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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耽]小江湖-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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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许管我!”龙夫人一挥手,止住他的步伐。
  龙云腾勒马,拧紧眉头,远远看着她目光温柔地盯住长剑,半晌,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光华万千的华丽剑身,喃喃道:“华铤飞景啊……”
  常风俊脸色惨白,惊愕地瞪着她。
  “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竟然是死在华铤飞景的剑下,”龙夫人眼角滚出一滴泪,冲淡了脸上干涸的血污,她抬起眼来,看向常风俊,唇角慢慢勾起,露出一个恶毒至极的笑容。
  “你……”常风俊心底倏地腾起一股寒意。
  只见龙夫人突然仰天一声凄厉长啸,骤然催动内力,爆发出疯狂的力量,身体猛地往前一蹿,将华铤飞景深深插进了身体里。
  常风俊大惊失色,不由自主松了握剑的手,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龙夫人动作极快,长剑穿胸而过的瞬间,一只血淋淋的手掌狠狠拍在他的胸口。
  常风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连退三步,堪堪稳住身形。
  海天连城的拔山掌,威力无穷,能拔山倒海,即便是重伤之下,依然是一掌将常风俊五脏六腑都震出血来。
  龙云腾飞掠过去,接住她坠落的身体,悲痛道:“阿姊,你想杀他,只需吩咐一声,何须与他同归于尽?”
  “我活着……已没什么意思……咳咳……不如死了痛快,”龙夫人动了动嘴唇,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喃喃道,“可惜我伤得太重……否则……定能跟他同归于尽,可惜……可惜啊……”
  常风俊看着她濒死的样子,哑声:“你竟如此恨我……”
  “我恨你!”龙夫人已出气多进气少,却执拗地死死盯着他,“我恨你……明明与燕婉两情相悦……却为何要娶我?我恨你……明明已娶了我,却仍与燕婉纠缠不清……”
  “造化弄人。”
  “这不是造化!是人祸!你妄想齐人之美,我就叫你两个都得不到!”龙夫人嘶哑地尖声大叫,“我看不起你!常风俊,我一辈子都看不起你!哈哈哈,我杀了你最爱的女人,你却连个屁都不敢放,哈哈哈……哈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戛然而止,飘散在肆虐的朔风中,常风俊浑身一颤,抬眼看去。
  只见龙云腾面色阴沉,半跪在地,抱住龙夫人的尸身,抬起右手,轻轻阖上了她死不瞑目的眼睛。
  常风俊颤声:“她……死了?”
  “不错,她死了。”龙云腾平静地说,将阿姊放在地上,站起身,转头,冷冷地看向常风俊,漠然道,“她到死都想和你同归于尽。”
  “她是个疯子!”
  “她也曾是个飞扬飒爽、豪放爱笑的女子。”龙云腾道,提着长刀,指向他的鼻尖。
  常风俊唇角挂着血痕,华铤飞景仍然插在龙夫人的胸口,他手无寸铁,看一眼龙云腾如若修罗一般的可怖面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龙云腾道:“我让你十招,你可仗剑攻击,也可上马奔逃,十招之后,我取你性命。”
  常风俊内心挣扎片刻,竭力纵身腾起,飞跃马上,一扯缰绳,转身就要奔逃,却猛地勒住骏马,刹那间眼眶崩裂,呼吸几乎停滞。
  明日阁弟子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一个人影从风雪中走来,人群中传来细微的私语声:“那是何人?”
  “如此严寒,他竟只穿单衣?”
  “他……他是人吗?怎能如此貌美?他究竟是男是女?是人是妖?”
