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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春风-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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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僵硬的身子慢慢舒展开,眼睫微颤,他猛地睁开眼,四周环境已然大变,金碧辉煌仙雾袅袅的仙宫被普通简朴的民宅代替。
  他觉得身子有些异样,骨头酸的很,像是活活被人折断,又重新生长出来。外面天未亮,和着烛火,低头一瞧,原来是在做梦,要不然他怎么会回到少年时。
  桌案上放着几份书信,拨开来看,是几封向他祝贺入仕的信,久远的记忆并没有被遗忘,他记得那时因着长姐受宠的缘故,进了官场,做了礼部侍郎,破晓后,他要随老皇帝去别宫。
  即使到了梦里,也是身不由己。
  重复着以前做过的事,
  不同以往的是,这次就这样看着,束手无策,以一个人旁观者的角度,看自己重蹈覆辙,再经受一次锥心刺骨之痛。
  梳洗过后,他听到前院闹哄哄的,信步出门。小厮上前向他禀告,说是有贵客来了。
  是他的好友,禁军统领霍陈来找他了。当年就是和这个帮凶,他们一起屠害了仙群。
  虽然早已送他入土,此刻见到年少时的好友,仍是忍不住会感慨万千,伤春悲秋。
  老皇帝在别宫呆了大半年,闲暇时会把他诏到御前,大多时那人都在,毕恭毕敬立在旁边,一副认真乖巧的模样,只有他知道,某人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立着都能打瞌睡。
  这个梦太漫长无趣,他妄想要改变的,却什么也做不了。
  任日子就这么缓缓流淌,默默等着那一天。
  远处是朝拂山,山上繁花似锦,花团锦簇,烂漫了满山。
  他的人生,连朵花都比不上。
  仙群对他远而避之,即使打了照面,也是他俯身低头,那人匆匆而过,没有任何交集。
  他就在眼前,只能远远观望他的饮食起居喜怒哀乐,真的好难熬,为什么要让他再来一次?
  他闭上眼,不想再看仙群和别人谈笑风生,就让他在黑暗中沉没,永不超生,生生世世入不得轮回,以此来偿还他的罪过。
  “你还不醒”
  他听到有人在叫他,在他耳边轻柔地说着话。是谁,好生熟悉。
  怕极了失望,所以他不敢睁眼。
  有人轻笑,撒娇摇着他的肩膀。
  这么大的动静,装睡也装不下去。
  眼皮被人强行挑开,可望不可即的那张脸映入眼帘。
  那人趴在他身上,对他咧嘴,露出可爱的小白牙,“早,次衡~”
  不应景的他,眼一热,声音也变了调,“早,仙群~”


第66章 番外三 奈何(一)
  正值梅雨季节,小镇每天都笼罩在烟雨朦胧之中,给充满江南气息的小镇子,平添了几袅仙气。老杨匆匆忙忙从药铺里冲出来,上门求医的人被他撞的趔趄扶住门框才稳住身形。
  他连连道歉,脚步倒没停下,“抱歉,抱歉~”
  “大夫,啥事这么慌张啊。”
  “我家娘子要生产了,我要赶回去帮忙,对不住了。”杨大夫边跑边说。
  那人会心一笑,“哦,怪不得这么慌张,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老杨是小镇里唯一的大夫,多年前因为救治乡民瘟疫而定居于此,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人家没少帮忙,不管有钱没钱都尽心尽力医治,只有少收没有多收的。人人都说他是天上的菩萨下凡救苦救难来的,可这么个大善人却没有子嗣,眼看年过半百,头发胡子都快花白了,熬了这么些年终于苍天有眼,不忍让善人无后。
  小屋子里聚集了很多人,都是乡邻们来提前道喜的。
  屋里熙熙攘攘,人人脸上挂着笑容,谈笑风生,叽叽喳喳吵成一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屋内那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声中,自然没人注意屋内何时多了个从远方来的人。
  山啸归于平静,所有人屏声敛气,伸长脖子往里瞧,新生婴儿的哭声响彻天地,杨大夫老泪纵横,抱出被层层包裹又白白胖胖的小孩。
  “哟!我说动静这么大,铁定是个男孩,果不其然,现在信了吧。”
  “这孩子真好看,大眼睛水灵灵的,和他娘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有人质疑,“吴婶子,孩子才刚生下来皱皱巴巴的,你是咋看出来像的。”
  “我说像就像,碍你啥事?”
