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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凶策-凉蝉-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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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夜白只好慢慢走了过去。
两人正在小酌,桌上有酒有菜。甘乐意热情地让迟夜白坐下,问他现在好些了没有,是否还晕着,脖子疼不疼。司马凤只在他走过来的时候瞥了一眼,随即便低头喝酒吃菜,没有搭理他。
迟夜白没有坐下,直接跟司马凤说话:“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甘乐意左看右看,浑然不觉自己十分碍眼。
“没什么好说的。”司马凤冷淡道。
“我说完就走了,你先过来,是要紧的事情。”迟夜白催促他。
司马凤面前一碟花生米几乎被他吃得精光,杯中的酒却只喝了一口。他装模作样地又啃了两颗,见迟夜白走得稍远了才急急忙忙站起来。甘乐意连忙出手帮他扶着杯子:“急什么!打翻了!”
“甘令史,你可以回去了。”司马凤回头匆匆道,“回去吧回去吧。”
甘乐意又是莫名,又是愤怒:“下着雨呢,你把我拉到这儿来喝酒,酒都没喝两口你又让我回去了?!”
他以为司马凤请自己来喝酒是为了白日里撞得他满嘴哇啦哇啦的事情道歉的,谁料是这人不敢独自等迟夜白,拎他过来当陪衬。甘乐意愤愤将桌上酒菜收拾了,大步走回去,去找宋悲言吃喝。他决定在吃喝之时,要好好地、完整地、添油加醋地跟宋悲言说说司马凤这人的无耻行径。
走到无人的幽暗墙边,迟夜白才转身看着司马凤。
“你眼睛都好了吗?”他问。
司马凤心头一喜,脸上装出浑不在意的神情:“早好了。”
迟夜白松了一口气,流露出些天真的欢喜。
墙头上有一根粗大的桂花树枝,枝上挑着一个灯笼。司马凤许久没见他,没想到迟夜白竟这样憔悴苍白,心头的那点儿愤懑与戏弄的心思早就飞走了。他和林少意回来之后,听李亦瑾说了迟夜白的情况便知道不好。司马凤没想到自己所谓的“杀手锏”竟然这样有用,又觉得事情十分蹊跷:迟夜白就算答应了去查神鹰营和神鹰策的资料,不过几日,不应该有结果。
迟夜白侧耳细听,确定周围确实没有人之后,才开口将自己看到的资料告诉司马凤。
神鹰策是什么东西,神鹰营是什么东西,甚至包括文玄舟是什么人。他看到的所有信息,全都告诉了司马凤。
司马凤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文玄舟竟真的和神鹰策有这样大的关系。
迟夜白说得很快,但详细的内容并没有多讲。他被死去孩童不存在的魂灵困扰,可司马凤在这件事上不可能帮到他,他便不透露一言半语,只含混带过。
“你爹肯让你帮忙?”司马凤觉得不可思议,“他是怎么说的?”
“……他不肯的。”迟夜白想到自己忤逆了迟星剑,心中一片黯然,“他不让我进地库的密室。但我小时候进去过,而且我知道密室的暗锁,所以并不难。”
司马凤把他的话在心中转了两圈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小白。”司马凤突然严肃起来,“你现在睡得着吗?”
“睡得着。”迟夜白平静道。
“……有鬼在你身边吵你吗?”司马凤想到他幼时说的话,心中越来越不安。
“没有。”迟夜白仍旧很平静。
“有小孩子跟你说话吗?你怕他们吗?”
“没有小孩,我什么都不怕。”
司马凤站在灯火下,像站在化不开的黑暗里。他只觉得双腿如同石铸,想要朝迟夜白走近一步都迈不开。迟夜白在说谎,他和他相识太多年,迟夜白说谎时候的神情他太清楚了。
是自己害了他。司马凤突地后悔起来,恨不能回到当日,拦住跟林少意说什么“杀手锏”的自己。
“……为何要这样帮我?”他问迟夜白,“为何对我这样好?”
迟夜白听不明白:“算……好吗?”
灯光里,他一双眼中是真真切切的不解。
司马凤心头万分酸涩:“你没有什么话,别的话……跟我说吗?”
