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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雪过前殿-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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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殿中四下无人,他跪在地上垂眼望着先皇殷峻,听着殿中铜漏声音滴答滴答,在心里计算着时刻。
没多少时间了,他知道,床上的人也知道。接近油尽灯枯的殷峻抬起头,无奈冷笑了一声,就那么看了他一会。
“只剩这一条路了……还有三刻。”崔道之低声道,“陛下……我还能再拖延三刻。”
殷峻的手搭在外面,听到那句话,微微抓紧了被面,沉默了一下:“好。”
崔道之松开手,扶着床沿站起身来,也慢慢答道:“好。”
他没往下想,从回忆里抽身而出。
那种冰凉的、凛冽的寒意把他包裹得很紧,令他甚至要战栗。飞光走马,一生匆匆而过,崔道之有一瞬间觉着自己眼眶发热,仿佛就要落下泪来,但实际只是干涩,涩得生疼。
殷琦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
他记得的不比崔道之少。
那天入殿之时夜雨初歇,空中无月,唯有回廊之间侍立之人手中摇曳的灯影照亮眼前。崔道之终于得天子诏命先行一步入内,竟还不忘抬手整顿仪容。还是太子的自己守礼跪伏玉阶,只影落在千重宫阙之前,被衬得格外渺小孤绝。
他那时年幼,只觉得害怕。思绪四处乱飞,忽然就想起入宫之前还跟在崔道之身边的那个年轻文官。有些寡言少语,不知道紧张与否,但神情却一直宁定。
那便是舒澜了,但可惜终究不是他的。
——与此同时,他甚至有些惶恐地知道,原本属于他的东西,或许现在也将要失去了。
殷琦离开的时候脚步匆匆,似乎是倦了。走之前他回身最后看了一眼舒澜,眸光中间情愁难辨,但终于没再多说一句话。
舒澜站在那里一动没动,竟生出一种飘飘摇摇的恍惚感。
逼宫登基的太子,与杀害先帝的顾命,这样的两个人在雨后初晴的殿阶之上共作劫后余生的庆贺。这画面听起来荒唐不可言,但竟是最真实不过的真相。而且棋局阳错阴差,环环相扣,竟好似除却如此,就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令君究竟……有没有心的?”
舒澜略微翕动嘴唇,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与其问给对方,倒不如说问给自己。他说完又后悔,只好指望崔道之没有听清。但崔道之终究是如从前一般听见了,听见了,并且微微苦笑一声,未曾说话。
“你让我害怕了。”
他头一回对崔道之说“你”如何如何,说完这一句,便往台阶上坐下,沉默了一会,补充道:“像冰一样,哪怕我捧在手心里,也不会暖……只会化。”
“我在西川的时候,肖想过杨子南。”舒澜有些突兀地开口,停顿了一下,“但他早已经阖家美满,过了一阵我也便慢慢淡了。但那些都跟令君不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爱慕令君,实在是……太累了。”
崔道之偏头看了他一眼,良久伸出手来交扣十指,轻声道:“先皇用兵,到深州的时候,我是提前知道的。我夫人的娘家就在深州,她不惯随军奔波,那时候正巧在娘家待产。”
“后来呢?”
舒澜问道。
“我怕泄露机密,其实也是不相信她家人的诚心,就什么都没有说。后来他们在城里,因为是大户,被守将挟持着一起抗拒王师。”
崔道之说完这句,也扶着双膝慢慢在台阶上坐下,然后语气很平缓地往下讲。
“最后先皇破了城池,她兄长不忿,诈降的事情败露出来,一起上了刑场。
“那会阿盈刚生出来,她抱了给我,转身就出去了。出嫁的女本来可得赦免,但是她没要,只对我说,宁可跟着怜她爱她的兄长去死,也不要跟我这样多情又无义的人活。
“现在想来……或许她是个聪明人。”
舒澜一时没作声。
“你到廷尉说要做证的时候,是真的信杨璞在诬陷吗?”