  众人争先恐后扒拉着瞧孩子,饱了眼福还不够,伸出八爪鱼般的手就要去抱。
  有人制止,打开那人的手,“现在可不能抱,小孩子柔嫩的很,你毛手毛脚的,出了事咋办!”
  众人点头,遏制了想要狠狠□□小东西一番的想法,转头催着杨大夫抱回屋好生养着,然后拿着带来的贺礼塞满屋子,女人劳力各自分工,杀鸡的杀鸡,做饭的做饭,替小团子准备晚上的庆生宴。
  小人儿被放回娘亲床边的摇篮,哭闹了会子,扑棱着红通通的小脚丫,哼哼唧唧嘬着小指头沉沉睡去。
  门前落下一片阴影,杵在那的人不知疲倦,愣愣地像块木头,双眸又有神的很,直勾勾盯着呼呼大睡的小团子。
  这个俊美的少年谁也不认识,没人知道他从哪来,堵在门口,衣衫沾了些灰,头发有些乱,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像是赶了许久的路。
  老杨心善,没有多想,只以为这人是过路的江湖人,看到他的孩子想起了家里的兄弟姐妹,尽管极其爱护刚出生的幼子,还是忍不住和别人分享,他招了招手,“小兄弟何不进来,靠近些看看?”
  立在门口的人微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叫他。
  “对,进来吧!”老杨和蔼地朝他笑了笑。
  皱成一坨的小脸,没有昔日半点风采,长长的睫毛倒是和他如出一辙。再细看,一一扫过小鼻子,小耳朵,小下巴,越看越觉得像,这是他的哥哥。
  他问,“先生可为这孩子取了名?”
  “还没有!”老杨摇摇头,他没读多少书,想不到什么好名字,眼前的人一看就不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便笑着请教,“小兄弟与吾儿有缘,不如请你给他起个名如何?”
  不假思索,他脱口而出,“延宜。”
  杨家小孩身子很弱,从小泡着药罐子长大,长到八九岁仍离不开药物,用了很多药方调解都没改变些什么,别人家的孩子活蹦乱跳满山遍野地跑,活泼健康的很,唯独他的小延宜只能被禁锢在小床上,以药代食,日渐消沉。
  隔壁的萧公子忙前忙后帮他带小孩,最后劝他,把孩子送去天虞山出家修行,以保身心康健,可这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孩子,他如何舍得。
  直到小镇里来了个仙风道骨且童颜鹤发的道长,预言说,他家孩子活不过二十岁,除了上山出家,远离尘世,别无保命他法。
  这下,他再不舍也没办法了,还是儿子的命重要。和枕边人商量了大半宿,终于决定将孩子托付给见多识广常出远门的萧公子,让他带着小团子去天虞山拜师。
  萧银简单收拾了行李,挥别泪眼汪汪的老杨夫妻,带着懵懵懂懂的小延宜出远门,为了照顾着他的身子,走走停停,慢慢走,遇到有趣的地方便带着从来没出过门小东西看热闹去。
  像幼年哥哥待他那样,攥着他的手,给消瘦的他做新衣,买糖葫芦……看到一把精致的长命锁,他取下,问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的小团子,“哥,喜欢吗?”这些年,尽管萧粲早已投胎入轮回,重新为人,他仍旧改不过来。
  “喜欢!”杨延宜刚刚掉过牙,说话漏风,“我,我好像在哪见过这小玩意儿。”
  萧银把东西细细包好塞到他怀里,嘱咐道,“这是一对,你要好好保管,等哥将来遇到有缘之人再把它拿出来,送给那人,如何?”
  杨延宜奶声奶气问,“阿银,何为有缘之人?”
  他想了会,揉揉小东西的脑袋,“就是你喜欢的,用心待他好,且想和他共渡一生的人。”
  “嗯~”杨延宜努嘴沉默,好半天才面带羞涩开口,“那,我喜欢你,我把这个送给你行吗?”
