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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春风-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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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皇帝收到的喜报一封接着一封,顾不得刚刚大病初愈的身体,按捺不住窝在行宫休养生息,二月初,正式起驾回宫。
  清晨,秦稹带领文武百官在城门外恭迎圣驾,早春的晨风很烈,毫不留情,刮得众人脸生疼。
  秦稹笔直地立在百官之首,丝毫不受寒风侵扰,雍容华贵,雄姿英发,由内而外散发着不可侵犯的皇族气质,有执政监国的凌王殿下作榜样,百官自然不敢松懈片刻,昂首挺胸,目眦尽裂紧盯远处,快到晌午时在远处瞧见一队人马,咋咋呼呼,风驰电掣。
  众人伸长脖子目不转睛瞅着前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有眼尖的,突的兴奋叫道,“那不是三殿下吗?”
  一阵疾风呼啸而过,一道矫捷的身影落下,直向秦稹奔去,身形还未站定,就急着大叫,“二哥,我回来了!”
  秦稹闪身躲开欲扑上来的人,淡淡问道,“嗯,父皇呢!”
  “在后面呢!”秦黎扑了个空,自讨没趣,抽抽鼻子,撇嘴道,“父皇让我在先行探路,圣驾稍后就到!”
  “嗯,知道了!”
  秦黎悄悄凑过去,嬉笑,“二哥,咱们这么久不见,难道就不想弟弟我吗?”
  “……”秦稹面色毫无波澜。
  “连个拥抱都舍不得给我~”
  “嗯?”秦稹斜眼瞪他,跟见鬼似得,嫌弃道,“你多大了?”
  “……要是小槭你就不会如此,看来小弟在你心中地位简直是低的不能再低了,哎!”
  “二哥不知道,这些日子小弟有多想你,听说北方告急,本来想回来帮你的,只可惜,父皇不准我乱跑,二哥执掌朝政,打得那群流寇抱头鼠窜,父皇和我别提有多高兴了,二哥,你不知道父皇是怎么夸你的……”
  秦黎在一旁滔滔不绝,说得不亦说乎。
  “诶!二哥,你的心肝宝贝小槭最近如何了,是不是越发出落的俊俏了?”
  三句话离不开他的心肝。
  秦稹眯眼意味深长看着他,臭小子怎么老是惦记他的小槭,这长不大的弟弟,暗叹一声,这小子,跟在父皇身边这么久还是没个长进,满嘴胡言乱语,行事依旧毛毛躁躁!秦稹白了他一眼,“仙群,过来!”
  秦黎眼睛一亮,挪过去,“嗯,二哥有什么吩咐?”
  “闭嘴!”
  日头升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远处溅起一层尘土,浩浩汤汤的皇家圣驾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二哥!”生性活泼,闲不下来的三殿下再次移到秦稹身边,“还有一件喜事忘了告诉你了!”
  秦稹扬起眉角,莫名道,“什么喜事?”
  “父皇要给你赐婚了啊!”
  秦稹愕然,双目睁圆,“赐婚?”
  “是啊,舒妃娘娘有喜了,母后和父皇念叨说二哥你老大不小了,都快弱冠之年,府里连个侧妃都没有,父皇一想,喜事不嫌多,索性再添一门。二哥功勋卓越,披甲能上战场号令三军,居庙堂执掌大权,能制衡朝局——”
  秦稹狠狠剜了他一眼,“是谁!”
  “啊?”秦黎轻笑,二哥看上去对自己婚事冷冷淡淡,原来这么急着想知道未来王妃是谁,“我觉得二哥你应该知道的,母后指婚文渊侯府的三青郡主啊!”
