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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雪过前殿-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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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了笑,抬起头看了看崔道之和面色愕然的舒澜。
  崔道之正对舒澜低声抱怨:“旁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么……”
  舒澜跟杨世宁一样年纪,这会对崔道之歉然地笑一笑,又摇摇头,说“这事情现今已经不是我能置喙的”。
  他说完了,还嫌冷似的,往屋檐下站了站,躲避飘落的飞雪。那种温和端方的姿态像一块玉璧,却愈发反衬出自己的进退维谷。
  杨世宁往前走了一步,乍然举起刀尖朝向舒澜。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崔道之往后推开。那一瞬间他本能地闭了闭眼睛,直到定下神才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崔道之伸手,死死握住了到舒澜面颊只有一寸的刀尖,厉声道:“杨凤钧,为一封诏书你不要命了?”
  杨世宁似乎也没想到,愣了片刻才漠然道:“我没想怎么样。小舒学士雪夜行路,伤了眼睛也是难免的事,小伤而已,不会危及性命,大不过是以后不能在台阁供职……”
  “舒澜,你去请陛下过来。”
  崔道之没回答杨世宁的话,先是扭头对舒澜说道。
  舒澜不甚放心,犹豫着叫了他一声:“崔令君,我去找人过来……”
  “不用。”崔道之闭了闭眼,“你去请陛下过来,旁人一概不许惊动。”
  舒澜没动:“令君这里这样,何况这么晚了,陛下怕是都已经安寝——”
  崔道之有些不耐烦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语声冷然:“陛下若是安寝了,你就请女官叫醒他。陛下问你为什么,你就上奏说,臣崔镇请他来……与杨凤钧诀别。”
  诀别二字一出,杨世宁和舒澜齐齐看向他。
  血从他手心连续不断地落下来,很快就把地上染红了一块,又因为有雪,洇开了越发狼藉,看得舒澜心里一阵揪紧。但崔道之虽然也痛得暗暗咬牙,却于受伤一事颇有经验,面色神色略无波澜,只接着道:“我知道杨小将军来时,或许也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想来,就来了。是我叫旁人都退开的,你现在杀了我,也算我咎由自取……只是如果你这样反复无常,那你父兄可就白死了。”
  他说完了,停顿了一小会,才叹气道:“凤钧,有些事情原本就是没有回头路的。”
  杨世宁一动也没动,再开口的时候,声音虚得发飘:“那我妹妹呢?我落到今日是自作自受,谁该来赔她的命?”
  “你妹妹……?”舒澜听了,震惊了片刻,犹疑着问道,“之前曾求情的那个,她也死了?”
  “不知她怎么会知道我受了加封,以为我不会再顾她,下午便自尽了。”
  杨世宁瞟了他一眼,冷冷地嗤笑两声,往后退了一步,终于从崔道之手里抽出了刀,看也不看地往身后随便一扔:“舒澜,你去吧。”


第二十七章 冻壁霜华交隐起
  舒澜渐渐去远了,崔道之目送了他一会。然后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先是捡起那把刀,扔回门洞里去,转回身来铺开衣裳在台阶上坐下,坐在杨世宁旁边。
  杨世宁沉默了一会,才轻声道:“崔令君不敢让他留下,是因为不敢让他听见后面的话么?”
  崔道之听了,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他:“那要看凤钧想对我说什么了。”
  他这样说的时候就往杨世宁那边看,心里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这段时间里,他曾经派人去探查过杨世宁的动向。在那些人的回报里,自从宫变那天之后,他就有些不大正常,时常在夜间在院里绕来绕去,自哭自笑,也不听人说话。
  “我疑心杨小将军怕是……发痴了。”
  甚至也有他的朋友这么对崔道之说。
  崔道之那时不太信,加上自己闭门不出,始终没有亲自见过,到今天一见,总觉得所谓疯病的传闻可能是真的:不管是那种病态的、憔悴的脸色,还是比原来迟钝许多的动作,都令他觉得惊心。
  至少,假如是在几个月以前,崔道之决然没有把握说,自己能就这样接住他的刀……
  “你之前糊弄我,说事成之后,会容许我父亲回乡终老的。”
  杨世宁哑着嗓子开口。
  崔道之反问他:“我那么对你说的时候,你心里信了吗?”
