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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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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备诏狱的狱卒,亦属于禁卫军,但不归祝兰亭管,而是由大理寺直接号令,作为天底下守卫最森严的监狱,其中关押的多是俸两千石以上的高官重臣。
今日的喜宴上,燕思空宴请了大理寺卿孟铎和几名要员,其中就包括诏狱的典狱长,他借机灌了这些人好几杯酒。
这还不算。昭武帝近日接连收揽回了兵权和相权,正值志得意满,借嫁女之机,犒赏朝臣,给众官将都送去了好酒,他们自然要赏些给底下的人,共沐天恩。
不知这些酒今日有多少喝进了狱卒的肚子里,但这皇帝嫁女之日,满城欢庆,人心散漫,确实是劫狱的好时机。
燕思空悄悄潜到了诏狱外围,巡视外墙的禁卫分两组,背对而行,约一炷香的长短,可绕墙一周,他们倒是好避过,但墙内亦有禁卫分拨巡逻,佘准监视了半个月,才摸清楚准确的时刻,找到了内外侍卫巡视的空档,刚好能让他们从西北角和东南角两处潜入墙内。
诏狱已经近百年不曾出过差池,守卫多有懈怠,巡视的规律都不更换,令他们有机可趁。
瞅准了时机,燕思空翻墙而入,将匕首紧握在手中,左掌心涂抹上了一层迷魂粉。
他知道佘准和手下的人定也已经潜了进来,他重金收买的狱卒已经将囚室的地图和钥匙的位置都画了出来,封家父子虽在一个牢中,都囚室相隔甚远,佘准去找封野,而他,去救封剑平,佘准的手下会赶来接应他们。
燕思空曾犹豫良久,是否应该自己去找封野,可他最终还是退却了。
封野虽在狱中,但在没有定罪之前,封府上下没有被擒,薛伯是可以去探视的,他如今种种,封野应该都有耳闻,尤其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窃兵符一事,他还没有机会解释,如今……他不知道封野会如何看他。
他也不知道,封野是否比他更绝望。
他不希望俩人见了面,感情用事,坏了大事,为今只有将他们救出去是重要的,其他的,他不愿多想。
第158章
燕思空一路躲避着侍卫,悄悄潜到了牢房的墙根底下,值守的班房里掌着灯,屋内传来几声吆喝和阵阵酒气。
燕思空只能从窗纸中看到几个重叠的影子,分不清究竟有多少人。关押封剑平的囚室位于地下,要到达囚室,必须通过这个班房,但屋里屋外均有人把守。
不一会儿,巡视的侍卫提着灯笼走了过去,燕思空蹲下身,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然后默默地顺着墙根往西南方向退,直退到背部抵上一丛灌木,他用手悄悄刨开了稀松的土,挖出了一个布包,里面放着的是那个被他收买的狱卒准备的衣服。
接下来,他看着月色,等待着。
丑时刚过,黑夜中突然蹿起了一丛火光,很快地,浓雾升天,有愈燃愈烈之势,是阿力在柴房放的火。
不一会儿,就听得有人大喊“着火了”。
黑夜中,很多狱卒朝着柴房跑去,班房里的人也跟着躁动起来。
“着火了,怎么回事!”
“柴房着火了,快去灭火!”
“你们三个在这里守着,快,你们几个跟我走——”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燕思空绕过房檐,慢慢探出头,门口只剩下了一个守卫,正踮着脚往柴房的方向拼命眺望。
燕思空趁他不备,迅速扑了过去,那人惊诧地眼神一闪而过,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已经被燕思空用手捂住了口鼻,掌心的迷魂粉是佘准给他的,那是江湖上有名的药师调配的,这样近的距离吸上一口,瞬间就会没了意识。
那守卫软倒下去,燕思空将人拖进了阴影之中。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掺了迷魂粉的火药,捅破窗户,扔了进去。
里面传来叫声:“什么东……迷药,咳咳咳,是迷药!”
“快开门啊!”
