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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杂记-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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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在?”傅清寒一惊。
    “是……”陈掌柜的铺子是在傅清寒手里发达起来的,所以他对傅清寒总还是多几分尊敬。
    “他病得厉害,还能来这里寻欢作乐?”
    “大少爷病得厉害了?我看他这两日气色倒还不错……”陈掌柜老实说道。
    傅清寒下了船舱,善儿跑来给他摆了一副碗筷,“娘留给你吃的……”
    “谢谢善儿,”傅清寒抚了抚他的头柔声道,“你娘呢?”
    “在阁子里……”善儿比划道。
    他口中的“阁子”指的是花艇上的二层小楼,那里风景最好,用来招待包船的贵客。傅清寒端起碗筷吃了两口,只觉心口的伤口隐隐作痛。他低头看了眼,那伤口看似狰狞,却未伤肺腑,如今已结了痂。
    这种疼痛,比起躯体,更像是来自深处。不管表面恢复的多好,里面却永远无法愈合。傅清寒叹了口气就放下了筷子。
    他坐在昏暗的舱底,阁中欢声笑语不断传来。须臾舱外善儿呜呜大哭,他忙披衣出去,只见梳头婆正在训斥善儿。花艇的鸨儿被称作“梳头婆”,这徐船的鸨儿就是这个徐寡妇。
    “怎么了?”傅清寒过去搂住善儿。
    徐寡妇没好脸色地唾道:“小宛在上面招待贵客,这小拖油瓶偏要进去捣蛋!”
    “娘亲被坏人欺负了……娘亲方才哭了……”善儿挣扎道。
    “她连琵琶都弹错,挨几句骂怎么了!”徐寡妇道。
    傅清寒拍了拍他瘦小的肩膀,“我上去看看。”
    “你上去做什么?”徐寡妇急道。
    “沈晏周不是在上面么,”傅清寒攀着舱梯往上走,“你不知道我是谁?”
    “你……你不要胡来!”徐寡妇跳脚骂道。
    傅清寒上了阁子,见小宛眼角通红,还在强颜欢笑地敬酒。她旁边那中年男子显然是喝醉了,骂骂咧咧地拉扯她。
    傅清寒最见不得这帮酒色之徒仗势欺人,他骤然升起怒火,冷笑道:“堂堂沈大当家的酒宴,就是请这些破落户么,未免糟蹋了好酒。”
    他一言既出,场面霎时静了。几个掌柜的这几年尽是和他打交道,此刻都觉面上尴尬,谁也不肯出声。
    沈晏周斜倚在鹿皮软榻上,啜饮着手中的酒,竟连眼睛都不抬一下。
    倒是那个醉酒的男人摇晃着站起来骂道:“傅清寒你算什么东西,你这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霸占了沈家这么久终于被扫地出门了,你连替沈大少爷提鞋都不配!”
    “你们俩是婊…子配狗,再合适不过……”
    傅清寒一拳打飞了醉酒的男人,又走上去补了两脚,只打得那男人哀嚎不止。他素来不喜欢暴力,但今日才发觉,有些人还是该放下身段暴揍他一顿最合适。
    “阿还,算了……别打了……”小宛胆怯地抱住他的腰阻止他。几个掌柜的也慌慌张张围上来。
    “阿还”这个称呼引起了沈晏周的注意,他抬起眼,打量着小宛,继而目光移动到了她紧紧抱住傅清寒的双手上。
    那种莫名的火焰再次煎熬起他的心。他的右手藏在袖中,蠢蠢欲动。
    好想……砍断她的手……
    沈晏周只觉方才喝下去的酒一起涌上了头,他的脑袋发胀,心跳如鼓。耳边是如雷鸣般的耳鸣,心口是即将破出的杀意。
    他此刻想起了小宛是谁,豁然站起。
    傅清寒感到一股骤然的杀意,他猛回头,怔怔地看着忽然站起来的沈晏周。
    沈晏周的杀意却瞬间熄灭,他喉中发紧,胸口血气翻腾。他拢手微笑着,仿佛只是想看一场好戏。
    傅清寒皱了皱眉,挥开一群惊慌失措的店铺掌柜,对沈晏周道:“小宛的赎金我一会儿就给梳头婆,你们今天的酒钱也算我的。”
    “阿还……这恐怕不妥……”小宛担忧道。
    “有什么不妥,我带你去京城,何必在这里耗着。”傅清寒道。他受了小宛恩惠,又怀着愧疚,今日便一直琢磨这事,只是恰好逢了个时机说出来。他虽没有什么别的用意,但旁人听了总有些暧昧。
    沈晏周突然呛出一声笑,他阴冷冷道:“傅清寒,你说把人带走就带走?”
