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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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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空。”颜子廉面无表情地说道,“倘若……倘若陛下真的要杀他们,你当如何?”
  燕思空握紧了拳头:“学生拼尽性命,也要救封野。”
  “你想怎么救?”颜子廉一字一顿地问道。
  燕思空僵立在原地良久,才从薄唇中轻吐出两个字:“劫狱。”
  颜子廉瞪直了双目,面色一白,身形跟着晃了晃,突然往后踉跄了一大步。
  “老师!”燕思空忙冲上去扶住了他。
  颜子廉狠狠地咳了两下,枯瘦的身板跟着剧烈地颤抖,他以衣袖掩住口鼻,却眼见着袖口被猩红的血所浸染……
  “老师!”燕思空大惊失色,忙从怀中掏出软帕,擦拭着颜子廉渗血的唇角,“老师,老师你怎么了?”他将颜子廉扶到椅子上坐下。
  颜子廉摆摆手,又咳了半天,直至满脸充血,从慢慢地停了下来。
  燕思空跪在颜子廉身前,哑声道:“老师……”
  颜子廉喝了口水,渐渐平复了下来:“不……不怪你,人生司命而应有时,我已经老了。我本想着,豁出这条行将就木的老命,也要为我大晟铲除奸佞,到了大限之日,才能放心地挥袖而去,可如今……”
  燕思空悲切地看着颜子廉。
  颜子廉深吸一口气:“我清楚你的脾性,看似八面玲珑,独善其身,实则对认定之事非常执着,不择手段亦要达成,我总觉得,你能做到颠覆天下、逆转乾坤的大事,可惜为师未必看得到了。”
  “老师千万不可这么说!”
  颜子廉挥手制止他:“思空,我为官四十载,门生故吏遍天下,你最聪明、最得我赏识,我希望由你承继我的衣钵,拯救这江河日下的朝堂,和万千黎民百姓,你可以吗?”
  燕思空颤抖着点头。
  “老师……败了。”颜子廉伸出手,那苍老地、枯瘦地手指,抚过燕思空浓黑的鬓发,他声音凄楚,“最终还是败给了那阉狗……你我再是奔波,恐怕也救不了封家了,但你不能认输,只要保住了你,为师下了黄泉,也要亲眼看着你将那阉狗千刀万剐。”
  燕思空双目悬泪,郑重地点了点头。
  “无论你要做什么,都要先保全自己,倘若能够救出封家父子,一切就还有希望。”颜子廉紧紧抓住燕思空的手,“为师会帮你。”
  燕思空哽咽道:“学生万死,不足以报师恩。”
  颜子廉灰浊的眼眸中迸射出犀利地精光:“大好江山落入奸佞之手,我死也不能瞑目,太子年少,国祚危急,思空,往后就靠你了。”
  燕思空闭上了眼睛,反握住颜子廉的手,沉重道:“学生绝不负老师。”
  ——
  在孟铎的安排之下,燕思空于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偷偷被领进了诏狱。他一路观察诏狱的地形,默默记在心中,虽然他有把握颜子廉能弄到最详尽的图纸,但也需有人实地勘察一番。
  封家父子均被关在诏狱最深处关押重刑犯的牢房,但二人不在一个地方。
  一进入大狱,燕思空就闻到一股沉闷、阴暗、腐臭的味道,嗅之令人反胃,他却深吸一口气,毫不避讳地将口鼻暴露其中,因为他知道,无论他此时感到多么不适,或在外面如何焦心,都比不上封野所遭遇的十分之一的煎熬。
  穿过昏暗的长廊,燕思空跟着狱卒拐进了最离间的囚室,他一眼就看到了窝在牢笼深处,隐没在阴影中的人。
  燕思空只觉当胸一剑,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狱卒拱手道:“燕大人,您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小的在外等候,千万不可久留。”
  燕思空强忍着心头的波动,点了点头。
  笼内的人听到动静,动了一下。
  狱卒转身走了,燕思空再也控制不住,扑到了铁笼前,小声叫道:“封野……”
  黑暗中的人往前挪了挪,出现在火光之下。
  燕思空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昔日那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世子,此时污面糟发,囚衣上沾满了血,那张曾是宛若天人的俊颜,只剩下令人心碎的憔悴与狼狈。
  封野见到燕思空,怔了一怔,眼神极为挣扎。
  “封野,封野!”燕思空徒劳地将手伸进铁笼,他想碰触封野,哪怕只是带有体温的衣角,他恨自己的手不够长,不能一下就抓住封野,也恨自己的手不够有力,无法将他心爱之人带离所有的苦难。
  他恨,恨谢忠仁,恨昭武帝,恨这多灾多难的人间!