  那个单薄的身影踏着风雪慢慢走来,帷帽上的轻纱被朔风吹起,露出苍白瘦削的下巴,人们只能看见他唇角衔着的一抹轻笑,看不清全貌,却莫名有一种惊才绝艳、风流倾城的感觉。
  常风俊死死盯着他的身影,动了动嘴唇,一字一句道:“苏、余、恨。”
  
  第八二章
  
  苏余恨行走的速度看似极慢,却转眼已至面前,旧白的本色布衣在风雪中淡淡的,恍若飞烟,如同一片飘摇的枯叶般,走了过来。
  他掀起帷帽,纷乱的乌发在脸侧飞舞,露出皎如白萼的容颜,薄唇一笑,“见了本座怎如此惊恐?常风俊,你十年前可没有这般恇怯。”
  “苏余恨!”
  “他真的是苏余恨!”
  “他竟还活着,他是来报仇的吗?”
  人群中传来惊恐的私语声,一时间人心惶惶,大魔头苏余恨,武功纵然不是登峰造极,但却诡谲阴郁、残忍至极,令人恐骇。
  “噤声!”常风俊气急败坏,低头冷喝。
  私语声戛然而止,然而惊慌却不曾消去,众人忐忑不安地盯着来人,只见他缓步走来,宽大衣袖被朔风鼓起,一双枯瘦狭长的手掌伸了出来。
  所有人心头都剧烈地颤抖起来——即便没有参加过弃风谷之战的人们,也都听说过苏余恨的销骨手,可挑筋断骨、剔肉碎尸,这双魔爪所到之处,无不血肉横飞。
  “常风俊,本座来取你多留十年的狗命了。”苏余恨笑道,身如飘絮,倏地随风而起,一只手掌抓了过去。
  常风俊大喝一声,猛地往后一仰,身体平平贴在马背上,擦着他的手掌避了过去,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撒蹄狂奔起来。
  “你逃不掉了。”苏余恨大笑,一转身追了上去,风雪恣意,身体仿佛被朔风托起,转瞬已扑至马前,一掌挥出,毒辣的掌风犹如刀刃,直逼他的面门。
  常风俊避无可避,咬牙从马背上腾起,催动毕生功力,与他一掌对了上去。
  刹那间,凄厉的叫声穿破乱雪纷飞的山林,血肉仿佛炸开的油星一般漫天飞溅,人们惊叫出声:“销骨手!是销骨手!”
  那只瘦骨嶙峋的手附在了常风俊的右手上,五指飞舞,利若尖刀,自他手掌往上爬去,所到之处,无不血肉横飞。
  哀嚎简直不似人声,常风俊疯狂的挣扎,却发现苏余恨那只手犹如毒蛇一般缠在了自己手臂上,手臂上的血肉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骨头上剔除,露出血肉模糊的森然白骨。
  “不!!!”常风俊撕心裂肺地嚎叫,竭毕生之力,挥出左掌,一掌击在他的肩头,借力身体猛地往后一蹿,顷刻间已逃至十步以外,转身就要奔逃。
  一柄漆黑的长刀穿破风雪,稳稳扎穿他的脚尖,将人牢牢钉在了地上。
  苏余恨歪头,看到龙云腾站在不远处,黑色的大氅被朔风扬起,露出身高九尺的雄壮身体。
  两人遥相对视,苏余恨粲然一笑:“有劳龙城主襄助。”
  龙云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低声说:“荣幸至极。”
  常风俊抬手握住刀柄,想要将长刀拔出来,然而他先受了龙夫人一记拔山掌,又被苏余恨剔穿掌骨,已是强弩之末,将死垂危,几次用力都未能将长刀拔出,只得眼睁睁看着苏余恨步伐轻快地逼近过来,风流倾城的双眸中闪烁着诡谲的神采,竟不像人,反而像一只前来索命的山妖野魅。
  巨大的惊骇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常风俊几乎无法喘息,只能徒劳地拔着刀柄,狰狞的面目渐渐被绝望淹没,他双目猩红,死死盯着苏余恨,喉间挤出嘶哑的声音:“你要报仇,该去找安广厦,是他嫁祸与你,也是他屠的弃风谷……”
  “却是你剐的阿梦。”苏余恨平静地说。
  提及十年前被活剐了的苏梦醒,常风俊心头狠狠一抽,痛不欲生地咬住了牙关,乐其姝说那是自己和龙凌的孩子,龙凌信了,自己却绝不能相信——他怎么能相信,他活剐了自己的孩子,那冰冷的三千三百三十三刀,每一刀下去,都血肉横飞……
