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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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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内有往来巡视的守卫,见着燕思空端着尿壶往土门的方向走,都未起意。他直走出去了老远,才听着他帐篷的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帐内火光盈盈,在黑暗中犹为显眼。
  巡逻的人都朝着着火的帐篷跑去,燕思空将夜壶一摔,大吼道:“不好了,敌军偷营了——”
  几日前封野刚偷了宁王世子的大营,虽未造成很大的损失,但弄得人心惶惶,陈霂也特别增加了一倍的巡逻,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如今听着这一声吼,加上远处帐篷着火,根本无人怀疑,都以为封野真的来了。
  将士们纷纷从帐篷里冲了出来,大多连衣服也顾不上穿,手持兵器,就朝着着火的帐篷跑去。
  燕思空混在人群中喊着“偷营”,不少人纷纷效仿,与他齐喊来提醒他人,大营顿时乱了。
  燕思空心下冷笑。说起这领兵治军之道,陈霂差了封野不是一星半点。
  封野布营,每隔百米一处篝火,篝火呈块状分布,将大营化成一个个区域,名为“分界岛”,一旦敌军来袭,将士们首先要做的绝不是提上武器一窝蜂地在营内乱窜寻找敌军,而是先在自己的岛内整军列阵,如此一来,哪处齐整哪处乱,在高处的岗哨一眼就能瞧见,令偷营者无所遁形,确定了敌军在何处,再群起围剿,方能快速歼敌。
  这种布营之法,乃封剑平首创,封野沿用至今,封家军在外征战多年,除去为了诱敌故意为之,就从来没被敌军偷过营。
  封家军的布营之法并不是秘密,许多人想学,但若没有主帅平素的治军严明、令行禁止做筑基,一旦发生变故,根本难以掌控那么多人。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器欲尽其能,必先得其法,兵书人人会读,兵法人人会背,但如封野那般既会磨剑、又会使剑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一代神将。
  而陈霂显然并没有那样的将才。
  趁着混乱,燕思空将自己隐没进了人群,朝着他的最终方向跑去——楚营粮仓。
  到了粮仓时,曲言正带着他的一帮山匪兄弟,与粮仓守卫厮杀。他们本就是楚军,在对方不设防之下偷袭,打了守卫个措手不及,最重要的是,大军都被“偷营”敌军引了过去,此时粮仓防守薄弱。
  燕思空加入了战斗,挥剑斩杀着敌军,并在曲言的掩护下,将一桶一桶地灯油泼在了粮仓的帐篷上。
  燕思空接过他人递来的火把,从账外看着里面那垒得小山般高的粮食,嘴角噙着一抹阴寒地笑。
  陈霂,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便是不要与我燕思空为敌。
  望你受用终生。
  他毫不犹豫地扔出了火把。
  ——
  元南聿稍事休整,坐立难安了大半天,到了晚上,便与封野一同去了靖远王府的内牢,那里正关着元少胥。
  在进入内牢之前,封野突然顿住脚步,轻声道:“阙忘,你觉得自己,究竟是元南聿,还是燕思空。”
  元南聿怔住了,他沉默了许久,才道:“属下……”
  “我不要你的‘不知道’,我要你的直觉。”
  元南聿轻叹一声:“我觉得,他才是燕思空。”
  封野闭上了眼睛。
  “其实,究竟谁是燕思空,狼王心底该比我更……更有直觉,只是……狼王不愿意他是燕思空。”
  封野倒吸了一口气,慢慢步下了台阶:“现在,我就要明确的答案。”
  俩人将侍卫留在外面,进入了内牢,内牢里只有一间囚室,元少胥正卧在角落里。
  听得动静,元少胥醒了,他转过身来,看到来人的脸,登时瞪大了双眼。
  元少胥曾经也是个正值壮年、英武俊朗的将军,但几个月牢狱的折磨,如今的他骨瘦如柴、蓬头垢面,怕是连最亲近之人,一时也不敢辨认。
  元南聿看着他这幅模样,心中是五味陈杂。他中伏被辱,元少胥是罪魁祸首,可这个人毕竟是他的兄弟。
  元少胥突然连滚带爬地扑到了铁栏前,用力摇晃着铁栏:“放我出去,求求你放我出去!”
  声音沙哑,形容癫狂。
  元南聿叹道:“大哥——”
  “燕思空!”元少胥指着元南聿,表情惊恐万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你、你害我,你害我!”