  封野却停在了那儿,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燕思空。
  “封野……你伤得重吗?你吃饱了吗?”燕思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好想你,我每天都担心你,我、我带了最好的伤药,我……你说句话啊!”
  封野慢慢挺直了身体,从他扭曲的神情上,也能看出这个动作令他多么痛苦,但他还是办到了,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来了,正好我有话要问你。”
  燕思空愣住了,封野那不同寻常的语气和态度,令他深为不解。
  “你可知拿了兵符去调兵的侍卫是谁?”
  “……是谁?”
  “小六。”
  “你的……车夫?”
  “不错,他被人收买了,他没有家、没有亲戚,除了府上的人,谁也不认识,可在我们去春猎之前,有个人曾经去找过他。”
  “谁?”
  “你的忠仆,阿力。”封野目露寒芒。
  燕思空呆住了。
  “这是薛伯前些天来探监的时候告诉我的。”封野眯起了眼睛,蓬乱的头发和凝固在脸上的血迹,令他杀气四溢。
  “阿力……阿力为什么要去找小六?”燕思空喃喃道,他从未听阿力说过。
  “这是我要问你的。”封野探身向前,尽管形容狼狈,目光却犀利如猛兽,凶狠不减当初,“我爹的令牌藏于腰带之中,我只告诉过你,那晚酒宴,只有你不曾出现,我两千封家军从西南山麓闯入猎场,与你我当日商议过的路线一模一样!”
  燕思空跪坐在了地上,呆滞地看着封野。


第148章 
  燕思空如遭雷击,他一时气血翻涌,颤抖道:“你……怀疑我?”
  “你要如何解释?”封野深深地盯进他的眼眸。
  “那日我为救太子受了伤,一直都未离开过大帐,靖远王帐外有侍卫把守,除了封府家仆,谁能随意进出?他们从西南山麓出现,那是唯一能绕过卫戍军进入猎场的路,我们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燕思空的胸腔剧烈起伏着,他咬牙道,“至于阿力……我不知道他为何去找小六,我定会查明此事,若他背叛我,我亲手杀了他!”
  封野恶狠狠道:“你总有借口为自己辩驳,你为了复仇不择手段,我封家没有照你说的逼宫,你就想自己动手。”
  “胡说!”燕思空的眼睛几乎瞪出血来,“倘若此事真是我燕思空干的,就不会是这么个结局!我怎么会蠢到把你爹留在大营中,我怎么会蠢到毫无计划,我怎么会蠢到让你被擒!”
  “你是没料到自己会受伤吧,也许这件事打乱了你的计划。你看着封家步步退让,看着颜子廉尽失皇恩,你害怕了。”封野几乎字字带着杀气,“你怕自己失去所有的依仗,怕陈霂被废,怕你多年的处心积虑化作泡影,在我拒绝你之后,你便铤而走险。”
  燕思空心痛难当,他低吼道:“封野,我燕思空再丧心病狂,也绝不会将你置于险境,你说过你相信我……”
  “我相信过你!”封野狰狞道,“我一次次拆穿你,却又一次次体谅你,你这样工于心计、阴险狡诈之人,我依然想要相信你,而你又一次次告诉我,你根本不值得相信!”
  燕思空看着那张自己昼夜牵挂的面孔,只觉那一字一句都狠狠刺进了心脏,他费尽心思、不惜生死想要救的人,却如此误会于他。
  燕思空双目湿濡,面上满是愤怒与伤心:“封野,你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是谁最想害你封家,是谁将你爹灌得烂醉,是谁令赵傅义那么快就得知消息,如今你父子二人身陷囹圄,是谁最得意,是谁!”他大吼道,“是我燕思空吗!”
  封野眸中闪过了挣扎,他只觉五脏六腑都拧到一起,痛得呼吸亦是困难,他哑声道:“你,燕思空,细数你干过的种种,叫我如何能不怀疑你?”