  苏余恨轻声道:“阿梦是个好孩子,只用了半年时间,便已领悟且共从容心诀,三年后,就练到了第四重……”
  常风俊视线模糊起来,他仿佛看见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龙行虎步、拳脚如风,他飞腾起来,潇洒自如、身轻如燕。
  冲天的血雾泼上眼帘,小少年转眼被拘上了斩佞台,手起刀落,斩佞台上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他却是块硬骨头,紧紧咬住牙关,到死都没有一声求饶,只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那是自己的孩儿……
  常风俊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膝盖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身体狼狈地佝偻着,仿佛中了牵机之毒般狂颤着蜷缩。
  苏余恨揪住发髻,强迫他抬起头来,冷漠地看着狼藉不堪的脸,嗤了一声:“阿梦被剐成了骨架,不如我也把你剔一个相同的模样……”
  话未说完,常风俊忽然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悲嚎,凄厉得不似人声,他猛地站了起来,力气之大竟硬生生将脚掌从长刀上撕扯下来,踉跄着后退几步,摔倒在雪地里,他没有爬起来,反而坐在雪地中,双手疯狂地抓向自己的伤脚。
  “他……他疯了吗?”一个人惊骇地叫了起来。
  只见常风俊手指如爪,几下便将一条腿抓得血肉模糊,然而放开腿,抱着被苏余恨剔除了皮肉的右手,放在嘴边,凶狠地咬了下去。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抬头,看到一片人影从风雪后隐现,为首一人金衣白马,疾驰而来。
  安济飞马冒雪而来,远远便从马背上腾起,几个腾跃,落在众人眼前,看一眼常风俊的境况,一声惨烈痛叫从喉间溢出:“舅舅?”
  积雪已有一尺余厚,常风俊仿佛恶鬼附体一般疯狂地啃咬着自己的皮肉,周围凌乱的雪地上溅满鲜血,惨不忍睹,触目惊心。
  他扑上前去,伸出二指想要点住他的穴道。
  然而常风俊却反应极快,一骨碌爬起来,如同护食的顽童一般,一边抱着手臂用力啃咬着,一边跌跌撞撞地跑向远方。
  “舅舅!”安济惊叫。
  龙云腾冷声道:“他已经疯了。”
  “不!”
  “多行不义必自毙,”龙云腾漠然道,“他活剐亲子、误杀正妻,早已罪无可恕,还有弃风谷和风满楼的累累血债,少盟主,他不得不死。”
  安济痛苦地摇着头:“我何尝不知他罪无可恕,可我仍想救一救他,我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那死去的那些无辜之人呢?”龙云腾看向他,“谁来给他们一个机会?”
  安济眼泪模糊了视线,喃喃道:“可他是我的舅舅啊……”
  苏余恨唇角衔着一抹邪笑,嗤了一声:“你若真想救他,不如给他一个痛快,省得这鬼哭狼嚎得让人脑仁儿疼。”
  安济双目绝望地盯着前方的雪地,尺多厚的积雪中蹚出一道杂乱的脚印,洒满了肮脏的污血,远处传来常风俊似哭似笑的叫声。
  他突然大步走到马边,取下弓箭,对准常风俊拉满强弓。
  人们惊呼:“少盟主!”
  安济满脸是泪,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忽地放下弓箭,抬手抹了把脸,可是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根本擦之不尽。
  一个属下急道:“少盟主三思!常阁主虽然疯癫,但是带回盟总,请名医诊治,未尝不能痊愈啊!”
