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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睢之臣-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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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梁青鄙讽道:“你这是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纵然你今日不杀人,阎王就能放过你不成?你可不要忘了,平王婆娑城烧了三天。”
“那不能。”孙百平笑,“我一人身死,叫做罪有应得。将来燕王平定江塘,说不定我还能得个身后之名。”
“燕王?”梁青怒极反笑,“一个哑巴也能入眼了,王爷待你不薄。”
“是不薄啊。”孙百平声平平,“杀了我妻儿老母,捏我于掌心嘛。梁公子劳心在此遮掩,可我也不是傻子,妻儿家书什么样子,我能读不出来么?王爷要我为他鞍前马后,他在后方为我荡平后顾之忧。如此情深义重,不报岂能为人?”
梁青泠泠甩袖,“只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摩擦的声音细微的响在大雪间,城垛上丝丝冒窜火花,热油和火药的味道弥漫满城。
“既然你不走,那我便送你一程!”
襄兰城墙上先轰然炸开,辛弈猛然掀帘,几步到外边,看那大雪中火光爆显,震耳欲聋。
“怎么炸了?”蒙辰也跑出来,道:“吴煜此时恐怕才到佛山下,还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他怎么自己炸了?”
那城墙已然塌了一半,可爆声还在继续。看这模样,是早在城上城下都埋了火药。可北阳军还未攻城,他自己炸什么?
辛弈打了个口哨叫来赤业,翻身上了马,道:“去看看。”
襄兰城中有变故。
等辛弈到了襄兰城下时,那多日累积起来的高墙已经塌破不堪,连城门不见了。赤业还没踏进去,冲天的呛味夹杂着人肉烫熟的味道直逼口鼻。辛弈一惊,从城墙顺下的地方果见热油滚烫过的痕迹。远处有火在燃,隐是哭喊声。辛弈夹马入内,大火中的长棚被木板钉死,露出的人手挣扎,哀嚎声越靠近越骇人。
火药炸翻了城头的热油,油从上直浇而下,倾倒在这逃不出的长棚里,皮肉烫熟的味道令人作呕。
“开封灭火”蒙辰扬声,“王爷令,先救人!”
可这怎么来得及,任凭大雪飞乱,这烫还是在哀嚎中持续不断。北阳军的手就是扒开了封条,拽出来的也只是淋漓的残肢死人。蒙辰大喝一声,抬起棚边的残轮车,几步砸在木板上。辛弈紧接着探手进去,拉住一个翻滚的人拖了出来。
热油浇烫在这人的腿脚,烫的皮都起了皱。
辛弈冷静的异常,他道:“把还能活的抬出去,活不了的就给个痛快。搜查其他城角,有火药就地解决。蒙叔带人进去,找到粮仓和外通的暗道,不要入内追。最后。”他寒声道:“找到孙百平!”
一片狼藉中孙百平竟然还活着,只不过已没了两条腿。他的烟斗被炸飞在阶上,撞断了柄。他顺着阶用爬上去,够到他的烟斗,在廊柱上用力的敲打。
不知敲了多少下,那廊口冒出一个脑袋,小崽子看着他。
孙百平丢开烟斗,猛烈的喘了几口气让自己缓过来,他道:“你过来”
小崽子飞似的跑过来。
孙百平使劲捏了把小崽子的脸蛋,糊了他一脸血。老男人喉咙漏风似的笑,他又粗喘了几下,哑声道:“看清那龟孙子的脸了吗?”
小崽子将小脸绷的紧,用力点头。
“那你记清楚。”他将小崽子的脑袋按到自己颊边,费力的蹭了蹭,“你记清楚。”然后不知怎的,眼泪就砸下来,和着血蹭了小崽子一脸,他呜咽道:“去他娘的英雄!老子还是、还是弄死了人!”他抱住小崽子的脑袋,孩子似的大哭道:“要死的孬种!什么都没保住!”
