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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其凉-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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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苏锦感到心口闷,回头想起了这茬,想既然被当外人,何苦还一厢情愿地留着。
此时唐青崖说出此言,苏锦愣住,半晌憋出几个零碎的字:“……啊?你不要?”
唐青崖托着那玉佩,定定地看了会儿,好似很忍痛割爱似的,一把拽过苏锦的衣领,不由分说将玉佩戴在他脖子上。
冰凉温润的玉垂在灰色布衣上,越是朴素,越衬得它不似凡品。
唐青崖道:“此玉是当日我父母成婚之前,父亲寻来给母亲的定情之物。后来双亲为了留一个纪念,将定情玉石雕琢成佩,刻上了我的名字。”
苏锦愕然道:“这样贵重的东西……”
唐青崖抢白道:“只是很普通的蓝田玉。你且听我说完——十六岁生辰,母亲将它给了我,说原本便要给我的,父亲在一旁笑,喊我自己做个印记。彼时想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索性在另一面刻了这鹿饮溪。”
此时玉佩向外那一面正是“青崖”二字。苏锦伸手握住下端,知道了它的来历之后,便说不出的沉重起来。
唐青崖轻声道:“……虽然不贵重,可你也别嫌弃,好歹是我自己刻的。”
他心口一热,喉头发涩地问道:“你、你要把它给我么?”
唐青崖“嗯”了声,被苏锦过于炽热的目光弄得结巴了片刻,道:“我曾想,与你相逢一场,又有诸多羁绊,实在难得。但如今囿于门楣,万一哪天不得不分道扬镳,起码给你留个念想,不至于撂爪就把我忘了。”
“可是……”
“阿锦。”唐青崖打断他,道,“你的事已经过去了,好比人到低谷,此前再有诸多不顺,以后定会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只要你好好爱惜自己。但我的世界里有一条深渊,不可见底,也跨不过去。如今唐玄翊开了这条口子,有些是非一定要解决了。我想……至少你这小没良心的,看到玉佩,总该记得我。”
喉头那点发涩猛然变成了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苏锦抓着那玉佩的手紧了紧,许久道:“……你要走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听上去像是一声呜咽,几个字全都模糊在舌尖,凝成长长的叹息,仿佛被遗弃了似的伤感。
唐青崖蓦然觉得鼻子一酸,这本不是生离死别的场面,他心痛却更甚于任何一场以命相搏的厮杀。他故作轻松地揪了一把鼻子,好把那一点慌不择路的犹豫憋回去,岂料眼睛又开始红,遂挤出个笑脸道:
“我可以……嗯,过了生辰再走。”
见苏锦欲言又止,他深知这人一到此类需要拿捏的关头便瞻前顾后,替他道:“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我看着你都难受。”
得到允许般,苏锦放肆却又小心翼翼道:“在蜀地……在你家乡,若爱慕旁人,会如何表达?”
唐青崖:“啊?”
这一刻仿佛沧海桑田,唐青崖还没来得及咀嚼其中深意,苏锦却不知又想了什么,突然站起,一言不发地推门而去。
☆、第三十一章
午时三刻,一天当中最为热闹的时候。蜀地秋冬多雾,一到黄昏便会干扰视线,故而出行的人又聚集在晴朗的几个时辰内。
唐青崖想也不想地追出去,已经看不到苏锦的人影。街上人来人往,那人穿得不能更朴素了,混进去如同小鱼入江海,饶是唐青崖眼力极佳,一时也辨认不出。
他脑中一团乱麻,如蒙重击地想:“我说得足够隐晦,他未经人事,又不懂感情,难道知道深意?会不会是我自作多情,他压根没想过这些,一时慌张,又怕当面说出口让我难堪……所以跑得这么快?”
他差点被自己说服了,呆立在客栈外,从不知道秋冬的暖阳也能灼人。
就这么失魂落魄地站了好久,唐青崖吸吸鼻子,正要转身回房,肩膀蓦然被拍了一下。他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抓腰间折扇,又被擒住了。
甫一抬头,唐青崖的警惕消下三分,无语道:“秦无端,你这是做什么?”
