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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都旧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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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人怕疼,做木匠活,木屑扎进手里了都要让宋清平帮我看上半天。

他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木屑和铁箭,究竟是哪一个更疼?我也没办法回答他,等我察觉到有多疼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这时候他应该哭了吧?明日我就下葬了,总该为我流两滴泪吧?

他还是不哭,一箱子的悬珠全都被他堆进棺材里,简直要把我的尸体盖起来。

重生的那一辈子,我问他,我若是死了,他怎么办。他说他要往我的棺材里放百八十颗悬珠,保我尸身不腐,然后每天都把我拉出来揍一顿。

前一件事情是他做到的。

等到天彻底亮起来的时候,沈林薄在外边敲门,说时辰到了。

宋清平还是趴在我的棺材边,他叹气说:“我念过这么多的圣贤书,怎么没有一本书教我怎么让陛下活过来?”

那是自然,著书立说的圣贤也都死了。他们若是知道怎么叫人起死回生,又怎么会任由自己死去。

沈林薄领着人推门进来,再一次将我的棺材盖子盖上,八根新的玄铁钉钉上去。

沈林薄看了一眼宋清平,见他面色如常,不像是哭过的样子,又见他双眼发红,似乎是哭过的样子。搞不明白他到底有没有哭过,有没有和他的旧主斩断旧情。

我都要被人抬走了,宋清平总得扑上来让他们不准带我走。可是他偏不,他就垂着手站在一边看着,仿佛昨天晚上发了疯撬我棺材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我的棺材被抬出去了,他还是不哭。

从前父皇说宋清平他爹宋丞相,冷静自持,谁死了他都能好好的辅佐下一个皇帝。又说宋清平“心术不正”,说他的一颗心都偏到我身上了。

我觉得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宋清平简直和他爹一模一样,起码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沈林薄走到他面前,想要拉他的手,宋清平也不避,随他牵着。

沈林薄轻声问他:“你去吗?”

他摇头。

“那你回府好好休息,折腾了一个晚上了。”好一句明君对贤臣的嘱托,听得我都潸然泪下,感动不已。沈林薄顿了顿,最后说,“这是沈家的江山,自然也是他的。”

宋清平又摇头:“其实他根本不在乎。”

好么,这人到我死后终于是开窍了。

我的棺材停在重华宫里,等到所有的宫人都撤出去时,宋清平大概是想到从前我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与我在重华宫待过的日子。

他叹一口气,用一个我已经忘记了很久的称呼唤我:“殿下啊。”

我明白,那时候我还不是什么皇帝,他也不是丞相,我却敢明目张胆的勾他的脚,信口对他说君臣之义的精髓就在同榻而眠。

后来我成了陛下,他当了丞相,仿佛什么事情都是一样的,又仿佛有什么事情不一样的。后来想起,我与他之间,殿前阶下,确实是有什么东西变了的。

最后我成了先皇,他还是丞相。我就在他身边站着,却再不能搂他的腰、说他的玩笑话,这才察觉出当魂魄与当活人的一点不同来。

所以说,他惦记着我还是殿下的那段日子,是很自然的,那段日子确实是我们之间最好的时候。

====

沈林薄想方设法叫他的丞相斩断与旧主的恩情。

宋清平也想方设法,要斩断与先皇的感情。

沈林薄让他给先皇做画像,挂在祖庙里的那种画像,他吩咐宋清平说:“画完画像,也就完了。”

宋清平果然也好好的给我画了,废了好几张纸,终于画出来一张有我三分□□的画像。不是宋清平不了解我,他就是太熟悉我了才画不出来,旁的人看上去是十成十的像,我与宋清平看上去只有三分。

画完了画就要题字,那时候朝中给我定了一个好惋惜的谥号——怀。但是宋清平写不上去,他提着笔顿了很久,手一抖就写下了沈风浓三个字。

原来他平日里恭恭敬敬的喊我殿下或陛下都是假的,他在心里偷偷喊我的名字。

画画的活儿最后交给了宫里的画师,沈林薄又让他给我刻一个牌位,他说:“等丞相刻完了,也就完了。”

于是宋清平翻出我从前做木匠活的东西,准备给我刻一个牌位。

他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弄明白那些东西究竟是怎么用的,但是刻牌位的第一步是在纸上写好刻的字,宋清平还是下不去手写我的谥号,雕灵位这件事情也就黄了。

沈林薄没错,宋清平也没错。

沈林薄说得对,什么事情都放不下,他要怎么放心用他当丞相?丞相带头怀念先皇,沈林薄要怎么办事?

