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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耽]小江湖-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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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苞瞪眼,盯着他看了半天,一脸恨铁不成钢:“堂主,马门主乃武林巨擘,多年来匡扶正义、身先士卒,为维护武林正道立下汗马功劳,如今猝然横死,你就没有一点感触吗?”
“当然有。”
“什么感触?”
钟意认真地说:“小妾娶不得。”
九苞顿时噎住:“你……”
“去做酒酿元宵,再来一碟栗子糕。”
打发走这个扰人清梦的假丫头,钟意在床上盘膝而坐,运功冥想,待重新睁开眼睛已是天光大亮。
缓缓吁出胸中浊气,钟意整整衣衫,春风满面地走出卧房,酒酿元宵的香甜扑面而来。
九苞一身花红柳绿的少女打扮,俏生生站在桌前,满脸都是“快点来夸我!”
钟意哈哈大笑两声,毫不吝啬地一通狂赞,在桌边坐下,深嗅一口气,四溢的酒香和栗子的清甜让他心旷神怡,拿起勺子刚要下手。
“堂主,”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外,“赤炎门的人来了。”
“不见不见!”
“人已至垂花门。”
“拦住拦住!”
“属下拦不住。”
“荒唐!”钟意怒道,“没看到本堂主在吃早饭?”
“到底是钟堂主的早饭要紧,还是我赤炎门上下三百余人的安危要紧?”一个苍劲的女声响起。
钟意倏地抬头,见到一个老妇浑身重孝、疾行如风,转眼已至门内,甫一照面,便猛地跃起,一柄通体火红的鱼头刀直劈过来。
此妇壮如猛虎,若被一刀劈中,必登时斩成两半。
钟意端坐未动,待鱼头刀劈至面前,手持饭勺,从容一举,只听一声脆响,竟以瓷勺挡住了钢刀。
抬头看向老妇,笑盈盈道:“马夫人,大清早便这么大火气,一定没吃早饭吧?”
“你!”老妇满目猩红,狠狠盯着他的眼睛,只觉源源不断的内力从瓷勺传来,竟让她手臂发麻,遂愤而收刀,一撩衣裙,坐在他的对面,怒道,“外子为天下盟鞍前马后多年,位列五佬之一,如今半夜横死,天下盟却坐视不理,未免令其他股肱之臣寒心。”
“马夫人此言差矣,”钟意和气地说,“在下听到一点风言风语,觉得这个事情吧……外人大概……应该……不是很适合插手。”
老妇暴怒:“你什么意思?”
钟意左右看了一眼,身体前倾,唰地一声打开纸扇,掩在二人脸边,小声道:“听说马门主颇有艳福……”
老妇猛地拔刀:“小子休得胡言!”
“……大约都是飞短流长罢了。”钟意从善如流地改口。
老妇苍老的眼睛中迸出火焰,从袖中取出一片布料,扔在桌上,冷冷道:“钟堂主不必与我虚与委蛇,先看看这个再说吧。”
钟意拿过那片布料,指尖一触,便觉十分柔软,疑惑地展开,发现是一个凤尾笺,精美的凤纹丝绸上,写着一行小字。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他困惑地看向老妇:“马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亡夫手里发现。”
钟意皱起眉头,翻来覆去看着凤尾笺,却没有再说话。
老妇哑声道:“外子多年来征战杀伐,树敌无数,最为邪魔记恨,钟堂主,此事绝不是简单的人命案,还请天下盟为我赤炎门查明真相、报此大仇。”
钟意翻了翻眼皮,一万个不想理这事儿,但始终还是敌不过老妇那满目的悲伤,暗自叹一声气,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请夫人放心。”
“多谢。”老妇抱拳回礼,转身,一阵飓风般飞身出门。
钟意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半晌,低下头来,捧着碗,嘀咕一句“本堂主的早饭都凉了”,盛起一勺酒酿元宵送进嘴里:“噗……九苞!”
“怎么样,堂主?”九苞扑过来,瞪大眼睛,“味道如何?”
钟意一把推开他浓妆艳抹的大脸,吼:“你这辈子不许再进厨房!否则我打断你的狗腿!爷爷的!”
九苞顿时蔫了。
钟意郁闷地往嘴里塞了一个栗子酥,抬步往外走去。
“哎,”九苞问,“堂主,你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钟意一肚子火气,“当然是那倒霉催的赤炎门!”
