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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煮酒-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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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在场哗然。
薛无情从那人群里钻出,皱着眉头劝他,
“你何苦来?”
顾风流却把脊背挺得更直,脸上无畏无惧,
“但求诸位宽限一个时辰,若顾某人不能找出真凶,甘受三刀六洞之刑!”
那胖老头气得直跺脚,心说这顾小公子向来精明,几时这样死心眼了?但那离别刀客向来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绝无背叛之理。此时此刻,他也只好祈求真有那所谓“真凶”,免得中原武林白白赔上一个青年俊才。
他叹气:
“唉……看在往日情面,老夫便信你一次。”
“多谢前辈成全!”
顾风流言罢拱手,眼中一片坦荡,无畏无惧。
他面前虽有刀光闪烁,虽有道义大旗,虽有成百上千众口纷纭——
但沈无常在这里,
便就够了,便可以虽千万人而往矣,管他生死论评。
那在场众人,见他眼神灼灼,蓦然都有些恍惚,仿佛那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而自己,不过是一群以多欺少的小人。
但他们谁也不敢开口,只好面面相觑,彼此低下头颅,扪心自问:
所谓对错,岂非一己之虚谈?
骆家别院,
空气凝重而寂静,酝酿着风暴的讯息。
沈无常坐在那刀客对面,久久凝视,久久沉默。他那苍白的手指,颤抖着从衣袖里伸出,忽然捏起了桌上的白瓷茶杯,尔后却又轻轻放下。
顾风流见了,登时好像摧心折骨。
使暗器者,手稳是第一要义,但那魔头此刻,竟连一盏茶都端不住了。纵然他脸上无悲无喜,这十指却已将他出卖,昭彰嘶吼着无可消解的愤恨不安。
“你……你走罢,趁他们还没怀疑。”
顾风流哑着嗓子,每个音节都好像刀片,无情剐刺着他的喉咙。
“凭什么要我走!”
那魔头双手拍在桌上,震得茶杯叮叮当当,他豁然长身而起,手指大门,
“两个人从那里进来,也要两个人一起出去!”
“可他们不会放过你……”
沈无常冷笑,
“他们谁也不会放过。”
顾风流听罢,抬眼问他:
“你真不走么?”
“我不走!”
“好……”那刀客一顿,又问:“你还记得,你在鼎州城里说过的话么?”
那魔头闻言,好像被人一拳捶在了胃上,辛辣酸涩争先恐后地涌上喉头,他不禁后退两步,哽咽道:
“我,我当然记得……我曾说,若将来有一星半点用得上沈某人的地方,这条命都是你的……”
“好,所以我要你好好活着!”
话音未落,沈无常的右手便如毒蛇般猛然探出,揪起了顾风流的衣襟,他上前一步,青筋暴现,眼中布满血丝,咬牙切齿,
“你敢,你敢!”
顾风流垂下眼睛,笑得十二分惑人,
“我为什么不敢?”
那魔头瞪着他,仿佛要将他食肉寝皮,
尔后,
却忽然松了手,投入顾风流怀中,与他唇齿交叠。
顾风流以为那魔头会拔出乱鸦铁扇,与自己分个你死我活,却不料是这样的局面。他曾安排好的所有借口,所有觉悟,
都在那一吻中土崩瓦解!
沈无常凑在他耳边,一句一句地呢喃,
“我反悔了,我不走……我不走……”
顾小公子闻言,忽然自心底里升腾起一股近乎凄凉的幸福,他极缓慢地点头,
“好,不走。”
一个时辰后,
骆家别院里水泄不通。
那胖老头站在人群前面,愁眉苦脸,
“顾,顾公子,你这是何苦来?”
顾风流手边三把明晃晃的钢刀,映着正午日光,闪闪烁烁。他拿起其中一把,慢声道:
“顾某人向来一言九鼎。”
言罢一咬牙,
将那钢刀插进了胸膛!
刀尖自背后穿出,
三刀六洞,
三刀六洞。
鲜血浸透他一身豆绿袍子,汩汩流下,“噼啪”滴落。但他的嘴角却依旧带着笑,温柔而镇定,好像那刀子是纸糊的一样。
他又拿起了第二把刀,刀光似乎比前一把更胜。
沈无常眼见那血流遍地,再也抑制不住一腔痛苦如剜心刮骨,他冲上去抓住那惨白刀刃,暴喝一声:
“够了!”