宋清平也对,你看我都死了,我还是放不下他。

不过我对他与他对我还是很不一样的,我是喜欢他,而他,他只是忠心于我。

最后沈林薄也没法子了,直接找他说:“朕求你哭一哭吧?你信一回,这种事情你哭完了就好了。”

我一开始不想要宋清平哭,他一哭,我又抱不到他。

可是这段日子我也等着宋清平哭,我怕他的闷气郁结于心。

宋清平却说:“臣没事。”

“真的没事?”

他摇头:“没事。”

沈林薄连问了他两三遍,宋清平的面色越来越平静,语气越来越平静,他说到最后,连我都觉得他确实没什么伤心的了。

此后宋清平这个人作为当朝丞相,盛宠如前,仍旧活成全天下文人做梦都想要的模样。

御书房设案,清谈会簪花。

没了我,什么事情也不会变。其实也有一些事情是变了的。

若不是宋清平将沈林薄的好意全都推辞了,我会气得活过来。

他对沈林薄,与他对我,还是有些差别的,也因为宋清平还念着我,所以我没能被气活过来,我还是一个魂魄。





第59章 这章讲到改朝换代
二弟定的国号还是甘露。

甘露五年的春天,宋清平盘腿坐在廊前看书,我在庭院里到处乱走。我站在宋府的花树下边,朝着阳光,伸手做出想要摘花的样子来,结果我竟然把花给摘下来了。

那棵花树长得不好,好容易长出来的几朵花也被我撷去了一朵,我捻着那花,飞跑到宋清平面前去。

要跑到他面前还是很快的,但我跑到他面前之后就不知道该不该把那花丢给他了。

他看得见我吗?若是他看不见我,我又勾起了他的念想,那我岂不是太过分了?

我还没有拿定主意的时候,我就拿不住那朵花了。我站在宋清平面前,他将书置在膝上看,那花晃晃悠悠的落下去,就落在书页上。

宋清平猛地抬起头去看,因为摘了花随手丢到他的书上,引他的注意,确实是我做得出来的事情。但当他的目光透过我的时候,我知道了,他还是看不见我。

他叹了一口气,又低下头去看书。

我也没有心思在庭院里到处乱跑了,宋府的院子我在我活着的时候就逛遍了。

我在他身边坐下,心想到底是什么缘故让我能拿得住一朵花了,若我能捻起一朵花,那是不是说日后我也可以抱抱他?

我若是可以抱抱他,那他也就可以肆意的哭一哭了。

可究竟是什么缘故?是因为那时候我站在太阳底下了?

于是我又跑到庭院里去,晒了好一会儿的太阳,然后迅速跑回去摸一摸宋清平。碰不到,我的手还是什么都碰不到。

那就是我的意念,那时候我是不知道自己能摘到花的,我就是做出一个那样的动作,所以我得漫不经心地去碰一下宋清平。

于是我排除了所有的杂念,伸手去碰宋清平。

还是没有用。

莫非是我那时候吸收了天地之灵气?我一个鬼魂竟也能修炼成精了?

我不知道,我想了一整日,最后只能得出结论,是时间的缘故。我要再能摘一朵花,恐怕还要再等下一个五年。

我摘一朵花用一只手,我要抱一抱宋清平至少得要两只手,这就要等十年了。可我又不甘心只用两只手抱他,我还想把他的脑袋按在胸口,这么算来,我起码还得再等四五十年。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宋清平睡着了,我坐在榻边,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试着漫不经心地伸手去碰宋清平。

我没想到宋清平突然就醒了。

他是不是被我弄醒的?我不知道。但我看见他醒来时做出的口型,无声无息的,喊的是我。

恐怕不是因为我碰到他了,他醒来是因为梦魇。

我死之后他就有梦魇的毛病,大概是因为我总是阴魂不散的缠着他。他从前睡得很好,我在他耳边说话他都醒不来,但是现在不行了,现在他总在梦里惊醒过来。

这个毛病一直延续到他重活了的那一辈子,那一辈子我们一起睡,有的时候我睡得正香,咂个嘴都能把他吵醒。

醒来之后他就不睡了,继续跑到廊前去看书。屋檐下挂了一盏很昏暗的灯笼,他就坐在那下边看书。

我想起重活那一辈子,他捧着书在门前等我的时候,我问他书上讲的是什么,他说他没看进去。

那时候的情形是不是和现在一样?他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

作为一团气的魂魄,我是不会困倦的,所以我还陪着他在廊上看书。

风吹过,将他头顶的灯笼和手里的书页吹动。月光清皎,洒在庭院四处,散下一些树影来。我在月光下乱跑,有一点儿“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的感觉。