  果然还是有那么一天,他这个爱操心,充当月老的母后啊!秦稹强压下怒气,随着一声高过一浪的呼声,跪下迎接风尘仆仆的老皇帝。
  圣驾回宫种种大大小小事宜是离不开秦稹,等他打理好上上下下,用完宫宴,听完各番阿谀奉承,父皇母后的夸奖教导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王府,已是月上枝头。
  晚风拂过湖面,满月在镜面里支离破碎。
  嘴角淡淡的淤青,让他不敢吓着胆小的小笨蛋。
  安宿轻巧落在他背后,在他耳边私语,“……殿下,此番前去,切记要多加防备。”
  赶走了碍事的人,秦稹在房门前立了片刻,被冷风醒神,待睡意全无,轻轻推门而入。
  屋内烛火迎风招展,晃晃悠悠颤栗,床上的人睡得极浅,多年的习惯,一点风吹草动便扭身睁了眼,似早有预料,立刻清醒,“殿下来了!”
  只着月白色里衣,风姿绰约的肉体若隐若现,极为勾引人,摇着腰肢越靠越近,“殿下多日未曾踏进西院,奴家以为殿下忘了寄寒!”
  美人的声音,清脆妩媚,似泣诉似撒娇,秦稹轻抚他曼妙的腰,“怎么会忘了美人你呢!你莫要怪本王,近日政务繁忙的很。”
  “奴家怎么敢怪殿下您呢!”寄寒低笑着,两人调笑须臾,身上慢慢燥热起来,正欲发作,大干一场。
  忽而,喘息着的美人皱了眉,轻轻推开急不可耐的男人。
  被忽然断了兴致的人很不满,哑声问道,“怎么了?”
  “殿下!”寄寒皱眉,颇有些为难,“小公子怕是还在等你呢!”
  桌上的烛火“哔啵”一声响,在静谧的寝殿尤为清脆刺耳。
  “那又如何!”秦稹轻轻抚平他的细眉,含住他晶莹剔透的耳垂,“本王在你这过夜,就不要再提别人”
  “嗯~”寄寒舒爽地扬起头,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奴家遵命就是。”眼里却是说不清的凄楚。
  “扶桑花可还想看?”寄寒含住他的唇,莞尔一笑。
  没来由的一句,没人感到惊讶。
  处之泰然,尽在意料之中。
  手蹿到腿间不合时宜突转,秦稹眼疾手快攥住那神不知鬼不觉架在脖间的刀刃。
  “萧慕!”男人言辞轻柔,“你当真以为,本王没见过你?”
  “蓿秦!”
  偏僻的行宫,举止亲密暧昧的俩人,在角落里干那羞耻的事,两张熟悉的脸,可是牢牢烙在他脑海。
  萧慕冷笑,好久没人叫过他的名字了。
  现在提起,无非是在提醒他那段不堪回首的非人岁月。
  血肉之躯和冰刃相接,皮肉层层被破开,嗒嗒地滴血,染透一片衣襟,凉意钻心而来。
  俩人仍是最亲密的姿势,行的却是最要命的事。
  稍有不慎,便有人将魂归西天。
  即使在呈凤殿跪了一天,受尽身心折磨,秦稹还是不费吹灰之力擒住弱不禁风的萧慕。
  握着刀刃的手传来剧痛,也没能让他生起惧意,反而使劲浑身解数猛力一推,直往他恨之入骨之人的要害刺去。
  哐嘡一声,阴风阵阵,夺命利器随着飞出去撞在柱身上的萧慕一道落下。
  胜负明了。
  “畜生,你还我哥哥命来……”
  掸掸胸口的血滴,秦稹整理好衣衫,禁锢住萧慕的脖子,将他提起。
  “真是沉不住气!”秦稹嗤笑,把他怒目圆睁的臭脸扇到另一边,“哼!你哥还没死,你们'宏图大业'还未实现,就着急着暴露自己,蠢钝如猪,不自量力!”
  “你不配提他!”萧慕眼神怨毒,全身似散架,说出的话,倒是铿锵有力,“有你这畜生陪葬,也值了~噗——”
  铁拳狠狠砸在白嫩嫩的俏脸上,鲜血淋漓,糊了一脸,分不清五官,间或有骨头折碎的声音。
  “现在,谁给谁陪葬?”
