞒?”金缕雪拔高声音,“钟情究竟是谁?”
“他是谁不重要。”
“他是阿忧,对不对?”金缕雪厉声问,“他是我那挚友唯一的孩子,是不是?你告诉我,他是不是阿忧?是不是?”
“是。”一个声音从窗外响起。
钟意猛地抬头,看到乐无忧推开门,走了进来,走到金缕雪面前,忽而双膝跪下,行了一个大礼,伏地道:“金姑姑,阿忧错了。”
“阿忧!”钟意霍地站了起来。
金缕雪坐在桌前,描画精致的眼睛死死盯着伏在脚下的人,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她喃喃道:“你真的没死……真的没死……阿姝、阿姝的孩子没死……”
乐无忧低声道:“是的,我没死。”
钟意将他扶起来,三人在桌前对坐,金缕雪抬手捧起乐无忧的脸,含着泪水看了半天:“你长大了……真好……真好……”
乐无忧哑声:“我虽活着,却生不如死,金姑姑,风满楼一百七十二条人命,全背在我的身上,我觉得好重。”
“那日我接到消息,赶去天阙山,却只见到满目疮痍,”金缕雪慢慢道,“我不知你如何从剿杀中存活下来,想必吃了不少苦头,然而好在还活着,既然还活着,便要为其他枉死的同门争一口气,不能让他们背负着邪魔余孽的骂名,受世人唾骂。”
乐无忧点头:“是。”
金缕雪疼爱地看着他的脸,哭着笑了起来:“你和阿姝长得一点都不像,可我看到你,却就仿佛看到了她。”
“金姑姑,我听说是你为枉死的同门收的尸,我娘……她……”
金缕雪眸色深了深,压低声音道:“孩子,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找阿姝。”
乐无忧猛地一怔,急道:“你说……你的意思是?”
“这不可能,”钟意道,“那次奇袭由明日阁的常风俊负责,以他的性格,怎会不确认乐姑姑的死活?”
金缕雪道:“那日我带人收殓尸骨,楼主柴惊宸的尸体旁确实有一具红衣女子的尸体,二人的头颅都已被割下,带回洛阳领赏,我在为红衣女子更换寿衣时发现那并不是阿姝。”
钟意惊道:“什么?”
“我与阿姝自幼相识,对她的身体再熟悉不过。”金缕雪道,“可是我暗中寻找十年,竟连一丝消息都得不到。”
她眼中布满悲痛:连不醉酒坊都查不到的消息,必然是没有消息,连不醉酒坊都找不到的人,必然不是活人。
她叹一声气,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她也许是死在我没有找到的角落……那天,尸体太多了……”
送走金缕雪,乐无忧站在窗前,看着她窈窕的身影纵身跃入黑暗,面沉如水。
夜晚的凉风吹进窗子,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不禁微微颤抖。
一件温暖的披风搭在了肩上,乐无忧回头,看到钟意暖洋洋的笑脸,不由得心头一松,手指抓着衣领,轻声道:“多谢。”
“讨厌,又见外!”
“……”乐无忧噗嗤笑了出来,转过身来,一拳打在他的肩头,“就不能给你好脸儿。”
钟意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敛色道:“金姑姑说的事情,我会派人着力探查。”
“多……”乐无忧刚要说谢,忽而想到钟意不喜听他说谢字,硬生生忍住了,正色道,“那就有劳你了。”
钟意郁闷地叹一声气:“你这句话,比说多谢还要让我烦躁。”
“那你就烦着吧,”乐无忧没好气道,“不早了,早些歇息,我回房了。”
说完,转身想要走出房间,一动,忽觉不对劲,回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衣角被钟意揪在了手中。
那货双手揪着衣角,一脸可怜兮兮地说:“阿忧真的不肯和阿诀同床共枕吗?”
“……”乐无忧无情地扯回衣角,“祝你好眠。”
目送他瘦削的背影走出房间,钟意脸上的脆弱可欺一扫而尽,眸色深沉地看向门外,嘀咕:“金缕雪的消息太过劲爆,阿忧一定睡不好觉……”
说着跃出窗子,无声无息地倒挂在了乐无忧的窗下,一边静心运功,一边在心底得意洋洋道:阿忧啊阿忧,以夫君的轻功,刚才若真的要偷看你洗澡,又怎么会被你发现呢?