  安济闻言,茫然地看向那个人。
  那人又道:“常阁主纵然有过,但他为盟总立下过汗马功劳,功过相抵,大不了从此退隐江湖便是!”
  安济浑身颤抖着,死死咬住了下唇,他怔怔地看着那人半晌,就在那人以为自己说服他时,忽然抬手,又一次用力抹了一把泪水,猛地拉起强弓,锋镝直直对准前方疯疯癫癫的身影。
  那人惊叫:“少盟主?”
  安济果决地撒出了箭矢,离弦之箭穿破风雪,鸣镝发出凄厉的呼啸声,一声惨叫从远处传来,常风俊踉跄的身影猛地僵直,羽箭插进了他的咽喉,一寸不差。
  眼看着前方的身影摇晃着倒了下去,安济双膝重重跪在了雪地中,热泪滚落,喉间传出嘶哑的哭泣声。
  苏余恨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少盟主武功不怎样,箭法竟如此精准,远在百步之外都能射中,真是神射手……”
  安济剧烈颤抖着,抬眼往前看去,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仿佛看到当年常风俊亲手教自己箭术的情景。
  “哎呀,又射歪了,这什么破弓箭!舅舅,给我换一把好弓来!”
  “济儿休得浮躁,来,左手握弓,须得再稳一些,右手搭弦,瞄准那处,切记,前推泰山,发如虎尾……好!”
  “中了!中了!舅舅说得果然不错!”
  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属下飞奔过来:“少盟主,常阁主已经……”
  “我知道,”安济粗重地喘息着,他慢慢站起身,看到几个明日阁弟子将常风俊尸身抬走,沉声道,“你方才说到功过相抵……”
  “是。”
  “抵不了的,”安济声音喑哑,却异常坚定,“人命关天,没有用功劳去抵人命的道理,舅舅已罪无可恕,即便他立过汗马功劳,他依然罪无可恕……”
  说罢,他甩开披风,大步走到马边,牵住缰绳,转脸看向苏余恨:“真相已经大白,这十年来天下盟欠你良多,我会督促盟总,昭告天下,还你一个清白,并尽快做出补偿。”
  苏余恨道:“清白?本座可不稀罕,若说要什么补偿,本座只想要他当儿子。”
  安济顺着他枯瘦的指尖望去,看到龙云腾阴沉的脸,顿了顿,脸色僵硬地说:“我会转告盟总的……”
  
  第八三章
  
  目送安济带人消失在雪幕中,龙云腾抱起阿姊,一步一步走向马车,卫先生快步迎上前来,打起一把宽大的油伞,撑在龙云腾头顶。
  将龙夫人的尸首放进马车中,龙云腾低头看着她,生前的狰狞已经褪去,脸颊瘦削苍白,透着慑人的冷峻,犹如一片死寂的雪峰。
  龙云腾抬手,指尖悬浮在半空,颤了半晌,才慢慢落下去。
  眉依旧是月棱眉,弦月尖尖,眉骨却高高挑起,龙云腾想起年幼时,阿姊尚未出阁,有云游女冠曾说她峰脱眉骨命不达,众人失色,阿姊却只是将那女冠撵出城去,一笑了之,并未放在心上。
  “当年若随那女冠去家修仙,是否就不会有今日这般惨绝收场?”龙云腾喃喃地说,过了片刻,又低声苦笑一声,“但那就不是你了。”
  即便遵父命远嫁千里之外,但她龙凌此生骑的是烈马,扬的是千帆,区区常风俊,怎不手到擒来,岂料这世间,比烈马更难驯服的,是人心,比千帆更难掌控的,是感情。
  指尖慢慢拂过她脸上的乱发,龙云腾痛苦地吁出一口气,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白雪茫茫的山林,一只冰冷的手无声无息地搭在了肩膀上。
  龙云腾脊背僵了僵,却没有回头,只淡淡道:“你如今证得清白、大仇得报,我已没有什么可供你利用的了。”
  “儿子这样跟爹说话,真是欠打,”苏余恨的手指沿着肩膀爬到他的脖间,指尖沾满血污,带来浓重的血腥气,一把捏起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你死了阿姊?”
