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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颜欢-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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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一怔,随即哑然一笑,也不顾淋湿的身子,软软融进了那人怀里。
嗯……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干净舒适又温暖……
那人僵了僵,片刻后一只手环上他的腰,低低道:“扶稳了。”
怀里的人轻笑一声,双手抱住了他脖子,呼吸拂得崇华微微地痒,那线条坚毅的唇忍不住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将沈言一把横抱而起,缓缓朝着客栈走去。
身后平安默默地打伞跟随,一言不发。
沈言出来那一刻昏昏沉沉没瞧真切,平安却是分明看到了,崇华脸上一瞬间掩饰不住的喜悦轻松,那是在心头担忧了很久、一刹那确定了自己所关心的人没事才有的神色。
别的平安不敢说,但至少,五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崇华露出那般神情。他隐隐地为圣上高兴,却也同时担忧着。
从来世间深情人最苦,头脑简单的平安竟一时分辨不出这对崇华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了,随后转念一想,这端的不是自己该考虑的问题。
于是他甩了甩头,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所以今天两更送上~~
爱所有收藏看文、评论的亲们,么么哒~~
第18章 第十八章
雨丝敲打窗棂,静夜无声。崇华守在昏睡的沈言身边,默然剪烛。
许是夜太深的缘故,一夜未眠,思绪里前尘往事纷至沓来。
五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夜,宫闱深处,更漏声声,他在东宫内批阅文书,冷不防有人悄悄到了身旁,递上一杯热茶。他心头一暖,异样的情感催使下下,握紧了那人的手。
灯光昏黄下那人咬紧了唇:“殿下……”潋滟明眸里却只有冷静和理智。
他心头一冷,抽回了手,叹息:“你终究还是不愿……罢了。”
那人在他身侧,默然半晌,凝视着冰冷的蜡泪,低低道:“殿下将来是要登上那位子的人,背负家国天下,肩上担子重,便容不得丝毫儿女私情。更何况,臣终究是男子,荣妃娘娘必然早已为您物色了太子妃人选,殿下您口口声声情深义重,臣不是不知,只是,殿下您除了情深,还能许臣什么?”
他颤了颤,“清远……”
那人只定定望着他,不闪不躲,“既然注定无果,殿下您还是早早放手。”
他霍然站起身,握紧了那人的肩,神色微微地挣扎,“顾清远,你听好,本宫许不了你一生一世,可至少,会护你一世周全。”
……
今时今日,便是那也灯火的颜色、窗外的雨声,崇华都一分一毫记得分明。他记得,他口口声声护那人一世周全,然而最后一切来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他费尽心思登上太子位,在众兄弟中脱颖而出,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渺小得可怜。当初的信誓旦旦,仿佛成了上天的一个玩笑,讽刺他的卑微和无知。
仿佛被沉重的负罪感刺痛,他闭紧了眼,疲倦地靠近了身后的椅背,双手不自觉地缩紧。
床上昏睡的沈言突然倒吸一口凉气,颤颤巍巍道:
“圣上……臣的手要断了……”
崇华一低头,这才惊觉自己始终握着沈言的手,方才在回忆里陷得太深竟然忘记放开。
痛得惊醒的沈言眼泪汪汪揉着自己被攥得发红的手,叹息着慢悠悠道:“果然伴君如伴虎,今天是断手,保不齐哪天小命就没了。”他这话不过是平日的毒舌风格,崇华早已习惯,此刻却觉得很是尖锐,不知何处来的愧疚感缠绕心头。
突然沈言眼睛一亮,一眼瞧见房内小桌上放着的冰裂纹小碗,欢喜着扑了下去:“圣上怎么知道臣喜欢碧梗粥?”想也没想就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神态与小孩子无异。
随即想到什么,手指一僵,回眸正迎上崇华深沉的目光。