  燕思空忍着心痛说道:“封野,你嘴上说着体谅我、相信我,其实心中从未真正释怀,在你眼里,我始终是个阴毒小人。”
  封野沉默地看着他。
  燕思空深深喘息,他看了眼已经燃了一半的香:“也罢,我今日来此,不是为自己辩解的,我与老师四处奔波,想为封家洗清冤屈,我要你将那日所见从头到尾说一遍,包括前一晚醉酒之后发生的事。至于你我之间……不议也罢。”
  封野顿了片刻,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起发生的种种,整件事逐渐在燕思空面前勾勒出原貌。
  大宴当晚,昭武帝以春猎和为封剑平践行为由,赏了群臣不少酒,尤其是封剑平,加之有人频繁敬酒,哪怕封野挡了不少,父子俩也都喝醉了。
  据薛伯所说,那晚除了他与封府家仆照料父子俩,昭武帝亦派了几个内监来送醒酒汤药,收拾泄物,至于小六,他身为封野的车夫,也出入过大帐,兵符究竟是何时、谁人窃走的,尚无法断定。
  隔日一早,封野就去打猎了,山海猎场因为地势低洼,河水环绕,一年中大部分时候都会起晨雾,那日也不例外,他听到动静时,卫戍军和封家军已经遭遇,他赶到近处才发现侵袭的“行刺者”是封家军,他想要阻止,可混战之中根本无力回天,赵傅义亲自令他下马投降。
  至于小六,身中数箭而亡。
  燕思空愈听,愈是浑身发冷,这全盘计划漏洞百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封家是被陷害的,可谢忠仁依然敢用如此拙劣的伎俩构陷忠良,令他有恃无恐的原因,就是昭武帝想杀他们,于是“莫须有”也是罪,遭人陷害的“谋反”亦是谋反。
  封野说到最后,愤恨与不甘交织,一时气血攻心,牵动伤口,一口咳出了血来。
  “封野!”燕思空慌乱地从怀中拿出上好的金疮药和内服丹,扔进了笼中,“你的身体绝对不能垮,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封野凝望着燕思空,眼神在挣扎:“你要怎么救我?我们已经被擒,谋反大罪兜头扣下,等在前面的只有一个死。”
  燕思空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他抓着铁栏,沉声道:“倘若老师也无力回天,我已和佘准策划劫狱。”
  封野僵了僵:“这可是诏狱。”
  “就是炼狱,我也要救你出去。”燕思空的嘴唇抖了抖,“哪怕你怀疑我……我也绝不让你死。”
  封野有些动容,可燕思空骗了他岂止一次两次,如今他和整个封家面临灭族之灾,皆因身边之人背叛,他心中满是憎恨,无法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燕思空忍了又忍,却是无法抑制心头的渴望,他缓缓地伸出了手,小声说:“我要走了,封野,我能不能……摸摸你。”
  封野身形微微晃动,俩人隔着铁笼和不足一丈的距离相望,明明只需凑近一分,就能碰触到对方,可彼此之间,却又似横亘着深渊裂谷,仿佛就算拼尽性命,也无法再次相拥。
  一炷香眼看就要燃尽了,忽明忽暗地微小火光在垂死挣扎,燕思空看了一眼香,又看了一眼封野,无声地恳求着。
  终于,封野往前挪了挪,抓住了燕思空的手。
  燕思空紧紧握住那只手,看着那布满血污的身体,与自己脑海中那不可一世的神勇少年判若两人,他哽咽道:“封野,你要活下去,我一定会救你,一定会救你。”
  封野眼圈泛红,紧咬着嘴唇,他不肯在燕思空面前露出一丝软弱,他甚至宁愿今日俩人并未相见,那么他就不用质疑,也不用将自己最狼狈不堪的一面,赤裸裸地袒露在此人面前。
  那香彻底熄灭了,燕思空含着泪,想要抽回手,却被封野死死钳住。
  封野用黯哑地嗓音坚毅说道:“我不会死,我封野生而就要颠覆天下,绝不会死在这区区牢笼之内,我要让所有胆敢谋害我的人,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封野松开了手,燕思空深深看了他一眼,强逼着自己转身离去。
  ——
  在狱卒的引领下,燕思空偷偷离开了诏狱,匆忙向家赶去。
  回到府上,已是深夜,他没有走大门,而是悄无声息地从一个暗门潜回了府内,然后从书房里拿上了一把匕首,走到了阿力的房前,轻轻叩了叩门。
  半晌,阿力打开了门,看到燕思空,略有些惊讶。
  燕思空面无表情地进了屋,掩上门,阿力正要比划着问他为何深夜来访,他突然发难,飞起一脚踹在了阿力腹腔,那高壮的身体顿时倒飞了出去,狠狠摔进了床里。
  燕思空身形一晃,已经跃到了床榻之上,以膝盖钉住阿力的胸口,一刀刺向了他的眼睛。
  阿力眼瞪如铃,充满了惊慌、不解、畏惧、委屈,他下意识地想去挡,可挥出去的胳膊却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中,在那电光火石之际,所有的情绪在他眼中凝结成绝望,他眼睁睁地看着燕思空的匕首刺了下来。
  闪着寒芒的刀尖,停在了阿力眼球上方,只需再下沉一点点,他的眼睛就没了。
  阿力瞪着眼睛,大气也不敢喘。
  燕思空阴冷道:“为什么去找小六?”