众人闻言,一拥而上,要将他拖走。他便赤红着眼睛,宛如困兽一般低头斜睨,而后拔出那精铁飞镖,不顾手上刀伤见骨,一式醉扫星河奔腾而出。
在场见他动手,纷纷兵刃出鞘,大喊道:
“你这魔头果然罪无可恕!”
沈无常悲愤交加,早不管什么胜负输赢,眼里心里惟有杀人解恨而已。但他左冲右突,落得遍体鳞伤却茫然无果,只见那众人如潮水一般,杀退一批,又围上一批,无穷无尽。那魔头回首见顾风流脸色愈加苍白而敌人不减,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无力回天,他忽然埋怨起自己的武功来,若暗器能再快一些,若轻功能更好一些……
罢!
那魔头忽然狠下心来,调转脚跟,回到顾风流身边,“锵”地拔出那离别长刀,架在了自己脖颈上——
既然不能同生,起码共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白虹自南面飞来,猛地嵌入门框!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块银制腰牌,上面刻着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万剑归宗。
在场皆扭头看去,只见院墙上两条人影,逆着光,仿佛从天而降。其中一个灰白长发,竹青袍子,身背一张七弦古琴,另一个清俊眉眼,素白劲装,腰别一把银白长剑。
青衣人见众人大惊失色,缓缓抬手,指着沈无常与顾风流,朗声道:
“那两人,我要带走。”
“叶容弦,你既退出江湖,就不该管这闲事!”那胖老头闻言,辩驳道。
青衣人却摇头,双手摆了个掌法起手式,幽幽道:
“叶某人隐居天目山九年,与凌剑秋合创叠雪连云阵,融剑入掌,由掌窥剑,今日正好讨教一番。”
言罢,拔起身形,双掌一递,一股澎湃内力如江河倒卷,摧枯拉朽而来。
“你真要与我动手?”
那胖老头愕然,从背后取出一截短棍,飞身向前。
众人紧随其后,不多时便战作一团。
沈无常见院中剑光如雪,漫天而起;内劲如云,飘荡不羁,不禁耸然动容,叹道:
“好一个叠雪连云!”
他话音未落,叶容弦便已杀到面前,二话不说背起顾风流便走,施展那平步青云的绝世轻功。凌剑秋见他得手,长剑一点,寒霜罩地,也跟着掠出数丈。
沈无常不明所以,连忙追上,问:
“叶前辈,该去何处?”
“天目山。”
天目山,
决战!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顾小公子,以及终于写到最后一卷了……
☆、薛无情
独孤游有两个徒弟,一名无常,一名无情。
叫无常的那个,世称千手魔头,乖张孤戾,杀人如砍瓜切菜。
叫无情的那个,人道漱玉君子,温和机敏,待人如东风春雨。
但这两人,皆来路成谜。
十八年前,绍兴府,晴。
城北的大街上熙熙攘攘,女人的脂粉,鲜花的芬芳,油炸果子的香气,飘飘散散,升腾在半空中,好像薄雾般笼罩着这人世间的繁华欢场。
一个中年人,穿着件灰白色麻布长袍,晃晃悠悠地走在那青石板上。他对身边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皆视而不见,好像这天地红尘只余他同样。这男人容长脸型,淡眉,一双杏眼迷迷瞪瞪,似鲜有清醒的时候。众人见状纷纷侧目,忙让开道来,怕他跌跌撞撞,倒在了自己身上。而那男人一副五迷三道模样,左手却仍拽着酒葫芦不放,三步内便要停下来喝上口黄汤。
他右手还牵着个半大孩子,穿一袭焦茶色棉袍,肤色极白,瘦骨嶙峋。那孩子十岁年纪,却有一双迥异少年人的眼睛——不是说它暗淡,那眸子甚至有些亮得过分。只是那闪光并非如熊熊烈火般灿烂,更像是青霜上反照的月光。
那刺入骨髓,切入肌肤的冷。
孩子叫沈西,而那中年男人,名叫独孤游。
沈西沉着脸色,心无旁骛,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似乎反而是在牵着他师父一样。
“哎,小西,你走那么快……赶投胎呢?”