    他掏出一把银票,摔在闻声赶来站在门口畏手畏脚观望形势的梳头婆脚下,“你的花艇,我全部卖下。”
    梳头婆捡起银票,大致一扫,心花怒放,“沈大少……您真是……您真是大财神呀!”
    “徐婆,我沈府正缺个婢子,这个小宛今晚就送到我府上去。”沈晏周说道。
    儿时积压已久的愤慨,此刻重新升起的恨意,让傅清寒怒不可遏,口不择言,“你把小宛带走,又想怎么折磨她?你过去对不起她,你现在还想害她!沈晏周,你简直蛇蝎心肠!”
    沈晏周蓦地睁眼,面色霎时苍白,却偏冷笑着:“你才知道我是蛇蝎心肠么,你说对了,我杀人如麻,以折磨别人为乐。我讨厌你,我就要折磨你喜欢的人。傅清寒,你又能怎么样,你杀得了我么?”
    傅清寒猛然从腰间抽出斩黄泉,一干人都尖叫着跑开,沈晏周瞳孔一缩,动也不动,却刹那间冷汗如浆。每一次傅清寒朝他拔刀,他都仿佛死去一般。一边口口声声地要他杀死自己,一边却又为此而失魂落魄。
    傅清寒却没有拔刀,只是把刀递到了梳头婆面前。
    “你去当铺问问看,这把刀的价值,是他给你银票的数倍,”他淡淡道,“我不要你的花艇,我只带走小宛。”
    陈掌柜看不下去了,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三……傅公子,这刀是你父亲的遗物,不好这么草率吧……”
    “父亲若在世,也当劝我如此。”傅清寒对他说道。
    梳头婆可怜巴巴地看着沈晏周,见他毫无反应,只盯着地面一动不动地站着,便小心接话道:“既然如此……那小宛……你就和傅公子走吧?”言罢她又悄悄窥伺着沈晏周,闪电般接过宝刀斩黄泉,抱在怀里笑逐颜开。
    “沈晏周,既然这些年在你眼里就是个笑话,那你笑便笑吧。我笑不出来,但会尽量忘掉你,从今以后你我再不相见。”傅清寒走到门口,顿住了步子,头也不回地说。他言辞决绝,身体却颤抖不止,声音干涩得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话到结尾更是撕破了声。
    言罢他抱起泪眼婆娑的善儿,大步和小宛一起走了出去。
    “晓窗开,云鬓绕,秦淮十里佳人俏。金陵少年不知愁,倚马堪折章台柳。小蛮腰,金步摇,嚼碎红茸回眸笑,檀郎莫负春光韶,岁月催得红颜老……”
    花艇灯影缭乱,歌声袅袅。沈晏周回到沈府,耳边犹觉歌声缭绕。倘若人生而无心,只需逢场作戏多好,几十年便舒舒坦坦地过,这辈子谁也不欠谁,谁也不念谁。
    小福替他开门,见他神色平平,却抱着把长刀回来,不禁追问:“怎么样,花艇好玩吗?”
    “有趣。”
    “早就劝你去找点乐子,不要总闷在家中。见的人多了,也就不用总想着一个……”小福的话戛然而止,她看见沈晏周走到廊中灯光下,怀中抱着的刀是斩黄泉。
    “傅……他的刀,你怎么拿着?”小福预感不好。
    沈晏周只轻咳了一声,却捂住了口,怔怔看着手心的鲜血。
    “他不要了,我就拿回来了……”他淡淡说着,如同一缕幽魂,摇摇晃晃地往后院走。那里光秃秃的一片空旷,梅树早已烧成了灰,飘得不知所在。
    
    第二十四章
    
    月初朝廷里翻出了一桩大案。起源是次辅叶流之和首辅高柏对掐进入白热化后,叶流之手底下的人弹劾高柏一派的官员在去年的运河维护工程上贪污巨款。漕运向来是宫里最关注的事,这弹劾一出,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御史台彻查此案。这一查起来,牵扯的官员竟达上百人,老百姓们对贪官叫骂不迭。
    小福请了广济堂的莫老大夫回来,听得后院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走进去一看,梅树被砍掉的空地上搭了个临时戏台,一个戏班子正在那里唱戏。
    沈晏周靠在竹椅里,支着头闭眼听着吵闹的唱戏声,寒冬数九的日子,也不知坐了多久。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听戏。小福叹了口气,悄悄招了戏班老板来,给了赏钱打发走了。戏班子走后,小院一下子空寂下来,沈晏周却仍是没睁眼,仿佛已经睡着了。