崔道之问他。
“是……有一些信吧。”
舒澜如实答道。
“也不算全错,”崔道之嗤了一声道,“哪怕先帝自己草诏,那顾命大臣的名字里……也不会有他杨质然。”
舒澜没接这句话,只慢慢说道:“我和杨凤钧一样,只希望日后能有个太平盛世。”
说到杨凤钧,崔道之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下去。
舒澜心里纷乱,没再多说,站起身准备告辞。
崔道之起初默默地看着他,直到他走到阶下要到门口的时候才忽然愣住,仿佛此刻才知道自己将要失去的是什么。他伸出手,握住的只是被中京前夜的薄雪打湿空气,倘若再有什么别的,也无非是捕捉不到的朔风。
“舒澜。”
崔道之忍不住开口,匆忙站起身来。但拒绝和闪避已经成为他的本能,留恋反而被定名为罪恶,等舒澜当真回过头来,他竟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你……等等。”
舒澜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站住脚等待着下文。
但他有些懊丧地没等到,因为崔道之还没怎么想清这桩事,便迷迷糊糊地朝舒澜眨了眨眼,然后径直昏了过去。
拾遗一则
突发奇想摸了个几十字的番外(……)
#小舒自我回忆里漂泊零落的少年时代,他的真实履历是这样的↓#
舒晋阳髫龄能文,居丧哀毁,乡里皆异之。及稍长,尤勤谨,故能承其家学,通其坟典,称为才士。
作文则雍容协畅,为诗复清隽风流,时人目其为高标,公独以实务自任。
未及冠乃释褐,起家参西川军事。秩满之年,名宣于簿册,考绩为数州之最。后入京,补尚书郎中,明年超迁侍郎。朝士有赏爱其文者,每事下辄趋台中,逢人询问。人怪问其故,答曰:“但欲得舒晋阳为草诏。”
(后面没有了是因为我忽然编不下去了……)
emmmm跟正文并妹有什么情节上的关联(。)
第二十四章 飞窗复道传筹饮
崔道之这次又是闭门谢客十几日,但舒澜没想到,他竟然是跟杨子南从临州同一天回来的。
杨子南进了门,故人相见寒暄一阵,他问杨子南何以回来得这样快,只得对方一句笑骂:“咱们两个一起出使,反倒你先回来,我还上哪里拖着去?拖久了倒好像我故意迁延似的,还不是只能紧赶慢赶。”
舒澜闻此,不敢否认,只得赔笑,又端起杯子,说那我向杨家阿兄赔罪,敬你一杯。
这天正巧是年尾。这两年来多事之秋,人心惶惶的,因此皇帝特地在年底给各司分别赐宴赐酒。一是安抚大家一番,二也是讨个吉利的意思——舒澜一边想一边腹诽,或许是因为这个,崔道之和杨子南才都特地赶在今天回来的也未可知?
他的腹诽对了一半:他们确实都是想赶在今天,但杨子南是为了赶上回家过正月,崔道之则是有些不想拖到元宵之后的事做。
——但他还是来晚了些,这会连皇帝都无心做事,该拖的到底还是得拖。崔道之略想了一想,自嘲自己在朝这么多年也有这样失手之时,索性也放下那些东西,看向方才女官送过来的赐物。
壶里是按例分赐给大臣的、宫中新酿的岁酒。但今年还多了一坛别的,他细看了看,原来是殷琦令人开了前朝末代皇帝封的酒窖。
这孩子今年倒大方……他暗笑了一声,又懒得去掺和那边厅中的赐宴又闲着无聊,索性拆了那两份酒喝。
这会旁边没人,便是有也没人敢啰嗦,只由得他高兴喝几杯就喝几杯。他还知道岁酒想留一壶到除夕,但另赐的那前朝陈酿,不多时就被他倒得见了底。崔道之这会还有些惊讶,拿过来倒了倒,又往里看了,见果然已经被他饮尽,一滴也不剩。
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面颊,觉得微微发烫,站起来往里间去对镜时,只见早已泛起一片薄薄的绯色。
……想是酒量不如从前好?他暗自懊丧了一句,有些飘忽地走出房门,被冷风一吹才觉得清醒了些。他兴致来了便仍旧想喝,略迟疑了片刻便索性往那边的正厅中去了。
崔道之进门的时候,那群人正把舒澜围在中间说笑。舒澜年轻,一向人缘又极好,这一年中许多人没怎么见他,都凑过来问问东问西。
舒澜正讲他在临州吃了什么鲜美特产讲到兴起,一转眼便看到崔道之推门进来,忽然便尴尬得收了声。他一住口,旁边人也都惊讶地转过身去看门口,许多人这段日子还是头回见他,纷纷过来见礼。
“好了好了——”崔道之一见,生怕受礼再答拜便耽误不知道多久,赶紧抬手止住那几位,“我来讨杯酒喝,不知道你们肯不肯给?”