那男人的脚步顿了顿,拖长了调子,慢声道。
沈西没答话,只后退两步,又安安分分地站回了他身边。
独孤游见状,脸上露出个笑来,抚了抚他的头顶,随手一指,几乎是慈祥地说:
“小西,想吃油炸果子么,为师给你买。”
那孩子似在嫌他聒噪,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幽幽道:
“师父,你该少喝点酒的。”
中年男人自讨了个没趣,挠着头,撇了撇嘴,嘟哝说:
“你这孩子,为师好心好意的,却要说这些话来。你还小,自然不知这酒其实是个好东西,管他春夏秋冬,日月天地,醉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啦!”
沈西却不解,
“可这世上哪有人能长醉不醒?”
独孤游听罢,愣了愣,一双迷蒙杏眼忽地清澈起来,他低头看着那孩子,神色复杂。
半晌,才兀自一叹,
“也是……但你又何必太过清醒,要知道,这世上清醒的人从来都不会快乐。”
沈西不懂他神神叨叨究竟说的些什么,却见他形容戚戚,心中有些不安,连忙赔罪说:
“师父,徒儿错了。”
“你没错。”独孤游摇头,只道他如此性情,恐怕将来又是个凄楚悲凉的命。
就在这时,
街边响起一声霹雳暴喝:
“小子休走!”
只见弄堂口中奔出十余条大汉,个个膀大腰圆如铁塔一般,旋风似的撞开行人,来到眼前。这些人身着短打劲装,手持一把明晃晃的纯钢软剑,足不点地,轻功了得。
人群见状,惊呼一声,四散而去。却又忍不住要伸长了脖子凑个热闹,弄明白这一群好汉究竟追的是何方神圣。
但只有一个少年而已。
那少年七八岁模样,因逃命似的一路狂奔,早已落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泛起一阵病态的酡红。他穿着件不合身的水蓝色锦袍,披散了头发,本是极狼狈,极落魄,极不堪一提的。但他生得眉眼如画,粉雕玉琢,便是在狼狈落魄里也自有一段矜持风流。
旁人见状,只当是哪家少爷顽劣又被追着打了,纷纷一哄而散。
独孤游却直勾勾盯着那灿烂剑光,微不可见的皱起了眉头。
“救我!”
那小少爷是个极有眼色的,看眼前那中年人神色迟疑,又见他腰悬一把象牙折扇,猛然冲上去抱紧了那满是泥点的破旧裤腿。
独孤游低下头去,满脑子都在想,若今日只是误会一场,这件织锦袍子他究竟赔不赔得起。
为首的大汉却不管这些,见他躲在个邋遢酒鬼身后,长剑一扬,道:
“这小子偷了骆家银钱,我等要抓他问话,你且闪开!”
“好——说——”独孤游拖长了调子,悠悠然抱着胳膊,忽然话锋一转,
“但你们追着个小娃娃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那大汉不忿。
独孤游却听似未听,又径自说:“看这孩子穿着打扮不像个缺钱的样子,究竟偷了你家多少东西?”
“他偷,偷……”
“偷了什么?”
那大汉闻言,好像是被缝了嘴,炮仗似的话竟再也说不出一句。
独孤游见状沉吟,知道这其中是非曲直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明白的,而他又是来关内游玩,犯不着牵扯进这些弯弯绕绕里,但,
但孩子抱着他的裤腿不撒手。
“哎……大家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这孩子年纪还小,又长得俊俏,依我看来……”
“你是存心找茬不成!”
那大汉见他神神叨叨,三纸无驴,登时怒不可遏,手挽一个剑花便杀向他去。
独孤游见那长剑飞来,不闪不避,只将手搭在那小少爷肩上,护在身旁。
那大汉以他是不会武功,要落荒而逃,禁不住狞笑起来,将剑尖又往前送了几分,
却猛地眼前一花!