沈言几乎是立刻扭过头,神色未变,继续专心喝粥。
浅碧色的碗底,静静躺着一枚红豆。
相思红豆,入骨深情,每次都埋在最深的地方,这一碗粥见底方能看见。
“朕还在做太子时,父皇病重,朕代为监国,常常批阅奏章到深夜。朕那位伴读,便每夜留宿深宫,为朕煮茶,茶水呈深色,碗底藏一颗红豆,”崇华的语气很轻,仿佛唯恐说得重了便会将那回忆碰碎,目光悠远而怀念,唇角染上眷恋的笑,抬眸看了脸色雪白的沈言一眼,“他同沈爱卿一般,也喜欢吃碧梗粥。”
沈言僵硬地笑了笑,“看来臣与那位伴读很是有缘,很是有缘。”
崇华难得笑得那么温柔,点点头:“不仅有缘,还颇为相似。”
于是沈言这碗粥再也喝不下去了,强笑着将碗放下,抚额避开崇华的凝视,微笑:“圣上恕罪,臣精神不济,这粥实在是喝不下了,臣还是继续睡吧。”一番托辞几乎语无伦次,明知自己敷衍地太明显,还是厚着脸皮从崇华身侧走过,慌不择路地拉上床帐,把自己整个人掩在了沉沉的黑暗里。
崇华望着黑暗中的床帐,唇角动了动正要说话,沈言突然又从里面钻出头来,衣襟半敞、发丝凌乱地冲着他眨了眨眼。
“沈爱卿有话要说?”崇华微笑。
沈言扒开帐帘,无比认真地道:“臣有罪,臣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圣上,咱们必须即刻启程,去蘅州。”语气坚决果断。
“你身体……”崇华没料到他仍旧心心念念算计着和镇南王斗法的事,显然是根本不曾好好休息,不禁皱了皱眉。
崇华的话被沈言打断:“必须要在刘方晋酒醒、给萧玉传递消息之前。”
远处有隐隐的鸡鸣,晨雾未散,倦鸟初飞,在这个天还蒙蒙亮的时刻,前往蘅州的道路上便已然出现了一辆疾行马车,在昨夜才淋过雨的泥土之上留下浅浅的辙印。然而这辆马车并没有前往入城的方向,而是选择了赶往蘅州城外的郊区。
一个时辰后,这辆马车再次出现,却仍然没有进城的意思,而是向着北方而去。
才睡了两个时辰便被唤醒的陆承影歪在马车边上,揉了揉眼睛,“小言言,我说,你是如何确定萧玉是在这附近藏有军队?莫非是他昨夜托梦于你?好家伙,这个萧玉不简单,虽说此处离京城远,但瞒天过海养了六十万军队也不是件简单事。”
他们听从沈言的建议,一大早趁着天还没完全亮,出了临丰县,绕道蘅州,去了蘅州西部的山坳。
蘅州西部冗长的山脉乃是南楚的天然屏障,因而崇华始终对这一带较为放心,然而他委实不曾料到,镇南王会借着这座天然屏障用来掩藏军队的所在。
沈言垂着眼眸,掩住眼底情绪,正掂量着如何跟陆大少爷解释自己是根据刘方晋的话推测,身后突然一声怒吼。
“这个萧玉!简直是胆大包天!朕自认这十年来我南楚待他不薄,他竟然还包藏祸心,想要勾连西戎造反!”
显然才知道这一切的崇华是十分愤怒的,沈言轻笑:“圣上何苦?您现在知道了,总比萧玉举起大旗开始造反才知道要强许多,不过可惜,”他托着下巴喃喃道,“可惜现在抓不到他们互相勾结的证据,否则我们就可以连锅端。”
崇华瞪着他。
造反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到了他嘴里好像和“今天晚上吃什么”是同等重量的,甚至看不出他有一丝一毫的紧张。
沈言沉吟着,突然道:“圣上,这附近不是在闹瘟疫饥荒吗?传言天灾人祸都是当地统治者惹怒上天所致,你让臣去一趟,把百姓的力量带动起来,如果能成功发起民众暴动,镇南王□□安抚群众,必然不敢轻举妄动出兵。”
“不行!”崇华面色冰冷,“其余什么方法朕都准,唯独不许你以身试险。”
“……”沈言掩唇将头偏向一边。
马车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众人都乖巧地闭着嘴,不敢插一句。
半个时辰后,心情郁闷的崇华撩着帘子看风景,沈言趁崇华不注意,悄悄给平安使了个眼色,将下巴冲着崇华的方向一抬,意思是让他帮忙把崇华弄昏,自己好接机去执行任务。
平安装作没看见。
到时候崇华醒了,这欺君之罪他可担不起。
又过了一会儿,沈言冲平安眨了眨眼,眸子里快要溢出水来。
平安将头扭向一边,欣赏美好的沿途风景。虽然只有草和树。
受到冷落的沈言贝齿一咬红唇,小眼神里藏着一股火,一抬眸正瞧见马车外面席明回头,沈言立即欢喜地扑了上去,握着席明的手,在手心飞速写了几个字。
预料之中,席明皱了皱眉。
沈言又添了几个字,形容颇有破釜沉舟之架势。
席明的表情顿时无比精彩,最终无奈,探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崇华睡穴。
如愿以偿的沈言得意地回头看了怒火中烧的平安一眼,笑盈盈做了个告别的口型,下车朝远处去了。
良久,表情僵硬的平安问席明:“沈言跟你说了什么?”