第三六章
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已经三更了,乐无忧吹熄蜡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乐其姝、柴开阳、师父……一张张脸在脑中不断变换,他们笑、他们哭、他们挑灯练剑、他们浴血殊途……
风满楼主柴惊宸,红衣雪剑乐其姝,正阳、照胆,双剑合璧,杀伐果断。乐其姝严厉残暴,每当乐无忧做错事,被罚在陶然轩外倒立,痛不欲生的时候,柴惊宸便会出来打圆场。
对此,柴开阳表示:“慈师多败徒。”
乐无忧嚷嚷:“说什么风凉话!快点想办法救救我!”
“你哪里需要救?”柴开阳拿着一片西瓜走过来,站在他面前美滋滋地吃着,嘲笑道,“隔三差五来这一遭,你都该习惯了!”
“习惯个屁!”乐无忧怒道,“有本事你来倒立两个时辰看看!哎呀,你给我吃一口!”
“你好好反省,吃什么吃啊,”柴开阳三两口将西瓜吃完,舔舔嘴角的甜汁儿,在他面前岔开两条长腿,弯下腰去,大笑着看他倒立的惨状,乐得嘴都歪了,“我为什么要倒立?本公子既不会偷乐姑姑的胭脂送柳姑娘,又不会用她的照胆削萝卜。”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吗?”乐无忧坏笑。
柴开阳一怔,心底顿时发虚:“你……你知道什么?”
乐无忧一转头,看向陶然轩的方向大叫:“我知道你上次偷喝了师父珍藏的桑落酒,还给灌回去半坛刷锅水……”
“胡、胡说!”柴开阳一把捂住他的嘴,“你要死啊!”
然而声音的传递比动作要快多了。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开阳,他说的对不对?”
“叔、叔父……”柴开阳汗涔涔地回过头去,看到柴惊宸黑黢黢的脸,战战兢兢辩解,“他……他满口胡言……我……我是清白的……”
“我投诚!投诚!”乐无忧顽强地一只手撑着身体,高高举起另一只手,大声道,“就是他干的,他还偷喝了太禧白、竹叶青、金盘露、莲花蕊……”
“你快住口!”柴开阳气急败坏。
“该住口的是你!”柴惊宸咆哮,“柴开阳!你给我倒立!二个时辰!不,三个时辰!四个时辰!!!”
温润如玉的风满楼主柴惊宸,平生别无所好,唯掌中剑与酒中欢,闻言顿时斯文扫地,开阳出鞘,眼瞅着就要大义灭亲。
柴开阳痛苦哀嚎:“饶了年少无知的我吧……”
“你就在这儿倒着吧!”乐无忧幸灾乐祸,满眼期待看向柴惊宸,开心道:“师父,我举报有功,是不是可以将功折罪?”
“折个屁!”一声严厉的斥责从陶然亭中响起,乐其姝拿着一个新鲜的莲蓬边剥边吃,闻言立即伸出一根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远远指着他大骂,“开阳偷酒,你绝对是帮凶!先知情不报,后卖友求荣,你给我罚五个时辰!不许吃晚饭!”
乐无忧刹那间面如死灰:“吾命休也……”
正午的艳阳从头顶倾泻下来,两个少年并肩倒立,汗水从脸颊滑落下来,在地上聚成一片潮湿的水痕。
“你现在高兴了!”柴开阳咬牙切齿,“告密精!”
乐无忧毫无愧疚之心:“谁叫你不给我西瓜吃,你个护食精!”
“那酒是你怂恿我偷的!你喝得比我还多!”柴开阳愤怒地控诉。
乐无忧闻言大怒:“你还有脸说?我为什么拿照胆削萝卜,还不是削给你的?”
“不管,都怪你!”
“怪你!”
“怪你怪你!”
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脚。乐无忧撩起长腿,利落地甩向他的膝弯:“看我神龙摆尾!”
柴开阳利落闪过,迅猛反击,两条长腿横扫如风,叫道:“旋风扫叶腿,反击!”