我与宋清平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心有灵犀,这是很早之前我就知道的。

所以宋清平从来都察觉不到我在他身边,一点也不像话本里说的,漂亮的鬼魂和痴情的书生两厢长伴,他却连看都看不见我。

====

宋清平十年如一日的过,我也就十年如一日的陪他过。

沈林薄一直筹划着要把丢了的北疆给拿回来,可是还没等他拿回来。甘露十年,北疆就起先进兵了。

十年的时间说是很长,这十年内,李将军与陈夫子一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十年对各地的天灾人祸来说也都很长。

说是很短,因为朝上那些人都还没有完全的成长为什么厉害的人物。

后来人著书说亡朝是因为朝中人物青黄不接,话虽难听了些,但还是很对的。

这也怪不得沈林薄,世家子弟那么多,每三年殿试的人才也那么多,但是父皇的前车之鉴,他不敢随意用人,生怕招惹了奸细。

于是北疆进兵,领兵出征的是李别云与沈清净。

这十年里李别云未嫁,她继承父亲遗志,放出豪言说北疆未收,无以家为;沈清净拖拉了好一会儿,专为气一气小皇叔,他也说北疆不收便不成家。

此后苦战三年,沈清净战死云潼关。匈奴兵自此长驱直入,兵压长阳。长阳城在燕都城往西百里。

沈林薄亲征长阳,留宋清平与魏檐坐镇燕都。

宋清平是少年白头,从前我帮他调养过,每天熬章老太医开的方子给他吃,慢慢的就养回来了。之后没我在他身边,他自己也不在意了,就又长出白发来。这时候公务繁忙,他梳起发来,算得上是两鬓如霜。

他有时候戴黑颜色的网巾,却也遮不住。

宋清平遮不住的白发,就好像东流而去的大势,就算我活过来帮他养,也养不回来了。

甘露十五年,长阳城破,沈林薄被亲卫队护送着逃回燕都。

皇帝败走的消息传到燕都,城中乱成一片,百姓们往南边逃,想着要去岭南或是闽地。

沈林薄牵着太子沈一洗来宋府找他,沈一洗是二弟与晚照姑娘的孩子,也就是我的侄子。照着我们老沈家取名字的规矩,沈一洗出生时碧空如洗,所以叫做沈一洗。一洗碧空,也是一洗乾坤澄明,可甘露十五年时,一洗乾坤也才六岁。

宋府的随从都被宋清平遣得差不多了,所以宋清平亲自给他们开了门。

他们来之前宋清平还坐在廊前看书,我在庭院里乱跑,心想就连我神通广大的二弟都救不回燕都了。

沈林薄看见他随手放在廊上的书册,稍微有一点怨他大敌当前、太过淡漠的意思,他问:“丞相打算如何?”

宋清平一边往堂前走,一边伸手去拿挂在墙上的长剑,他抽出长剑,朝沈林薄笑了笑。

大敌当前,纵是宋清平也懒得管那些君臣虚礼了。

沈林薄给他跪下:“我有一事要求丞相。”

十来年的时间,宋清平再忘不了我,总归也把沈林薄当成正经皇帝来侍奉了,沈林薄这一跪,他确实是慌了的。

宋清平再看了一眼沈林薄带过来的沈一洗,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转身一拂袖,将案上茶盏扫落:“一个个的,全是这样。”

他心里怨恨,我知道。

我开了头,从我开始,我去北疆时,让他留在燕都看家;李别云与沈清净出征时,也让他留在燕都守着;沈林薄亲征长阳,仍旧让他坐镇燕都。

现在这个时候了,不教他坐镇燕都了,要他跑了。

仿佛他总是被护在后边的那个,其实被护在后边的那个人才最难受,他得亲眼看着一个人一个人在他面前死去。

他一个人苟延残喘,难受得都快活不下去了,却还要为了什么国家大义。

沈林薄站起来,伸手拿走他的长剑,容不得他推辞:“已经安排好了,丞相带着一洗往小蓬莱走,从前宋家世代隐居在小蓬莱,老丞相在那儿也有所安排。李别云已经去了岭南,但恐怕岭南也守不长久,我只让她韬光养晦,就等着一洗束冠。我让一洗认你做义父,好不好?”