  萧慕给他钉在柱身上,束手无措,双眼无神,看着自己的身子被折叠,□□。
  “本王心善,你们兄弟俩,死之后可以共眠在一个棺材里。”
  “刺啦!”
  “啊——”
  惨叫声响彻寂静的西院,纵有活物,也没有惊着谁。
  一直立在门外的安宿朝众人挥手,鱼贯而入,收拾残局。


第四十八章 
  袅袅炊烟在后院飘起,几天不下厨,都生出了懒骨。
  小槭端完最后一盘菜,露出小白牙催他,“哥哥,你赶快尝尝,这次做的和以前不一样,绝对合你胃口!”
  哪敢拂他的面子,秦稹随意夹起一筷子直往嘴里送,未吃出什么味来,就入了肚,满嘴违心,“好吃,好吃,小笨做的最好吃了。”
  小槭很满意,小心翼翼试探,“那,哥哥是否该兑现承诺了?”
  “什么?”
  明知故问,明明知道他说的什么!
  秦稹一顿,异味蹿了满口腔,突的呛得他又打喷嚏,又落泪,凄惨无比。
  “哥哥~”
  小槭吓了一跳,连连为他拍背顺气,嗔怪道,“哎呀,哥哥怎么不慢些,我又不和你抢。”
  被他害得落到这般地步,还怪他,秦稹满腔怒火,制住他的腰,按在怀里,怒斥道,“你干的好事,还怪到我头上了?”
  边说着,咸猪手还不忘揩油。
  习惯了某人胡搅蛮缠,懒得和他吵闹,小槭乖乖低头认错,给他顺毛,“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气。”
  打打闹闹吃完饭,小槭坐在门前,目送他出门。
  抱着胖乎乎的俩只狗,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挥着小手,软绵绵道,“哥哥~早些回来。”
  就着春阳,秦稹回头,轻笑,“好~”
  下雨天有人给他送伞,回家有人做好饭,还有人在等他回家,真好。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真好。
  这些天,无非就是那么些事儿。
  萧粲吊着最后一口气,苦苦挣扎。
  哀求道,要见那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至亲。
  一个是他的挚爱。
  他来了劲,越想见,就偏偏不让他称心。
  一个个受尽他的摧残,才和他的意。
  真是个老顽童,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为了那股不知名的气。
  宁愿叫他一辈子记恨着,死而有憾,也要和他作对。
  可笑的是,有人多年后仍未弄清在气什么。
  “所有人都要见,就不想见我?”
  安宿给他问的哑口无言,腹诽,既然两无瓜葛,早已是分道扬镳,死生不相往来,自己许的诺,何苦要一个人怄气?连带着要折磨别人?
  秦稹不耐烦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安宿怯怯懦懦,斟酌着如何开口。
  “是有关小槭?”秦稹挑明。
  安宿点头,默认。
  “你想劝我,将他收押,关起来,以免酿成大害?”
  被他戳中心中所想,安宿没否认。
  那小东西,他早就知根知底,不足为惧。
  即使他认识秦黎,可能和萧粲他们来个里应外合,也极可能一群人抱团阴他,他也不怕。
  因为小槭心里是有他的。
  所以凭着这点,某人就可以毫不在乎别人的喜怒哀乐,肆意妄为,恶意践踏。
  “哎!”安宿微微叹气,感叹完秦稹的执迷不悟,继续刚才的话题,“果然不出殿下预料,三殿下,萧粲,钱铭,李尚荆,这些个人都是有过交情的!”
  去年北方三州爆乱,他那整天吃喝玩乐的乖弟弟就逃不了干系。
  先是笼络国灭且复仇心切的萧氏兄弟,再是故意放出那祸国的寄寒和萧银,趁着北方天灾,鼓动贼心不死的李尚荆……
  残害无辜,伙同乱臣,他有些想不通,他的弟弟究竟是想干什么?
