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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杂记-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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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问山拿出皇亲国戚的身份,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帐篷里的官兵暂时退了出去。
兄弟二人相见,沈靖川沉着脸,僵硬地站着不动。
沈晏周温言道:“阿靖,你来看我了。”
沈靖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道:“手疼不疼?”
沈晏周低头看了眼被重枷磨破的双腕,摇了摇头,“不疼。”
“你饿不饿?”沈靖川又问。
沈晏周苦笑了下,微微点了点头。
沈靖川朝帐篷外喊了一嗓子,不多时严问山冒出个脑袋,递给他一碗粥。
沈靖川坐下来,用勺子盛了粥,递到沈晏周嘴边,“吃吧。”
沈晏周颔首吃了一勺,身子微动,枷锁便锒铛作响。
“我想不明白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沈靖川待他吃完了一碗粥,冷冷地说。
“武功,财富这些都到了极致后,就想要更高的东西。权势地位,世人谁不追求这些,我也是一样的。”沈晏周回答。
“你做得太过分了,无论是利用三弟,还是欺骗我,”沈靖川道,“我这么敬重你,却没想到你原来是非不分。”
“怪我不好。”沈晏周叹道。
“可是你是我哥哥,我做不到大义灭亲,”沈靖川用力揉着眼睛,“我要救你走,日后你隐姓埋名……”
“阿靖,不要胡来。”沈晏周想要抬起手,却只能微微挣一下,铁链“哗啦”响动了一声。
“先胡来的是你。”沈靖川愤怒地说。
“阿靖,你听我说,你将我亲手押到京城的话,能免得受我牵连。”沈晏周一着急,禁不住又咳嗽起来。铁链再次哗哗作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这种事你做得到,我做不出!”沈靖川低吼了一声,“明日专门押解的官兵就要来了,今晚是最后的机会……”
沈晏周蹙起眉尖,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佝起身子,星星点点的鲜血从口中呛出,喘得接不上气。
“哥……”沈靖川慌忙凑近扶住了他,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一股力量穿入他的穴道。
沈晏周重枷之下全身唯一能抬起的手指此时正稳稳地点在他的檀中穴上。
沈靖川直接朝后仰倒,张了张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阿靖,如果我还想活下去,就不会跟他们到这里来。我已无生志,你就别再让我求死不得。”沈晏周怜惜地望着他。
“……你一心求死?”沈靖川悲不自胜,含泪看着他。
“这十年就像是一场梦,如今也该醒了。”
说这话时,沈晏周双目中的眸光,如春日阳光下白雪皑皑的湖面,纵是早已冰封千尺,触手可及之处却仍是一捧春雪初融的宁静温柔。
第二十六章
从宫中快马传出了消息,围攻皇宫的叶流之一流已尽数被禁军擒拿,逆军顿时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更有传闻,福禄王亲自率领的军队遭到重创,贼王下落不明。
金匮城外的军营中,沈靖川怒气冲冲挡在囚车面前,对一队持剑士兵冷冷道:“此人朝廷钦犯,陛下要三司会审。他此刻正病着,经不住旅途劳顿。你贸然将他带走,若是在途中遭遇不测,圣上怪罪下来,你担得起责任?”
为首的官兵哂笑道:“沈大人,您已经阻挡卑职多时了。谁不知道这犯人便是令兄,圣上怪罪下来,您恐怕自身难保,就不劳您替卑职操心了。”
“回京我自会向陛下禀明,不需你多言!”沈靖川拂袖道。
严问山拱了拱手,“夏将军,诸位将士远道而来,旅途劳顿,又何妨多休息两日,也算卖在下个人情。”
“犯人可是乱臣贼子,唯恐押解出纰漏,有辱圣旨。严公子,这个人情我可不敢卖。”为首的官兵道。
沈靖川正要作色,严问山悄悄拉了他一把,又好言道:“夏将军,你虽奉圣旨而来,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等受了暗行御史大人的命令,要保护这名犯人周全。若是将军执意要用囚车将犯人即刻押走,我等也只能得罪将军了。”
“你们奉了那位诰命钦差暗行御史大人的命令?”为首官兵狐疑质问,“把手谕或是令牌拿出来看看?”