“不用,太子唤我先生便好。”

宋清平是要收他做徒弟。

宋清平若是当了沈一洗的义父,与我而言就是兄弟。我和他这么多年情同手足,沈林薄满以为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要真安一个兄弟的名头,于我私心看来,确实不好。

于是沈林薄就催着沈一洗喊他宋先生。

到了临别的时候,纵使我二弟看事情清明通透,也忍不住一颗慈父之心,一面帮沈一洗整理衣襟,一面嘱咐道:“跟着宋先生走,要懂事,路上可能艰苦一些,你也要忍着些,不许给先生添麻烦,先生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你记得出宫时父皇跟你说的吗?”

沈一洗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木木的点点头,回道:“记得,见人要懂得叫人,要先行礼,不能……”

“好了。”沈林薄最后问他,“还记得你母后的模样吗?”沈一洗仍是木木的点头,沈林薄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宋清平身边去:“去罢,莫忘,日后父皇要考你的。”

宋清平伸手去拉小孩子的手:“走罢,向父亲告别。”

沈林薄却摆手:“不必告别了。”他吩咐宋清平:“小孩子容易忘事儿,等丞相安顿下来了,记得画两张画像,闲时给他认认人。”他苦笑道:“你不记得我们了,但你总会记得皇兄的模样。”

宋清平却回说:“臣记不得了。”

这途中谁知道能有什么变故,山高水长,千难万险,七情六欲皆须摒弃。

那日宋清平带着沈一洗策马往南边去,我也随他们一起去。风吹起宋清平的衣袍,猎猎作响。

匈奴兵正从城的西边攻来,马蹄哒哒,好像战鼓一样听得人心里发慌。

我回头看燕都最后一眼,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燕都那样高的城墙也斑驳得不成样子了,守城的士兵,我年少时还与他们城楼上城楼下的喊过话,他们也都老得不成样子了。年轻的已经战死了。

沈林薄与魏檐领着朝中官员,手持长剑立在城楼之上目送宋清平远去。

在城后的河岸边,晚照姑娘与皇姊还有无数女官都投河殉了国,匈奴人残暴,她们想要保全最后的清白。

我曾经悄悄到宫里、到魏府去看过她们,她们还都只是风华正好的姑娘家,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殉了国?

还未开战,不是鲜血,是她们的胭脂将河水染红。

我朝遗老遗少撰书,说哀帝——他们给沈林薄定的谥号,他们说哀帝领兵战到最后一刻,却在最后一刻给匈奴递了血书。

他不是低头投降,他只是为了保全燕都城中未来得及逃走的百姓。

我这个二弟从来心怀苍生,他很明白:兴,百姓苦,亡,百姓死。

他不想让百姓死,他终归还是天子,他这个天子一死,能不能换一城百姓平安?我不知道。





第60章 这章再一次讲到相思
宋清平带着沈一洗一路往南边跑。

沈林薄临死前给各州府递了消息,让他们务必以百姓为重,各州府第一回没听皇帝的话,各自组织了民兵作战。

但他们终究没能敌过匈奴的铁蹄。

宋清平为求安稳,经过江南时改走水路,一个船娘渡他南下。

那个船娘一开始并不说话,后来匈奴人追上来了,要追宋清平与太子,她便划着船在湖上慢慢地行,一边划一边唱《诉青天》,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来。