  是想要刚刚尘埃落定,根基未稳的大信皇位?
  他担得起这个重担吗?
  亦或是,他的性命?
  秦稹大笑,连亲弟弟都这般算计自己,他这半辈子真是可怜,可悲!
  “殿下?”安宿提醒他,“这些都不是小事,事关社稷,朝堂倾覆,……是否要呈报皇上?”
  “不必!”
  到底是他唯一的兄弟,他倒想看看,秦黎还要扮猪吃老虎多久。
  赐婚的旨意是在那天一大清早不偏不倚传来,余兰舟捧着黄灿灿的一道明黄圣旨,笑呵呵来到前院,恰好将携手出门的两人堵在门口,来的刚刚好。
  秦稹悄悄变了脸色,牵着不明所以的小傻子毕恭毕敬跪下,顷刻,头顶尖细的声音传来。
  老太监清了清嗓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文渊侯嫡长女三青郡主蕙质兰心,秀外慧中,冰雪聪明,才貌双全,朕甚悦之。今凌王已及弱冠,适逢婚娶之年,应择贤女与之,特赐三青郡主为凌王正妃……”
  小槭前一刻还在好奇为什么秦稹反应奇怪,见到那老太监跟见了债主似的,听满头白发的老太监宣完圣旨,顿时反应过来,哦,原来他哥哥是要大婚了。
  那位才德兼备的姑娘,要嫁给他哥哥做正妃了。
  小槭真心羡慕她,身在锦绣堆里,长在金银窝中,还能嫁给心仪之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生坦荡平安,毫无波折,有人宠有人爱,真是好命!
  秦稹随手将那圣旨丢到一旁,赐婚二字传入双耳,就再听不下去一个字。怔怔地看老太监奉上圣旨,领完赏赐,踏出门去,背影渐行渐远,整个过程陡然静止,失声的王府,人们静默着来来往往,各司其职,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理谁。
  清风徐来,沁人心脾。
  “哥哥!”小槭扯了扯失神的秦稹。
  小傻子的声音永远都像是一剂良药,悦耳,及时,讨人欢喜。
  “嗯?”秦稹扭头,还未从那道生死簿般的旨意挣扎出来,哑声道,“小笨要说什么?”
  天边泛起一番红晕,小槭挽着他的手,“时候不早了。”
  他从来没有期望过某人对他如何忠贞不渝,所以,如此淡然,根本没有失望。
  有的,只有失落。
  就像他养了许久的狗儿走丢了,没有太过伤心难过,偶尔习惯性地唤他,没了它乐颠乐颠的身影,还是会难受,他的狗儿,不再属于他了,管别人当主人,余生都和另外一个得了大便宜的陌生人共渡,从此和他陌路,他要孤零零白头到老,守着满是他留下痕迹的屋子,一个人过活,这是要他活在过去,生不如死。
  “哦!那我们走吧。”
  你看,某人,是云淡风轻,春风得意。


第四十九章 
  小槭被他抱上马,牢牢护在怀里,迎风纵马驰骋。
  宽厚的臂膀挡住他的视线,街道两边的景色只在眼角一掠,便极速倒退。
  小槭埋在他的密不透风的怀里憋的喘不过气来,遮住了那张不合时宜的苦瓜脸。
  这段路程不长,一溜烟的功夫,气势恢宏的侯府慢慢映入眼帘。
  白瓦黑墙,暖光普照,却鬼气森森。
  明的,暗的,绕着那方寸之地,来来回回,那架势,怕是一只苍蝇也逃不过。
  小槭哪有时间去管这些,挣脱了秦稹的禁锢,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一跃而下,几乎是连滚带爬扑向紧闭的大门。
  被他甩在背后的人,眼眸一暗,看不清喜怒。
  身上闪着寒光的高头大汉伸手拔刀拦住他,眼神阴戾,暴喝,“做什么的!”
