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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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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眼天下,谁有权利不经内阁就下达旨意?无疑只有皇帝,没有皇帝允诺,就是给刘岸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公然越权。可皇帝此举,却是违背大晟律法、违背祖制的,法理皆难以服众,谢忠仁和刘岸恐怕不会想到,颜子廉已经疯狂到敢与皇帝叫板,甚至连皇帝自己都不会想到。
  一旦颜子廉这么做了,昭武帝多半会丢车保帅,治刘岸的罪,总不能承认是自己知法犯法,也定会对谢忠仁出的馊主意羞恼不已,可同时,颜子廉在他心里怕是难以相容了。
  燕思空凝重道:“老师,此举恐怕得不偿失啊。”
  “若封将军能通过京察,裁军一事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至少没有了京察这个借口,陛下不好治他的罪。”颜子廉沉声道,“眼下处境之艰难,根本顾不上什么‘得’,只是在竭力减少我们的‘失’。”
  “可老师若当真公开指责陛下,陛下就算这次忍气吞声,以后也定会找法子刁难。”昭武帝虽然是个优柔寡断、昏庸无能之辈,可此人又极好面子,当年他就是揪准了这一点,才利用新编史一案干掉了内阁次辅王生声,颜子廉弹劾刘岸,简直就是在当着群臣和天下人的面儿扇昭武帝的耳光,兔子逼急了也咬人,何况那是九五至尊。
  颜子廉凛然道:“那又如何,你我皆知不能坐以待毙,陛下已经被谢忠仁完全蛊惑,我们已经被阉党逼得退无可退,我说了,我早已不在乎生死荣辱,但凡有一线希望,不妨一试。”
  燕思空重重吁出一口气:“老师的计谋,确实值得一试,学生只是担心老师……既然老师心意已决,学生自当鼎力配合。”此计虽然凶险,但他们背后的刀枪更锋利,再退下去,就要开肠破肚,死无葬身之地了。
  颜子廉点点头:“要成事,需每一步都天衣无缝,才有可能骗过谢忠仁,你之前说过,那汀兰阁花魁夜离是谢忠仁安插在烟柳街的眼线,你与她素有往来,此人或可利用。”
  “学生正有此意。”燕思空道,“此女乃顺天府尹的大公子周觅星的红粉知己,周觅星差点纳她为妾,学生与周觅星交好,已想好了这出戏该怎么演,老师尽管放心。”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文斗的机会,他一定要办到!
  颜子廉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他寻思片刻,又道:“你与世子之间,我本不愿过问,但私情最易坏事,如今城中也有不少你二人断袖之情的谣言,虽然大多无人相信,但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一点,你要有分寸。”
  “……学生明白。”


第135章 
  腊月天,京城已连下了两日的大雪,覆地半尺有余,路人出行多有不便,马车的车轮也频频被泞住。但街上却不减热闹,因为现在正是置办年货的时候,大街小巷充斥着吆喝声、叫卖声。
  燕思空搬入新宅不足一个月,今天是第二次设宴,与前次不同的是,这回他宴请的都是些与他年纪相仿的朋友,就是平日与他厮混的周觅星、梁随等人。
  过去他俸禄微薄,比不得周觅星的公子派头,多是蹭吃蹭喝蹭嫖,但现在他出人头地了,还住进了皇帝赐予的豪宅,礼尚往来,也该单独请这帮友人一聚。
  如今他身份非凡,早已不是那个跟在梁随身后的穷酸进士,他发出了邀约,这帮公子名士自然是欣然答应,都很乐意来一偿他炫耀的心愿。
  不想天公不作美,恰逢大雪,燕府的门房又疏离不当,致使门前一下子拥堵了十余驾马车,不少马车的车轮陷在雪泥之中,一时动弹不得,几乎将整条街都堵住了。
  倘若有人驾车路过,虽是心有抱怨,但也都绕道而行了。
  府内,燕思空正与周觅星等人烤着炭火、吃着美酒,谈笑风生。燕思空做东,请来了汀兰阁的一群姑娘,夜离身为周觅星的老相好,可是赫然在他的请帖之上的,此时就坐在周觅星身边,浅笑嫣嫣,那盛放的绝美姿容,令寒冷的冬日都缤纷了许多。
  酒过三巡,不知是谁提议,他们竟比起了艳诗。
  这艳诗是非常有讲究的,要媚而不淫,艳不露骨,却又让人遐想连篇,要做出好的艳诗,是需要功底和雅趣的。
  开始,这帮人还搜肠刮肚地吟作,可一帮喝了酒的男人,美妓在怀,此处又是非常安全的私宅,一个个地便越来越放肆,诗句也愈发邪淫,渐渐不堪入耳。
  燕思空此时满面红光,谈笑间,与这些酒肉朋友你来我往地用诗句调戏美人,这般放浪形骸的模样,与平日可是大相径庭,众人都以为他是得意忘形了。
  正在兴头上,府内的下人匆忙跑了进来,神色有些慌张,他叫了一句“公子”,但见一屋子宾客,似是不便开口,着急地看着燕思空。
  燕思空朝他勾了勾手指,然后笑着示意大家继续喝。
  下人跑到燕思空身边,俯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燕思空皱起了眉:“门口还没疏通开?你们都干什么呢?”