当然没人说不。有年长相熟些的笑了两声劝他不要喝了,崔道之不听也不着恼,只斜飞一眼看过去,倒像是含羞带嗔地撒娇,看完了就自顾自地在门口端着杯子,倚着桌案坐下。
舒澜还在发愣,便听话题转到了别处去,白守默手里拈着他刚才分韵落笔的那张纸,指着一句写舞姿的,对着灯影照了照笑道:“人家都说小舒擅舞呢。”
听到这句,旁边人纷纷开始起哄,要他跳来看。
舒澜确实是会跳舞的,不仅如此,他其实还会吹笛。但此时人多,他到底没有前朝名士那种解衣下场旁若无人的本事,只好推推拖拖四处张望,竟见连杨子南都跟着一起起哄,忍不住抱怨道:“说起来,我跳舞还是跟翊卿学的,你却也跟着这样?”
却没想到这句非但没能摆脱,反倒令其他人越发来了兴致,连着他和杨子南一起起哄。舒澜求救似地往四周看去,没等着他跳舞的人只有崔道之一个,但崔道之也没看他,只还是那么端着杯子,低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这时候有人跑出门外折了中庭的竹枝来给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连主动愿意给他配乐的人都有了,舒澜一见架势推脱不得,便只好乖乖答应。幸亏尴尬只是一瞬的,只要跳了几步,他便忘了周边的事情,甚至连勉为其难不得不来配合他的人是杨子南也无所谓了。
连起哄的人也没想到舒澜竟是当真如此擅长这支舞,四周敛声屏气鸦雀无声,都静静望着厅堂中央那两个人。而舒澜甚至连观众都宛如不见,一心只能听见轻击的鼓节。
忽然,有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他:“这样……晚了。”
杨子南今天刚回来有些累,确实一直在慢,但舒澜听了这句,自己一惊,差点也跟着慢了。
说话的人是崔道之,就站在他身后,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平时熏衣的苏合香都遮不住宴上沾的隐约一点酒气。他不知道崔道之此时出声是要做什么,还没反应,就见他等杨子南走过来的时候轻轻往前伸手,握住了杨子南手里那根竹枝。杨子南不明所以,但还是松了手,更索性直接走开,只剩下舒澜跟崔道之在中间面面相觑。
“……令君?”
舒澜试探着问了他一句,崔道之朝他一笑,摇头道:“你做你的。”
然后还没等舒澜反应过来,崔道之便往后退开一步,右手配着他的步子,左手伸到腰间去轻轻一拽,扯开带钩解开了衣带。
舒澜有片刻的呆滞,然后才明白过来,崔道之是来替杨子南跳舞的。
崔道之把衣带和外袍都解了,也没向着有人接的那边,反而就随手往身后一扔,在地下堆出一片红。杨子南还没走远,撇了撇嘴顺手捡起来,回身叹了一口气道:“崔令君怕是醉过头了。”
“没有。”没想到崔道之口齿清晰,回答得十分敏捷。
正好这几拍离舒澜近,舒澜见了忍不住道:“崔令君这样,也不怕明天就传成典故。”
“你都说了是明天,那还典什么故,好歹也要过个几十年。”崔道之一刻也不耽误说话,“怎么,你怕?”
舒澜求之不得,忙说没有。他抬头跟崔道之对视,见他目光端端正正地看过来,正是一双桃花眼,比自己微圆的杏眼小上那么一点,眼尾微微上翘,平日的锋利不知道是不是被烈酒消磨掉,显出十分温柔的神色。
舒澜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垂下眼去,正扫到对方领口上面露出的那根纤细的红色的丝绦。他心里忽然一动,见到那丝绦上串着的玉环,竟然还是之前自己系上去的那一只。
但还没来得及想什么,那支舞就结束了,崔道之上来换杨子南的时候已经晚了,因此剩下的也没多少拍,见崔道之慢慢回身去披衣,舒澜颇有些失望的样子,忍不住顺口道:“没想到崔令君还会跳舞,还是只会这一个?”
“我会跳舞的时候,你还在家里读书呢。”崔道之一笑,又想起舒澜方才的动作,忽然来了兴致,对他道,“杨子南教你?”