  萧银被他天真的话逗笑了,无奈道,“哎,可惜哥的有缘人并不是我啊。”你的有缘人正在天虞山等着你,等你快马加鞭回到等了一生的他身边。
  而他?并没有人等他。
  总有一天,守着你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和那人再续前缘后,那时,他就该和那山川冰河,一并消失在岁月长河中。
  半路上碰见那破天荒做了好事的道士,再不情愿,也挤出笑来向他道谢。哄着小团子入睡,在周围布下结界,他悄悄出了门。
  月黑风高,那人一身黑衣在一棵柳树下,若不是长相还算入眼,大半夜,装神弄鬼的,早让人撵走了。
  道士喝了酒,离他很远就能闻到浓烈的酒气,以为他在闭目养神,萧银拿手指戳他,稳如泰山,顷刻又爆发出呼呼的鼾声,原来是在睡觉。
  “哎~”萧银挪动他身边,凑到他耳旁,“老道士,前些日子谢谢你了,再见。”
  手突的被人拽住,回头一看,那人抓住他,眼睛大睁,嚷嚷道,“哎,刚来就走?先陪我聊聊天呗。”
  萧银叹气,“我还要回去照看我哥,有什么事你快快说吧。”
  他会有什么事,无非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人整天游山玩水吃喝玩乐,要不是那套黑衣道服,任谁也猜不出这人是个道士。
  月色忽明忽暗,俩个人坐在树下,喝着不多却很烈的残酒,萧银安安静静听着他唠唠叨叨,讲着这些年遇到的趣事,从自己身上,说到别人身上,又从别人身上,聊到他身上。
  “你要守着那小屁孩到什么时候?”
  萧银耐心和他再次解释,“那是我哥,他什么时候无病无灾,能保护自己,不再需要我了——”
  “你就离开?”道士截断他的话,挠挠耳洞,“这话你都说了好多年了。”
  “我总不能不管他吧!”酒劲上来,他有些气恼,“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他都是我哥。”
  老道士冷笑,“什么人你都要管一管。”
  他双眸一暗,道,“我就他一个亲人,他是我这世上唯一的念想。”
  老道士轻笑,不想和一个筋的人再扯那些,看不开,他说什么都没用。
  他灌了口酒,撇开话题,继续说道,“你可知道?京城里发生了宫变,年老体衰的老皇帝被幽禁在后宫,奸臣和皇后勾结,扶持小太子登基,把持朝政,祸乱朝纲,哎,天下恐怕将大乱,免不了一场厮杀浩劫,凡人真可怜……”
  把小团子送到天虞山,暂时没他什么事了。杨延宜穿着工工整整的蓝色小道袍站在山门口,涕泗横流,向他挥手道别,刚走两步,就有人嚎啕大哭追上他,紧紧拽住他的袖子,死活不让他离开半步。
  “阿,阿银,求求你别走……别走,别不要我……”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萧银的小腿,坐在地上耍赖。
  眼前人这么伤心难过,他也好不了哪去,已经能为别人遮挡风雨的他,哪能像小孩子那样肆意大哭,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我不会走太远的。”萧银抱起他,指着山下的小镇,“哥,你看,我就住在哪,永远不会离开,我会常常来,你要是想我,就叫师兄们传个信,阿银无论在哪在做什么,都会上山来看你。”
  “那你要说话算话,可要常常回来看看我啊。”小东西的泪打湿了他单薄的衣服,“你可不能把我忘了~”
  “好!你若不信,咱们拉钩?”他伸出小指晃了晃。
  “嗯!”小团子止住眼泪,颤巍巍伸出手指。
  一大一小的手指交汇缠绕,“拉勾勾,我要是骗哥,叫让我变个大乌龟!”