  “那雪下了化,化了下,地上乱七八糟的,小的们已经疏通了一半了,可是……”下人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害怕。
  “你们利落点,赶紧把各位大人的马车安置好。”燕思空不耐烦地挥挥手,“有人过来,就让他们绕道。”
  “那辆车不肯绕,态度还十分霸道……”
  一旁的梁随听到了:“怎么回事儿啊?马车怎么了?谁霸道?”
  “没什么事儿。”燕思空佯怒地冲那下人道,“真是废物,这等小事也要打扰诸位大人的雅兴。”
  “可是公子,那车好像是靖远王世子的车……”
  燕思空刚举起杯的手一抖,酒液撒了一半。
  下人赶紧用衣袖擦着他身上的水渍。
  燕思空瞪起了眼睛:“你说谁?”
  “靖远王世子……”
  下人的声音不大,但燕思空左右之人也都听到了,纷纷竖起耳朵,朝他们看了过来,目光充满询问。
  燕思空摸了一把脸,神色变了,他站起身,干笑着拱了拱手:“各位继续喝,小弟去去就来。”
  匆忙来到府外,老远就听到了一声咆哮:“给我滚开!”
  燕府的府门大开,门前横七竖八地停了几辆马车,府里的一帮下人正在奋力地推着马车,想要让出一条道来,但一时还是难以疏通。
  阿力穿着崭新的裘皮袄子,门神一般挡在一辆马车前,一步不让,丑怪的脸看上去颇有几分凶神恶煞。
  马车的车夫狠狠往雪地里一挥鞭子,厉声道:“大胆贱仆,竟敢阻拦世子的马车,滚开,你是不是聋啊!”
  阿力生硬地往身后比划两下,又用手在空中打圈,意思是让他们绕路。
  “笑话,世子的马车岂有为你们绕路的道理!”车夫怒了,举起鞭子朝着阿力挥了过去。
  “阿力——”燕思空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已是不及。
  阿力眼疾手快,竟一把揪住了鞭子,快速在粗壮地胳膊上绕了两圈,再狠狠一拽,那车夫就像个风筝一样被阿力拽了起来,抛上半空,然后重重地摔进了雪地里。
  车夫趴在地上,大声哀嚎了起来。
  一直静默的车厢被一脚踹开,封野寒着一张脸,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居高临下地站在马车上俯视着众人,目光阴冷。
  燕思空连忙拱手:“世子,下官不知世子驾临,有失远迎。”
  封野冷冷道:“燕思空,你好大的胆子,敢阻我的车?”
  “下官万万不敢,实在是天降暴雪,道理泥泞,下官今日宴请朋友,使得门口马车拥堵……”燕思空急道,“下官已极力敦促下人疏通,不想还是阻了世子的道,请世子恕罪。”
  “这不是我的道,是陛下的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一草一木介归陛下所有,谁给你的狗胆,连陛下的道也敢占据,还要旁人绕道而行!”