小崽子咬着唇任由他抱,他道:“你跟着那个人走。你知道吗?”
小崽子点头。
孙百平不应,凶道:“跟着谁?”
“燕王。”小崽子终于被吓哭了,抽着鼻涕哽咽道:“跟着燕王走。”
“好、好。”孙百平闭眼咽了咽唾沫,一把推开他,道:“你滚吧。”
小崽子抹着眼摔倒在一边哭,孙百平喝骂道:“快滚!别在我这里碍眼!”他骂着,趴在地上。血滴滴答答的顺着袖子往手底下漏,他用头压着地,眼泪模糊,不敢回头看那哀嚎声处一眼。
小崽子在他边上给他磕头,他呜咽着又推了这崽子一把,道:你给我跪什么!你谁都跪不得!你、哈,你。”他一边哭一边笑道:“你又不是我儿子,跪老子干什么。”
这小崽子不叫他爹,只一个劲的磕头。
孙百平颓然在雪中,浑浑噩噩的想。这怎么办呢,他这一生没什么值得说的。为人猥琐胆小,就靠着德州那一丁点的地方作威作福逞个威风。跨出德州那天他就知道,这事绕不过他,也饶不过他。
可怎么办呢。
他怕唐王,怕太子,怕颜绝书,连下津那个嘴巴要命的吴煜他也怕。四面群虎,他能怎么办呢?
他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两件事情都在今天,一是骂了唐王,二是留了这小崽子一条命。
人还没到,就乐极生悲了。
小崽子一直哭了不知多久,蒙辰寻过来的时候孙百平已经凉透了。他将这小崽子拎起来,看他哭得要憋过气去,赶忙给顺着背。
“拖出去。”他皱眉看着孙百平,“此人祸害一城,不能姑息。”
孙百平的尸体往外抬时,沿路赶着救人的北阳军不少都吐了口水。就连辛弈都回头看了一眼,漠然无情。
襄兰城终于破了,却不是被攻破,而是断在了火药上。吴煜在佛山下找到了暗道,另一头正在襄兰城里。出乎意料,粮仓里的粮食并不丰裕,应是有人早已料到,先行移走。
德州府兵一万人没几个活着的,但是孙百平入原季和襄兰时膨起的其他四万余人马,都消失不见了。
辛弈还没来得及喘气,就在襄兰城破的同一时间,大苑兵袭柔回。
许虎寸步不让,辛弈坚持留守离、下津的人马终于还是派上了用场,吉白樾立刻援军柔回。
这天还未亮,雪还未停。
天道在辛弈腰侧发冷,他面目表情,浑然不为北阳再聚而开心,也不为燕王重帅而欣悦。因为他在皮肉烫烧的味道中,嗅见了另一场血雨腥风。
时隔五年。
大苑卷土重来了。这一次,又该谁陨身在迦南山前?
第44章 兵锋
柔回驻兵隶属北阳军,吉白樾的援军赶到时许虎已经挂了彩。
“王爷何时来?”许虎由许清娘给他上药,对吉白樾道:“你劝劝王爷,不要来了。”
“自然是不会来。”吉白樾检查自己的箭囊。“大苑袭击柔回不是大事,有你在此想他们也过不去。只怕重头不在柔回。”
上津如今分出北阳,走的是商道。不论其他,就说如果上津遭袭,北阳军是支援不了的。必须要等京里的文书传下来,否则辛弈就有私动兵马之嫌。所以比起柔回,上津才是易攻之地。
“声东击西。”许虎疼的呲牙,“娘子轻些!”又对吉白樾道:“这不像是阿尔斯楞的风格。”
“狮王还没到该出来的时候。”吉白樾伸手撩起额前发,一张清秀的脸因此染了野性,他道:“先前王爷坚持我留守离津,其实是忌惮唐王趁孙百平作乱包了北阳军,不料竟是大苑先动了手。我只给你说,就算如今聚集上津,北阳军也不过二十一万人。既要打大苑,还要记着唐王,更要防京都诡诈,我只担忧余力不足。”
还有个原因他没说出来,那就是世子才接封不久,军威不稳。又得对着京都和唐王装个哑巴,话不能多说,命令也需他们几个跟在身边下。眼下情势紧迫,恐怕更加防不胜防。
“我们二人,必须守住柔回。”外边挑衅的号声不断,吉白樾起身背起了自己的强弩,“赌上柔回虎、破风箭的命,也不能叫大苑从这过去。”
说罢他转身掀帘,上城去。
城下三万铁骑雪中扎眼,悍气扑面而来。
赤业依依不舍的蹭着柏九的掌心,辛弈俯身抓住柏九的手,道:“你带赤业去。”
辛弈将往上津,柏九须去青平,分别在即,谁都没先道别。
柏九反握住他的手,“仇德耀有愧于你,必不会拒绝。况且国家安危在前,太子也不敢妄动你半分。你只将眼盯在自己身上。”最后又道:“听明白了吗?”