席明抚额,踌躇了片刻,保持着平静的语气,哭笑不得道:“他说,我若不帮他,他就告诉圣上他喜欢的人是我。”
“……”
第19章 第十九章
雨后的秋风满载凉意,山下旌旗摇动,暗影浮沉,细碎的落叶随风打着转,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西风寨的寨主段衡才过而立之年,原先的老寨主将山寨托付给自己的独子,便外出游历去了。然而段衡刚刚继承父亲的位子坐上山寨的第一把金交椅,便面临着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
此处乃是临丰县附近的山坳,县城周边村落里灾荒日益严重,近期便有不少人在此处落草为寇,因而山寨不断做大,收养的人越来越多。然而这一批穷途末路的人多半都是迫不得已才到此处。所为的不过是有一口饭吃。于是山上这两千余人的口粮变成了段衡最为头疼的事。
依着以往的经验,最多不过是到衡州城附近富商家里去抢一些,富商们为了保障家人的安全,不敢得罪这些穷凶极恶之辈,将家里的粮食定期送去给山寨。然而如今饥荒瘟疫接踵而来,那些富商们连自己的家人尚且供应不足,也就更顾不得去给这些山大王们送粮食了。渐渐地,那些供给他们粮食的人都几乎逃荒出城了,山匪们能依靠的人愈发有限。
然而两千多人是不能饿肚子的,再这样下去,由父亲托付给自己的西风寨即将成为一具空壳,一想到这些,段衡就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头变两个大。
正要去山下走走,突然听到山寨门口有人争执的声音,过去一瞧才看清,是山上的守卫正试图驱赶一个算命先生,守卫神色很是不耐烦,那算命的却颇为执着,拉着守卫东一句西一句,段衡拧着眉毛听了好一阵,也没听出个头绪来。
“再说一遍,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召唤兄弟们把你赶出去了,”守卫嫌弃地瞧着眼前纠缠的人,“瞧着像是个知书明理的,怎么这么死缠烂打?”
那算命的背对着段衡的方向,段衡只能隐约看清是个身形纤秀的男子,宽袍大袖,那只露在外面、抓着算命招牌的手骨节纤细修长,与那一身算命用的破烂装扮格格不入,很是引人注目。
那是一只常年握笔、养尊处优才有的手,绝非在外饱经风雨、街头算命的混混所拥有。
那人似乎颇为无奈,掸了掸衣襟上的尘土,语声悲悯:“可怜!可叹!此地人竟如此愚昧无知,陷于危境而不知自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此多费口舌,天象有变,此乃天下大乱之兆啊!”貌似轻蔑地看了眼前人一眼,见对方仍在发愣,摇了摇头,转身离去,长叹:“对牛弹琴,牛不入耳。”
段衡目光一动,犹豫了一瞬,上前拦住貌似正准备离开的那人,沉声问:“先生方才那话是何意?”
这一拦方才看清,面前竟是个面容俊雅、唇红齿白的年轻公子,他不禁一愣,一阵冷风猛然吹来。
“呵欠!”那人打了个喷嚏,抬起袖子揉了揉鼻子,准备好的台词总算派上用场,也不抬眼看段衡,望着前方幽幽叹息:“世风日下,掌权无道,人心不古,难怪天降灾祸啊!”掩袖悲痛状。
段衡越发疑惑了,目光灼灼,“先生何出此言?”
那人不说话,也不离开,只是直视着前方,仿佛在等待什么。
果然段衡很识相地一礼,“在下可否请先生入内一叙?在下会设酒款待先生。”
那人垂眸默然片刻,眼珠一转,“那我就勉强去你那里坐一坐,跟你聊两句。”
他这话很是嚣张,身边守卫气不过,便要抽刀,被段衡制止了。
于是段衡将人请进了山寨。他的想法很简单,此乃非常时刻,不得不采用非常之法,说不定上天瞧他年纪轻轻驻守山头很是可怜,便派了个救星来提点他。
美酒佳肴布了满桌,酒过三巡,他才满怀期待道出了心中所想:“先生,您看我们这群弟兄,上上下下共计两千余人,迫于生计才落草,却眼看着又要因为粮食问题散伙,我这心头不是滋味。”
那人红唇一勾,似笑非笑:“段兄,你当真不知何处存粮最多?”