    “大少爷醒醒,莫大夫来了,”小福摇醒了他,“有哪里难受,你和他说。”
    莫大夫早已知道沈晏周的性子,也不待他多说什么,坐到一边拉过他的手把脉。
    “上次有劳莫大夫。”沈晏周抬了抬眼。
    莫大夫皱了皱眉,“沈大少爷,即便是你,我也要说,上次的事你做得不厚道。三少爷是真心关心你,你却让我骗他,说你病得没几天好活。你没看到三少爷那时的表情,就像崩溃了一样……”
    “我只当是你和他闹别扭才帮你,没想到你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把他扫地出门。”
    “我是真的要死了,寿衣和棺椁都订好了,”沈晏周收回了手,揣进袖里,“即使当时不死,过几日也就要死了。”
    “你病得是不轻,但所幸自幼习武,还有一口真气在,”莫大夫嘱咐道,“这三五年里还是仔细调养,或许能有些起色,此时还没到准备后事的时候。”
    沈晏周却笑了,“莫大夫真是一根筋,我说我要死了,又没说是病死。”
    莫大夫颤了一下,唯恐避之不及,“大少爷生死当作儿戏挂在嘴边,我们这些医者父母心,却见不得人如此。你的事我也不想过问,罢了,这回给你多开几副药,今日之后就不要再请我了。”
    “生气了?”沈晏周问。
    “要真和沈大当家置气,老朽这些年早被你气死了,”莫大夫提笔写药方,“我总觉得金匮城这些日子不太平,后天我就准备带妻儿回绍兴老家去了。”
    沈晏周点了点头,“去吧,走水路么?我出艘船送你。”
    “多谢,”莫大夫拱了拱手,“大少爷不走么,你的消息当比我更灵通吧?”
    “舍不得……”沈晏周环视着小院,“当年闯荡江湖,四海为家,如今……却离不开这里了。”
    …
    小福端着煎好的药再回来时,天色已暗,沈晏周点亮了灯,在屋子里收拾东西。
    桌上摆了一只泥塑的胖娃娃和一截干枯的树枝。
    小福放下药碗,无奈笑道:“这都是哪里捡的树枝子,看你宝贝成这样。”
    沈晏周笑笑不语,手指轻轻抚摸着干枯的梅枝。那一夜初雪,傅清寒就那样站在梅树下,替他折了一截梅枝。在纷纷雪花中,他丰神隽秀,举手投足都是温柔。
    “我死了,就用这些陪葬。”沈晏周说道。
    “总说死不死的,很烦人的,”小福回敬道,“你死了我可不给你送终,你再找个人吧!”
    “别人交代后事,你就好好听着,”沈晏周用手指叩着桌子,“你不愿意就替我找个能料理后事的来。我只要这些陪葬,剩下家里能搬走的都送给送葬的人。”
    “咳……大少爷我伺候你这么多年,你的后事别人办我也不放心……”小福迅速算计了下沈家值钱的物件,吞了口口水,换上一副谄媚嘴脸沈晏周哂笑了一声。
    “对了,你老表舅派人来了,说二少爷从姑苏逃跑了。”小福说道。
    “二弟那么聪明,本来也没想能困得住他。”沈晏周点点头。
    “家丁已经按你吩咐都发了银钱打发走了,现在家里就剩你我二人,”小福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来,掏出厚厚几打账簿递过去,“账目你再看看,整个沈家都被你掏空了,傅清寒也没给福禄王这么多钱。”
    “这是我和福禄王的交易。”沈晏周道。
    “什么交易?”
    “我帮他谋反,他答应与傅清寒断交。”沈晏周一边看账簿一边说。
    小福一口水“噗”地喷了出来,“你为了傅清寒不跟他好,连这种狗屁交易都答应,你别是个傻子吧!”
    “谋反!谋反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小福叫道。
    “傅清寒已经不能算沈家的人了吧,他不是被除籍了么。”沈晏周平静地说。
    小福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浑身都如同被冰水浸过一般,上下牙齿打架,咯咯作响。
    “二弟是皇帝的心腹,我将他关了起来,又伤了他的心上人,只要他大义灭亲,皇帝也不会为难他,”沈晏周揉着太阳穴,似乎在认真思考,“家里的下人也都遣散了,如今算算整个沈家,就算是满门抄斩,不也只有你我二人么?”