  “嘻嘻嘻……”杨延宜终于破涕而笑。
  “小丝兄,你莫要伤心,有丝弟我陪着你,我保护你,就不敢有人欺负你,你,你别怕!”才学会走路的小道士蹲在旁边牙牙学语安慰他。
  “慕儿乖~”萧银摸摸他的头,“以后,你们俩要相互照顾,彼此信任,好好珍惜相伴的时光,切不能再耍那些小家子脾气惹恼对方,也不要故意说那些伤人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有什么缘由,都不能再离开对方半步……”此生,你们一定要白头到老,再不相弃。


第67章 番外四 奈何(二)
  三
  荒无人烟的东山上破天荒飘了炊烟,上山的樵夫说,半山腰有人起了篱笆小院,栽了些各色果树花树,引了小桥流水,养了些古灵精怪的奇珍异兽,云雾缥缈,琪花瑶草,活脱脱的璇霄丹阙人间仙境啊。小镇上的人都想上去看看,是哪位下凡游历的神仙定居于此,但山上的毒蛇猛兽太多太多,畏于这点,也就止步不前了。
  山上神仙没有,不人不鬼的倒有一个,整天在屋前拾掇花草树木,要么逗逗几只小狗,要么坐在秋千上发呆,偶尔还有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疯癫老道士,摇摇晃晃爬到屋顶上,对着空气都能絮絮叨叨说个半天。
  杨延宜隔三差五就哭着闹着要见他,无奈,每次上天虞山他都要做些好吃的小点心,买些小玩意给他送去,小东西去学艺不到一月,他就快把人家的门槛踏破了。
  大师兄沈隧冷着脸说,“人总要学着长大,施主以后切莫再这般娇惯他,天虞山还是少来些。”
  他连连点头,“好,我一定注意。”下次,他还是会拖家带口般带一堆东西,陪小团子玩个几天。
  小团子长高了些,现在知道保护身后的小师弟了,送他时仍是会哭,但很快就能收住,“阿银,再见!”他挥舞这小手,抽抽噎噎的,话也说不明。
  萧银蹲下擦干他嘴角的口水,叮嘱道,“牙齿掉了要从屋前扔到屋后去,这样才能平平安安长高高的。”
  “好!”杨延宜呼哧呼哧重重点头。
  弯了眼角,他抿嘴道,“哥,再见!”
  山上的日子很长很慢,老道士来了几次,看他守着破烂的茅草屋不挪窝,硬拽着他下山去逛街看热闹。
  他不敢走远,顶多就在小镇里陪远道而来的老道士吃吃喝喝看看山水风光。
  老道士最近太闲,没事就来烦他,扯坏他刚种的小花,追逐他养的小狗,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本不喜欢闹腾,萧银被他闹恼了,冷脸赶他。
  老道士撇嘴,“我只是暂住,又没吃你多少粮食,再说了我现在没去处了。”
  没去处了?萧银笑他,身为皇家国师,这些年的俸禄可没少领,怎么就混到这个地步了?
  老道士苦笑,“大树都倒了,哪还有什么国师啊……”
  萧银记起来好像他提过这件事,那些朝堂纷争不关他的事,看在多年友情的份上,也不好再说什么,且先让他留下,倒不能白住,一大把岁数,也就帮他挑挑水锄锄地。
  落日镶嵌在茅屋后,背着金光,摆上几碟小菜,再倒上自酿的果酒,围着小木桌,间或逗弄团团转的小狗,就这样捱完了一下午。
  老道士打着饱嗝,又开始叽里呱啦,攥住萧银的手臂扬言要和他喝最后一杯酒。
  “你要回京城?”萧银问他,显然有些诧异,不是说好给他垦地吗!
  “我老了,再经不起像年轻时那样到处奔波。”
  老道士丢下这么一句,厚着脸皮去拿他柜子里的小甜点,塞了满满一大包。
  “毕竟是多年的好友,按道理也应该回去看他最后一眼。”
  老道士开另外一个箱子,往大到没边的酒葫芦里咕噜咕噜倒酒,满了不能再灌,某人突的抬头问他,“你不去看看他?”
  黄泉路他没有去过,有人和他说,那儿终年没有一丝光明,前脚伸进去就会连同整个身子活生生冻住,心肝脾肺肾都变成冰,还不提下油锅和万箭穿心……听人这么一说,对那死人待的地方就更不感兴趣,谁没事去那晦气的地,更何况那地方,有他永远都不想见到的人。
  从阔别近五十年的晟京城出来,他的步子便不知不觉踏上他一辈子都不愿面对的路,好笑的是,为何还步履生风,走那么快?给哥带的麦芽糖从袖子里掉出来,明明看见了,他却没有时间去捡。
  “回去再买一包就是了,反正多的是。”他安慰自己。
  往前眺望,黑黢黢的参天大树林里从中分出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路来,很长,很暗,很黑,偏要他一个人走。
  在晟京时,霉湿的偏殿外杂草丛生,屋顶有乌鸦站了一排排,像是在等什么。他隐了身悄悄潜入禁地,他也不明白怎么就鬼使神差答应了那老道士替他来做那破事。
  门窗上的破洞遮挡不住漏进去的阳光和屋檐水,木板上的老人直挺挺卧在那,身上胡乱盖了块破布,又脏又臭,隔着很远都能闻着味。
  岁月掩盖了他年轻时的面目,花白的须发散在脏兮兮的脸上,嘴唇皴裂,眼睛大大的瞪着,原本黑亮有神的眸子变成了没有焦距的装饰品,哪里有当年趾高气昂睥睨天下苍生的面貌。
  千斤重的脚想往前挪,却怎么都不听使唤,脚底生了根,近不了他的身,不能将他遭了报应的模样看得清楚,真真是遗憾。
  “你也有今天!”