乐无忧连忙撒手就跑,却也躲避不及,硬吃一腿,疼得脸皮一抽,却硬扛着不落下风,大笑道:“给大爷挠痒痒呢?吃我一记斗转星移!”
“哎哟!踢得爷爷还挺舒服!”柴开阳被一脚踢在大腿,身体晃悠两下,硬生生撑住了,一边大叫着“爷爷不跟你一般见识”一边两手撑地,跑得飞快。
“小贱人,想跑?”乐无忧紧追不舍。
不远处的陶然亭中,乐其姝倚在栏边剥莲蓬,看着两个少年倒立着你追我赶,笑得前俯后仰:“啊哈哈哈这对破锅烂盖还相互嫌弃呐,楼主快来看这两个小王八蛋!”
柴惊宸坐在石桌边擦着佩剑,闻言笑着摇摇头:“你这到底在骂谁呢?他们是王八蛋,那咱俩是什么了?”
“我反正不是王八!”乐其姝丢了一颗莲蓬到嘴里,美滋滋地嚼着,斜眼看向柴惊宸,“开阳是你的亲侄子,那你是不是……我可就不知道咯!”
柴惊宸笑着摇摇头,凉亭之中清风徐来,百花飘香,他不由兴起,横剑放在膝上,弹剑作歌。
“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飘风屯其相离兮,率云霓而来御。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
歌声清朗悠远,乐无忧睡梦中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容忽而滞住,黑夜中,他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睛,只觉眼前一阵迷雾,迷雾之后,几条鬼魅的身影现出身形。
稚凰剑铮然出鞘,然而一道冷冽的剑气比他更快,状如三尺寒冰,出鞘即是千里冰封之势,一剑刺穿一个鬼影,片刻不曾停留,拔剑回身,反手一挑,将另一个鬼影自下而上劈成两半。
冰冷的鲜血飞溅出去,乐无忧摊开五指挡住脸,反手一看,只见一滴鲜血在掌心凝结成冰。
钟意的剑气竟如此强横,能在杀人的瞬间将鲜血冰封?
又一个鬼影朝床前抓来,手上的利爪带着浓重的血腥,钟意身法如电,迅疾冲来,凌厉一剑,将鬼影的利爪齐腕斩断。
迷雾中一把夺魂钩破空而来,带着奇诡的杀气袭向钟意后心。
钟意倏地转身,避无可避,挺剑迎上,忽而一道剑光从身侧蹿出,强横刚猛,犹如云光乍破,一剑斩落夺魂钩,剑光不减,挟满剑霜华刺向迷雾中。
只听一声闷哼,一条鬼影从窗口疾射而出,片刻之后,迷雾渐渐消失。
钟意扑过去一把抱住乐无忧,激动道:“啊啊啊阿忧你救了我一命,我要以身相许!”
乐无忧推了他两下,没推动,只得无奈地任他抱着,收剑回鞘,淡淡道:“你还是给我做牛做马吧。”
钟意笑嘻嘻道:“那我给你做个木马怎么样?”
“……”乐无忧一噎,喷薄的剑气差点控制不住。
钟意抱够了,觉得再抱下去就要挨打了,才在他衣襟上亲了一下,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拿起火镰点亮灯烛,两人看向满地狼藉。
“这……”乐无忧不由得怔住了。
只见方才被砍死砍伤的鬼影全都化作一滩恶臭的尸水,尸骨无存,旁边散落着几件钩子和爪子,因是精铁打造,所以没有随着尸体一起化掉。
钟意伸出手去。
“小心!”乐无忧惊道。
钟意忽然笑起来,对他抛了个媚眼:“阿忧很关心我呢。”
“我怕你死了,明天没人给我买早饭,”乐无忧哼哼,目光落在那滩散发着恶臭味道的尸水上,“还是小心点好,这水里多半有古怪。”
钟意点头,撕下一块衣料包裹住手指,捡起了地上散落的兵器,淡淡道:“阿忧知道这是什么吗?”
飘摇的灯火中,只见钩子和爪子都遍布倒刺,锋利的尖头上泛着森森的蓝绿色,乐无忧摇头,说道:“之前从未见过,只是这形状甚是阴毒,绝非君子所用。”
“岂止君子不用,”钟意道,“任何一个大活人都不该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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