“自然是官府,可先生这不是开玩笑么?官府的粮食若是能拿,我们这帮兄弟哪还用得着饿肚子?”他苦笑着摇摇头。
对方缓慢地眨了眨眼,突然倾身凑近,酒香浓郁扑鼻而来,“那么段兄驻守此地,是在等着为你那两千弟兄收尸?”无视段衡骤然变化的脸色,平静地继续道:“我来此处,就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蘅州城附近山坳里有存粮,是我亲眼所见,而且,最关键的是,”那双狭长的眼眯了眯,“此乃镇南王的私存,朝廷并不知情,换句话说,你们若是悄悄劫了那批粮食,镇南王也不敢追缴,否则惹出动静来,传到朝廷那里,他的后果更严重。”
一番话说的轻缓,仿佛呓语,回荡在幽深的山坳中,却字字清晰。
段衡出了一身冷汗,“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既是镇南王的私密,你又是如何得知?莫非,你是镇南王的叛徒,又或者,你是——”
“我是朝廷的人。”那人微笑,面不改色。
一把刀骤然架在了他颈间,持刀的段衡死死盯着他。
头顶四处角落里有细碎声响,是弓箭搭上弦的声音。
“段兄不必过度担忧,在下没有武功,无需如此戒备,你何必如临大敌,倒叫人小看了你,”那人眸子温柔如水,刀架在脖子上,倒不见惊慌之色,只是带着一丝玩味打量着段衡。
“你是来给朝廷做说客的,想让我们两千多个兄弟卖命帮你们牵制镇南王?”段衡目光如炬,持刀的手微微颤抖,锋利冰冷的刀刃划破男子雪白的颈,殷红的血低落,渗透了长衫。
那人眼睫颤了颤,唇角掀起,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段衡,直言:“段兄很聪明,不错,在下是说客。”
段衡咬牙,手上又加了力度。
山口黑暗处一丝细微的声响,似是有人突然动了动,然而段衡此刻全神戒备放在对面的陌生男子身上,丝毫没有留意周遭动静。
“然而段兄如此对在下,未免太矢风度。段兄是聪明人,该明白,如若朝廷当真有意逼迫或是招安于你,不会只派在下一个小卒前来。何况在下一介文臣,手无缚鸡之力,可见朝廷没有敌意。而段兄今日若杀辱了在下,只怕不仅会得罪朝廷,更在天下各地英雄眼中失了颜面。这笔买卖,不划算。段兄不妨自行掂量一番。”
段衡冷笑:“阁下好一副说辞,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那人眨眨眼,“姓沈,单名一个言,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沈公子,”段衡眼中敌意仍在,“你口口声声说朝廷没有敌意,那是在你们达到目的之前。若我等即刻劫了镇南王,只怕朝廷第一个回头灭了我们吧。”
“段兄多虑了,在下可以担保,可以为你求得当今圣上手书,保你两千余人平安无事。”沈言神色认真。
段衡沉默片刻,细细打量着沈言,突然面无表情道:“你说镇南王私自存粮?”