匈奴人见她的船小,容不下什么人,只随便往船内捅了两枪,又见她这幅不经意的模样,竟然也轻易放过她了。

于是她划着船继续南下。

那时候宋清平带着沈一洗躲在船篷内,我坐在船尾,好像是保护他们的模样,可我却什么也没办法做到。

船篷内四处昏暗,根本看不清楚什么东西。

沈一洗小心翼翼的将手凑到乌篷的缝隙处,借着光一看,才知道沾染了满手的鲜血。可他又不疼,便知道匈奴人刺的两枪全都扎在宋清平身上了。

宋清平不但得忍着疼,还得在□□抽出的一瞬间将上边的血迹给擦干净。这个人这时候像没有心一样,□□扎在上边,就像扎在稻草上一样。

深夜的时候,船娘带他去一处医馆,那家医馆的大夫从来只会给人贴狗皮膏药,于是宋清平的那两个口子也就用狗皮膏药和绷带堵着。

我重活的那一辈子,在江南遇见的小船娘,打架之后小船娘带我去看的大夫,也就是他们。

正是因为小船娘上辈子唱过歌,我才知道她不是哑巴。

她说她装哑巴,是因为她是个唱丧歌的,唱走了家里人。上辈子她还是个唱丧歌的,而且唱走了整个国。

所以后来我不带宋清平去找小船娘,若是让宋清平再见她一回,我恐怕宋清平又要伤心。

那时候我还不让宋清平去小蓬莱,我还是怕他伤心。因为上辈子宋清平带着沈一洗到小蓬莱的时候,小蓬莱已经被夷平了。

小蓬莱不是什么名山,要夷平它还是很容易的。匈奴人将它围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出,只消放一把火,任这其中有什么,现在也都没了。

宋丞相是甘露十三年去世的,他那时候就已经察觉出不对,便在小蓬莱替宋清平安排了一些东西。只等他过去,他还可以过上宋家世代隐居的日子,说不定宋家后人也喊他什么老祖。

可是现在不成了。

于是宋清平又带着沈一洗往闽地去。

他们最终在海边荒无人烟的一个山崖上定居下来。

那时候宋清平带着沈一洗一共兜转了两年,才终于找到一个落脚之地。

现在我回过头来看那时候宋清平的逃亡,说起来是很简单的,其实好几次我都以为宋清平要死了。

在小蓬莱时,他与沈一洗被追兵逼到山崖上,我以为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殉国的。

横跨南北,这么长久的逃亡,心性坚忍如宋清平,却也耐不住了。

他拉着沈一洗的手,叹气道:“太子,我们回家去吧。”

沈一洗虽然早慧,但是也已经被一路上的情形吓得不成样子了,便问他:“先生,真的可以回家了吗?”

宋清平道:“请殿下抓住臣的手,只消片刻,我们就能回家了。”

最后宋清平带着沈一洗跳下去,他终究还是想护着沈家的最后一条血脉,就给他当了垫子。

不过他忘记了,他那样厉害的一个人要活着尚且如此艰难,他怎么忍心让沈一洗一个人在这世上活着?

我和沈一洗守着他,沈一洗又给他喂露水喝,三天之后他又活过来了。

宋清平睁开眼睛时看见沈一洗就乖乖的待在他身边,便问他:“几日了?”

沈一洗泪眼朦胧的掰着手指头算数:“三日了。”他对宋清平说:“我就知道先生是不会死的,因为伯伯一直跟着我们。”

看起来像是童言无忌,但我和宋清平都吓了一跳。

我是想老人家说小孩子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是真的,而宋清平的第一个念头也恐怕是我。

他咬着牙,仿佛从牙缝里挤出那一个字来:“谁?”

“伯伯。”

宋清平继续问他:“哪个伯伯?”

他明明知道是我,沈一洗就只有我这一个伯伯,他爹沈林薄也就只有我一个兄长,可他还是要问。但他究竟是希望那个人不是我,还是希望那个人是我?

“画像上的那个伯伯,每次祭拜,爹都教我认他,我不会认错。”

宋清平叹气,仰面看天,唤道:“殿下啊。”

他这一声殿下不知道是叫谁的。

于是沈一洗唤了他一声“先生”。

而我也应他:“我在啊。”其实我一直都在啊。

沈一洗又道:“伯伯还在。”

宋清平问他:“他在做什么?”

“他应了先生的话,他说……先生,我听不清。”

我朝着沈一洗大喊:“我说的是我在啊!”

可是沈一洗却再也听不见我说话了,就算宋清平不知道我说了什么,但他还是带着沈一洗重新开始了奔逃的日子。

奔逃之前,宋清平在江南被捅的两个血窟窿已经烂了。他便在山林里生了火,将从前我做木匠活的锉刀烤过之后,再把腐肉给剜下来。那大夫送了他很多狗皮膏药,于是仍旧贴上去。

我想这比我被箭射死要疼,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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