沈靖川的手默默握紧,囚车中打坐的沈晏周瞥了他一眼,轻轻道:“阿靖,我一介谋逆贼子,理当入京受审,你不要阻拦。”
严问山悄悄看了眼沈靖川一触即发的神色,知道他心意已决,心底喟叹了一声,面上却又摆出一副好颜色,“令牌自然是有的,烦劳夏将军过目……”
他从袖中掏出手来,夏姓军官低头一看,却发现他手心空空无物,心中正吃惊,下一瞬却觉脖颈一冷,一把长剑倏然出鞘架在他的脖子上。
霎时间军中士兵纷纷拔出刀戟,无数弓箭手也包围上来。
“不想死的话,就把沈晏周放了,再放我们离去!”严问山厉声喝道。
“你们……你们也要谋反!”夏姓军官大怒,梗着脖子喊道,“不必管我,弓箭手将这干逆贼一齐就地正法!”
严问山没料到这人倒是个不怕死的,心底暗叫不妙。一干弓箭手训练有素,只犹豫了一瞬,就箭如雨下。
沈靖川面色惨淡,只见数不清的箭迎面射来。忽然间“哐当”一声巨响,囚车炸裂,一袭青袍在半空中飒然一晃,卷下无数利箭。
沈靖川震惊地看着沈晏周瘦削的背影,只见他左手仍挂着沉重的镣铐,右手中的的青袍却凌风飘扬。不知他如何竟能从镣铐中脱出一只手来。
箭雨再次飞来,沈晏周旋身拥住了沈靖川,将他护在怀中。沈靖川只觉头皮一炸,绝望唤道:“哥……”
然而下一刻马嘶如雷,一匹黑马从天而降挡住了箭雨。健硕的骏马身中数箭,前蹄猝倒,马背上玄衣蟒袍的男子就地一滚,挥袂而起,一把扯过了沈晏周的手腕。
这人竟赫然是傅清寒。
傅清寒脸色苍白,眉心紧蹙,盯着沈晏周一言不发。
沈晏周先是惊诧地睁大了眼,随后微微眯起双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傅清寒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眼,心口猛然一痛。这些日子,只要他想起沈晏周,心口就会撕裂般剧痛,接踵而来地便是没有尽头的空虚和心悸。
夏姓军官大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军营!给我拿下!”
说话之间,百来禁军铁骑随即而来。为首的声如洪钟,勃然斥道:“夏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暗行御史大人无礼!”
“暗行御史”四字一出,所有人都心头一震。若说内阁首辅是明面上的“宰相”,那么素来深藏不露的暗行御史一职便等同于“影子宰相”。
许多人开始悄悄打量起傅清寒这一身装束。蟒袍曾被当今皇上赐给过许多亲信官员,但多为大红大紫的颜色。传闻朝中身着玄色蟒袍的仅有一人,此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世人称之为“诰命钦差暗行御史”。
“三、三弟……你、你当真……”沈靖川仔细瞅着他的玄色蟒袍,结结巴巴地说。
傅清寒没有回答,直接掏出令牌,朝天举起:“见令牌如见陛下。”
和他打了两年交道的暗行御史竟然会是傅清寒!沈靖川惊得呆如木鸡。他的脑筋如放老了的面条一样缠结成一团,怎么也理不清其中的头绪。
严问山扯了扯他的衣角,压着他的脑袋随众人一起叩首,山呼拜见之辞。
沈晏周被他死死抓牢了手腕,既跪伏不下,也无意叩拜。他只是静静站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傅清寒。数日不见,傅清寒消瘦了一些,眉心仍是习惯性地微蹙,因此整个人总是透着几分冷峻。苍灰色的天空下,北风瑟瑟,他玄衣广袖独立于一片黑压压的跪伏兵甲之中,如孤峭云峰,让人难以近观其色。
除此之外,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根本不甚在意沈晏周有没有跟着叩拜这种细节,只是一味地牢牢箍着他的手腕。
“怎么回事?”傅清寒也不令众人起身,直接质问,莫名透出几分烦躁。
“回禀暗行御史大人,沈靖川与严问山二人和逆贼沈晏周勾结一气,假传大人之令,借口保护沈晏周,实则要将他劫走。”姓夏的军官立刻禀报。
沈靖川正要争辩,傅清寒却道:“他并非假传命令,是我要他保护沈晏周。”
沈靖川下巴差点掉下来,一脸怔愣地看着他。他头一次发现他这个看似老实巴交的三弟其实扯淡不带眨眼的。
“沈晏周由我亲自押送京城,夏将军可以退下了。”傅清寒又道。
“什么?”夏姓军官一下子抬起上半身。
“见令牌如见陛下,我可允许你平身了?”傅清寒眉头又锁紧了几分。他面色沉下来的时候,素来有几分慑人。
夏姓军官咬了咬牙,重新叩首。
“沈靖川、严问山,我命令你二人速入金匮城安抚百姓,发放救济粮,即刻动身。”傅清寒又道。
“哎?”沈靖川有点没反应过来。
严问山一把按住他的脑袋,大喊一声:“遵令!”