舒澜刚点了点头,听崔道之对他说话:“我也可以教你,只是这会比不得从前了——”
舒澜以为他玩笑,正愣住的工夫崔道之就朝他挥挥手:“你去敲鼓。”
他心里莫名其妙起了个念头,想崔道之莫不是专跟杨子南斗气的?但念头刚起来又赶紧自己按下去,小心地问他:“令君这样……妥当么?”
“……这——我倒看谁还嫌麻烦不够多,正月里不在家烤火,憋着要为这等事情又弹劾我。”
崔道之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即十成十的是借醉装疯,越发不耐烦地催他,舒澜无奈,虽然不信他真的有多会跳舞,却也还是顺着意思去敲鼓。
他没料到崔道之就只是给他跳舞。
崔道之在西北待过,自己闲着的时候,曾经把那边胡姬跳过的柘枝舞大略学个姿态,做成个戎装健舞的样子,权当是趣味。舒澜见了他头几步便想明白这事,按着柘枝曲的节奏落下节拍,渐入佳境愈发熟练,终于能得心应手地去不必用眼去看,转而向崔道之注目。
跳柘枝舞的胡姬往往装束华美十分艳丽,还有手里拿着金铃的,但此刻崔道之一切都简了,方才替代木剑的竹枝还虚握在手里,意外轻盈地抬脚旋转。他腰身纤细,动作进退有度,身上金红的衣衫随着动作甚至显得炫目,当真是旁若无人。
舒澜看得有些呆了,直到一曲终了方才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看向仍旧兀自有些呆滞的众人。
在那短暂的一刻,这间偌大房屋里万籁俱寂悄悄无言。
旋即,宴厅门口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二十五章 欲问古今兴废事
杨世宁站在尚书台门口的时候,天上又落了雪。
中京的天气仿佛一直是这样,每一年的年末都要下雪,飘飘扬扬,把重楼广殿都铺排成一片无垠的澄澈。
钦天监说这是吉兆,是祥瑞,他往这边来的时候借着深重的醉意,轻车熟路地走过宫巷与石阶,在小路上迁延的时候也在想,不知道这样深厚的白雪,能不能遮盖住西市上一片又一片的血污?
但不管能不能遮盖,对如今的他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尚书官署地处内宫,禁制森严,一向不许外人出入。他不是这里的人,门口的侍卫也不是他认识的人,因此谁都不许他入内。漆黑的大门在他面前紧闭,只在偶尔的时候有人来晚,斜开一条缝隙,但那些人却都忙着自己的事,没有哪一个曾经注意他——或许注意到了,但谁也不想在腊月二十九还给自己找多余的活干。
今天不是他值宿,不该他在宫城之内,所以他非但手里没拿兵刃,甚至可以说是偷偷闯进来的;他来时还没下雪,所以身上也没披斗篷,少年站在高大屋檐下的时候,显得有些几乎单薄了。他似乎在犹豫在思索,一时没前进也没后退,更没去摇动门口悬垂下来的金铃。
雪落在他的发上,也落在他身上,他平日不怕冷,酒量也一向很好,今日却格外觉出全身冰凉,眼前一阵阵发黑。而冰凉的同时又滚烫,甚至仅仅是站在这里,便要咬牙才能克制住全身的颤抖。
里面在做什么?他想了想,猜测他们或许也受了赐酒,又想到更与禁卫不同的是,尚书台还大抵有赐宴。里面的声音他听不见,但他能想到那是何等样的热闹,或者闲散……
杨世宁往前走了一步,摇响了平时有人来传询的时候会摇动的金铃。
“这会早都不做事了,除非是陛下的旨意,谁愿意出来……将军有什么事,哪怕明天再说呢,不急的就明年罢。这会没人会出来见将军的……”
门洞里躲懒加餐的年轻小侍卫看不下去,搓了搓手对他道。
“真的是这样?”
杨世宁走近他一步。
“我糊弄将军做什么?”
那小侍卫停下嘴,回头答话。
“那你们叫我进去。”
“这……朝廷的制度,尚书台的规矩,将军比我们更知道……”
杨世宁听了,站在他身后没动。
“不许我进去也成。”他低声叹了一口气,那小侍卫此时才觉出有些不对,正要转身时,杨世宁早已铮然一声拔出他的佩刀,直直架在他脖子上。
“这……哎???”
那小侍卫手里还拿着方才吃一半的东西,被拽得往后踉跄了一下,听到杨世宁对另外几个意图制伏他的人说道:“一点小事,你们非要闹大。”
“将军?”