一只瘦小,苍白,纤弱的右手忽然自空中探出,以极诡异,极刁钻的角度绕过长剑,摸向他手腕脉门。
那大汉一惊,慌忙撤剑回肘,要避开这如鬼如魅的一拿。
但几乎是他收招的同时,一只左手自他胳膊下穿出,格开长剑,而那右手翻起作爪,直抓他咽喉要害。
这一切皆在眼花缭乱之间,来者出手快如闪电。
“够了。”
独孤游出声打断。
话音刚落,那双手便如来时一般撤了回去,再不见踪影。
那大汉吓得魂不附体,冷汗涔涔,他脚步虚浮着后退三尺,所幸有众人搀扶,才不至于一跤跌在了地上。他摸着自己的脖颈,那一招锁喉杀气逼人,令他至今都觉得皮肤发凉。而当他定睛看时,却倒抽一口冷气,
眼前不是别人,正是那穿焦茶色棉袍的少年。
少年一双眸子又冷又淡,无言看着他惊慌无措。
半晌,他才开口:
“我听师父的话,不杀你。”
那大汉几时丢过这样的面子,正想辩解几句,却对那一身功夫记忆犹新,不敢再多嘴下去。他挤眉弄眼,犹豫了许久,甩下句:
“回头算账!”
便又一阵旋风似的逃了。
独孤游见状,将那小少爷从身后扒拉出来,好声好气问他:
“你叫什么,家在哪里,又怎么招惹上这些人的?”
那小少爷却没答话,眼珠不错地盯着沈西,喃喃说:
“他的功夫真好。”
独孤游闻言,得意起来,道:
“我教出来的徒弟,大抵不会差的。”
那小少爷听罢,抬起头来,目光灼灼,
“你若收我做徒弟,我便告诉你事情!”
独孤游一听笑了,连忙招呼那穿焦茶色的少年,
“小西,小西你过来!你们这些小子怎么了,一个个都要和我讲条件么?”
那叫沈西的少年面无表情,幽幽道:
“你若想知道,也合该付点代价的。”
“可是,这徒弟已经有你一个了,要他干什么,煮了吃?”
“热闹。”
他从小惜字如金。
独孤游看了看沈西那副死人脸色,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装模作样,
“那好,我答应你,收你做徒弟,喏,这是你师兄,沈西。你现在总该告诉我前因后果了……”
那小少爷闻言,深吸一口气,
他说了个不长不短的故事:
“我娘姓薛,是运河边的歌伎。在我三岁那年,骆家老爷忽然找上门来,说他就是我爹,横竖要带我们回家。我娘拗不过他,又因为实在缺钱,唯恐委屈了我,便跟他回了城北大宅。宅子里的人都看不起我们母子,下人不听使唤,嘴上又刻薄。起先骆家老爷还责打一番,后来渐渐也都习惯了。
骆家的人,满六岁便要习武,却唯独不许我练,甚至连看都不能看一眼。后来有一天,爷爷发现我躲在门后面偷看,就问我想不想跟着他学剑。我说我想,这样将来才能保护我娘不受欺负。爷爷他待我好极了,教我读书认字,教我骆家剑法,还把自己的佩剑送给了我……可是……”
“怎么?”
“我娘年初死了,爷爷他,爷爷他也死了……”那小少爷哽咽着,眼中扑簌簌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
“家里人抓着我,问我爷爷的佩剑在哪里,说是我偷的——我没偷,那本来就是我的!可他们说我不配,那剑该是我弟弟的,因为他才是我爹的嫡子。”
独孤游闻言,哀叹这世人从来争名夺利,连这样的孩子也要牵扯进来。他蹲下去,拿破麻衣袖替那孩子擦干了眼泪,柔声问:
“你方才说骆家,你爹是……”
“我爹叫骆飞。”
“那你爷爷岂不是……”
“他是骆照萍。”
独孤游倒抽一口冷气,原来这大街上碰见的小少爷竟是春风相思剑传人,他不禁又问:
“你叫什么?”
那孩子攥紧了拳头,目光蓦然如刀如剑,沉声道:
“我叫骆云萧,但我现在现在已不姓骆了!”
“那你姓什么?”
“我姓薛!”
“叫什么?”