辛弈点头,“我记住了。你往青平去,遇见颜绝书千万留心,此人不同寻常,又牵扯甚广,我虽尚不知他意在为何,却也能明白他对你绝无情谊。”
“那是自然。”柏九笑了笑,垂头在他指尖轻点一下,“我的情谊都在这里了。”
后边的吴煜重重咳了一声,辛弈此次倒没脸红,只觉尚存忐忑。襄兰的惨相还在脑海,唐王和颜绝书都逃不开干系。一想到柏九将独往与比二人博弈,难免十分难舍。
“去吧。”柏九松开手,退后一步,狭眸柔和,“我在青平等你。”
辛弈对他露了酒窝,猛然驾了一声。赤业奔蹄向北,与柏九擦肩而过。
上津今日没下雪,甚至连风都没有。寂静夜幕下大岚旗帜低垂在杆头,没精打采。都半夜了,这路上还是没几个人,不知平日里的商队都去哪了,竟不见往日的盛态。
老兵三两成群,窝在城墙后边偷喝酒。
“今儿的人去哪里了?”其中一个抹了嘴道:“见了鬼,路头那家皮革店都没生意。”
“许是离津那边大雪堵了路。”有一个接过酒,仰头灌了一口,咂嘴道:“她他家的酒又兑水了吧?这没什么味啊。”又道:“往年不也常堵么。”
“那也没成这幅样子。”最开始传酒的人摸了摸脑袋,“我总觉得不对劲。”
另一个嘿嘿笑,骂道:“就你闲操心,能怎不对劲?大不了就是大苑打过来嘛。”说罢擦了擦酒葫芦的嘴,道:“要打也是先打柔回。”
一群人就这事笑了一番,连带着许虎也给胡乱编了些故事拿出来讨趣。说了一阵,其中一个觉得尿急,起身几步晃上城墙,对着角落就解了裤子。
稀拉拉的水声浇在角落,他就放眼往外看。外边是雪坡起伏,今月光又亮,晃了下眼。这人哎呦一声闭眼缓了缓,再睁眼时,遥遥见雪中豆大的点跑出来。
“这什么畜生,大冬天的……”这话还没往,那豆大的点后紧跟着泛出浪潮。马蹄声波涛汹涌,哪里是什么畜生,分明是骑兵!他一愣,大惊失色,慌忙拉着裤子转身道:“敌——”
苍穹的雄鹰陡然俯冲,对准他门面凶悍爪啄,话被惨叫声掐断,这人痛喊着滚到在地,被这一下啄丢了一只眼。
敌袭!
示警声没能震醒四方,风干巴巴的吹了吹,那杆头的大岚旗瑟瑟抖了抖,展了半身。这半身展了不到片刻,就被一只凌厉的箭射钉在杆头。
大苑的铁牛角猛然吹响,紧接着城门震动,就这样毫无防备,被大苑汉子抬着重木,轻易撞开!