“你三弟捞咱俩呢,你别说傻话,麻利儿地撤退……”他贴耳低声嘱咐沈靖川。沈靖川抬头一看,果然跟着傅清寒的黑马后面姗姗而来的,还有大批的救济粮车。
傅清寒喊了众人平身,反手把沈晏周推进一辆马车,催车夫赶路。
…
一队骑兵将马车护住,颠簸着朝北走。傅清寒偶尔和马车外的部下说几句什么,似乎十分着急赶回京城。
走了一刻钟,傅清寒紧绷的精神才渐渐松懈下来,顿时过度紧张的双额针扎似的疼痛。他骑着马先去了金匮沈府,只看见断壁残垣,又策马奔到军营,就见沈晏周护着沈靖川,把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箭雨之下。
那么羸弱的脊背,又是宁折不屈的脾气,却还总想要撑起什么。
傅清寒这时才得以打量沈晏周,发觉他一声不吭坐了很久了。傅清寒想他大概有很多话想问才对,却偏偏十分沉得住气。
“你怎么解开手镣的?”傅清寒注意到他左手上挂着的粗重铁链,和已经挣脱的右手。
沈晏周瞥着他淡淡道:“简单得很,把大拇指掰断,就可以从镣铐中脱出来。”
傅清寒脑仁狠狠疼了一下,一把抓起他的右手,只见大拇指果然肿了起来,以反常的角度歪在一侧。
“停车!”他朝外吼了一声。
“先把骨头接上!”傅清寒一把丢开他的手,气急败坏地把他推下车,在外面捡了一截木头,用布条和他的断骨绑在一起固定住。
沈晏周伸着手让他包扎完,像忽然才想起似的,俯身就要跪拜,口中不紧不慢地念着“参见暗行御史大人……”
傅清寒抓住他的肩膀,冷冷道:“休要阴阳怪气!”
沈晏周笑了笑,“哪里阴阳怪气了,还没感激御史大人的救命之恩。”
傅清寒把他塞进马车中,“那姓夏的是首辅高柏的人,沈靖川在金匮暗查,也抓出高柏不少把柄,姓夏的是借题发挥,想借机除了沈靖川,免得他进京面圣告状。”
“你以为我是想救你,我只不过是为了沈靖川。你与福禄王勾结,入京等着三司会审。”
“那倒有劳御史大人亲自押我入京了。”沈晏周微笑道。
…
沈靖川作为钦差御史,代替皇上安抚城中百姓。他直到发完救济粮整个人都还在发懵。
严问山坐到他身边捅了捅他,“哎,小靖靖,你脸上有字。”
“字?什么字啊?”沈靖川挠了挠脸。
严问山摩挲着下巴认真端详,念道:“左边是个呆,右边还是个呆,这个字好像念‘槑’。”
沈靖川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掐了他大腿一把,“媳妇你欺负人啊!”
严问山笑了,“别发呆了,吃饭了。”
沈靖川端起饭碗,突然一拍桌子,严问山肩膀一耸呛了一口,“怎么了?”
“三弟他果然就是暗行御史!”沈靖川恍然道。
“……”这反射弧是有多长,严问山默默看着他。
“你想,他怕大哥怕到离家出走,两年前却突然回了金匮城,还接管了家业,和贼王攀上了交情,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接近贼王当卧底啊!为什么那么多贼王谋逆的绝密消息暗行御史都知道,因为他早就打入敌人内部了啊!”