  龙云腾冷声:“你要干什么?”
  “本座也死过至亲,”苏余恨笑嘻嘻道,“或许会难过几日,但很快就会过去,连梦都不会多做一个。”
  龙云腾转过身,看着他绝美倾城的眉眼,里面只有粲然的笑意,并无一丝悲伤,他突然从心底腾起巨大的暴虐,骤然出手,一把将他掼在了马车上,大手狠狠扣住他的咽喉。
  苏余恨惬意地倚着车壁:“儿子,你脾气忒差了。”
  “你怎能如此冷漠?”龙云腾低吼,“你当真没有心吗?”
  “心?”苏余恨手指卷起一缕发丝,在齿间轻轻咬着,长眉一挑,媚眼含笑,“那是何物?”
  龙云腾觉得有一只巨手,将自己五脏六腑全都捏碎,巨大的疼痛之后,是难以言表的空虚,他茫然看着苏余恨的笑颜,突然觉得他的美貌像一剂荡心鸩毒,甜美旖旎,却见血封喉。
  不由得松开手,喃喃道:“是啊,心是何物?我武功已臻化境,浑身如若铜皮铁骨,为何心……还是会疼?”
  “大约是享的福太多,吃的苦却太少吧,”苏余恨闲闲地说,笑盈盈地看着他的脸,突然道,“阿梦是你的外甥?”
  龙云腾知道之前他定是隐藏在来客中混入漱石庄,知道了苏梦醒的身世,点头:“是。”
  “怪不得你这么像他。”苏余恨抬手摸着他刚毅的脸颊。
  他的手指仿佛寒冰一般冰冷刺骨,龙云腾抬手,覆住他的手指,掌心几乎被冻得一个激灵。
  耳边传来苏余恨喃喃犹如梦呓一般的笑语:“我家阿梦若长大,也该是这样的丹凤眼、卧蚕眉,抿着唇角,不苟言笑……”
  龙云腾皱了皱眉。
  听苏余恨轻笑着说:“我想他了……”
  龙云腾眸色深沉,解下大氅,将他包裹起来,柔软的貂绒簇拥着苏余恨毫无血色的脸颊,在灰蒙蒙的天地间,一边是浓烈的黑,一边是病态的白,只有他额角的胎记,是唯一的色彩。
  “不管你把我当成什么,”龙云腾攥着他冰冷的手指,“我想要你,一直想要你。”
  苏余恨仿佛没有听懂一般,茫然看着他。
  龙云腾连人带大氅一起抱了起来,大步走向自己的坐骑,抬头,望着前方遮天蔽日的风雪,沉声道:“跟我回海天连城。”
  苏余恨手指攥住貂裘,贪恋上面残余的体温,喃喃道:“我还有事没做。”
  “我为你做。”
  “我还有人没杀。”
  “我替你杀。”
  “我并不喜欢你。”
  “我知道。”
  苏余恨怔了怔,茫然地张了张口,却发现对方已先一步将一切都想得清楚,已俨然处于了不败之地。
  被放在马背上,苏余恨低头看着他,冷不丁冒出一句:“本座不会与你燕好。”
  龙云腾冷峻的脸上浮出一抹轻笑,转瞬即逝,翻身上马,双臂将他环拥在胸前,拉住缰绳,双腿一夹,催动骏马撒开四蹄驰向前方雪虐风饕的峡谷。
  苏余恨裹在温暖的貂裘中,朔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猎猎的狂风里有一声低沉的话语传来:“在我身边,别无他求。”
  穿过峡谷已是傍晚时分,又往前飞驰了四十余里,追上乐无忧等人,风雪渐渐停止,众人寻了一个避风的山洞,捡枯枝燃起篝火,乐其姝与常子煊相对而坐,运功为他疗伤。
  龙云腾接过乐无忧递来的一条烤兔腿,自己没吃,顺手递给苏余恨。
  “本座茹素。”苏余恨扭过头去,伸手拿起酒壶,仰脸灌了两口,浓烈的酒气飘散开来。
  龙云腾皱了皱眉,撕下兔肉送入口中,突然表情凝固了,面无表情地看了乐无忧一眼,怀疑起苏余恨茹素的真相。
  乐无忧美滋滋地烤着野兔,见状瞪眼:“看我做什么?一只野兔就两条后腿,我分你一条,这是何等的交情?”