  杨世宁被问得无言,良久自己哼了一声道:“崔令君懂得人心。”
  他心想崔道之确实懂得人心,至少懂得自己的。他原本就对殷琦有情,也从来不大支持杨璞的作为,甚至因此没被杨璞带去北征……崔道之知道这些,不动声色,一桩一桩地都算了进去,跟他日常来往,劝他背叛,顺便安慰他说,如果他肯对皇帝忠诚,就会让杨璞回乡终老。
  他那时候是不信的。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怎么可能轮到自己,崔道之就格外仁慈?不可能的。但是那句虚假的应许,却真的被他用来时时自我麻痹。每一个他在忠诚爱慕与养育之恩里斟酌难眠的夜晚,都像饮鸩止渴一样安慰他……
  而从那天一过,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崔道之称病闭门,但对杨府的清查一刻也不曾慢,虽未缉拿旁人,族内人等却一个不剩都下了廷尉大狱,连流放的都没有几个,多半都在西市受刑。
  要说这些事都跟崔道之毫无关系,任是谁都不会信。
  “人心翻覆,其实不到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我也不愿做这种没把握的事。杨璞这样发难,我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能应付。”
  崔道之回答得干脆,一边说一边扯下衣带包扎手上的伤,过了一会,又补道:“你的封赏,是我之前忘记去提醒周仆射,跟舒澜没什么关系,你没必要迁怒。
  “我那会心想,既然陛下都不管这事,或许你们自有区处……实在不行,小舒也自有分寸。”
  “没有。”杨世宁生硬地答道,“陛下刚为小舒学士的事情烦心,哪里还顾我。”
  “那你也该问,为什么上午发的诏书,下午你妹妹就会在狱中知道?”崔道之淡淡提醒道,“你妹妹不是早已经许了人家?你要去求情说出嫁女就算那家的人……”
  杨世宁没说话。
  “朝廷愿意赦免她,那家却未必愿意让她回去呢。死便死了,总比还要专门去离绝的好些。”
  崔道之说完了,只看见旁边人的指尖颤抖个不住。
  “我是很羡慕小舒学士的。”过了一会,杨世宁低声说道,“他的前途也好,履历也干净,还有人爱重……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完了,停顿一会,又问他:“崔令君,你不怕我当真杀了你?”
  “你不敢的……凤钧,你从以前到现在,做过一件全然是自己想做,毫不犹豫的事吗?”
  崔道之抬起脚把雪踩乱,把地上原来的血迹弄得模糊了,然后才慢慢地回答杨世宁。
  杨世宁闭目待了一会儿,像是晚上的醉意还在,像是这段时间经常有的恍惚之感,像因为疼痛,也像是纯然在思索。过了一会,他伸手去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摸到一手的落雪,拿回手来一片湿冷。
  崔道之偏过脸去看他,只听到一阵低低的、带着哽咽的笑声。
  “崔令君,我问你讨一杯酒喝,你给吗?”
  崔道之犹豫了一下,垂下眼看了他一会,竟当真慢慢站起身往门里走去。
  连杨世宁都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拿了酒回来。他没拿壶,直接拎了一坛热酒回来,又拿个碗,站在门洞里招呼杨世宁,让他过去。
  雪下得时大时小,台阶上积的那一层已经厚了,杨世宁踉跄着走过来,倚在门边,只见崔道之递了碗给他:“拿着。”
  杨世宁于是就拿着。崔道之用左手拎起酒坛浇在碗里,斟了满满一碗请他喝。杨世宁冻得浑身发抖,一碗热酒下去,慢慢暖和过来,连眼前都似乎清明许多,甚至冷哼了一声调笑道:“说起来,这会满朝文武怕是没几个人能得崔令君亲自行酒的。”
  崔道之听如此说,也丝毫不恼,只答道:“大概是的。”
  他两人没几句话说,只是看着杨世宁似乎打发时间一样地饮酒,几碗过去便迷迷糊糊眼眶泛红,问崔道之说,崔令君不要么?
  崔道之晃晃手里的酒坛,只见又是不剩多少。他犹豫片刻,索性举起来也不倒进碗,自己都喝了干净,将酒坛掷在地下,问杨世宁道:“凤钧的话都说完了么?”