迟夜白想了想,摇摇头:“没有,神鹰策这件事比较重……”
他话未说完,被司马凤一把推到了身后围墙上。迟夜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亮出防御架势,差点把一个重拳击在司马凤腹上。
“你在想什么,能跟我说说吗?”司马凤压低了声音,是迟夜白从未见过的愤怒神情,“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能清清楚楚告诉我吗!为什么当时不辞而别?为什么转身就不要我自己跑了!为什么要跟我……又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迟夜白皱眉垂眼,目光停留在司马凤的肩上。那里被雨打湿了,沁出一片深色痕迹。
“我知道你对我是不一样的,小白,能跟我说个明白吗?”司马凤声音都哑了,“你给我个理由行么?是我误会了吗?我常跟你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每一句都是,我说的每一句都是认真的,我从来没骗你。你别骗我,也别耍我了,你告诉我吧。”
他的迫切和迷惑让迟夜白心中难过起来。
“你常说喜欢我……”迟夜白低声叹了口气,“可我没什么可以回报你的。”
司马凤一愣:“回报我什么?”
他突地想起之前许多事情。鹰贝舍的机密情报,洗笔翁的药丸,在黑暗中始终拉着他的手,短暂的疯狂,和心甘情愿接下他“杀手锏”的现在。
“傻子……”他二十余年的人生中,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矛盾,一颗心像被浸了蜜的丝线紧紧缚着,滴出血来,“你要回报我什么啊!”
第60章 蛇人(11)
迟夜白懂他每一个字,但不懂司马凤话中的意思。他抬起手在他肩上抹了抹,擦去从叶上滴落的雨水。
“我不太明白。”迟夜白低声道,“但……别问了。我不晓得怎么回答。”
司马凤点点头,忽地一把将他抱住。
“你不明白就不明白,没关系,我不会怪你。”他将迟夜白紧紧抱在怀里,语气温柔,“我不是真的生气……我懂得你的意思。”
迟夜白安稳下来。他连日奔波,心中惴惴,此刻终于宁定,只觉得又是疲倦,又是安心,抬手揽着司马凤的腰,长长叹了一口气。
困倦之意又浓了几分,现在身边有司马凤,不需借助其他手段,他觉得自己能睡着了。
第二日,宋悲言一早就过来找迟夜白,看见也正从另一头走过来的司马凤。
“迟大哥醒了没有?”宋悲言打量着他,小心问道。
司马凤觉得他眼神奇怪:“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甘大哥说,你俩昨晚趁着夜色,提剑在后院里好好打了一场哩。”宋悲言说,“皆因你欺辱了迟大哥。”
司马凤:“……甘令史说的话,你听一半就行了,不可全信。”
他给迟夜白带来的是鹰贝舍十方城分舍探子回报的消息。
迟夜白已经起了,正在院中练剑和松动筋骨。昨夜司马凤一直陪着他,等到他再次睡过去才离开。他休息足够了,精神很好,见到司马凤和宋悲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碍于宋悲言在场,司马凤忍着要扑过去亲他的想法,规规矩矩地给他递上纸条:“消息回来了,东菜市那地方,还真是很值得琢磨。”
昨夜陪迟夜白的时候,他便简单给他说了少意盟卓永和谢安康儿子横死的事情。所有疑点都集中于东菜市,但东菜市是连十方城官府都不敢随便进去的地方。
十方城有东西两个菜市,历史也算悠久。过去西菜市主要售卖菜肉等食料,东菜市则比西菜市大了一倍,除了出售各类食料、用具,还包括刀枪等武具。也因此东菜市的人员来往比西菜市复杂,也比西菜市更受官府注意。后来东菜市中的几个商铺由于争抢客人,爆发了一场规模颇大的械斗,死了几十个人。据说当日东菜市满地横尸,血流成河,十分凄惨。
事情过去之后,东菜市的商铺便渐渐迁走,而慢慢地,有许多怪异的故事开始流出。