  封野皱起眉,看着元少胥的模样,分明是有些不正常了,就连他嘴里叫的燕思空,究竟是在叫谁,都根本无法分辨。
  “大哥,你在叫谁?”元南聿沉声道,“我是阙忘,你现在……”
  “你害我!”元少胥指着元南聿的手直抖,面容扭曲,“燕思空,你要杀我,你、你来杀我了,放、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他猛地跪下朝封野磕头,“狼王,放过小人吧,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元南聿见着元少胥已被关押得失了智,心里又怨又怜,难受不已,他朝着封野哀求道:“狼王,他如今变成这样,根本无法审问,可否……先给他找个大夫瞧一瞧?”
  封野满脸阴沉地看着疯子一般的元少胥,恨不能将其脑袋拧下来,他道:“那就叫个大夫来吧。”
  侍卫去将府内的大夫请了来,但老大夫见着元少胥肮脏癫狂的样子,一时有些不敢靠近。
  封野命令道:“去把他绑起来。”
  “我来吧。”元南聿接过了侍卫手里的绳子。
  侍卫打开牢门,元南聿走了进去,轻声道:“大哥,别怕,狼王叫了大夫来给你瞧病,还不跪谢狼王恩典。”
  元南聿一进入牢房,元少胥就惊恐地大叫:“别过来,燕思空,你别过来!”
  “大哥,别怕,我不是燕思空,我是元南聿,你看,是我。”元南聿撩起自己的额发,露出那墨刑,“你别怕。”
  元少胥定定地看着元南聿,眼前似乎有了几分清明:“你……南聿?你是……南聿?”
  “对,我是,我只是没有戴面具,你别怕。”元南聿缓缓地走了过去,“你病了,大夫要给你治病。”
  “治病……”元少胥喃喃道。
  “对,治病,大哥,没事的。”元南聿终于走到了元少胥面前,并蹲了下去,轻声道,“大哥,你别动,治完病你就好了。”说着将绳索绕过了元少胥的身体,悄悄地绑着。
  元少胥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双眼一片空洞。
  就在元少胥将绳索绕了两圈时,元少胥突然浑身一颤,猛地抽出了手,一把抓起了什么东西,狠狠砸向了元南聿。
  元南聿尽管有所防备,但他离得太近,加之元少胥本就武功不俗,突然暴起,元南聿没能躲开,被狠狠砸中了额角,他仰倒在了地上,大脑震荡,眼前一片昏花。
  元少胥手持着他吃饭用的石碗,再一次朝地上的元南聿砸去,口中疯狂地喊着:“燕思空,我杀了你——”
  元南聿忍着痛楚,翻身躲过,一脚将元少胥踢倒在地。
  封野和侍卫一前一后冲进了牢房,封野狠狠一脚将元少胥踹了出去,侍卫上前将其制服,封野扶起了元南聿:“大夫!”
  “不碍……不碍事……”元南聿只感觉血流进了眼睛里,一只眼睛花白,一只眼睛血红,封野的脸在眼前晃动,幻化出了无数重影。
  突然,数不清的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如海水倒灌一般疯狂地涌入了他的脑中,颅内的剧痛完全超过了表皮的伤,他抱着脑袋,痛叫出声,浑身蜷缩成了一团,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阙忘!”封野紧张地按着元南聿,“去、快去传御医!”
  元南聿终于抵挡不住那阵阵剧痛的侵袭,昏了过去。
  ——
  火遇上灯油,轰地燃烧了起来,火龙顺着灯油泼洒的地方一路游走,转瞬即成燎原之势,疯狂吞噬着军帐。
  “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楚军大喊。
  那些守卫顾不得杀敌,纷纷去打水救火。
  曲言跑到燕思空身边:“大人,我们快走吧。”
  燕思空道:“曲言,你带着兄弟们走吧,趁乱从土门逃出去,去投奔狼王。”
  “是啊,咱们赶紧走啊!”
  燕思空平静道:“如今只是外帐篷着火,若被扑灭,便造不成太大的损伤,我要往粮仓里面再加一把火。”
  曲言瞪大眼睛:“燕大人您疯了,赶紧走吧!”