    “你是妙火教的人,本来也是死罪潜逃,再多一条也不打紧吧?”沈晏周笑了笑,“不过我总要有个人替我收尸,所以明日一早,你也走吧。”
    “万一……谋逆成功了呢?”小福颤抖着问。
    事实上谁做皇帝沈晏周并不关心,他原本想过如果福禄王谋逆成功,傅清寒没有性命之忧,他便不插手此事。只是隐隐有所担心,所以不肯将家主之位交给他。后来沈靖川透露了他们的声东击西之计,他已看出福禄王没有胜算,这才忽然插手。
    “我不信。”沈晏周只是如此说道。军机绝密之事,他口风倒比沈靖川更严。
    小福站了起来,咬住嘴唇,许久才说出话来,“你既然……已经看出来……只要阻止傅清寒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这样顶罪?”
    “他和福禄王走得太近了,沈家给了王府那么多钱,将来清算起来,无论如何都抹不过去。但倘若说这些钱是沈家当家给的,而后他又被沈家除了籍,二弟帮忙周旋的话,应当可以保住一命。”沈晏周道。
    “所以你才一直不肯给他家主的位子?”
    “当时确实已经隐隐担心,总想着万一出事,尽量庇护他一下。”
    “难道……就不会有人看出来你的用意?”
    “我用倦雪刀捅了他心窝一刀,他差点死了,金匮城谁不知道此事?”沈晏周瞥了她一眼,“伤口要深,外表要看着血腥,却还得避开肺脏和心脉,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精准的一刀。”
    “……为了他,你竟做到这种地步……”
    “毕竟他是我最爱的三弟啊,”沈晏周留恋地看着笑眼弯弯的大阿福,“做到什么地步都可以,又有什么值得说的呢。小福,你总是好奇这些事,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这些谋划,可都是以你的死为前提的!”小福感到一种难以言述的闷痛。这不过是沈晏周自己的事,可是她却没办法不难过。
    “我死了,三弟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啊。”沈晏周垂下眼帘,终于透出了一丝哀伤,“我总威逼利诱地让他杀了我,他明明那么想摆脱我,却仍不肯动手。明知道他不爱我,我却还总想要证明些什么……你看,他这么讨厌我,却依然不肯杀我,或许说明他心里还是有一些爱我的吧……”
    “所以,如果他真的对我挥刀,就觉得心都要碎了……”
    “你们从岛上回来,我看你们相处的融洽,我以为他爱上了你……”
    “以死相逼得到的回应罢了,”沈晏周抬起黑漆漆的眼眸,绝望地看着空旷的院子,“他如今,应当更恨我了吧……”
    小福抱着身子蹲在了地上,埋起头,肩膀抖动着,偶尔发出一两声啜泣。
    “哟,竟然哭了,”沈晏周散漫地微笑起来,伸出微凉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哭过就忘了吧,不要告诉他。”
    
    第二十五章
    
    金匮城这一年看似安稳太平,却不料年关将近之时,备受江浙一带百姓敬仰的福禄王遽然起兵北上。
    然而这场叛乱就如同夏天的暴雨,电闪雷鸣,骤起骤歇。
    叛军从金匮和湖州向北行进,在常州遭遇阮翎然率领的王师,爆发激战。与此同时,台州和宣城两地暗中聚集的王师忽然向北包抄,对金匮两面夹击。
    而朝堂之中,次辅叶流之带三千铁甲兵逼宫,皇宫被围,内外僵持不下,人心惶惶。
    金匮城外金戈铁马,战火纷飞。守城数日,大抵是扛不住了,柳知府下令官兵烧城,以免弃城后粮草兵器落入王师手中。一时间城内黑烟滚滚,哀鸿遍野。城中百姓都携儿带女,抱着值钱家当涌向城外,死在乱箭中的人不计其数。
    沈家老宅的大门被撞得东倒西歪,府苑被盗贼和流民轮番抢劫,一片狼藉。沈晏周坐在后院回廊的太师椅上,默不作声地望着庭院正中一具漆黑的棺木。
    他捏起小酒坛往薄胎酒盏里倒了些梅花酒,端起酒盏浅啜了一口。清冷梅花的香味儿层层叠叠在舌尖漫开,味觉勾起的记忆深远难忘。
    远远地马蹄声响起,习武之人耳力灵敏,沈晏周猜出来得当是一队兵马,想来是破入城中的王师了。他偏过头看着手边的大阿福。
    泥娃娃面目和善,笑意盈盈,他莫名觉得心头一暖。
    他把大阿福抱起来,手指摩挲着它的身体,笑问道:“你笑什么,难道也想喝酒么?”
    “不行哦,你现在还太小了。哥哥把酒埋在梅树下给你留着,等你长大了,我们就一起喝。”
    “你还有多久才能长大?”沈晏周笑着摸了摸下巴,“十年吧,十年后你就长大了。”
    “那还要好久呢呀,哥哥。我想要快点长大,以后保护你哦!”