  “下官不敢,下官知罪。”燕思空惶恐地弯着腰。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哪怕这死冷寒天,也不缺看热闹的。
  “还有你这个恶仆!”封野恶狠狠地瞪向阿力,“阻道不说,竟敢伤我的车夫。”
  阿力依旧傻愣愣地站着,面上没有惧色,只是询问地看向了燕思空。
  燕思空颤声道:“下官管教不严,求世子看在他心智不全的份儿上恕罪。”
  封野冷哼一声,突然足尖一点,高大的身形凌空腾起,鹏鸟展翅一般俯冲向了阿力,众人甚至来不及眨眼,就看到封野一脚踹在了阿力的胸口,将那近七尺的雄壮身躯踹飞了出去。
  “阿力!”燕思空急忙跑向了阿力。
  只见阿力全身抽搐、口吐鲜血,浸染了身下的雪,看上去触目惊心。
  “阿力!”燕思空将阿力扶了起来,面色焦急,“阿力,你没事吧。”
  阿力口中不断涌出血来,他发出黯哑地呻吟,却无法说话。
  燕思空转头看向封野,眸中显出了愤恨,他咬牙道:“世子高高在上,何至于跟一个下人计较,不怕有失身份吗。”
  封野冷笑道:“我看你跟这怪物主仆情深,料你是不会责罚于他,便代你教训教训下人,你该谢我才对。”
  燕思空朝其他仆役使了个颜色,要他们把阿力抬走。而后站起身,握紧了双拳:“府上下人冒犯了世子,是我管教无方,我应代其受过,世子有气没撒,不如冲着我来!”
  “哎呀,这是怎么了!”
  周觅星大喊着跑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今日宴请的诸多宾客。
  门前已经乱成了一团,燕思空和封野在雪地里对峙,分明是剑拔弩张的模样,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周觅星赶紧打圆场:“世子,这大冷天的,何必在雪地里挨冻,不如进府一叙,让思空给你罚上三杯酒……”
  封野抬眼看了看这阔气的府邸,“啧啧”两声,轻蔑一笑,“燕驸马这上门女婿当得太划算了。”
  燕思空脸色已是极为难看。
  周觅星和梁随对视一眼,都尴尬极了。
  “进府就不必了,哪有不请自来的道理。”封野傲慢道,“今日我回府路过此地,本是两相无碍,谁知有那不长眼的狗奴才,敢阻塞官道,还敢叫我绕路,甚至伤我的车夫……燕驸马,别说你我曾共赴沙场,就说我俩马上要结姻亲了,你也不该对我这么放肆,我要一个交代,不算仗势欺人吧?”
  燕思空冷道:“下官愿代家仆受过。”
  封野勾唇一笑,从雪地里捞起了自己的车夫,放进了马车里:“你那狗奴才伤了我的车夫,我现在急着回府,不如燕驸马送我一程?”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但心中纷纷觉得封野欺人太甚,竟叫燕思空一个堂堂吏部主事、未来的准驸马给自己驾车?
  早知封野骄蛮不驯,谁知得罪了他,谁这般地不依不饶。
  燕思空抿了抿唇,忍着屈辱,沉声道:“下官遵命。”
  封野哈哈大笑两声,坐回了车里。
  众目睽睽之下,燕思空过去牵起了马,燕府的家仆抓紧清出了一条能通过的道,但非常狭窄,他暂时不能上车,必须亲自领着马儿通过,于是一脚一脚地踩进厚厚地积雪,艰难地驱着马车走过了府前的那段拥塞的路。
  下人赶忙追上来,给衣着单薄地燕思空披上皮氅,却被燕思空恶狠狠地扔在了地上,他爬上了马车,挥舞马鞭,喊了一声“驾”,驾着马车往靖远王府行去……
  众人目送马车远去,议论纷纷,站在一旁的夜离更是若有所思……


第136章 
  燕思空驾着马车穿城而过,此时暮色已浓,街上行人渐少,但仍有不少人看到了这反常的一幕。
  燕府的下人则一直跟在后面。
  到了靖远王府,马车停了下来,燕思空已经冻得浑身僵硬,舌头打着颤说道:“世、世子,到了。”
  封野从车厢里钻了出来,看着他脸色煞白的模样,两道剑眉拧了起来,压低声音责备道:“衣服也不穿,你是不是傻。”
  燕思空苦笑一下,小声道:“你刚才收了力吧。”虽是事先商量好的,但封野的一脚可不是寻常人抵得住的,他有点担心阿力。
  “放心吧。”封野跳下马车,高声嘲讽道,“燕驸马这车驾得真稳,只做驸马怕是屈才了。”
  燕思空也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下人们赶紧跑了过来,给他披上厚衣服,他做出踉跄的模样,倒有一半是真的——他实在被冻得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他被搀扶上了马车,车内烧着温暖的炭火,他缩在火盆边,感觉手脚逐渐有了知觉,才缓缓地吁出一口气。