  阿力比划道:公子,小的做错什么了。
  “为什么,去找小六。”燕思空的匕首又欺近了些许,“你若敢撒谎,我就杀了你!”
  阿力的手直发抖,比划道:那次我伤了他,心中有愧,偷偷给他送了一点补药。
  燕思空愣了愣。
  阿力指的,是他和封野在自己府前演的那场戏。此前他还在旧宅居住,连马车也没有的时候,小六时常依封野之命接送他,与阿力见过许多次,或许,算是阿力为数不多的“朋友”。
  阿力天生蛮力,那次将小六摔下马,恐怕没控制好力气,心里一直惦念,他想起,后来阿力还曾问过他小六伤势如何,只是他从未将小六放在眼中,又怎会多加在意。
  看着阿力委屈又惊恐的模样,以及那刀尖逼近也不闪不避的顺从,实在不像作伪,燕思空心中五味陈杂,低吼一声,狠狠给了阿力一耳光。
  阿力眼圈红了,颤抖着比划着:公子,小人做错什么了?
  燕思空站起身,咬牙道:“前日靖远王谋反一案,是小六偷了兵符去调兵,他被谢忠仁收买了!”
  阿力慌乱地“说”道,小六提过,自己跟一女子暗许终身,从言词中,他感觉那女子是烟柳街的。
  燕思空冷道:“去查。”
  阿力点点头。
  “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妄自行动。”
  阿力爬起身,跪在了地上,激动地“说”,小人的命是公子给的,小人宁死也不会背叛公子。
  燕思空长叹了一口气。
  倘若小六早已被谢忠仁收买了,那谢忠仁岂不是该知道他和封野一直在做戏?可此前刘岸一事,谢忠仁看起来丝毫不知情,他不可能为了麻痹自己,白白牺牲一个尚书,以此看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小六并未透露他和封野的真正关系,二是谢忠仁收买小六,在刘岸被贬之后。
  他必须要确定谢忠仁究竟知不知道真相,这关乎他之后的举措,而那名女子,也许可以给他答案。


第149章 
  深夜,一辆马车停在了一栋破旧的宅院前,此宅地处城内最偏僻的区位,传说风水大凶,还曾闹过鬼,几乎已没人居住,就连禁卫军巡夜,都不怎么来这一片。
  车夫停下车后,左顾右盼一番,而后钻进车厢,不一会儿,从里面抱出一玲珑身段的女子,跳下车,快速闪进了宅院内,直奔偏屋。
  打开门,屋内立着两道身影,其中一人是少见的高壮。
  “燕大人。”车夫恭敬地叫了一句。
  燕思空点点头。
  车夫将那女子放在了榻上,屋内微弱的烛火映照出了女子的绝色姿容。
  “把她弄醒。”燕思空道。
  车夫从怀中掏出一根味道诡异的木芯子,在女子鼻息间晃了晃,昏睡中,女子柳眉微蹙,接连几个喷嚏和咳嗽,醒了过来。
  燕思空给阿力使了个眼色,阿力掏出一锭银子,抛给了车夫,车夫稳稳接住,而后一拱手:“小的在屋外候着。”
  此人是佘准的手下,办事利落,也是阿力最常联络的人之一。
  那女子挣扎着从榻上坐了起来,有些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在看到黑暗中的俩人时,脸色骤变,她脱口叫道:“燕思空?”