班房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了,两个狱卒拿着剑往外冲,燕思空如鬼魅般从黑暗中飘了出来,一手砍在了打头的狱卒的后颈上,另一个狱卒举剑来刺,燕思空侧身躲过,一把擒住了他的手,往前一带,膝盖狠狠顶上他的腹腔,那人刚吃进去的酒菜哇地吐了出来,酸臭难闻,燕思空眉头一皱,又肘击他的背心,他才彻底昏了过去。
燕思空将俩人都拖进了班房,解下腰间的绳子,绑了个结实,然后拿走了钥匙,掌着灯,步下石阶。
诏狱的牢房地底是互通的,但地面上却有南北两个入口,封家父子刚好被关押在最南和最北的重囚室内,里面还有人把守。燕思空一路又放倒了两个守卫,终于找到了封剑平。
封剑平靠坐在墙上,一身囚衣满是斑驳的血迹,面容沧桑而病态,昔日那叱咤风云、所向披靡的震威大将军,在他身上已难觅踪迹,韶华易老,英雄迟暮,盖世功勋换来兔死狗烹,直教人痛心。
他的头发似是细心梳理过,并不杂乱,看他正襟而坐的姿势,显然早已在等待什么。
燕思空扯下面纱,跪在了笼外:“殿下,空……来迟了。”
封剑平面色平静无波:“难道就你一人劫狱吗?”
“他们去救封野了。”
“那就好。”
燕思空掏出了钥匙,就要去打开牢门:“殿下可还能走动?我这就……”
“等等。”封剑平挥手制止了他,“你听我说几句话。”
“殿下,我们时间不多,必须马上离开。”
“不急。”封剑平正了正血迹斑斑的衣襟,“思空,时至今日,封家已不能为你做什么,令你如此忍辱负重,委屈你了。”
燕思空眼眶微热:“我不能救你们,是我无能。”
“颜阁老和我都没能斗过那阉贼,你又能做什么呢,归根结底……是陛下想要我的命,与人无尤。”
燕思空咬牙道:“殿下一生忠肝义胆,为大晟立下累累功勋,受万名所敬仰,那昏君鼠目寸光,嫉贤妒能,必会遭报应的!”
封剑平苦笑一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我不甘于蒙冤,更放不下我坚守多年的大同防线。”
“待殿下离开这里,返回大同,定可东山再起!”燕思空急道,“殿下,不可再拖沓了。”他赶紧去开锁。
封剑平眼看着他打开了囚室的门,却平静说道:“我不走了。”
燕思空一脚已经跨进了牢门,闻言僵住了。
封剑平淡笑道:“人固有一死,我曾发誓要横刀立马、战死沙场,痛痛快快地为我大晟洒尽热血,如今却被困于一方牢笼,含冤而终,人生无常啊。”
“殿下在说什么?”燕思空过去就要扶他,“我马上就救你……”
“别过来。”封剑平突然从背后抽出了什么东西,抵在了心口。
燕思空浑身大震,那分明是被磨尖了头的木发钗。
封剑平抬了抬下巴:“退出去。”
“殿下……”
“退出去。”封剑平声音很低,却不怒自威。
燕思空握紧了双拳,只得一步一步地退到了铁栏外。
封剑平静静地看着燕思空:“封野不能死,他是我封家最后的血脉,他有天纵之才,必成一代悍将,王朝的根基已经烂了,他是百姓的希望。而我……我不会踏出这铁笼半步。”
“殿下!”燕思空低吼一声,“你这是何苦啊!”他浑身颤抖,头皮阵阵发麻,恐惧如蚁附,爬遍了全身。
“我若逃了,便坐实了我谋反,我封剑平可以死,但绝不蒙冤受辱。”
“殿下……”燕思空扑通跪了下来,含泪道,“封野还在等着与你团聚,他已经没了娘,没了大哥,你还要让他没有爹吗!”
封剑平眼中闪动着泪光,他嘴唇轻颤:“我满身旧伤,加之接连受刑,早已是油尽灯枯,带着一个废人如何逃命,这里便是我的归处了。”
“只要逃出这里,天下或就在你父子二手掌中,殿下不可轻言放弃啊!”
封剑平摇摇头:“你们曾劝我不要回京,也曾劝我在春猎起事,我心里什么都明白,但我封剑平做不得叛臣,我死了,封野才不至束手束脚。”
“你……”燕思空又怒又急,“没想到威震天下的靖远王,也不过是个沽名卖直的懦夫!你自己要做那千古贤臣,把最痛最难的扔给唯一的儿子,你走得安心吗!”