“我无父无母,无亲无友,也自然不需那人情牵绊——
我叫薛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上好,终于进入终章了,好多谜底要一口气揭晓啦。
☆、无药可医
九月四日,天目山山脚,清晨
秋已渐深,那连绵竹海却依旧苍翠。
薛无情自那沙沙落叶中惊醒,额角冷汗涔涔,猛地回头一看,只见那象牙折扇仍安安静静地躺在枕边。
幸好,
他长舒一口气。
人们总喜欢将不幸的过去形容为噩梦,但其实,那些痛苦更像是空中的尘埃。它们密密麻麻,永远缠绕,永远挥之不去,就好像那呼吸本身,注定与你要同生共死。
薛无情看着自己的双手,目光忽然变得很冷,冷得像冰,甚至像他那师兄。
无论他愿不愿意记起,他都曾名叫骆云萧,曾是骆云笙庶出的哥哥。血脉这种东西是无可奈何又无理霸道的,如果江湖人用心去看,就会发现这孤星照月楼楼主的身材像极了骆家少主,而那骆家少主的眉眼又像极了骆飞。
薛无情从前总以为是自己太不争气,才会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直到后来,他长大了,才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情是没有缘由的,有些折磨也并不全是谁的过错。
但他还是恨,恨骆家,也恨自己。
他母亲的死与这二者皆逃不了干系。
但当他得知骆云笙的死讯时却异常平静,无悲无喜,他似乎已在冥冥中料到,那骆家少主会有这么一劫,而沈无常必定要杀人还债。
只是——
沈无常究竟要他们还到什么地步?
正出神时,一阵喧哗声透窗而来。
薛无情披衣下床,打开门去,却不禁一愣。
似乎大半个中原武林都聚拢起来围在这山脚了,四下里水泄不通,那三千三百三十级石梯前还插着杆锦绣大旗,上面斗大的“武”字龙飞凤舞。
薛无情见状了然,除武林盟之外,江湖上再无谁人能有这样的滔天声势,能翻覆号令群雄进退。
“主人,他们围了天目山,逼叶四交出沈无常来。”
穆情浓依旧一袭红衣,戴着两个珍珠耳坠,神色间有些惶急。
薛无情转头看她,温柔一笑,
“即便这样,他们也拿叶容弦没有办法。九年前,叶小圣手退隐之时便起誓立据,从此无论黑道白道,要上天目山需得走这三千三百三十级天梯,少了一级都不成的。”
“他们真会如叶四所言?”
“这便是我们关外蛮子学不来的了……”薛无情一顿,挑眉道:“关内人最看重什么面子,为了面子可以连里子也不要。他们谁不想抓了沈无常邀功,可又都互相看在眼里,不敢轻举妄动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有人说道:
“这今日的顾风流,倒让我想起从前的叶容弦来。你说那叶四爷,回春圣手之子,当年何等潇洒意气,何等的威风!却为了一时气愤,闹喜堂,杀女人,又对满座施下勾连香,落得人人喊打,岂非太不值得……哎,但说到底——
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侠,世人所说的仁义又究竟是不是枷锁框架?叶容弦此生只杀过一个人,却救过无数条性命。但他竟为了那一滴血,一世英名如尘埃扫地,被江湖人忌惮诽谤了近十年。可惜,可惜。”
那人说的其实倒有几分真切:
值不值得,后不后悔,这两个问题在叶四面前,实然最多被提及。
那叶小圣手通常只莞尔一笑,但偶尔也会说出八个字来:
为情入魔,不负丹心。
天目山上,
沈无常右手一块铜质罗盘,左手一把削尖的纤细竹竿,口中喃喃:
“天蓬若在天英上,须知即是反吟宫。八门反复皆如此,生在生兮死在死……”
凌剑秋一袭白衣跟在他身后,听罢笑道:
“你果然是独孤前辈的嫡传,武功不去说它,这奇门术数可是寻常人使不出的。”
“我本也不信这些,跟着师父囫囵学的……”沈无常一顿,将手中竹棍插在地上,目光忽然飘得很远,
“但眼下,我实在已不知该做什么了。”
“放心,顾公子定安然无恙的,难道你还信不过阿弦么?”凌剑秋闻言,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复而又说:
“追魂门也好,天目山之围也好,总有解决的时候。毕竟这人间,此消彼长,此长彼消,好事与坏事都不会太长久的。”
沈无常闻言,忽然望着凌剑秋,踟蹰半晌,道:
“那凌前辈后悔过么?”
“后悔?”
“一代剑宗,七弦医神……是否有朝一日还会记起那鲜花满堂,怀念那万众景仰,后悔这——孤注一掷,郁郁苍凉。”
“说不怀念也是假的,只是……”凌剑秋言罢,摇了摇头,
“只是你未免也太看不起顾小公子,看不起你自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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