到了赤炎门,二人才发现,此时的赤炎门岂是一个倒霉催可以形容的?本是门主六十大寿的喜庆日子,提前三个月便已广发请帖、遍邀天下英雄前来贺寿,谁料喜事还没办呢,哗啦啦就变成了丧事,简直晦气透了。
天气炎热,尸体易腐,不得不暂时存放在地下酒窖中。钟意一进去便闻到浓郁的酒气,酒气中夹着一丝异香:“点了熏香?”
马夫人漠然道:“怕臭。”
钟意点头,问是否已经报官请仵作前来验尸。
马夫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江湖恩怨,不是仵作可以轻易断定的。”
钟意疑惑地看她一眼,不过如今天下动荡、礼崩乐坏,官府确实不愿插手江湖恩怨也是事实。
这厢两名赤炎门弟子已经推开棺材,顿时空气中腾起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九苞捂住了鼻子。
钟意走到棺材边,一眼扫去,倏地呼吸一窒,转头看向马夫人:“这……”
马夫人握紧腰后鱼头刀,苍老的眸子中迸发出强烈恨意,一字一句道:“千刀万剐。”
“这是何人下此毒手?”
马夫人傲然道:“外子自执掌赤炎门,诛魔谷、灭妖楼,一柄赤炎剑斩尽邪魔外道,自然免不了有几个仇家。”
钟意示意赤炎门弟子将棺材合上,转身走出酒窖,门口立着一个美妇,见他出来,突然“呀”地惊叫一声:“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九苞闻言看过来,发现自家主人脸色铁青,确实算不上太好看。
钟意汗颜地摆手:“晕血啊。”
九苞:“……”
马夫人随后走出,抬眼看到那名美妇,脸色一沉:“你怎么在这里?”
美妇垂泪:“奴家再来看一眼门主……”
钟意疑惑地问九苞:“这位小娘子是?”
“就是马门主新娶的第十七房小妾,”九苞压低声音,“叫桐姬,原是广乐坊的头牌,一首曲子,这个数。”
钟意看一眼九苞的手势,惊道:“真是失敬失敬。”
马夫人脸色顿时冷下来。
桐姬抽出丝帕擦着眼泪,悲戚地哭道:“门主死状实在太惨了,千刀万剐呀,这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啊嘤嘤嘤……”她哭了一会儿,从丝帕后露出一只水汪汪的眼睛,“我听说十年前那个小魔头就是千刀万……”
“闭嘴!”马夫人厉声喝道,“滚回你的房……”
忽而门外一声响亮的驴嚎打断她的呵斥,众人抬头,只听一阵大笑声传来:“恭喜马门主!贺喜马门主!祝马门主福如东海水,寿似不老松,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啊哈哈哈……”
众人一片安静,唯有这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庭院中久久回荡。
“大概是前来贺寿的江湖侠客,”钟意道,“让门房打发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那老者吃惊大叫:“什么?马门主死了?那老夫的午饭怎么解决?”
钟意抬腿往外走去:“此人内力深厚,不知是何方前辈……”
内力深厚?九苞连忙向马夫人行礼告别,转身跟了上去,小声道:“你只是想看看是何方吃货吧?”
“怎么可能?”钟意嗤道,“此人听闻马门主死讯竟首先关心自己的午饭,可见是个自私无情之人,而本堂主高风亮节,怎会与他惺惺相惜?”
九苞瞪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惺惺相惜?”
钟意:“咦?没说吗?”
二人赶到门口,迎面看到一头瘦骨嶙峋的毛驴,驴上倒坐着一名比驴更瘦的老者,衣衫褴褛,邋遢得草鞋都露了脚趾,却在毛驴脑门不伦不类地系了一朵红绒花。
“老夫为赶上寿宴,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一路跑死十匹骏马,三天三夜没有吃饭,你现在说寿宴取消了?”老者手里拿着一根开了两朵小花的树枝,正对着门房愤怒地咆哮。
门房在赤炎门这样的大门派里当值,向来眼力毒辣,一扫老者的行头便知这货纯一个来蹭饭的,还跑死十匹骏马,也不看看您座下那眼瞅就要散架的宝驹!
钟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毛驴,发现这畜生眯着小眼儿,歪耷拉着舌头,驮着老者乐颠颠地摇晃,不知为何,钟意硬生生从这张畜生脸上看出了美滋滋的神情。
“大侠,”门房不客气地说,“你口口声声说你来参加寿宴,请帖呢?没有请帖,那起码要有寿礼吧?”