  杨世宁还是那样倚着门站了,微微仰起头来看着崔道之,盯着他看了一会,才慢慢说道:“崔令君要……对陛下好一点。”
  崔道之哑然失笑,对杨世宁点了点头。
  “我是因为……”他脱了力,又迷糊,说到这里有些茫然地往四周看了看才接下去,“因为信崔令君不会做下一个我父亲,才肯帮你的……”
  崔道之听了,故意朝他笑了一笑,挑起话音说道:“可是我不答应,你也没办法。”
  “你——”
  “我不会的。”崔道之赶在他说完之前摇摇头,“这个你可以信我。”
  “好。”杨世宁含糊道,又摇摇头问,“陛下怎么还不来呢?”
  “雪天路滑,许是慢了。”
  崔道之说完,默然片刻,忽然抬头盯着杨世宁,直截了当地问他:“凤钧,你对陛下存了 心思,是也不是?”
  对方这会忽然警觉起来,浑身一激灵摇了摇头。
  崔道之见状道:“你骗不过我。”
  杨世宁在这一刻眼神骤然清亮。
  他手里还捏着碗,碗底有最后一口酒,端起来喝了,喝完撑起身子靠近崔道之:“你不必告诉他。这样他即使知道,也可以装作不。”
  崔道之点头:“我向来不理闲事,你可以放心。”
  说完那句话好像耗尽了杨世宁全部的力气。他掷下碗,身子慢慢从墙上往下滑,终于坐在门后,从二十多天前至今,头一回痛快地失声而哭。


第二十八章 独悲孤鹤在人群
  崔道之听着他哭,心里一阵发凉。
  他心知肚明,这不过就是失魂落魄之前的回光返照,那个真正的杨世宁,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不忍心再看,往外走了几步,不知道等待了多久,才终于见着舒澜跟在殷琦身后,两人带了几个随从走过来。
  离走到还有一段距离。
  “凤钧。”崔道之试着去叫了一声,对他说道,“陛下过来了。”
  “陛下”两个字一出,杨世宁好像清醒了些许,努力撑起身子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殷琦在他的视线里由远到近,渐渐清晰起来。他脑子里晃动的全是人影,有他养父的,有他妹妹的,也有许多不相干的人……但那些最后都聚合在一起,成了殷琦的模样。
  他走到台阶下,甚至不知道自己见到的是幻影还是真实的那个人,而只抬起眼去对视。
  皇帝也这样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有震惊,有不解,也有渐渐升腾起来的痛惜与惶恐。
  “你怎么了?”殷琦心中仿佛有一块什么被剥开来坠了下去,“阿宁哥——”
  这么大了的人了,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还叫他阿宁哥。杨世宁这会确信他面前的是真正的殷琦了,睁开眼盯住他: “陛下来了。”
  殷琦呆呆地嗯了一声。
  杨世宁抹了一把脸,开口道:“臣要告辞了。”
  殷琦有些慌张地问他:“你去哪?”
  “不知道。”
  曾经的少年将军对着他的陛下笑了一笑,咧出一口整齐牙齿,笑过又在飘雪里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要走?”
  于是殷琦只好顺着他的话问。
  “臣不配在这里了。”杨世宁理所当然地回答。他的神情这会彻底平静,连语气也再无波澜,“臣既不能忠君,也不能事亲,二十天前就该死的,本来就不应该苟活到今日。但是臣是个懦夫……
  “连死都没敢。”
  “……你不要——不要……”
  殷琦这时候终于被恐慌包围。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将会彻底失去杨世宁,跟任何一次的以往都不一样,因为当他说不要的时候,对方竟然不再有任何犹豫地转身往离开的方向走。
  “杨凤钧,你回来!!!”
  殷琦高声喊道。杨世宁听到这声音,脚步顿了一顿,又转回身来,走到殷琦面前,轻轻弯下腰。殷琦似有所悟,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杨世宁竟真的拥抱了他。他抱得很紧,也不管是否合乎规矩,就只是那么紧紧地抱着,令殷琦觉得自己几乎要被那冰冷的怀抱吞没进去。
  “阿宁哥,你留下来,就当为我留下来,不可以吗?”