先前喝酒的老兵惊得摔了酒葫芦,慌乱着转身就跑,大声呼喊:“敌袭!敌袭!上城头!敲鸣敌钟!”
铁骑凶狠从破开的城门间一跃而入,大苑人喊了几声苑话,胯下的马直奔老兵而来。那磨得锃亮的弯刀寒光如削,眨眼间人头落地。后边紧跟而入的骑兵挥刀涌入,斩掉的头颅在马蹄下滚动,酒葫芦被践踏成碎物。
仇德耀被人从梦中晃醒了,火气还未发,就有人跪倒在他床榻边。
“仇、仇爷!”惊慌的大喊道:“大苑人进来了!大苑人、大苑人打进来了!”
仇德耀一懵,“你说什么?”他登时翻身下床,踹开那人,飞快的穿衣,将墙上挂着的刀也拿了下来,骂道:“集兵!快集兵!怕个鸟!”
但即便上津尚有八万守兵,也不及应对这夜半突袭。仇德耀集结人马意要反攻时,上津已经失了一半。大苑的铁骑洪水一般冲涌进来,弯刀在夜色火光中夺取了寒月的光芒。雄鹰盘旋在上津的上空,俯瞰着繁华一寸寸燃烧成灰。
“堵住尚华街!”仇德耀喝斥着,“把你裤子提起来!还不到奉献你白屁股的时候!”
半夜惊醒匆匆而来的士兵衣衫不整。那边大苑的马蹄都踏过来了,这边裤腰带都还没系紧。仇德耀低喝一声,抬刀撩翻了马上的大苑兵,顺手一刀捅了透。但这没完,因为后边数十个铁骑直奔而来。仇德耀自知不能退,将手在刀柄上擦了擦,抽出来大骂道:“天杀的蛮兵!”
马奔过来,仇德耀挺身一个劈斩,将人砍翻下去。后边系紧裤腰带的北阳军提刀就跟上,两方人马撞在这火光烟冲的尚华街上,拼的你死我活。
倒下的身体绊的人踉跄,一旦跌倒就是被人按着捅的绝境。驻守上津的北阳军里有一半是和大苑早几年前交过手的老兵,最懂大苑的尿性。大苑人打仗骑兵凶悍,一把弯刀俯身勾魂,一个擦肩就能叫人见阎王。但要是没了马,一半的凶悍都要被他们给赌上。所以砍人先砍马,将人从马背上砍翻下去,照头才是拼命的法子。
大苑的马是好马,一上战场,也是比士兵死伤更多的牺牲品。
仇德耀已经杀红了眼,他在嘶喊和搏杀中看见远处又涌来一批骑兵。为首人伟岸长刀,那脸和那马,是仇德耀刻在脑子里的东西。他跺翻刀上的死人,冲来人大喊道:“阿尔斯楞!”
狮王的刀斜下马背,那马陡然加速风一般的直冲过来。仇德耀跨步大吼一声,抬起刀就迎了上去。双方在尸体横铺的街上响声巨大的撞在一起,仇德耀当即虎口裂伤,被阿尔斯楞的长刀撞的生生麻了手臂。
“无耻小人!”仇德耀咬牙怒斥,刀器铿锵的撞击分开再撞击,他刀柄处的血越积越多,猛然间连刀柄都觉得滑手。
这一滑可不好,竟被阿尔斯楞趁机挑飞了出去。那刀器脱手的瞬间,仇德耀扑身抱住阿尔斯楞的手臂,往后拖拽,将狮王从马背扯了下去。随后腰腹一阵锥心的痛,仇德耀手一松,一口血没压住,呛了出来。
“你们想干什么!”他拽上阿尔斯楞的袖口,随着阿尔斯楞抽刀的动作,又涌了大口的血。
“四年前,辛靖带着北阳军将大苑从野山之侧一直驱赶到北境冰川。”阿尔斯楞拿下他的手,直起身,金黄瞳漠然道:“四年后,大苑来还这笔债了。”
仇德耀倒在地上,扒着地面,撑了撑身,又栽下去。
阿尔斯楞身后的铁骑忽然有人大声用苑语说了几句什么,紧接着所有大苑兵都拍着胸口重复念了一声。阿尔斯楞也拍了拍胸口,低声道。
“驱赶大岚去长河对岸。”
失去的北阳军在铁骑的不断冲锋中退而再退,上津岌岌可危。尚华街承接商道,是上津的象征,在大苑兵的口哨声中被抛扔了火把,从头轰燃起来。
阿尔斯楞一马当前,长刀所向血光喷溅。从尚华街的中段一路势不可挡的冲到后尾,此时北阳军在此街上的人已经所剩无几,更毋提分散在城墙城门和其他街道区域的人。百姓在铁骑下滚爬逃生,火光照应老兵干涩的唇和冻裂的手。
上津危在旦夕。
怎么办?