“我又细想了下,三弟当初那么执意要娶柳知府的女儿,恐怕就是发现柳知府也是贼王的同党。贼王中毒的时候,三弟急成那样,也是怕贼王死了,没法揪出他身后那一窝贼臣!”沈靖川说着说着兴奋起来,“是我错怪他了,这小子心机太深了啊……”
“咳,是暗行御史大人,不是‘这小子’……”严问山提醒。
“这样大哥就有救了啊,暗行御史是三弟,他在陛下面前说话多有分量。只要他肯说句话,大哥就有希望免罪了!”沈靖川两眼放光。
“……他当真肯帮忙么?”严问山却道,“一来他是陛下亲信之臣,你大哥参与谋逆之事证据确凿。二来你别忘了,他本就讨厌你大哥,还被他捅了一刀,剥夺继承权,赶出家门。”
沈靖川听完,心一下子凉了,沉默了许久,才道:“……三弟心里恐怕很怨大哥,于情于理,他都未必肯救大哥。”
“不过他方才愿意帮我们圆谎,想来还是念着情分的。”严问山安慰道。
第二十七章
京城局势虽得到控制,但仍是危机暗藏。傅清寒急于赶路,一队人马不停蹄一路向北奔驰。越靠近京城,天气越寒冷,北风卷着鹅毛大雪从马车的缝隙中灌进来。
沈晏周偎在厚厚的棉被里,头软绵绵地枕在堆起的棉被上,瞥着傅清寒身边的包裹,“这是什么?”
“小宛落在城里的东西,我帮她带到京城去,”傅清寒说到一半,警惕地看着沈晏周,“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要又想着对她下手。”
“我想杀谁,难道你拦得住么。”沈晏周回敬他。
傅清寒窝火道:“你杀她做什么,你既然讨厌我,就来杀我,别牵扯无辜的人。”
沈晏周听完,竟笑了起来。他无声地笑了一会儿,又埋头咳嗽得撕心裂肺。不过吊着一口真气,不知何时散去,他心不在焉地想,又一阵剧烈地咳嗽,喉咙隐隐漫上一股甜腥。
“你都这副样子了,还想杀人?莫大夫跟我说……”傅清寒吞回了后半句,深深叹了口气。
“莫大夫骗你的。”沈晏周勉强克制住咳嗽,嗓子带着喘鸣声说道。
“什么?”傅清寒现在对“骗”这个字眼敏感极了,心口呼地又疼了一下。
“……我让他骗你说我要死了……咳……为了让你放松警惕……”沈晏周伸手按住了口,眉尖痛苦地颦着,胸口一起一伏地喘息。
傅清寒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如同被人用一桶冰水从头浇下。他脸色发青,怒极反笑,“沈晏周,你这种事情都可以拿来骗人?你到底有多少事骗了我!”
沈晏周喉头不断滚动,勉强地吞咽涌上的鲜血,一言不发。
“除了这件事,你还有事骗我?”如果说傅清寒上一次被他捅了一刀,体会到了人生最深刻的痛苦,那么此时他就正在体会人生最磅礴的愤怒。
“……有哦。”沈晏周不动声色地擦拭嘴角,手指微蜷收回袖中。
“还有什么!”傅清寒咬牙切齿地逼问。他简直从未见过如此顽劣之人。
“要我告诉你,有条件的。”沈晏周神色疲倦,眼中却仍有几分精神。
“什么条件?”傅清寒警惕地问。
“你说一声你爱我,我就告诉你。”沈晏周淡淡道。
傅清寒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正经等着沈晏周吐露机密开出条件,没想到却被他这般戏弄了一番。在他看来,时至今日沈晏周开出这种条件,除了戏弄,还带着几分践踏和侮辱意味。
“你不愿意告诉我,就等着入京告诉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吧!”傅清寒冷冷道。
“为什么不肯说了,那一晚,你不是说过么?”沈晏周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他低垂的睫毛抖动着,眼睑上落下的阴影,如火中飞蛾扑打着翅膀一般痛苦地微颤,“你拉住我,说你爱我,让我不要走……因为你叫我不要走,所以我才留下来……”
“那不过是你以死相逼!”这一刻傅清寒心口的疤痕被狠狠揭开,露出里面无法愈合血肉模糊的伤口。他如同被刺伤的兽,露出了尖牙利齿,“我那时只不过是为了安慰你,我根本不爱你,我从来没爱过你。”
“……知道了。”沈晏周忽然打了个寒战,畏缩地朝后蜷了蜷。
傅清寒说完,瞬间感到了轻松。他终于意识到之前自己为何会如此痛苦。因为他爱沈晏周,所以他会因为他的背叛和欺骗而感到痛不欲生。但一旦他不爱了,这种痛苦就会减轻许多。其实只要说服自己,他那时的表白不过是因为同情他安慰他,并不是发自内心,他的内心就不会再备受煎熬。