  他试探着问。
  “陛下……你放我走吧。”
  但他得到的回答只有这一句。杨世宁的声音轻而又轻,还发哑,在殷琦的耳畔像蝶翅一样扑闪着飞过,随即跟着消失的是那个冰凉的、熟悉的怀抱。
  那天夜里,杨世宁离开了尚书台的内门,竟还一步一步走到了院门口。殷琦也好崔道之也好,竟然默契地谁也没提要如何处置他的事情,只是派了人将他送回家去。
  他从高烧中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翌日黄昏。
  帘外的光是暗的,没等他对着窗缝发一会呆,就已经黑了下去。他看了这黑夜一会,忽然猛地起身,对那伺候他的侍女道:“去备马,我要出门。”
  天黑了,城门也关了,但还没到宵禁?他估算不清,也不想估算,只自顾自勉强骑马,忍住疼痛,一路往城门奔去。
  但没有一个守门吏肯开门放他过。
  京城那扇红色的、高大的门在他眼前合着。在那门的衬托之下,不仅是他自己,连那守门的侍卫都显得十分渺小。
  杨世宁愣了片刻,低声说道:“可是我要出去。”
  门吏没听清他说什么,见他也没穿官服,越发不肯开门,只问他道:“你出去做什么?”
  我就是要出去。
  杨世宁在心里喃喃了一遍。在那瞬间有一股奔腾的血流涌上脸与头,他分不清是为了什么,只感到一阵战栗的兴奋。
  “我们走。”心在怦怦跳动了,他低头对自己的坐骑又重复了一遍,猝不及防地扬起马鞭,向大门冲去。
  那气势太过迅疾,以至于门吏没有一个敢挡或者记得拦在他面前,一切人左右闪躲着等在一起,怔然地听见一声撞击的巨响。
  血溅开的时候,那匹马最后惨烈地嘶鸣了一声,引得门吏们呆呆地望向那处。
  冬夜里触目血污凝如红泪,城外不远处的寺庙里正响起除夕夜被信众不断敲响的晚钟。


第二十九章 明日新春到何处
  崔道之睁开眼的时候,只听到一片晚钟。
  京中从前朝起寺庙众多,数不胜数,到除夕之夜,信众纷纷敲钟祈福,城内城外断断续续连成一片。他向来不信这些,但此刻听得也有些恍惚。
  他眨眼清醒了一会,一边问是什么时辰一边回想,甚至竟觉得不大能记得清前夜的事。慢慢地,才想起来昨晚上夜宴、杨世宁敲门和后来种种,想起收拾好残局之后宫门早就落锁,他是今天清晨才从宫城回家的。
  回来便睡下,等到醒来,天色都已经暗了。
  侍女将女儿写来的问安信递给他,他打开看毕,想起往年若在家时还有女儿作伴守夜,叹了口气,一时也提不起回信的心思,只轻笑了一声道:“今年连阿盈都嫁了,可说是当真是只剩我一人了。”
  送信的那个侍女不知该回答什么,只好含糊敷衍几句叫他宽心。崔道之把信递回去,叫她放在桌案上,自己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起身下地。
  毕竟守夜之类有没有无妨,但祭祀是不能略去的。
  他吩咐下去将该做的准备都做了,又换了衣裳到家庙去一一拈香祭拜,等到回来的时候,天色便已经黑透。人间如寄,春梦秋云,生死都似乎不过是片时而已,他有些慨叹着推门进房,回看时只见灯笼在回廊和屋檐下一盏一盏地亮着,像一串游鱼漂浮在水底。昨夜的雪早已晴了,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把窗纱和白墙都辉映得通明,天地之间一派空明澄澈,倒当真令人感到分外冷清。
  窗户开了一条缝,吹动桌案上的书,还是上回舒澜抄过的那一本。
  崔道之犹豫了片刻,回身叫了人过来,轻声道:“叫人去小舒侍郎府上……就说,我有些东西要请他点校。”
  他到底有种全无必要的矜持,不肯承认是想起舒澜去年说自己孤身在京。
  年轻人进来的时候,崔道之正在吃自己的晚饭。
  ……虽然其实过了时辰,大概是该叫夜宵了。
  他本来不饿,宿醉犹在更没什么食欲,更是懒得用左手,索性对着一盘酥点发呆,心里漫无目的地想,记得以前在官署值夜的时候舒澜最喜欢这个,倒不如给他留着——
  他还没想完,就听见吱呀一声门响,然后是脚边那只白猫警觉的一声喵呜。
  舒澜裹在厚厚的大氅里,带进来外头扑面的寒气,一边解帽子一边跟他对视,倒还不忘正经地行礼见过。
  崔道之懒懒地招呼他:“过来呀。”
  “我从外边过来寒气太重,在门口暖暖再过去,免得都带进去了。”舒澜温和一笑,然后问他,“崔令君是要我点校什么?”