  “你们有盐巴?”龙云腾问。
  “岂止有盐巴!”乐无忧得意地说,给九苞使了个眼色。
  于是龙云腾惊讶地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了盐巴、八角、花椒、桂皮、茴香……
  钟意往火堆里丢了几根枯枝,拿烧火棍拨弄着火苗,笑道:“我们既然要杀丁干戈,怎能没有万全之策?漱石庄外雄关险峻、谷深崖绝,没有十天半个月是难觅踪影的,等天下盟调来人马大肆搜山时,我们又已经穿过深山,往关内去了,只是这隆冬时节,少不得要打些野兔雉鸡充饥,若没有盐巴,岂不扫兴?”
  龙云腾点了点头,沉默地嚼着兔肉,心想即使有盐巴,也不必用得这般大方,糟蹋野兔事小,齁死人事大。
  空气中弥漫着枣枝燃烧的烟火气,钟意手持木棍穿着另一只野兔,一边烤一边抹上调料,油脂从肉中渗出,在火苗的烧灼下滋滋跳跃,皮上渐渐变得焦脆,黑夜中明晃晃地泛着油光,兔肉独特的香气渐渐飘散出来。
  乐无忧将手里整只野兔都塞进龙云腾手里,无声无息地靠到钟意身边。
  钟意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将烤好的野兔放在一个临时扎起的木架上晾凉,拿起稚凰剑破开兔腹,顿时浓郁的香气犹如爆裂一般喷了出来。
  兔肉的鲜美夹杂着栗子的清香,还有一丝枣枝的香甜,在这严寒刺骨的雪夜中分外诱人。钟意从兔腹中取出十几颗山栗,递给乐无忧,又切下一条后腿,一同递过去,叮嘱:“这些留给乐姑姑。”
  “嗯。”乐无忧咬着山栗,看向不远处运功疗伤的两个人,眼眸闪烁着比星辰更璀璨的光芒。
  钟意温柔地看着他,唇角含笑,一直等到乐无忧终于收回视线,转头看回来,才轻声笑道:“方才馋得直流口水,这会儿怎又不急着吃了?枉我辛辛苦苦烤出来,你若不吃,那这条兔腿我可要给九苞了,你就吃你自己烤的那只齁死人的吧。”
  “谁说我不吃?”乐无忧笑,伸手去接他手里的兔腿。
  钟意玩心大起,拿着兔腿倏地抬高,乐无忧冷不丁抓了个空,嘿地一声笑起来,二指轻拈,一道劲风打了出去,钟意手腕极快地一颤,仿佛打了个寒战,却是轻巧地闪过劲风,乐无忧见一击不中,立即变招,指法如电,点向他的手腕,不料钟意手腕柔若无骨,点中的瞬间如同春水一般悄然荡开,乐无忧变指为掌,灵蛇一般附在他的手臂上,蜿蜒而上,钟意微微运气,刚要将他震开。
  忽而一股温热扑面而来,乐无忧柔软的嘴唇已贴了上来,舌尖钻进口中,钟意一怔,立即缠住他的舌头回吻过去。
  不料乐无忧却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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