反正两个人都不过是逢场作戏,哪里有什么深情。他没爱过沈晏周,沈晏周也没爱过他。所谓的感情,不过是人生的一点点缀,两看不相厌,彼此各取所需足矣。谁还能为了谁豁出性命么。
“我仔细想了想,我确实从来没爱过你。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可怜。”傅清寒又认真地对沈晏周说了一遍。他重复了一遍后,终于释然,自己已经完全被说服了。
“……别说了,我困了,我要睡觉,要睡觉了……”沈晏周颤声说,笨拙地扶着车窗让自己躺倒,蜷缩起来。
…
马车赶了一天路,终于在驿馆落脚。四下积雪皑皑,白茫茫一片。傅清寒摇了摇沈晏周,发觉他浑身滚烫;路上见他不语,以为他当真困得睡过去了,没料到竟无声无息病得这般厉害。
“沈晏周……”傅清寒对着他耳朵喊。
“怎么了?”沈晏周睁开了眼。
“驿馆到了,你病了,起得来吗?”傅清寒伸手扶他。
沈晏周微皱眉头,拂开他的手,“我没病,不用可怜我……”
他挣扎了几下,竟然坐不起来。冷风夹着雪灌进马车,他伏身咳嗽不止,胸腔剧烈地震动。傅清寒伸手扶他,却再次被他挥开。
咳嗽缓了一些,沈晏周摇摇晃晃地独自爬下马车。驿馆矗立之处十分空旷,四下唯有漫天飞雪。傅清寒安排随从安顿一番,今夜便在此歇息。
晚饭过后,他端着药和粥走到沈晏周的房间前。两个守兵见他亲自来了,相视一下面露惊诧。傅清寒走进房间时,沈晏周靠在阁床里,一张脸和白纸也没什么分别。
傅清寒把驿站里找到的一件白狐裘放到床脚,端着粥碗,用勺子盛了一勺递过去,说道:“先喝粥再吃药吧。”
“自己来。”沈晏周伸过手。
傅清寒看着他那只手腕,不盈一握,疤痕纵横,心里像被人狠掐了一把。他当初着实怕福禄王死了,不能借机揪出叶流之一干潜藏背后的逆臣,所以做事不择手段了。这事沈晏周若是恨他,也是应该的。
“你拿不住,我喂你吧。”傅清寒叹道。
“有什么拿不住呢,你在意这些刀疤么,这不过是我为了救福禄王,和你没关系。”沈晏周拿过粥碗,一饮而尽。
“你那时已经和他谋事了?可我从未听他说过。”傅清寒道。
“审讯已经开始了么?”沈晏周问。
“不……我只是……”
“把药给我……”
“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帮福禄王谋逆……”傅清寒话未说完,沈晏周便推开被子,扶着床阁站起,踉跄了几步走过去端起药碗再次一饮而尽。
他咳嗽起来,一对纤细的蝴蝶骨透过薄衫抖动着。
“药喝过了,你走吧……咳……”沈晏周一边咳一边说。
“今晚我不走,你烧得厉害……”
“我真气未散,绝不会死,撑到京城不成问题,”沈晏周疲倦道,“傅大人尽管放心。”
…
傅清寒到底在沈晏周的房间里待了一晚。沈晏周一夜未眠,除了断续地克制不了的咳嗽,他连一声昏睡中的呻吟都没有。
次日黎明,傅清寒在软塌上醒来,却发现床已经空了。
他一惊,慌忙推开门,只见两个守卫歪着脖子瘫倒在地。他忙用手指去探鼻息,所幸二人无性命之忧。
傅清寒没料到沈晏周病成这样还能逃跑,他正要喊人去找,忽然瞥见驿馆的高阁之上立着一道人影。
傅清寒轻功踏檐瓦飞上,站在四面无遮的高阁中。东方旭日初升,漫天绛红色的霞光映照在深蓝色的苍穹和茫茫雪野,显得四面八方澄明亮堂。一种静止而稳固的景致如同画作,时间在此停止了流淌。
沈晏周披着白色的长裘,伫立在这片广阔的画境之中。此时朝阳初升,云层尚未被驱散,风中高阁大雪纷纷。
“以为我逃走了么?”沈晏周没有回头,温言道。
傅清寒不敢走近。不知为什么,他此时隐隐害怕,沈晏周会从高阁上跳下去。
“北方的雪下得真潇洒。不像金匮,即使下雪,也总是绵绵细雪。”沈晏周感慨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逃走呢,傅清寒心里盘桓着这句话,却不敢问出口。他隐约觉得,他不想听到沈晏周的答案。
“三弟,那天我听到他们喊你暗行御史,我心里面觉得很高兴。因为即使我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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