封剑平惨笑:“你不必激我,封野与我不同,他既不愚忠,也不在乎身后骂名,他如此年少,有机会再创盛世太平,他不该被我拖累。”
“你若死于此,叫封野如何苟活!”燕思空嘶声喊道。
封剑平从怀中掏出了一沓布,放在了身旁:“思空,你足智多谋,能屈能伸,将来必是翻搅风云的人物,我知道你留在这里,是为了复仇,我已写就一封血书,他日真相大白,这就是我对天下人的交代,就交给你了。”
燕思空一拳狠狠捶在铁栏上,顺势跪了下来,哽咽道:“殿下,我求你,封野只剩下你了,求求你跟我走吧,封野在等你,他在等你啊,你父子二人马上就可以团聚了。”
封剑平眸中已是灰败之色:“思空,我将封野托付给你了。”
回廊里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封野黯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爹?”
燕思空身体骤冷,他眼看着封剑平闭上了眼睛,热泪滚落的瞬间,木钗狠狠地刺进了胸口。
“不——”燕思空瞠目欲裂,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囚室。
猩红地血大股大股地涌出了胸膛,就像瞬间绽放又萎靡的昙花,挥洒之处带走了所有的生气,空气亦为之窒息般地凝结。
燕思空接连点了几处穴道,却根本止不住喷涌的鲜血。
“爹!”封野捂着伤口、踉跄地出现在囚室前,看到的却是封剑平垂死的一幕。他疯了一般冲进了铁笼,跪爬到了封剑平面前,撕心裂肺地吼道:“爹——”
燕思空呆滞地看着手上、身上的鲜血,视野中只剩下抹杀一片的红、令人战栗的红。
“我的……狼儿……”封剑平颤抖着伸出手,抚了扶封野的脸,“能再见你……一面,爹瞑目了。”
“爹,你为何如此!你不要死,我求你了,爹,我们要逃出去,我们还要一起杀回来,爹!”封野泪如雨下,他徒劳地用手捂住封剑平的心口,鲜血从顺着他的指缝狂流。
“我不能……走……我生得清白……死亦清白……狼儿……你要活下去……你要匡扶社稷,要荡涤蛮夷,要……要拯救天下百姓……”
封野嘶喊:“我要爹看到,我要爹看到我杀光奸贼,我要爹看到我为封家洗清冤屈!爹,你要看到啊!”
“我……看得到……”封剑平凝望着封野的脸庞,那是世间他仅剩下的留恋,他就这样看着、看着,瞳眸逐渐涣散开来。
“爹——”封野抱住封剑平,悲怮痛哭。
佘准冲进了牢房,急道:“世子,此时不是哀痛的时候,你要活着为殿下报仇,快走吧,来不及了!”
封野充耳不闻,这半年以来,从云端跌落深渊,从兵权在握到家破人亡,他所承受的愤怒、憎恨、痛苦、绝望,都在这一刻爆发了。
佘准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几人上来试图拉开封野,封野被囚近半年,整个人枯瘦、衰弱不堪,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将那几人狠狠震开。
燕思空扑了上去,哽咽道:“封野,殿下已经走了,我们也该走了,你要活下去,你要……”
话音未落,燕思空已被狠狠推开,那一掌续了内力,将他推出去丈余,后背冲撞在铁栏上,痛得他脸都皱成了一团。
封野缓缓回过头,如被逼到绝境地凶兽,寒声道:“你与我爹……说了什么?”
燕思空只觉心都被揪紧了,他颤声道:“殿下……殿下不愿背着谋反之名逃走,封野,你是在怀疑我什么!”
“我,怀疑你什么?”封野满脸的泪痕与血污混成一团,整个人狰狞又狼狈,“兵符之事你如何解释?倒戈谢忠仁求狗皇帝赐婚你如何解释?我爹活生生的就死在你面前,你如何解释!”
燕思空如遭雷击,一眨不眨地看着封野,突然间觉得这状似疯狂的、凶恶如厉鬼的人,他不认识了。
第159章
燕思空捂住闷痛地胸口,封野那仇视的目光令他肝肠寸断,他颤声道:“我现在……没时间解释,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封野恨恨说道:“燕思空,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曾经信过你!”
燕思空咬住了后槽牙,从地上爬了起来:“佘准,带他走!”