“你竟藐视老夫?”老者大怒,将手里那根树枝往前一举,大声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门房嗤道:“别胡搅蛮缠了,今天可是七月十五,还一枝春?一枝秋还差不多!”
“哈哈,”老者大笑,“小子孤陋寡闻,竟不知我青谷四季如春!”
青谷?
钟意突然疾步上前,朗声道,“不知青谷老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老者回过头来:“你小子是谁?”
“晚辈天下盟忘忧堂主钟意,”钟意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抬头,与老者对视一眼,心跳漏了半拍,只见老者潦倒落拓、面容苍老,一双眸子却仿若剪水、宛如星辰。
第三章
“原来是忘忧堂的小友,看来老夫的午饭有着落了,”青谷老人伸过树枝勾起他的下巴,“很好很好,天下盟还满有几个小美人儿的嘛。”
九苞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这老不死是活够了吗,自家堂主年纪虽轻,却已位列天下盟三庄六堂,是盟主眼前最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岂容他一介乡野村夫随意调戏?
不想,钟意却毫不在意,带着一脸如沐春风的笑容:“到了江城,自然一切衣食住行都由我忘忧堂打点,前辈只需骑驴观花,不必烦恼。”
青谷老人眼睛一亮:“你这孩子我喜欢!”
“前辈远道而来,定然累了,”钟意笑道,“九苞,你先陪同前辈回去,跟大管家说,辟最好的客房、睡最好的被褥、吃最好的饭菜!”
“呀呀呀,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送走老人,钟意转身,一边思索着马门主的死因,一边往内院走去,背后传来青谷老人对九苞源源不断的溢美之词。
“小妹妹贵庚啊……哎呀居然是小兄弟?嘿,长得还真俊俏……有无娶妻呀?那有无嫁汉?唉哟还害羞了……”
钟意摇摇头,江湖传闻青谷老人隐居青谷,乃仙姿玉质,如今看来明显是见面不如闻名。
称赞声越来越远:“天下盟真不愧是武林正道的翘楚呀……上至堂主下至小厮都美如冠玉、香气袭人……嘿,谁说你用香了?岂不闻诗云,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
钟意心头一动,抬起衣袖,果然闻到一股陌生的香气,比沉香馥郁,比檀香清甜,忽听身后一阵破风声,疑惑回头,看到九苞飞奔而来的身影。
“堂主!”九苞急道,举起衣袖送到他的脸边,“这个香气……”
“香气甚异,”钟意点头,“去请马夫人,我在酒窖等她。”
“是。”九苞转身便走。
青谷老人骑着驴慢慢溜达过来,隔老远便挥着树枝大叫:“小美人儿,你这小兄弟好没教养,老夫夸他两句,他竟撒腿就跑,让老夫骑驴都追不上!”
“前辈骂得对!”钟意指着九苞的背影骂道,“听到没,假丫头,回来给前辈好好赔礼道歉!”
九苞埋头苦奔,心想我这么如花似玉,居然跟了这么一个主子,真是红颜命薄!
马夫人火速赶到酒窖,钟意已经将棺材推开,狭小的空间内弥漫着酒气、血腥气和熏香的味道,十分刺鼻。
“钟堂主有什么发现?这位是……”
青谷老人负手站在棺材边,淡淡道:“无名无姓,路人而已。”
马夫人大怒:“无名无姓为何出现在我赤炎门?”
“……”
“前辈是青谷老人。”钟意冷冷地说。
马夫人眼神狐疑地看过去,脸色稍缓,转头看向钟意:“钟堂主发现了什么?”
“夫人请看。”钟意带上一副白绡手套,探入棺中,马飞沙死时皮开肉绽身首分离,家人只得将尸身草草放入棺材。
钟意拿出马飞沙的头颅,抖落表面的皮肉,露出雪白的枯骨。
“哎呀呀,马门主真不愧为武林巨擘,”青谷老人惊叫,“死不过十个时辰就白了骨头?”
钟意凑近其额头,吹了一口气,一丝诡异的香气弥散开来。
马夫人双眼迸发出火焰,死死盯着他手中可怖的人头,苍老的面目在酒窖昏暗的光线下如恶鬼一般。
“灵台人去骨遗香,”钟意将人头放回棺材中,“马夫人一早便知道这是什么手段。”
马夫人铁爪一样的双手紧紧抓在棺材上,半晌,才一字一句地吐出:“香、销、骨!”