如东菜市的街巷中终日游荡着冤魂,或是鬼群集聚于暗处,专挑行人夜路时蹦出来啃噬,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商铺迁走后留下了大量空房子,因受那事件影响,无人愿意再来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做买卖,房子价格下跌,后来大多租出以作住房,不再成商铺。而肯在东菜市租住的人,大都不是什么善人,一不怕死二不怕鬼,个个都是走偏门的。
时间慢慢过去,东菜市变成了十方城一个极难渗入的地方。
鹰贝舍的消息到迟夜白手上之前,司马凤和林少意已经看过了。鹰贝舍的探子只用了几日时间就查出了陈刘两家公子的埋尸之地和死时的情况。两人的死状果真与谢公子、卓永无二,而两人在失踪之前,都曾被人看到进入春烟楼旁边的小巷子。
陈公子和谢公子陈尸城西,刘公子陈尸城南,而卓永陈尸城北:这四人失踪的地点都在城东的春烟楼和东菜市附近,但丢弃尸体的地方却都离城东很远。司马凤因此更加怀疑:凶手极可能就藏身于城东某处,因而抛尸时才会故意挑选这些远离城东的地方,以防被查到。
迟夜白飞快看了纸上内容,与司马凤匆匆走出去,告诉前来送信的十方城分舍头领,一切都听司马凤安排。
“既然是抛尸,且路途遥远,说不定有人看到过形迹可疑之人。”司马凤对那头领说,“在抛尸地附近细细查问,任何可疑的消息都要回报给我。”
林少意生怕鹰贝舍人手不足,分拨了几十个少意盟帮众供头领差遣。头领领命去了,司马凤回头对林少意说:“林盟主,我们也得去东菜市看看。”
若凶手真的藏身于东菜市,四个人莫名走入那地方,又莫名死了,一定有人看得到。
东菜市俨然一个隐隐独立于十方城官府管理之外的小天地,越是这样的地方,人与人时间的防备就会越严密,随处都有眼睛。
林少意自然懂得他的意思,但也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和李亦瑾成日出入十方城,东菜市里的人说不定也会认识我们,倒不方便进去了。”
“乔装吧。”迟夜白接口道,“人也不必去太多,我们几个都是身怀武功的,可以自保。”
林少意思索片刻,回头叮嘱李亦瑾看家,自己随着司马凤和迟夜白去东菜市。甘乐意跃跃欲试地想去刨坟,宋悲言一脸悲怆,无奈无人相帮,哭丧着脸跟他走了。
“谁来帮忙乔装?”林少意问司马凤,“少意盟里似乎没谁懂得这件事。”
“我来。”迟夜白平静道。
林少意吃了一惊:“迟当家?”
“鹰贝舍探子可不仅是轻功好身法好,他们要潜入各种地方打探情报,所以乔装技术是基础。”司马凤略带点儿让旁人莫名其妙的骄傲,“再说了,小白看什么都能记住,乔装对他来说,不成问题。”
他小心翼翼地夸迟夜白,迟夜白脸上没什么喜色,只抬眼盯着他,眼角有些弯。
让少意盟帮众买回各类必须的东西之后,迟夜白便开始上手干活了。李亦瑾没什么事情做,抱着辛重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林少意的俊脸变成个莽汉之后,辛重猛地抓住李亦瑾的手臂,哇地一声哭出来。
林少意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李亦瑾捂着辛重的眼睛,正小声安慰:“莫怕莫怕,丑是丑了些,但里头还是你的林哥哥。”
林少意:“谁丑?”
李亦瑾:“你丑啊。”
两人一个皱着眉头,一个笑意盈盈。李亦瑾还不忘提醒他:“粉没糊牢,你别皱眉,小心又掉下来了,还得再贴过。”
给林少意乔装打扮花了最多时间,司马凤和迟夜白对十方城的人来说是陌生人,两人只简单换了束发的方式和衣着,不再捣鼓别的东西。司马凤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船工,裤脚和袖口都高高挽起,上面抹了一层黑的,又贴了几根面粉揉捏而成的疤疤,似模似样的。迟夜白则十分简单,他脸色仍旧苍白,身上草草套了件白色长衣,腰背微微佝偻,头发凌乱,浑似一个病鬼。
司马凤盯着迟夜白猛看,迟夜白不解:“看什么?哪儿没做好?”