    沈晏周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语音,他忙回过头,便看到回廊拐角站着个粉雕玉琢的清秀孩童。
    孩童手里拎着个草编的蜻蜓,正一提一提玩得开心。
    沈晏周猛然站起,踉跄中撞翻了酒坛。他赤着脚跑过去,追逐着这个孩子。
    沈家园林回廊沿池而建,斗折蛇行,时隐时现。沈晏周在廊中奔跑,袍带衣袂当风飞扬。远处城中厮杀不绝,园中却曲径通幽,只闻鸟鸣。
    孩童银铃般的笑声在前面回荡,沈晏周跌跌撞撞,追逐着每个拐角处孩童手中一闪而过的草编蜻蜓。
    他轻功用得太久,体力不支地抵住长廊画柱喘息。面前的一泓幽池,通往池中临水阁的一截曲折石桥上,沉静的青年眺望着远方,风吹动桥边垂柳枯枝,摇摇曳曳。
    “三弟……”沈晏周勉强又站起往池中走,然而青年的身影倏然一晃,又步入幽阁之中。
    沈晏周拖曳着散开的长袍,面色苍白地走进临水阁。长时间无人问津的亭子,夏日时藤蔓已经长入雕花窗棂,如今枯藤老树缠绕飞檐乌瓦,垂挂几案,阒无人声,幽邃寂静。
    沈晏周这时才觉出自己醉了,他惘然坐倒在阁中的落满灰尘的罗汉床上。
    十年恍如一梦,癫狂半生,大醉初醒。
    光线从窗棂缝隙射入,尘埃在空气中静静弥漫。不知坐了多久,阁子外响起嘈杂的兵马声和人声。
    沈晏周站起来,缓缓走出临水阁。
    阁子外沿着池塘围了一圈弓箭手,回廊上尽是手持刀戟的王师。众人睁大了眼,紧紧盯着沿着曲折石桥缓步走出的青袍男子。
    他的神色寂静,宽袍散发,从深院昏暗的阁中走出,如同冉冉升出泉下的魑魅魍魉。
    “逆贼沈晏周,速速束手就擒!”为首官兵严声喝道。潭水的死寂被打破,数只野凫纷纷扑棱着翅膀飞起。
    沈晏周抬起了一只手。官兵以为他要出招,骤然骚动,一个年轻的小兵惊得失手射出一箭。沈晏周躲也没躲,箭堪堪擦着他的耳垂飞过。
    他又抬起了另一只手,指尖相交,垂着腕子递向为首的官兵。
    “不是要抓我么?”他淡淡哂道。
    …
    傍晚之时,金匮城彻底被王师攻破。沈靖川策马加鞭冲进城中,驰过满目疮痍的街市,在沈府破败的大门前骤然勒马。
    他蹙紧眉头,双眼通红地看着摇摇欲坠的门匾。
    严问山终于追上了他,滚鞍下马,轻轻搂住他的肩膀,“都是贼王之过,日后我们再重建就是,阿靖……”
    沈靖川没有说话,一步冲进府中,径直朝后院跑去。
    后院阒无人影,唯有庭院正中摆着一具黑漆漆的厚重棺木。院墙坍圮,北风悲吼。
    “城被围了这么多天,他不可能出得来。今日破城时那么多人逃出来,却也没看见他。”沈靖川头也不回地说。
    严问山在他身后想将他抱住安慰,却又不敢过去,便好言劝道:“兴许是被官兵带走了,等人马安顿好,去问问看就知道了。”
    “大哥那种性子,与其被俘,恐怕宁可一死。”沈靖川脸色愈发沉重。
    “阿靖……”
    “他若是没死被俘,押回京城,也是死罪,”沈靖川冷冷道,“陛下必定不会饶他,我若要救他,只能半途将他劫走。”
    “阿靖!”严问山一把握住他肩膀。
    “冷静点,先问问情况,你大哥他未必被擒了,”严问山叹道,“你若实在要劫囚……”
    沈靖川抬眼盯着他。
    “……我就帮你。”严问山投降道。
    “好,那就去军中问问。”沈靖川点了点头。
    …
    王师清点兵马,安顿完毕已交亥时。沈靖川在军中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找到了沈晏周。似乎都听闻过他的江湖名号,官兵对他十分提防,手脚都上了重枷,帐篷里外足足有二十余人把守。
    严问山拿出皇亲国戚的身份,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帐篷里的官兵暂时退了出去。
    兄弟二人相见,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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