佘准一把将封野从地上拽了起来,封野反手想要回击,但此时却力不从心,被佘准擒住了往牢房外拖去。
“爹——”封野用力挣扎起来,一手徒劳地伸向封剑平,那双尚未闭合的眼睛,道尽了他的冤屈与不甘。
佘准吼道:“燕思空做得一切都是为了救你,你要是个男人,就活下去为你爹报仇!”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封野狂吼一声,手肘狠狠撞向了佘准的胸口,右肩向上一顶,从佘准的钳制下滑脱,再次扑向了封剑平。
佘准气得脸色发青,抬手想打,却被燕思空眼神劝止了。
封野用力抱着自己的父亲,汲取那正在消散的最后的体温,而后,才伸出手,颤颤巍巍地覆在了封剑平的面上,轻柔抹下了一双眼皮。他眼中酝酿着深不见底的风暴,就在这一刻,那个出身尊贵、狂傲不羁、稚气未脱却一身血性的靖远王世子,仿佛彻底死了,活着的那个他,瞳眸中再没有了温度,他流着泪,轻声呢喃道:“爹,你的狼儿会为你报仇,负我封家之人,必万劫不复!”
燕思空心中一片寒凉。
封野为封剑平整好衣襟,顺好碎发,扶着靠坐在墙上,他跪于地,咣咣咣地磕了三个响头,而后站起身,紧握着双拳,强逼着自己旋踵离去。
燕思空抓起封剑平留下的血书,揣进怀中,也匆匆磕了三个头,心中念道:“殿下,我燕思空定不负你的嘱托。”
佘准催道:“快走!”
一行人往外跑去,封野身体孱弱,需扶墙而行,佘准干脆令手下搀着他,他们穿过幽暗的牢房,拾级而上,可还未走回班房,已经听得外面传来骚动,佘准道:“我去开路,你们不要管我,按计划的路线冲出去。”
燕思空看了看手上衣服,那是狱卒的常服,原本是打算给封剑平穿的,他将衣服扔给佘准:“换上这个,或许能瞒过去。”
佘准快速换上了衣服,跑了上去。
几人潜伏在下方,听得佘准将他们骗向另一个入口,直至上面没什么动静了,他们才跑了上去。
柴房的方向火势渐弱,大批的禁卫军被调集到了诏狱,院子里到处有人在巡逻,已经出不去了。
“他妈的……”佘准的手下道,“不行就硬闯吧。”
燕思空皱起眉,犹豫不决,若不是封剑平和封野拖延了时间,他们应该在火势被控制之前跑出去,现在已经晚了,可硬闯无异于送死。
“不必。”封野寒声道,“等着。”
“等……等什么?”
话音刚落,平地炸起一声巨响,伴随着爆闪的串串火光,将这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推向了更加危险的高潮。
那是——火器!
火器造价高昂,数量稀少,除非大战、要战,都难以配备,京城内的火器营戒备极其森严,定期还要盘点仓库,想要盗取一只火铳,根本是难如登天。
京郊唯一配备火器的只有赵傅义的卫戍军,但不可能是他,除非是——封家军!
春猎当日,封剑平从大同府带回的两千封家军几乎全军覆没,但仍有少数逃走,一直在被追捕,久而久之,就没了下文,能带来火器,又能拼死劫狱的,怕也只有他们了!
只是,他们原本可以里应外合,封野竟什么也不说,是不相信他吗……
燕思空感到无比地心寒,但此时也无暇顾及太多,他催促道:“快,趁乱逃出去!”
火器的威力不容小觑,半个皇城都被叫醒了,在天子脚下公然使用火器,简直是胆大包天,燕思空可以想象大批的禁卫军正在赶往诏狱,那些来劫狱的封家军必是一批死士。
他们趁乱冲出了班房,火器和刀剑往来之声不绝于耳,院内喊杀冲天,几人护着封野往他们计划好的路线逃离,虽然大批人马都被火器吸引,但他们仍然很快被发现了行踪,遭到了围堵。
佘准带着剩下的人手赶了过来,一群人边杀边退,他们意图退向诏狱运送粪便的小门,那处位于整个大院最偏远的地方,门里门外都恶臭难闻,鲜有人靠近,此时快马正在门外候着。
就在他们快要退到偏院时,一大群禁卫涌了过来,同时领着封家军杀过来的,还有一个熟悉的人——薛伯。
燕思空不知薛伯是如何逃出去的,恐怕昭武帝下旨抄家时他就已经跑了,他已是半百之龄,此时一身浴血,面若罗刹,与从前笑面迎人的慈祥管家判若两人。
“薛伯!”封野叫道。
“世子快走!”薛伯大喊道,“我等殿后,世子快走啊——”
佘准一面杀敌,一面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既有援军为何不告诉我们!”