  今天这一出,能骗过夜离吗,能骗过谢忠仁吗?时间如此仓促,他们只能做到如此了,他料想那谢忠仁同样心急如焚,想要抓住一个可以整治封剑平的“理”,否则以封剑平那名满天下的盖世功勋,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京察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名目了。
  颜子廉也同样孤注一掷,若能借此机会铲除摇摆不定的刘岸,一来可以大杀谢忠仁的威风,二来可以让他们想利用京察构陷封剑平的阴谋破灭,也许这削减军备之事,就不必走到动武的那一步。
  燕思空虽是冻得血液都快凝固了,大脑却异常地清醒,反复思索着可能发生的一切后果,他不得不清醒,在这危机四伏的朝堂之中,糊涂半点,都可能丢了身家性命。
  ——
  待燕思空回到府上时,已是深夜。宾客大多都走了,只有周觅星、夜离和梁随还在等着他。
  燕思空一脸的落魄失意,见到他们,还要满怀歉疚地鞠躬:“小弟非但未能尽地主之谊,还扫了所有人的兴,真是羞愧不已,羞愧不已。”
  “哎呀,思空,你可千万别见外。”周觅星拉着他坐下,被他冰冷的手吓了一跳,“你看看你,可别冻出好歹啊。”
  夜离连忙倒了一杯热茶,让燕思空捧在手中,温柔地说道:“燕大人,身体要紧。”
  燕思空摆摆手,声音透出屈辱:“今日,让诸位看笑话了。”
  “这靖远王世子欺人太甚了。”梁随气得直跳脚,“你们以前好歹也是朋友,还曾一起征战过荆州,他居然因为门第之别,而如此不留情面!”
  周觅星也皱眉道:“世子他……他至于吗?英雄不问出处,你又是前途不可限量之人,他何至于如此介怀门第啊。”
  燕思空叹了一口气:“其实……其实不止如此。”
  夜离的眉毛微微抖了抖。
  “我就说肯定还有隐情!”梁随眼珠子一转,神色略有些尴尬,“不会真如外界传言那般,你和他是……”
  燕思空苦笑着摆手:“那纯粹是胡扯了,我和他的矛盾,主要在伐梁王一役。”
  “哦?莫非是因为功劳?”周觅星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战场之上为了抢一颗人头,士卒间都会暗自争斗,毕竟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将领间为了升迁和奖赏互起争端,自古以来更是屡见不鲜。
  燕思空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燕某将诸位当做挚友,才将憋了许久的心事吐露,望诸位务必为我保密。”
  “思空你放心。”
  夜离感动地说:“燕大人不嫌弃小女卑贱,小女感激不尽,绝对半个字都不会泄露。”
  “夜离姑娘是周兄心爱之人,在我心中,自然不是外人。”燕思空陈终道,“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也过去了很久,只是我不想传到赵傅义将军耳中。”
  “哦?”
  燕思空感慨道:“那时我与封野同随赵将军出征,我出使夔州劝降了叛军,又出谋奔袭青须谷,绕道梁王后方,我不敢自居立有大功,但赵将军对我赞誉有加,对我的器重,似乎……似乎还在世子之上。”
  “这也是合情合理啊。”梁随道,“若非思空你动动嘴皮子就劝降了叛军,此役胜负还是两说呢,平叛一战,你的功劳就是在封野之上。”
  “是啊。”周觅星附和道,“虽说战场之上,文斗武斗没有轻重之别,但若不是你拿下夔州,若不是你出奇招,任凭他小狼王再是神勇,还能一人杀退叛军不成。”
  夜离幽幽道:“世子未免气量狭小了。”
  “从那以后,他对我就明显不同于前。”燕思空摇摇头,“陛下赐婚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我一忍再忍,可他……”说到最后,他的口气带了明显的愤恨。
  “欺人太甚。”周觅星皱眉道,“他本就自视过高,在京中谁的账也不买,他若不是靖远王的儿子,哪儿来的底气这般傲慢。”
  梁随怒道:“是啊,上次,上次周兄好心好意组个局,想让你们冰释前嫌,他竟然当众羞辱思空,连周兄的面子也不给啊。”
  想起上次发生的事,周觅星亦是有些难看,他虽无一官半职,但身为顺天府尹的大公子,在京中是人人敬重有加的,还没人这么扫过他颜面,从那以后,他私底下没少说封野的坏话。
  言至此,几人都愤恨地批判起了封野的重重劣行,可说到最后,燕思空不免叹息:“可再是心有不甘,我也只能忍气吞声,他毕竟是靖远王的世子,得罪不得啊。”