援军在哪里?
血腥味从长刀淋在鼻腔,阿尔斯楞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他在尚华街上走,但凡挡路的人都没有留下活口。地上的血在寒夜中冷凝,白气从他口中呼出。
一个老兵只剩半个木棍在手,面对阿尔斯楞两股颤颤,几欲摔倒。狮王怜悯又漠视,他抬起了自己的刀,心里有那么点的可惜和悲伤。
他想遇见的北阳军不该是这样的北阳军。
可是他想交手的人都死了。
“太难看了。”阿尔斯楞低声呢喃,长刀登时凌厉砍下去。
可是这一刀注定不顺利,他的鹰在高高地楼檐上呖声警呼。他听见马蹄声,也听见了风声。让他熟悉的刀从马背上倏地掷来,将他势在必得的长刀撞偏锋利。那掷来的刀钉在脚前,像是在这长街上锵的一声划出的界线。
逾界者死。
那把刀的短穗在风中,在火光中,在阿尔斯楞颤栗起的战意中轻轻摇动。血腥味和烟灰夹杂着老朋友的雷霆,阿尔斯楞认识这把刀。
这把叫做天道的刀。
穿着勉强合身铠甲的年轻男人坐在赤红色的马背上,他的眼神让人那样熟悉,仿佛回溯几年风雪,见到了当初一驱万里气吞如虎的辛靖。
北阳有了新的王。
第45章 狼烟
赤业不需要人动作,猛冲了出去。辛弈从后腰翻手摸出短刀,才开锋的短刀和才开锋的年轻人相衬糅合成气势万均的危险,像是阵旋风眨眼到跟前。辛弈手撑马背,挂在马颈一个抬身顿时翻踩在阿尔斯楞的长刀。
阿尔斯楞的手臂一沉,紧接着竟连刀带人抬起来。辛弈松开赤业,弓身按在长刀刀背,翻身双腿旋扫向阿尔斯楞的脖颈。阿尔斯楞仰头躲开,长刀倾滑,辛弈已经顺势欺身上前,短刀横握,寒光中划向阿尔斯楞近在咫尺的胸口。
殷红喷冒出胸口的衣衫,阿尔斯楞转刀用手一把擒住辛弈的短刀。辛弈直接弃刀,脚尖在钉在一侧的天道刀柄下一撩,天道跃翻入手。他折身猛退,两个人之间突然退出几人的距离。
阿尔斯楞一手丢开那短刀,抹了把胸口,他抬头看向辛弈,突地笑起来。
辛弈将天道翻手横握。他没有带头盔,露出的脸还十分年轻,却已与阿尔斯楞之前在京都所见的少年截然不同。
这是个年轻的男人了。
谁也没有说话,眼神足够相互凌迟。辛弈再次蹿上,这一次阿尔斯楞并未轻敌,他脚尖一划,稳如泰山。
“分队包抄。”吴煜在马背上下令,“前锋堆冲,把这群蛮兵从街口怼出去!怼出去!”这一把平日里净耍贱的嗓子竟在此时意外靠谱稳定,“工队去城门!前压下津的往外赶,后跟离津弓箭手!城门一旦清空立刻压阵格挡,给我把门修好!”说着他哎呦一声,从后背拎出个小崽子,正是襄兰城里找到的那个。这崽子一见辛弈就抱腿不退,入城前才被辛弈从赤业背上丢到他这里来,眼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塞,只能放在自己马背上。他道:“干什么?不听话就丢你喂蛮兵!”