  他隐身时说的话,肉眼凡胎的人自然是听不见,待他要晃身现形,快成朽木的老东西嘴突然大张,浑浊的双眼一亮,死死盯着空无一物的门口,只一瞬间,万千星辰化为灰烬。
  他死了,无恶不作的暴君活了七十多岁,终于咽气,再也祸害不了别人。
  可是,他还是没有亲手报仇啊。
  路上很黑,他什么都看不见,默念口诀变了盏灯,偶尔撞到同行的亡灵,瞟了一眼那苍白无血的脸,和活人并无区别,不过白了些,也不是那么可怕。
  这条路像是没有终点,灯灭了一次又一次,都没有看到传说中的奈何桥。那老东西,老成那个样子,居然走这么快,追都追不上他,就这么急着喝那碗汤去?
  行路无趣,他记起许多年前,临近深秋,枫叶红了满山,好说歹说求着那人出门,那次他们去了京郊的朝拂山,那是他为数不多去登山的一回。某人撇下一干侍卫,和他徒步上山,路边有些黄灿灿的小花,旁边的人摘下一朵给他戴上,调笑着叫他小娘子,把他气得七窍生烟,气冲冲一个人往前走。上去的山路很陡峭,没走出十步,他就泄气了,赖着要那人背。
  他故意把落叶踩得噼里啪啦响,逗他笑,一蹦一跳背着他到了半山腰,路过一座破败的山神庙,硬拉着他进去。怒目圆睁的山神像奇形怪状,在山野里简直能吓死人。
  那人抬手弄好他头上的花,找了块垫子规规矩矩让他一齐跪下,拜天拜地,然后再对拜,说了一大堆感天动地的情话,把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他哄得七荤八素热泪盈眶,现在想起来,自己真是傻!
  前面隐隐约约显出些暗黄的光,他加快了步子,远远地看见,此刻桥上冷冷清清,只有两个年迈的老人,一个立着的老爷爷,一个坐着的老婆婆。
  立着那人稳稳当当接过一只碗,不带一丝犹豫就要仰脖子灌下去。
  脑子一热,他冲了过去,破嗓大喊,“宪合!”
  呼啸催动过往,整整隔了五十年,有人缓缓回头,拿一双涣散的眸子不可思议看着芳华正好的他。
  彼岸花忽开忽和,忘川河里的孤魂野鬼探出脑袋,鬼差脸色阴沉来来往往,亡灵们络绎不绝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他们。
  他愣愣地盯着矗立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手中的碗低低放下些,喉结上下滑动,喉咙咕噜几下才挤出一个字来,“你……”
  萧银进退两难,用脚去踢路人落下的石子,垂眸看他还光溜溜的脚,一时口干舌燥,悲喜交加,没话找话问,“你,你要去哪?”
  “你来做什么?”
  两人同时出声。
  倏尔,有人回答他,“过了这桥,我先要去阎罗殿,再入轮回之境。”
  “嗯!”萧银咽了下口水,“我,我来随便看看而已,过会就回去。”
  “这不是什么好地方,看完就快回去吧。”
  “好~”除此之外,他貌似也无话可说了,只是眼皮仍旧不肯抬起来。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又吝啬着不出声,后面有上桥来的,不容他们久留。
  微微流动的衣袖刺痛了他的眼,
  “别喝!”
  汤汁撒了一地,染湿两人的衣摆。
  “我问你……”
  “你说!”
  “……当初,在朝拂山时,咱们,咱们在破庙里成亲那回,还作不作数?”
  “蓿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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