  屋内一时都沉默了。
  “我听到风声,陛下要削减大同军备。”梁随看向燕思空,语气带着试探,“思空,老师最是器重你,你应该知晓一二吧。”
  燕思空双目一瞪,连忙摆手:“此事不可说,不可说。”
  夜离微微眯起了眼睛。
  几人又安慰了燕思空一番,但毕竟对方是靖远王世子,就像燕思空说的,骂上几句泄愤后,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周觅星等人,燕思空已经是疲惫不堪。他强撑着疲倦地身体,去看了看阿力,阿力没什么大碍,只是胸口淤紫了一片,吐出来的血也是假的,不过,要假装卧床一段时日。
  燕思空这才放下心来,回到寝房内,倒头就睡着了。
  ——
  燕府门前这一出闹剧,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燕思空去衙门的时候,同僚都纷纷对他报以同情,他只能苦笑,一边说着不敢对世子有所埋怨,一边又让人看出他其实深受其辱,已是满腹愤恨。
  这个局已经正式开始,就等着谢忠仁来上钩。
  几日之后,燕思空刚给陈霂讲完课,正打算回家的时候,就被一个太监拦住了,让燕思空随他走。
  给燕思空引路的小内监有些犹豫:“燕大人说完了课,奴才应立刻送大人出宫的。”
  那太监一瞪眼睛,低声道:“我奉了谢公公的的命,轮不到你多嘴,该干嘛干嘛去。”
  一听到谢公公,小内监露出害怕的神色,二话不说就走了。
  那太监笑眯眯地说:“燕大人,请吧。”
  燕思空不肯动:“公公,未有旨意,外臣不能擅自在后宫行走,这不妥吧。”
  “哎呀,有谢公公的命令,还需什么旨意,走吧。”
  燕思空犹豫不决。
  “燕大人,走吧。”那太监加重了口气。
  燕思空状似无奈地跟着走了。
  这次见谢忠仁的地方,与上次不同,燕思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十分偏僻,一路过来几乎没见到什么人。
  但那阉党之首,却还是同上次一样,阴阴沉沉,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谢公公。”燕思空施了礼,“多谢公公的乔迁之礼。”
  谢忠仁“呵呵”了两声:“这早收晚收还不是收,你们读书人啊,就是矫情。”
  燕思空没有接话,整个人显得很不安。
  谢忠仁斜了他一眼:“怎么,你害怕咱家?”
  “晚辈……敬畏公公。”
  谢忠仁阴阴地直笑:“你敬畏咱家,却不想跟咱家扯上关系,是不是?”
  燕思空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晚辈以为,上次已和公公言明了,晚辈毕竟是颜阁老的学生,虽是对公公尊敬有加,但……但恩师待晚辈不薄,晚辈应该避嫌。”
  “咱家明白。”谢忠仁嘲弄道,“你们便是一根筋,脾气死硬,咱家只是找你说说话,又不是要让你背叛恩师,你紧张个什么?”
  “……不知公公找晚辈,所为何事?”
  “咱家身在宫中啊,消息难免有些闭塞,昨日才听闻,那靖远王世子在你新府门前大闹一场?”
  燕思空脸色微变:“传言未免夸张,世子只是因为被马车阻了道,略有不快,已经过去了。”
  “呵呵。”谢忠仁冷笑,“可咱家听到的却不止如此,听说那小世子差点一脚踢死跟了你多年的忠仆,还让你穿着单薄的衣裳,在腊月天为他牵马驾车,可是真的?”
  燕思空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谢忠仁眸中闪过精光:“看来是真的了。”
  “不知公公……”
  “那小世子当真是欺人太甚!”谢忠仁突然变得义愤填膺,“此事已传遍了京师,不少人都为你打抱不平,你受此奇耻大辱,难道就这么忍气吞声了?”
  燕思空谨慎道:“那日,晚辈宴请宾客,恰逢大雪,门房梳理不当,阻了世子的马车,是晚辈有过在先,晚辈不敢怨恨世子。”
  “嗯,你确实不敢。”谢忠仁嘲讽道,“那小世子就算骑到你脖子上撒尿,你也不敢放个屁吧。”
  燕思空脸色一变,气得身体微微颤抖:“公公何必如此羞辱晚辈,若晚辈有得罪之处,公公直说便是。”
  “是咱家羞辱你吗?”谢忠仁拔高了音量,“接二连三挑衅你、羞辱你的人,是封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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