“不错。”沈言心一沉。
肩膀上突然被段衡的刀一记重击,剧烈的疼痛使得沈言捂着肩头一声闷哼,脸色霎时雪白,颈间再度感受到刀的冷意,耳边段衡声音沉冷,“我若将你献给镇南王,他趁机发兵,朝廷也根本束手无策吧,也就是说,选择权其实在我手上,”他凑近一分,凝视着沈言妖娆的眉目,突然攥紧了沈言纤细的手腕,“我突然有些好奇,朝廷怎么会派你来,你是皇帝什么人?想必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镇南王一定会认为,拿你当人质很有利。”
腕骨仿佛要被对方捏碎,沈言薄唇毫无血色,垂眸低低地笑:“你把我交给镇南王,他才会灭了你。即使他心情好不灭你,他与朝廷迟早有一战,胜负谁也不敢断言。镇南王若胜了,你自然运气好。但他若一不小心败了,朝廷迟早会找你算这一笔账。”
他唇角浮起一丝冷笑,“何况据在下所知,镇南王乃是嗜血好杀之辈,反倒是当今圣上心怀仁义。”
说完这一番话,他似乎是疲倦了,垂着眼眸靠着身后山壁。
面前的段衡显然有所触动,始终沉吟不语。
不远处黑暗角落里,一道担忧的目光正落在面色雪白的沈言身上,迟疑了片刻,纵身消失在黑暗中。
在此之后,整整两天,沈言被段衡关在了封闭的房间里,段衡不放他走、不答应他,却也不敢折磨他,依旧好吃好喝供应着,导致沈言在这两天里非但没有受罪,反倒很是逍遥自在。
两日后,段衡推门而入,望着慵懒而卧的男子,心头惊诧。
此人分明身受囚禁不得自由,甚至连性命都朝不保夕,睡在如此一间破窗陋瓦的山坳房间,却仿佛拥的是锦衾、饮的是琼浆、睡的是高堂华屋。
通常情况下,只有两种人会有此类行为。一种是没心没肺、凡事无牵挂之人,另一种,便是城府深沉、早已习惯的人。
段衡目光一沉。
“沈公子倒是想得开。”他不咸不淡讽刺。
沈言闻言偏过头,披散的墨发妩媚地垂落,凤眼斜挑:“段兄今日怎么有兴致来看我?”戏谑的目光落向段衡眼下的青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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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段衡不等他让座,知趣地自己挑了把椅子坐下,淡淡道:“我答应你。”
沈言愉快地笑了起来,明媚得晃眼,“段兄是聪明人,聪明人是不做蠢事的。”
见到他心情好,段衡脸上的郁闷又重了一层,清了清嗓,沉声道:“沈公子,把你的计划说得详细些。”
于是在黑心的沈某人带领下,西风寨的诸位首次挑战了劫官粮这个艰巨而刺激的任务。这些平日里被人骂作贼人的硬汉们,平日里饱受世人畏惧却鄙夷的眼光,同时还要遭受当地官府的打压,心头早已压抑了一股火气,不过是没有爆发的机遇。此时段衡告诉他们,要为朝廷劫官粮,委实是让这群人开了眼界,纷纷摩拳擦掌,争先恐后地自发听命。
沈言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效果。
他要帮助崇华兵不血刃乱了镇南王的军心。不战而屈人之兵,从来是兵法中的上策。
一日后,临丰县知县匆匆赶往蘅州,见了镇南王,面色慌张,两人谈了少许后,镇南王火速下令,四处寻找钦差沈言。
看来这位王爷是不打算让钦差大人活着归京了。
三日后,大意轻敌的镇南王还在府上静候消息中西南道钦差的到来,突然有兵卒慌慌张张进来禀报,西戎运来的粮草被劫了。
不巧的是,劫粮的人似乎很是狡猾,将地点选在了西戎入南楚之后不远的官道。此处不偏不倚,刚刚好是西戎势力不能到达,而南楚兵将兼顾不到的地方。这使得收到消息的萧玉对劫粮一事的决策稍有犹豫,而未能及时派人解救。等到他下决心追缴时,那群劫粮的早就带着战利品跑得没了踪影。
世间事瞬息万变,转眼间便换了风云,战机稍纵即逝。
萧玉在府邸捶胸顿足之时,大获全胜的段衡已然带着一千余人风风火火回了西风寨,终于解决了粮食问题,当晚便开了庆功酒,众人兴致极好,聚众高歌,开怀痛饮。
出主意的沈言却只是低调地默默斟酒,一言不发。段衡看着奇怪,凑到他身边,随口问:“我们弟兄按照沈公子的嘱咐完成了任务,沈公子,我们可是有约在先,保证让朝廷保我们安全。”
沈言轻轻一笑,端起酒杯晃了晃,“自然不敢忘。”
段衡大抵是喝多了,闻言只点点头,而后垂着头闷了半晌,才悠悠道:“你也别见怪,我段某绝非多疑之辈,懂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理,否则也当不上这寨主,”他缓缓抬头看着沈言,目光里有说不鸣的意味,“沈公子,那日你初到我山寨,我瞧得出,你是个有勇有谋的人才,却想不明白,你这样的人,何必为朝廷卖命?”
不远处燃烧的火把明亮灼眼,火光映在沈言玉色肌肤上,那双艳眸里波光明灭,似灼热似冰冷的光芒火花般一闪。
“朝廷于我有恩,我自认不是什么君子,却还是个知恩图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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