  “我,我……”小槭被他一身铁甲和无一滴人气的质问惊得失了言语,立在原地,良久,弱弱地回道,“找人!”
  大手一挥,要将他撵走,“找什么人,快走!”
  小槭慌忙退开几步躲开铁掌,瞟了一眼缓步跟上来的秦稹,立刻有了底气,挺起胸膛,“里面住的什么人,我当然就找什么谁了!”
  “嘿!你这小屁——”那两字正欲脱口,又戛然而止,矗立的铁墙们纷纷稀里哗啦匆匆跪下,
  “参见殿下!”
  黑衣男人犹如阎王亲临,沉着脸,乘阴风而来,转眼丝毫不顾旁人,一手搂过面前的少年,眼底尽显柔色,蹭蹭他的鼻头,亲昵道,“再跑啊!”
  守门的侍卫青着脸,大气都不敢重喘,那位小少年,傻子都看得出来和殿下什么关系,刚刚还差点口无遮拦开罪于他,幸好及时收嘴,真是好险!
  秦稹拽着小槭的衣领,提着他进府,不准他再乱蹿,“乖乖跟着哥哥,别乱动!”
  小槭委屈地望着他,那人态度坚决,看也不看他,继续说道,“你不许和他说话!”
  “这?”小槭闻言一怒,扭着身子抬手去挠他的手,“为什么?!”
  叫他来见哥,又不让他们说话,这叫什么事!
  “嘘!”行至府内,秦稹不再挪一步,凝眉凑到他耳旁,“再不乖,哥哥就不让你见他!”
  小槭瞪他一眼,放弃挣扎,嘟嘴闭口不言,这人一脸严肃,向来是说到做到,可不敢和他逆着来。
  一路前行,这地方还是那副模样,之前他亲手种在两旁夹道上的花儿,生死轮回,竟又是含苞待放。
  踱至门前,浓厚的药味争先恐后钻出门来,呛得人发慌。
  春风混合的花香也盖不过去。
  “哥哥,”越靠近那道门槛,就越不安,小槭颤声,回头,“我哥,他怎么了?”
  秦稹抚平他的紧锁的秀眉,声音没有起伏,“记住哥哥的话,不准和他说话!”
  小槭重重点头,睫毛扑闪,“好!”
  “远远看他一眼就行了。”秦稹推开门,“这已经是哥哥做出的最大让步。”
  “好!小槭什么都听哥哥的。”
  “真乖!”秦稹侧目看他,满意地点点头,踏入充满药味的大殿。
  小槭紧跟在他背后,悄悄胡乱擦了擦眼角的余泪,匆匆进入殿内。
  高挂的床帘随着蹿进来的晓风微微卷起,被久病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不满清风拂面,锁眉咂嘴,艰难地翻过身,背对着两人。
  随床伺候的小厮抬头瞅见两人,张嘴正要跪拜,却看两人的脸一个比一个阴沉得可怕,高大的男人更是横了他一眼,吓得他连礼也不敢行,慌忙捂嘴夺门而逃。
  萧粲没有察觉床边的两人,只是痛苦地□□了几声,歪头便沉沉睡去。
  “哥——”小槭探过头,他这副模样,心疼不已,张口要叫他,忽然记起秦稹交代他的话,看看床上瘦骨嶙峋的背影,又哀求地看看那冷若冰霜的男人,最终忍着痛将涌出喉的字咽下去。
  小槭憋着呼吸,越过秦稹,轻轻走向床沿,伸出的手舍不得收回,颤颤巍巍触摸萧粲那几欲干枯的青丝,这三千发丝,曾经也是清香润滑,柔顺如绸带,怎地就变成这副枯草般。
  泛着青色胡渣的下巴,尖的吓人,连肉都没有,就像一层干皮裹着。
  万剑刺心,炮烙之刑,亦不过如此。
  顾不得其他。
  “哥~”小槭跪在床前,无声叫他,“阿银来看你了,你看睁眼看看我啊!”