“不错,”钟意脱下手套,将棺材合上,淡淡道,“魔谷已经覆亡十年之久,为何当初令人闻风丧胆的香销骨会出现在马门主身上?”
“因为当初剿灭魔谷,赤炎门大出风头,光外子自己便杀敌三十二人,并且生擒小魔头,魔谷余孽自然对他恨之入骨。”
钟意点头,轻声说:“英雄千古。”
一名弟子出现在酒窖门口:“禀报夫人,吊唁的客人已陆续到来,还有几位祝寿的客人也……”
“噗嗤……”一声轻笑。
钟意回头,见青谷老人倚在棺材边,一幅乐不可支的样子,不由得问道:“前辈在笑什么?”
青谷老人拍着棺材,笑道:“我笑魔谷余孽螳臂当车。”
“不错!”马夫人傲然道,“我赤炎门位列天下五佬,当年便能剿灭魔谷、生擒小魔头,如今杀他几个魔谷余孽,更不需吹灰之力。”说罢甩袖走出酒窖。
看着她的苍老瘦削却势如猛虎的身影,钟意轻轻笑了一下:“马夫人当真是女中豪杰。”
话音未落,忽然外面一声惊叫,钟意疾风一般掠出酒窖,只见一道热血泼在白幡上,马夫人一身白衣重孝,胸前却迅速爬满鲜红。
在她喉间,一支金羽小箭尚在微微颤抖。
“夫人!”
“夫人!”
院中顿时乱成一团,数道身影立即追了出去,钟意纵身一跃,落在房顶,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正在房顶灵活地跳纵着远去。
他想都没想,紧紧跟了上去。
那人影轻功极高,疾奔的身形如同猴猿豹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把追兵甩掉,钟意施展上乘轻功,眼看着快要追上,却见那人突然扭过头来,手臂一甩,一支小箭自袖箭射出。
钟意凌空一个翻身,闪过袖箭,再回神时,却见前方一片荒山野岭,再无那人的身影。
一个人无声地落在身边。
钟意问:“前辈知道这是哪里?”
青谷老人甚是臭美地理了理头发,不高兴道:“你们忘忧堂的地盘,老夫怎么会知道?”
“忘忧堂虽在江城,但江城还不能说全是忘忧堂的地盘,”钟意解释道,“除了忘忧堂,还有赤炎门、无影坊、飞星宫,甚至……”他压低声音,目光看向前方的大山,“当年无恶不作的魔谷弃风谷也在江城城外。”
“你天下盟将忘忧堂设在江城,不就为了镇守弃风谷遗地吗?”青谷老人大声道,“魔谷都覆亡十年了,你主子却还睡不了一个好觉,也是可怜。”
钟意转眼看向他:“前辈心情不好?”
青谷老人抖抖衣衫:“老夫讨厌出汗。”
钟意哈哈大笑。
弃风谷原名栖凤谷,本是不归山中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谷,因多年前曾有一凤姓大侠在这里隐居而得名,后来发生山火,烧得整个山谷寸毛不生,连一丝风都不会停下,因而又被以讹传讹成了弃风谷。
不过,现在连弃风谷也不叫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十分言简意赅的名字,叫魔谷。
十年前,天下盟集结全武林之力剿灭魔谷,一夜杀得山谷草木染血,杀得武林再无邪魔,然而大概是杀伐太重,弃风谷从此再无人烟。
青谷老人推开一扇柴扉,抬袖挡住抖落的烟尘,只见房中蛛网尘封,正午的阳光从破窗投射进来,照亮地上几具无头的枯骨。
“当初大战之后论功行赏,盟总门前的斩佞台上曾摆满头颅,”钟意说道,“自四百年前结盟以来,那还是第一次如此大规模地赏善罚恶。”
青谷老人抬手在窗台上轻轻一拭,便沾了厚厚的灰尘,他吹去指尖的灰尘,轻声嗤道:“月蚀夜除魔……”
“不错,那一夜,正是月蚀。”
“哈,说得好像你参加过一样,”青谷老人不屑道,“十年前你还没个板凳高,全靠道听途说也能讲得头头是道。”
钟意怒道:“十年前我十二岁,怎会没有板凳高?”
“咦,小美人儿今年居然二十二岁了?”青谷老人惊奇,转而郁闷地摇头,“不好不好,男人最好看的年纪是十七,骨量长成又青涩未褪,腰细腿长,粉面含羞,那才叫一个美!”