“都很好。”司马凤笑道,“小白,你怎么总那么好看呢?天上地下,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
迟夜白眉头一皱,脸上一红,低声道:“这种青楼调笑的话,不许再跟我说了。”
司马凤连忙收起脸上嬉笑神情,郑重点头。
一旁的辛重已经不哭了。他坐在李亦瑾怀中,抽泣着,看李亦瑾把林少意鬓边没梳好的头发整齐别到了耳后。
三人从十方城东面城门入城,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东菜市。
和城门热闹熙攘的景象不同,东菜市即便在白天也一片死气沉沉。内河的另一边同样也是十分安静的烟花巷,只是那处色彩艳丽,眼前却破败凌乱。
三人按照之前说好的,分头行动,很快走入了东菜市中。
虽名为菜市,但面积很大。由于没有规划,许多房舍都胡乱占地建起,巷子又小又窄,地面污水横流,十分难走。司马凤跟在迟夜白身后不远处,听到迟夜白低声向人询问东菜市中的“薛神医”。
自然没有什么薛神医,只是一个捏造出来的人物而已。巷中的人不多,愿意搭理病鬼的更少,迟夜白继续往前走,偶尔扶着墙,戏很足。
司马凤跟在他身后,装作找地方的样子,四处张望,偶尔低头看看手中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经过一个拐角时,他差点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一个人。
那年轻人步履匆匆,手上提着两筐鱼,显然也是被他吓了一跳。
司马凤粗着嗓子骂了他一句,年轻人弯腰把鱼捡起来,也不生气,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这位大哥这么面生,是来这儿做什么的?”
“关你屁事?”司马凤瞪他一眼。
那年轻人起身往他纸条上看了看。司马凤现在是个大老粗,反应不能这么快,纸上的内容便被他看了去。
“找薛神医啊。”年轻人点点头,“那你走错地方啦。从这儿往回走,到米铺那儿往右边拐。薛神医在东面呢。”
司马凤没想到真有薛神医这么一个人,顿时装出气愤的样子:“你说在东面我就一定要信?”
年轻人还未说话,从一旁的门里钻出个小孩子,怯生生喊了句:“长庆哥。”
“哎。”年轻人回头笑道,“要买鱼么?”
“要。娘说要一条小的。”
年轻人立刻将鱼筐放下,为那小孩翻找起来。
司马凤忽地皱起了眉头。两个鱼筐放下的位置,恰好将他前路堵死。眼见前方那病鬼拐到了别处,他跟不上了。
事实上迟夜白听到了后面传来的说话声,但他现在与船工并不相识,且今日主要是来探一探东菜市的道路与是否有可疑迹象,他便没有停下等司马凤,继续往深处走。
巷子越走越深,极易迷路。迟夜白谨慎地记忆着这个路途。他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人推门走出,便慢慢走过去,向他询问“薛神医”。
那人年约四十来岁,或是更加年轻,因衣着与东菜市中人略有不同,迟夜白悄悄地多看了几眼:气质沉稳,身材高大,举止间尽是书卷气,仿佛一个文士。
中年文士打量着他,立在台阶上略略弯腰,笑着问道:“你要找谁?”
第61章 蛇人(12)
迟夜白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模样,问他:“薛神医可在此处?”
“薛神医呀……”中年文士笑道,“小兄弟,那你可走错了。薛神医在西面呢,你得先走出去,再往另一边拐,走大约四五个巷口就看得到他招牌了。”
没想到真的有这样一个人。迟夜白立刻低头装作咳嗽,掩去面上诧异神情。
这文士谈吐有度,且十分温和,他有心多问他一些事情,便继续说了下去。
“听闻这薛神医治病救人要许多钱,若是救不活便胡乱扔出去,有没有这样一回事?”
中年文士露出些吃惊神色:“是么?这我倒没听说过。”
“他医术真的那么好?”迟夜白装作怀疑,“我听人说,这段时间他治死了人,夜里悄悄抬走扔了。”
中年文士仍旧笑笑:“这我确实不知。”
迟夜白十分失望。这中年人看似温和,但口风却这般紧,他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了。他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时,忽见中年文士身后出现一个人。
那是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眼珠子很黑,看人的时候面无表情,有些凶悍和可怕。
迟夜白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什么,但那青年只是不眨眼地盯着他,浑似一个不会动的人偶。迟夜白心头涌起一股诡异感觉,不再停留,匆匆走了。
他走到拐角处,那卖鱼的青年也正好拎着两筐鱼站起来。
小孩谢过他,提着鱼跑了。司马凤和迟夜白飞快对了一个眼色,各自装作不认识,走了过去。卖鱼的青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直等到两个人都没了踪影才转身走回去。
他径直走到迟夜白方才停留的地方,推门进入。
“文先生,那两个是什么人?”他问。
中年文士正是文玄舟。
他相隔多年,再次见到迟夜白,只觉得这孩子长得很快,面对面时认不出自己,十分有趣。听到青年询问,他草草点头:“身怀武艺,且都是不得了的人。”
他转过头,柔声去问站在角落里的沉默青年:“苏展,那病鬼长得好看么?”