小崽子挣扎一下,抱紧他的胳膊低头就是一口,咬的吴煜呲牙咧嘴。眼下也不能丢开,只能嘶声道:“你还想不想见王爷了?”凑过脸去恶声:“你再咬我就让你见不着!”
小崽子果然松了口,吴煜抽回手,策起马就往城门那边去。尚华街的驱除要一阵,首先要补起城门,断开苑兵的继续入侵。沿途刀枪无眼,吴煜将这小崽子按在怀里,不想他冒出个脑袋来东张西望。见他不怕,吴煜也懒得管。
城门已经破成了木板,工队拆了沿途民区的房屋,重新堵上。可这个过程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城外尚有大苑兵不断攻击,铁骑中最硬的就是重骑,浑身披甲的那一支冲锋起来不是几个木板一堵就能了事。吴煜连城墙都上不去,照这样下去,援军也会被打成残军。
“盾防!”吴煜的马被弯刀削断了腿,他抱着小崽子从马背上滚摔下去,他大喝道:“快他妈的竖盾防!用怼的!像怼街一样的给我把他们怼出去!”
重骑已经奔驰起来,城墙上的碎渣被震的簌簌往下掉。北阳军这边的刺盾竖起来,那边的马蹄已经到了面前。
沉重!
跃起的马蹄踩踏在盾面,底下非得四五个人才能撑得住着巨大压力。吴煜只觉头顶一沉,他整个人都弯了下去。小崽子趴在他身下,再压就得压死人了。他用马步半蹲着扛着重量,腿肚子都在不停地发颤,咬牙飞出来一句骂娘。
好他娘的重!
幸好这专对付大苑重骑的刺盾能扛的住力,否则对方一蹄子蹬穿了,岂不是要蹬在人脸上?那还玩毛。而且光能扛得住也不行,要拦住,要推出去,要让他们不能再入内!
但拿什么堵?
吴煜一咬牙,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刺盾。盾上的压力一轻,他一抄手抱起小崽子,带着侧旁人一同拖着刺盾往后退。吴煜左右大喊道:“垒刺盾!堆起来!一鼓作气堵住城门!用刺盾堵住城门!”
刺盾厚重,前置突刺也十分牢固。一旦堆成盾墙重骑冲锋也难入,只要人能撑得住。
小崽子迅速顺着吴煜爬到他脖颈上坐着,抓着他头发左顾右盼。吴煜侧肩正顶着盾没察觉,谁知这崽子竟大着胆子冒出头,从盾墙上往外看。
吴煜头发被扯的生疼,他扒住这小崽子的腿,骂道:“要死啦小鬼!”
小崽子扯着他头发往后拉,吴煜不得不仰头蹲下身去。“你干什——”那话才半截,箭就从盾顶飞过去。
大苑集中对着城门破口处,吴煜扯下小崽子,按在怀里。头顶箭雨乱飞,刺盾后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同样的,也是最不安全的地方。趁着刺盾的停顿,重骑发起了第二次冲锋。
重甲披身的壮实马匹撞来时,整个刺盾墙都震了震。最底下的北阳军甚至被推滑向后,整个盾面也跟着后退。
撞木也跟着撞上来,这种粗壮巨大的撞门木前包铁皮,无惧刺盾的突刺,就算撞的刺洞横布,也有更多的替换在后。但刺盾这边以吴煜为首的北阳军却吃不消,刺盾的重量加上撞木的撞击力,手震的麻木,就用肩头用身体顶,可依旧免不了不断后退的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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