  燕思空拿过他手里的火把:“快走。”说着毫不犹豫地朝着着火的粮仓走去。
  曲言上去就要拉燕思空:“燕大人你……”
  燕思空猛地回身,森白利剑直抵在了曲言的心口,他双眸犀利而冷毅,寒声道:“走。”
  曲言震惊地看着燕思空。
  燕思空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已被大火吞没的粮仓。
  粮仓内已经热得犹如人间炼狱,帐篷顶的烂布木梁不住地往下掉,危险万分,但他义无反顾地往前走着。
  他这一把火烧了陈霂四万石粮草,彻底毁了陈霂的皇帝梦,若被抓住,陈霂大约会剐了他,所以他不会冒着被抓的风险逃跑,他不怕死,但他不想跟谢忠仁那狗贼一个下场。因而这里,便是他燕思空的归处。
  只有他死了,陈霂才无法拿他威胁封野。
  他已为他亲爹娘和养父报了仇、平了反,他已救出了他的弟弟,他已兑现了少时与封野的承诺,若说还有遗憾,一是没能对得起佘准的屡次相救,食了言;二是没能手刃韩兆兴,但他灭了韩兆兴九族,倒也足够。
  这一生,他拼尽全力,不辜负曾经善待自己的人,如今算不上圆满,倒还差强人意,所以,他何必再活下去,毕竟他已一无所有。
  回顾这一生,他百般挣扎过,拼尽了浑身力气与天命斗,最终败的一塌糊涂,家,人,声名,理想,希望,他一无所有。
  他曾用火夺走性命无数,只望这把火能将他一身罪孽焚烧殆尽,若有来世,清清白白地投个胎,做个微不足道地小人物,平淡一生。
  眼前火光弥漫,灼烤着他的皮肤生痛,眼睛亦是快要睁不开了,但他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也未动。
  他扔掉长剑和火把,退下身上的铠甲,然后从怀里轻柔地、珍惜地摸出了一样东西,一样火红的东西。
  铺展开来,那是一片四四方方的红色喜帕。
  他颠沛流离、辗转多地,什么金银财宝、声名清誉,都是身外之物,被他肆意丢弃,唯独这样东西,他始终贴身带着,现在,更要陪着他上路了。
  他凝望着那鲜红的帕子,想起它被盖在自己头上的那一晚,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笑。
  原来人之将死,什么也都能放下了。
  他将喜帕贴在了脸上,轻轻摩挲着,他面色平静无波,唯独眼角淌下了泪水。
  封野啊,我不恨你,望你有一天,也能不再恨我,他日再想起我时,还是少年时那令你欢喜的模样。
  封野,我愿你,成为一代天骄,千古名将。
  但你的愿望,我实现不了了。


第290章 
  元南聿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站在一间朴素的宅院内,院里有一棵高高的银杏树,待到秋日时,铺撒下一地金黄。
  青年夫妻依偎在树下谈天,他们身边,一对少男少女正在舞剑,银杏树上有一个简陋的树屋,两个孩童在那树干爬上爬下,灵活的就像两只猴子,他们的笑闹声回荡在院内,久久不衰,但元南聿就是看不清所有人的脸。
  元南聿想要凑近一些,甚至想要爬到树上去看看,可他刚走过去,眼前的景象瞬间变换,他已然站在了城头之上,黑压压的蛮夷大军正在逼近,残暴的杀气弥漫在空气之中,令他的心肺都被揪紧了。当万千箭矢朝他飞来时,他发现自己根本一动也无法动弹,只能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万箭穿身的痛苦却没有降临,他睁开了双眸,眼前出现了一条长长地、望不到尽头地路,四周都是戴着镣铐,衣衫褴褛的犯人,他们被官兵押解着,一步一步,颓丧地往前走,其中有一个干瘦的少年,他的背影是那么地熟悉。
  元南聿追了上去,一把擒住那少年的肩膀,扳过了他的身体。
  少年抬起头来,他面容俊秀,瞳眸清亮,可左额上却有一块狰狞的、血淋淋的“囚”字,被烫焦的皮肉已然溃烂,正淌着发臭的脓血。
  那张熟悉的脸,让元南聿手足无措。
  下一瞬,地面龟裂开一道深壑,他足下一空,身体狠狠地坠落,那株巨大的银杏树开始飘落万千金黄的树叶,每一片都化作一副熟悉的画面,他自有记忆以来的一切,一股脑地随着天地的崩塌而从头顶雨落,那些画面、那些声音、那些快乐与痛苦,纷沓至里,彻底将他淹没在了深渊。
  “啊——”元南聿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在床榻上狠狠抽搐起来。
  守着他的太医和下人吓了一跳。
  太医忙道:“快,快按住将军!”