青年点点头:“好看。”
文玄舟笑道:“喜欢么?”
青年思忖片刻,点点头:“喜欢。”
文玄舟温和道:“想要么?”
青年面无表情:“想要。”
文玄舟哎了一声,对卖鱼的青年说:“方长庆,听到了吧?你去帮忙把那病鬼抓回来吧。”
方长庆脸色忽的沉下来,和方才判若两人:“是你说的,那两人都身怀武功,我怎么去抓?”
文玄舟像是随口一说,被他反驳也不见恼怒,脸上仍旧挂着模模糊糊的笑意。他又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拍拍膝盖:“我去普云茶楼喝茶听故事了,你们暂且别乱来。长庆,你多多看着你表弟,别让他跑出去。”
苏展站在角落里,茫然地看着他。
“他最听你的话了。”文玄舟低声对方长庆说,“你看,他现在是不是乖多了?不会打你,也不会挠你了。放心。”
方长庆肩膀颤抖了一下,看着文玄舟推门而出。
房子不大,天窗漏下来一片光,照得室内一切清清楚楚。床褥换了一床新的,沾血的那床卷成一团,扔在地上。方长庆在门前呆了一会儿,反手把门锁上,走到苏展面前抱着他。
苏展闻到他身上的鱼腥味,紧紧贴着他磨蹭几回,起了反应。
“长庆哥……”他哑声说着,把手伸进方长庆的衣服里。
方长庆咬牙忍着,呼吸渐渐粗了:“苏展,最近别拐人了,好不好?”
苏展认真听着,末了点点头:“你陪我,我就不拐那些人了。”
他说完便笑了,露出一排白牙齿。
这头的司马凤和迟夜白转了一圈,没什么收获,另一边的林少意却问出了些事情。
他给自己补充了一些剧情,装作是弟弟被薛神医治死了连尸首都找不着的一个悲伤的哥哥,逮着人就凶巴巴地问。走了几条巷子,忽见巷中窜出几个男人提着裤子跑过身边。他拐到巷口,正瞧见一个女子衣衫半敞,蹲在地上一面呸呸地吐口水,一面捡掉落的铜板。
“嘴巴酸得很,现在做不得。”女子看到林少意,以为他也是来找自己做生意的,上下打量着,“我妹妹可以,就在屋里,来不来?”
林少意露出凶恶神情,问她知不知道薛神医。
女子数着铜板,估计是这一日的伙食有了着落,心情似乎不错:“你找薛神医做什么呀?”
“那厮治死了我弟弟,我要找他偿命!”林少意压着嗓子吼道,“我连弟弟的尸身都没有找到,你可以知道最近东菜市,有没有人弃过尸?”
“大哥,问事情呢,不是你这样问的。”女人娇笑着,一手把铜板揣入怀中,一手在林少意身上摸来摸去,“你不给点银钱,谁会跟你说话呀?”
林少意便给了她几枚铜板。
那女人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那种做作的笑容立刻转成了惊喜。她在这脏兮兮的巷子里服侍几个男人得来的钱,竟和这问消息的人给的是一样的,让她怎能不激动。
眼看那张憔悴的脸上显出了一点儿活气,林少意立刻趁热打铁地问下去。
女人没见过有人弃尸,倒是听过类似的事情。不久之前听她的客人说,在来东菜市的路上看到有板车,夜间也在运送货物。原本东菜市就是夜间比白日繁华,一辆送货的板车没什么新奇的,但那客人瞧见板车的时候,正巧看到车上的大筐子里露出几个手指。他以为是自己喝酒太多看错了,连忙揉了揉眼睛。推车的是个精壮的青年,他没看清什么模样,但再瞧那筐子,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林少意问那客人是谁,现在在哪里,女人却说不出来。
“做了给钱了,就走啦。谁晓得叫什么呀。”女人笑道,“这郁澜江上南来北往的汉子那么多,若是人人我都认得,那我可了不起了。”
林少意被她摸得心烦,又不能推开,只好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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