  可他听不见,胸膛无一点起伏,睡得正香。
  “哥,你怎么又病了~”小槭再记不起那人的话,只想靠近他哥,紧紧护着他,不让他受苦受难,伸手去握萧粲的手,“哥,哥~”
  秦稹站在一侧冷眼看着这一切,眼泛寒光,嘴角抽搐几下。
  擒住他的手,似猛兽捕捉猎物,雷霆万钧,突然拉起他,瞠目低吼道,“本王和你说的话,你是都当耳旁风了?”
  小槭被猛地扯离他哥身边,吓得一颤,想要解释,大手钳入他的剥肩,他吃痛皱眉,“我,我不过是趁他没醒和他说几句话而已,哥哥,何必要发这么大的火!”
  床上的人闻声呼吸变得急促,大口喘气,似遇到梦魇,两手开始胡乱摆动,搜寻可依靠之物。
  只是唯一可依靠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他。
  秦稹注视着泪流满面的小槭,黑黝黝的眸子寒彻入骨。
  小槭抑制不住心中悲痛,抹泪控诉,“他是我哥,如今病成这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连我们兄弟间说几句话都不准,呜呜~”
  秦稹的手劲加重,咬牙道,“哥哥不是告诉过你,乖乖——”
  话音未落,床上沉睡不醒的人终于出了声。
  两人齐齐望去,一人欣喜若狂,一人悲喜交加。
  “阿银~”萧粲干哑的喉咙咕噜了两声,大张着嘴询问,“是阿银来了吗”
  阿银?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已经好久没人这么叫他,小槭决堤的泪珠收不回去。
  “哎,哥~”小槭立即挣脱开利爪,向他扑去重握住干瘦的手,扑通跪在地上,叫道,“哥,哥,我在,阿银在!”
  “阿银~”浓密的睫毛分分合合几次,艰难地睁开,一双明亮闪烁的清眸,浮上数不胜数的哀伤与悲愁。
  “真的是阿银?”萧粲费力地回握住弟弟的小手,再三确认不是梦境。
  小槭埋下脸贴着他的手,安慰他,“当然是真的,阿银来了,阿银来了!”
  “阿银,”萧粲嘴角一弯,眼角微红,“哥能在临死前再见你一次,此生已无遗憾!”
  小槭连忙捂住他的嘴,怒目道,“呸呸呸,哥,你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才多大,年纪轻轻的,不过一场小病,那那么容易就——”
  死?小槭不敢说下去,甚至不敢去想,“死”对于他来说太过遥远,太遥远了。
  可是床上躺着的人,他哥,面无血色,嘴唇干裂,眼窝深陷,身上似干皮包骨,濒死之人无外乎如此。
  死亡一直离他这么近,轻而易举就能夺走别人的性命,人是如此渺小。
  这世间恶人千千万,为何偏要紧紧拽住他哥不放。
  “哥哥啊~”
  小槭捂嘴而泣,说不出一句安慰他哥的话。
  “莫哭~”
  漆黑的双眼没有焦距,明晃晃的,看得人发慌。
  不知是昏迷不醒,回光返照,还是已经清醒过来又不肯清醒的人呆望着帐顶,轻轻地唤他。
  “阿银,阿银~乖,不哭!”萧粲直愣愣地卧在床上,这数日的病痛折腾得他动弹不得,忘了好多事,只是他那年幼的弟弟,时刻牵挂着他的心,这一年来,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见他还是在那种地方。
  两行清泪从空荡荡的眼洞溢出来。
  秦稹怒火中烧,挑眉哼了一声。
  “小槭,”秦稹强行分开他们,将小槭推到一旁,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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