杨世宁看了眼前的大门一刹那:“里面既然宴会,我就不进去打扰了——叫你们尚书令出来见我就好。”
另一人不敢怠慢,赶紧进内院去敲门。剩下的人为了躲避风雪往里走了一步,借着灯影,那被劫持的年轻人回头瞥了杨世宁一眼,心里不由得一惊。
杨世宁的脸色比他这个有性命危险的人还要苍白,是一片全无血色的惨象,又像是醉极又像是病入膏肓。那惨白底下透着一点青黄,眼窝深陷下去,伴着被化掉的落雪濡湿的黑发,狼狈不堪,憔悴支离。
他正在愣神,便感到一阵尖锐疼痛划过脖颈,低头看时,竟见到杨世宁手指微微颤抖,因此那锋利的刀刃就这样划破了自己的皮肤,带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将军……?”他惶恐地试探了一声,杨世宁却死死盯着别处,一丝反应也无。这年轻人见状深吸一口气,使力发招,竟比想象中还要轻易地挣脱了禁锢。旁边几个人一拥而上把这奇怪的闯入者控制住,更是仅仅受到些许反抗。
刀当啷一声坠落在地,杨世宁迷迷糊糊地被按着跪在地上,感到地面一片冰冷的潮湿。胳膊被反扣着,对方丝毫没有留情,弯得他感到一阵剧痛,但他呼出一口气,一点点也没有作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内院终于有人出来见他——他竖起耳朵,除了自己怦怦的心跳,还听见了脚步声。
第二十六章 银台蜡烛滴红泪
崔道之披了衣裳跨过门槛,待看清门口强要闯进来的那人是谁,只觉酒醒了七八分。
“……崔令君好雅兴。”
杨世宁抬头看了来人模样,冷笑一声招呼道。
崔道之对他语气恍若不觉,叹了一口气问他:“这个时候了,杨将军来做什么?”
杨世宁没回答他,先是挣扎了几下。崔道之见了,用眼神示意那几个侍卫松手,让他们下去。杨世宁没了束缚,想站起来才发现刚刚被人伤了髌骨,稍一动就是一阵剧痛。
他痛得倒抽一口冷气,伸手够到刀柄拄在地上,用刀撑着身子才站稳。
到站直了,他才慢慢开口对崔道之道:“给我加封的诏书,就那么发下去了?”
崔道之愣了一愣。他今天才回官署,并没空闲在意这些,一时没回答上来,只得问道:“怎么了?”
“宣诏了。”
有人在他身后低声道。他回头,见是舒澜也跟了出来。
“你好糊涂!”崔道之见他跟了出来,又听说已经宣诏,忍不住冲口而出,幸而声音还是压低的,“你来做什么?”
“他上表辞让,但周仆射以为依旧是客套,就给发下去了。”
天地落雪一片寂静,闲人又都已经退下,杨世宁此时格外耳聪目明。他将面前二人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只感到一阵无力的怒火从心尖烧到喉头。
事后论功加封,是朝廷的例行公事;他第一次没觉得怎样,只是写了推辞的上书。这样来来回回了三次,到底还是没由得他。
诏书是今天早上到的,宣诏的时候来的是个内侍,冲着他笑笑,说“特地赶上了今年”,令他当做个喜事。那时候天还阴着,在他家门口——房子是他自己赁下的,还没住许久。也亏得是他自己赁下的,不然到杨璞的府邸门口去受这诏书,岂不是愈发像个笑话?
他搬进来的时候设了家宴,言笑在耳,只可惜物是人非。
给他的加封自然是因为护驾。杨璞被定了逼宫清君侧的罪名,但为了把更多的事情压得干净,也或许是因为殷琦的意思,杨世宁并没被连带进去。
杨家倒了,而他幸免。他原本就不姓杨,这或许也没什么……忠君之事,何错之有?
诏书里没提他大义灭亲,也没提杨璞揭出的那些宫闱隐秘,一切都好像只是一个寻常的禁卫首领,阻止了一次寻常的叛乱。
万事不由人。生不由得他,爱恨也不由得他。杨世宁放眼向四周看了一看,只觉得重重楼台好像天罗地网,将他束缚其中,永不得脱。
他笑了笑,抬起头看了看崔道之和面色愕然的舒澜。
崔道之正对舒澜低声抱怨:“旁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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