  众人全都扑上了上去,想要压住元南聿的四肢,可他力气奇大,竟将一个壮实的男仆甩到了地上,众人见他在梦中状若疯狂的大吼大叫,都吓坏了。
  太医举着银针,轻轻刺入了元南聿的桥弓穴和百会穴,元南聿的狂躁这才逐渐有所平复。
  闻声赶来的封野推门而入:“将军怎么样了?”
  太医抹了抹额上的汗:“将军梦魇了,应该是快醒来了。”
  元南聿果然不再大叫和抽搐,他的眼皮不住地轻颤,像是真的要醒来了。
  太医连忙拔出了两穴的银针。
  封野挥挥手:“退下吧。”他坐到了床边,皱眉看着元南聿。
  没过多久,元南聿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从茫然到清明,再从清明到幽森,最后,他的眼神里布满了痛苦地挣扎,以致变得空洞无物。
  封野道:“你醒了。你今日刚刚脱离敌营,我该让你多休息一日……”
  元南聿微微偏过头,怔怔地看着封野,突然,毫无预兆地,眼中淌下了泪水。
  封野不解道:“怎么了?你只是轻伤,不碍事的。”他张嘴就要喊太医,却被元南聿一把抓住了手腕,死死地、用力地抓着,力道之大,像是要把他腕骨捏碎一般。
  “我想起来了。”元南聿失神地望着封野,声音中满是痛苦,“什么都……想起来了。”
  封野瞪着元南聿:“阙忘,你在说什么?”
  元南聿泪流满面,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全都……想起来了……他是……他是我二哥……”
  他想起了一切,他想起了他是元家的幺子,他想起了九岁那年被他爹从街上捡回来的那个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少年,他想起了俩人一起长大,想起他爹被冤杀,想起他为燕思空顶罪流放……
  从过去到现在,所有的一切,他全都想起来了。
  多年以来,“元南聿”就像是蛰伏在这肉身之内的一缕孤魂,他明明能感觉到过去的自己的存在,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与之互通。他戴着面具,他活成了一副面具,他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却摘不下灵魂上的,因为他没有对这张脸的记忆,他不知道这张脸如何出生、如何长大、如何悲欢喜怒、如何爱恨情仇,“阙忘”就像一个客居者,强硬地霸占着这身体,却不曾归属过。
  直到这一刻,他想起了所有,他想起了自己从哪儿来,想起了自己的家、亲人,想起了自己是谁,他就好像经过了漫长的旅途,终于灵肉回归到了一体。
  封野僵住了,一时甚至忘了呼吸。
  元南聿挣扎着从榻上爬了起来,伸手揪住了封野的衣领,带着哭腔吼着:“他是我二哥,他是燕思空!他是燕思空啊!”
  封野脸上的血色瞬时褪了个干净,心口的地方像被挖空了一样地疼,满腔地悔恨排山倒海地袭来,几乎将他溺毙。
  燕思空,燕思空,燕思空。
  从始至终,那都是他的思空,他的……空儿。
  其实他早有怀疑,或者说,对元少胥的话,他内心深处从未真正相信过,尤其当燕思空说出少时的誓言……
  那个曾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少年,他的盖世聪明,他的脾性,他的笑容,他的神态,与阙忘并不契合,分明是与他朝夕相处的燕思空,更像“燕思空”。
  可他不愿意相信,他心里溢满了怨恨,他不愿意那个工于心计、不择手段、阴险狡诈的燕思空,那个背叛他、欺瞒他、抛弃他的燕思空,是他儿时的同伴,他遍寻借口,让自己坚信阙忘才是“燕思空”,仿佛只有燕思空不是“燕思空”,才能解释令他痛苦的一切。
  可那就是燕思空。他的眼睛、他的耳朵、甚至是他的大脑都在自欺欺人,独独他的心无法被蒙蔽,他所属意的、他所心悦的、他所执念的,天地间只有那么一个人,无论那个人姓什名谁。
  元南聿捶着剧痛的脑袋:“大哥骗了我们……大哥为什么要做下这样的事……他是燕思空,他才是燕思空,是我自愿为他顶罪的,他为了给爹报仇,忍辱负重了二十年,我却误会他、不相信他,为什么我没能早点想起来!”