“……”钟意听着这不要脸的言论,再看看他老树皮一样的脸,眼神变了变。
青谷老人振振有词:“看老夫干嘛?”
钟意面无表情个道:“我想看看这张脸皮下面是什么。”
青谷老人眼神一紧,恶吼:“是肉!!!”
第四章
走出弃风谷已经是午后,谷外艳阳高照芳草萋萋,谷内却荒烟蔓草阴风习习,青谷老人回头,眯起眼睛看向衰败的山谷,半晌,嘿嘿笑了两声,慢慢转身,往城内走去。
烈日晒得人头晕脑胀,青谷老人拿钟意的纸扇烦躁地扇着风,抬手搭在眼前往内城望去,寻思着是不是找个阴凉地睡上一大觉再赶路为好。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手上拿着一顶绿油油的草环。
青谷老人吃惊地看向他。
钟意手里攥着一把狗尾巴草,甚是自豪地挑了挑眉毛:“前辈戴上遮点阴凉,聊胜于无嘛。”
青谷老人一脸不情愿地接草环,犹豫再三,终于还是皱着鼻子戴上了。
“感觉怎么样?”
青谷老人感觉非常好。
小草嫩得出水,就这么戴在头上,让人脑门一片清凉,只是颜色略有些磕碜。
然而他一把年纪了,也不拘什么颜色,遂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从草环上抽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点一点头:“尚可。”
钟意开心地笑了起来,自己也编了一个,顶在头上,摇晃着脑袋往前走去。
看着他头顶迎风招展的青草,青谷老人摸摸下巴,心想这倒霉孩子究竟是洒脱,还是自暴自弃?
两人赶回赤炎门,马夫人的尸首已经收拾好,赤炎门丧上加丧,烈日炎炎,整个门派却笼罩在阴霾之下。
钟意走进灵堂,满堂白幡无风自动,一个披麻戴孝的少年孤零零地跪在灵前,他扫了一眼,认出是马飞沙的独子。
“钟堂主,”站在左手边一个青年大声道,“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追查到底!”
钟意看他一眼,认出是明日阁的少阁主常子煊。
其他人纷纷附和:“对!追查到底!”
“为赤炎门报此大仇!”
“报仇!”
“揪出凶手!”
灵堂中一时群情激奋,叫骂声不绝于耳。
钟意站在灵前,慢慢上了三炷香,转身,面向众人:“诸位,赤炎门自加入天下盟,多年来为武林安定立下汗马功劳,也一直被魔谷余孽视为眼中钉……”
“魔谷?”众人顿时一惊。
一个左眼上一条刀疤的汉子沉声道:“魔谷已经覆亡十年,钟堂主,你确定马门主夫妇的命案皆是魔谷所为?”
钟意淡淡道:“起初我也不愿相信,直到看见马门主的尸首。”
常子煊急问:“马门主的尸首怎么了?”
“身首异处,”钟意面无表情,目光冷冷地扫过在座每一个人,轻声说,“骨肉分离,千刀万剐,枯骨遗香。”
他的声音很轻,听在灵堂每个人的耳朵中却仿若惊雷,所有人都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尤其几位年龄大的,更是刹那间面色铁青,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惨痛的回忆。
一时间灵堂中寂静得只有纸钱燃烧的声音。
“他回来了……”有人低低地呢喃了一声,在肃静的灵堂里如同丧钟一般久久回荡。
“怕什么?”一个汉子大声道,“魔谷再嚣张,十年前不也被天下群起而攻之?俺是没有参加,但若俺在现场,”他猛地一拍佩刀,“定要杀他一个痛快!”
“哈哈哈说得不错!”另一个人豪放大笑,“老子当年提着祖传的霸王宝刀,从谷外杀到谷里,又从谷里杀到谷外,前前后后杀了三遍,直杀得刀口卷刃!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王大侠当为天下英雄表率……”
“哈哈哈……惭愧惭愧……”
豪言壮语不绝于耳,人们心头的阴霾散去,正在群情激奋的时候,一个讥诮的声音在人群背后响起:“呵呵,鸡犬不留……若真的鸡犬不留,又怎会有如今兴风作浪的魔谷余孽?”
众人回头,看到是那个左眼上一条刀疤的男人:“霍大当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话之人正是天极寨大当家霍伤,此人倨傲地立在人群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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