封野冷冷道:“我不相信你们。”
“你他娘的……”佘准气得一剑砍倒了一名禁卫,冲到了偏院的小门前,忍着恶臭踹开了门,吼道,“走!”
封野徒手抢过一名禁卫的剑,连斩数人,气喘吁吁地叫道:“薛伯,快跟我走!”
“世子先走!”薛伯杀红了眼,吼道,“走啊!”
燕思空逼退了几名禁卫,但包围还在不断缩小,他们逐渐被逼退到了门前,薛伯一咬牙,硬是将封野等人推出了门外,昂扬喝道:“我一生追随殿下与世子,虽死无悔!世子,为我们报仇!”
薛伯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门。
“薛伯——”封野瞪着猩红的双目大喊。
喊打声、厮杀声、皮开骨挫的血腥之声纷纷灌入骨膜,听得人寒毛倒竖,这一墙之隔,就是天人永隔。
佘准牵过一匹快马,催促道:“快上马!”
封野频频回头看向那道门,嘴唇生生咬出了血来。
燕思空将他推向那匹马,厉声道:“赶紧走,唯有你活下去,他们才不会白死!”
封野恶狠狠地瞪着他,拉住缰绳想要上马,但脚下虚浮,怎么也使不上力,近半年来的囚禁、刑讯、折磨,已经令他十分虚弱,这一路上的打斗更是耗尽了他最后的体力。
燕思空半跪下身,任凭膝盖浸入泥泞恶臭的土里,他托住封野的脚,将人抬上了马,自己也翻身上马,抓住缰绳,低喝道:“走!”
一行人纵马疾驰,朝着城南奔去,但身后很快就追上了一群禁卫。
封野脱力地伏在马背上,突出的肋骨鳞次栉比、节节分明,怕是已经瘦掉了半个人,燕思空想起曾经倚靠过的宽厚的胸膛,想起他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模样,鼻头顿时酸涩起来。
撤退的路上,佘准早已部署完毕,当他们通过一株古树,埋伏在一旁商铺里的人引燃了火药,轰隆一声巨响,半条街都被炸得一片狼藉,追在前头的一群禁卫纷纷被甩下了马去。
他们半途弃马,逃进了一处废弃的民宅,那是佘准多年前暗暗部署的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穿过密道,外面有人接应,到时封野多半就安全了。
找到密道,佘准瞪着封野:“我送你出城,城外自有人接应,你先养伤,待风声过了,拿上准备好的盘缠,你就可以走了。”
封野扶着墙,深深地望着燕思空,沉重地喘息。
燕思空心中五味陈杂,他哑声道:“佘准,让我与他单独说两句。”
佘准皱眉道:“不要拖延太久。”
佘准和几名手下退了出去,燕思空深吸一口气:“封野,你我自此,怕是……永别了。”
封野一双眼睛拉满了血丝。
“你既不信我,我也不必解释,你我桥归桥、路归路,终究是……”燕思空深吸一口气,硬是将眼泪逼退了回去,“终究是无缘。”
封野握紧了拳头:“你若要我信你,现在,与我一起走。”
燕思空摇头:“我只能送你到这里,我要留下。”
封野瞠目欲裂:“你可是舍不得你的大婚之夜?”
“对,我舍不下我辛苦得来的所有。”燕思空哽咽道,“我救你出去,就是最后的情分……”
“你救我是为了你自己!”封野嘶声吼道,“为了让我返回大同,引兵讨贼,助你报仇!”
燕思空心痛如绞,他一步步走到了封野面前,眼中悬泪:“这世上无人懂我,我也不稀罕,封野,你走吧,好好活着,你我就此……恩断义绝。”
封野气血上涌,又恨又痛,只觉肝肠寸断。
佘准推门而入,急道:“追兵来了,你该走了!”
燕思空抹掉眼泪:“你带他先走,我殿后。”
“你一个人逃不出去的,你赶紧走!”
“若被他们发现密道,岂不是前功尽弃,你快带他走。”
“南玉!”佘准厉声道,“你若有危险,我还救他做什么?!”
燕思空抓住佘准的肩膀,正色道:“我发誓,我会逃出去,阉贼一日不死,我就要活上一日,你们快走。”
佘准咬了咬牙,吩咐手下:“誓死保护燕大人。”说完抓起封野,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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