  封野只觉肝肠寸断。
  他都做了什么?他强逼着燕思空否认自己的名字、否认自己的一切,他羞辱他、痛骂他、折磨他,他为自己的怨恨找到了宣泄的借口,他觉得自己只是在报复一个心机深沉、冷酷无情的骗子。
  真正的骗子,是元少胥,是他颠倒黑白,互换了两兄弟的身份,就连燕思空通敌之事,如今想来,亦是蹊跷。
  从他得知万阳和孩子的事,他其实已经后悔了,所有他曾经愤怒与怨恨的燕思空的所作所为,一件接着一件地在他面前崩塌,时至今日,他已经不知道,还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封野的脸色惨白一片。
  如果……如果燕思空从未背叛过自己,反倒一直在帮他……
  可自己都做了什么?一再地、一再地、一再地猜忌他、折辱他、利用他、伤害他,甚至还娶妻纳妾生子……
  燕思空没有背叛过他们的感情,是他背叛了他们的感情。
  是他。
  封野感到自己的心要被揉碎了。他踉跄着起身,双腿却几乎难以支撑,险些跌坐在地,他紧紧抓住了床帐,语无伦次地说:“空……我的空儿……我……我要杀了元少胥,我要……”
  元南聿瞪着封野仓惶地背影,哽咽道:“狼王最该怪的,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吗。”
  封野的身形晃了晃。
  元南聿咬牙道:“为什么,与你朝夕相处之人,你会认不出来?”
  一席话当如万剑穿胸而过。
  元南聿哭道:“我也是、也是混蛋,二哥一心为我,我却一直怀疑他、误会他,还把他只身一人留在敌营。他为了给爹报仇,才变得如今这般模样,我却嫌他不够磊落正直……”
  封野咬紧了牙关:“我要去救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救回他。”
  他现在只想把他的空儿紧紧抱在怀里,告诉他自己有多少悔恨,多少歉疚,他一定会把人救回来,他现在什么都有了,他可以给他的空儿一切,他们还可以重头再来!
  元南聿狠声道:“狼王,让我做前锋,我要杀进楚军的大营,我要救出我二哥,我要手刃陈霂!”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一路狂奔着进府,甚至顾不得此时是深夜的礼数,大喊道:“狼王,捷报,有捷报——”
  封野厉声道:“什么捷报,快快说来!”
  莫非是燕思空逃回来了?
  “楚军、楚军……”那侍卫激动得口齿不清,“粮草被烧了!”
  封野与元南聿对视一眼,都猜到这定是燕思空干的。
  岂不是天助他们?
  封野抹了一把脸,眼神糅杂着至深的痛苦与疯狂的杀意,如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此时正是攻破楚军的良机,阙忘,带三万兵马为前锋,火速奔赴楚军大营,我带大军随后赶到!”
  “是!”元南聿翻身下床,披甲带剑,一身肃杀的戾气。
  楚军粮草被烧,定然军心大乱,他们虽然出兵仓促,但兵力倍于陈霂,定要救回燕思空,杀陈霂个片甲不留!
  “来人,更衣!”封野大吼一声。
  仆人托着厚重的铠甲奔了过来,为狼王披甲戴盔。
  封野握紧了双拳,他目光坚毅,锐气正盛,就像熊熊燃烧的火。
  空儿,等等我,我这就去救你,我会还你公道,哪怕最大的不公,是我给你的,我会倾尽所有去偿还,我会好好待你。
  我们一生一世,再也不分开。


第291章 
  当元南聿率着前锋军快马赶到楚军大营时,老远已见着营内火光冲天,敌军在营中没头苍蝇一般乱窜着救火。
  为防有诈,元南聿派了一小股精兵先行探路,虽然这景象如何都不似作伪。
  在确认楚军粮仓失火属实后,他才一声令下,带着大军冲杀入敌营,他所遭受到的失败、羞辱、折磨,全都化作一腔复仇的火焰,比遥遥相望的火光燃烧得还要炙热。
  元南聿一边冲锋陷阵、砍杀着楚军,一边狂吼:“找到燕太傅,生擒陈霂,赏千金,封万户侯——”
  “大将军有令,找到燕太傅,生擒陈霂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赏金封侯!赏金封侯!赏金封侯!”
  将士们热血沸腾,士气冲天,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可就近在眼前,此时不拼命,更待何时?
  封将军如狼似虎地扑入楚军大营,见人就砍,见帐篷就烧,疯狂寻觅着燕思空和楚王。
  楚军粮草被焚,本就军心涣散,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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