  “那都不着急,”崔道之被他的迫切心情引得一笑,先朝他举了举手里筷子上夹着的那块点心,“……你吃这个?”
  舒澜含含糊糊地客气了几句,没动弹。
  崔道之见状,停了片刻道:“我觉得今天这个好像不大对,凭空多出咸味来,也不知道是做坏了,还是我辨不出味道……你替我尝一下。”
  舒澜便只好不再推脱,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腰凑过来。但崔道之也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没伸手到盘子里去,径直就着自己举起来的姿势颇怪异的筷子,咬了被崔道之咬过的那块点心。
  “……是甜的啊。”
  舒澜面上却是坦荡,咬碎了就咽下去,有些狐疑地说道。
  他话音刚落,就见崔道之放下筷子,手肘撑着桌案低下头去,扑哧一声促狭地笑起来:“我知道你喜欢,骗你吃的。”
  说完,竟还把碟子往这边推了推,又起身去翻那两本被拿来当借口的书。
  “这是上次那一本的补遗……前朝尹中书的集子?”舒澜翻过书名站起来,说下去的时候却是什么别的都忘了,连刚才那些拘谨都消个干净,眼睛也跟着亮了,“尹氏获罪的时候这本书的全本还没刻完,只有几份抄本在宫里,之后又成了禁书,许久没见过全本了——令君这一本?”
  “不是全本我拿来做什么?”崔道之调笑着答道,“他当时声名之盛,如今也只有你或许能比之四五,但那也不过四五分的文才,剩下那六分庙堂上的谋断,只有日后才知道了。”
  他看了舒澜一眼,又自己笑了一笑:“尹氏少年名重,前朝三百余年无人可及,可惜不得善终。他的诗文传世极多却都不是本人自己编订的,笔记也因为未曾公开而成了孤本……你不及他,也不是什么坏事。”
  舒澜应了一声,看着书页发了一会呆,忽然心有所动,闭了闭眼。
  崔道之见他出神出得专注,等了许久也不闻一声,终于忍不住叫他的字:“仲泓?”
  舒澜被叫得一个激灵,先赶忙答应了,后又转了个身,对他说道:“崔令君要是还有什么,可以一并交代给我去做。”
  “那都不急,以后我找着书了再说。”崔道之没多想,倒当真给他找起了差事,“我实在懒得这样写字……过一阵是陛下的生辰,你替我作份贺表如何?”
  “那崔令君可要快些找了。”舒澜低声道。
  “怎么讲?”
  崔道之这时才有些奇怪起来。
  只听舒澜忽然端起一副公事的口吻:“等开春那一阵忙过去,下官就要上表自请外任了。”
  崔道之的手漫无目的地在白猫身上摸了一把,像是愣住也像是没听清地问了他一句:“你说什么?”
  “我不想在京中久留了,之前在临州也有些历练,到了地方去,定然不至于误事。”
  舒澜回答的语气平平淡淡。


第三十章 怜我秋斋梦蝴蝶
  崔道之回头看了他一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勉强把口吻捋顺了,问道:“为什么?”
  舒澜没作声。崔道之一直等着他,他不仅没说话,还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问。
  “京中的事你都做完了吗,就自请外任?”崔道之震惊过后跟着开始生气,“我——”
  他说到这里,到底没把后半句说完,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慢慢说道:“你……只管自请,我倒是看你能不能外任。”
  “就是因为崔令君这样……我才要外任的。”
  舒澜咬了咬牙,转过身去对着窗外。
  这一回轮到崔道之沉默了。他抿了抿唇,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好像热血在心口轰然一声炸开。伶牙俐齿他从来不缺,但如果要真心实意地答一句,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如今做事常常神思不属,再这样只怕会出纰漏。崔令君放我出去,就只当是——”
  “只当是垂怜?”崔道之打断他,“我当初委以重任的时候,可不知道你会来向我乞怜。”
  舒澜深深叹了一口气。
  “崔令君既然不肯应许我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令君不记得杨凤钧是怎样对陛下说‘放我走吧’了吗?”
  崔道之乍然抬眼看向舒澜,看到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大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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