  “夜离姑娘,别来无恙啊。”燕思空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绝艳美人儿,正是京城名妓、烟柳街汀兰阁的花魁——夜离。
  夜离冰雪聪明,此时已猜出了个大概,不再伪装,跳下床榻,后退数步,做出防御的姿态,冷冷道:“燕大人,你着人绑架我?这是何意。”
  “我可是花了重金买夜离姑娘过夜,何来的‘绑架’。”燕思空嘲弄一笑,“拜周公子所赐,一般的价钱妈妈都看不上了,叫我好生破费。”
  “既然如此,燕大人别辜负了这寸时寸金,有话直说吧。”
  “好。”燕思空直言道,“靖远王府的车夫小六,你认识吧。”
  夜离目光微微闪烁,但面容未有波动:“我怎会认识区区一个车夫?”
  “你当然认识,你不仅认识,还用你那攻无不克的媚术,将他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与他暗许终身。”燕思空微眯起眼睛,“让他为了给你赎身,不惜出卖主子。”
  夜离目露精光:“这番话未免荒谬,他一介车夫,在汀兰阁怕是喝不起一杯茶,他连见都见不到我。”
  “没错,正因为他从没见过你,所以他至今都不知道你是艳名满京城的夜离,谢忠仁发现此人好色,月俸大多拿去嫖妓,便派你去勾引他,果真令他为你赴汤蹈火,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夜离抿着唇,美眸泛出丝丝杀气。
  “夜离,或者我该叫你杨楚云?”
  夜离双目圆瞪,面上闪过惧意。
  “你不必再装下去,我早已对你了若指掌。”燕思空露出令人背脊发寒的笑意,“你是凉州人士,八岁那年父母死于饥荒,与弟弟被舅母收养,十四岁舅母将你卖入妓院,把你病重的弟弟丢在路边等死。是谢忠仁救了你姐弟二人,将你们带到京城,教你武功,从此你认他做义父,成为他在烟柳街的眼线。”他抬起手,慢慢展开五指,一串银链子明晃晃地挂在掌心。
  “你对他做了什么!”夜离厉吼一声,就要冲上来。
  阿力踏前一步,山一样雄壮的身体让这间小小的偏屋显得有几分拥挤,更给人以无形地压迫。
  夜离煞住了身形,恶狠狠地瞪着燕思空。
  燕思空将那链子抛给了她:“他很好,此时正酣然入梦,不过,明天能不能醒来,就要看你了。”
  夜离双腿发软,紧紧握着链子,咬牙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先问你个问题。”
  夜离满脸的戒备和愤恨。
  “你可知当年饿死你爹娘和几万人的那场饥荒,是因为谢忠仁指使手下盘剥灾粮,朝廷拨粮八万石,到了百姓手里,不足一万,还是掺杂了细沙的陈粮。”
  夜离呆滞地看着燕思空。
  “你自以为谢忠仁救了你们姐弟二人,明知道他是怎样的大奸大恶,依然认贼作父,殊不知令你家破人亡、沦落风尘的,正是他。”
  夜离摇着头,神情慌乱:“不……”
  “你若不信,去查一查便知,汀兰阁往来恩客那么多,总有知晓内情的,再不济,周觅星就该知道。”
  夜离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面上已无血色。
  “这些年你做谢忠仁的眼线、走狗,他做的恶擢发难数,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又惧怕他对你姐弟二人不利,于是麻木地助纣为虐……”
  “别说了!”夜离嘶声叫道,“知道又能如何?我和我弟弟命如草芥,每一日不过苟活,我能救得了谁?谁又救得了我们?”
  燕思空平静道:“我读过你写的诗,知道你尚心怀善念,为虎作伥,实是逼不得已,你若帮我,事成之后,我送你姐弟二人离开京城,带上足够的银两,远走高飞。”
  夜离深深地望着燕思空,犹豫着。
  燕思空眼神一变:“我不若谢忠仁那般歹毒,但也绝非心慈手软之辈,你要么归顺于我,他日我定送你们离开这是非之地,要么……就算我不杀你,若谢忠仁知道你的身份已经暴露,还会留你们活口吗?”
  夜离咬住了嘴唇,双目悬泪,神情悲苦,分明是楚楚可怜,但燕思空心中却无一丝波澜,她抓紧了那枚银链,捂在胸口,轻轻点了点头。
  “很好。我问你,小六都跟你说过什么,有没有提过我与封野之间的事?”
  夜离摇摇头:“我问过,但他不愿多说。”
  燕思空松了口气:“谢忠仁对我知晓多少?”
  “不比我多,他认为你可以利用。”
  “谢忠仁是如何指使小六盗取兵符的?”
  夜离再次摇头:“我不清楚。”
  燕思空见她表情不似撒谎,她的任务只是勾引小六,令他愿意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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