平素生怕别人不晓得他风流倜傥的秦无端这天分外平实,连那把花哨的山水折扇也没拿,简单地提着一包草药。
二人狼狈为奸地吃喝玩乐惯了,一时都无法接受对方像个正常人的装扮。秦无端率先反应过来,把他拉进店里,才道:
“你堵在店家大门口,我想不看到都难——哟,怎么了,眼底血丝这么重?不会是昨夜被围殴受伤了吧,你不是号称雁过不留痕吗?”
被他一通怪腔怪调地揶揄,唐青崖此时着急找苏锦,从张嘴怼人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中选择了后者,道:“我把你师弟惹急了。”
秦无端:“这可真是千载难逢啊,且不说阿锦平时跟个闷葫芦似的,一般不会同人动粗,更别提其他,单是对你,那绝对十二分的耐心。你能做什么把他惹急……唐青崖,你可别是‘非礼勿近’了吧?”
唐青崖啐了他一口,道:“什么也没做,他自己问了句‘有爱慕之人,当如何陈情告知心意’,我还没回答,他就跑了!”
秦无端下意识地“呵呵”了声,阴阳怪气道:“哎哟,情圣,以前烟花之地为你而碎的少年心铺成路能从秦淮河走到钱塘江……你可别告诉我,这么些日子低头不见抬头见,你看不出我师弟倾心于你?”
唐青崖本焦虑地在角落原地转圈,听闻此言,还没消化个透彻,本能地忽略了后半句,正要辩解他何时辜负了许多人,秦无端一抬手,颇有先见之明地阻止了。
“打住,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阿锦可一无所知。不过呢,看在你其实也就喝喝花酒,听听小曲的……这事儿我就不跟阿锦说了。”秦无端兀自掂着草药道,“你们家那点破事还是尽早处理罢,否则阿锦跟着你受罪……诶,我说了这么多,你倒是开个腔啊。难道你对我师弟醉翁之意不在酒?”
唐青崖:“我不……”
秦无端西子捧心:“负心汉!”
听了秦无端许多自说自话,唐青崖一时不知要回应什么,又觉得自己同苏锦如何都是私事,当下更觉秦无端横竖不顺眼,目露凶光道:“我咬死你!”
这四个字铿锵有力,掺杂着磨牙声,秦无端鲜少见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即便觉得十分有趣,也不敢怠慢,连忙熟练地撒丫子开溜,扔下一句:“你若敢负我小师弟,回头我定然不饶你!”
唐青崖:“……”
经过秦无端这么一闹,他成功地再也找不到苏锦了。
唐青崖几乎要将成都城掘地三尺再翻转过来,在外游荡到夜间,始终没能发现苏锦的去处。待到他筋疲力尽地回到客栈推开厢房的门,却发现找了一天不知所踪的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保持着一个私塾学生受罚的姿势。
他原本从秦无端口中听来的“倾心于你”在漫长的寻觅中被压抑起来,此刻见到苏锦,才蓦地想起这一回事,唐青崖不自然地眨了眨眼。
其实他应该明白的,那次自己发高热,在渝州城中,苏锦小心翼翼地贴上来的吻。
记忆一经泛滥便不可收拾,唐青崖掐着自己的掌心,让语气显得十分波澜不惊,好似他只是出门吃了个饭。
“去哪儿了?”
苏锦仿佛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抬起头来,望向他的眼中隐约有光,在夜间不慎分明的屋内也看得清清楚楚。唐青崖被这个湿漉漉的眼神闹得一时什么气也没有了,只觉得这人在无意中学会了如何拿捏自己那点心软。
他无可奈何又大马金刀地往苏锦旁边一坐,还没叹气,苏锦立刻招了。
“我……我看你在找我。”
看着你从城东跑到城西,钻进每一条狭窄的小巷子,连旁人的房顶都没放过,还去捋树上没掉干净的叶子。
这话苏锦没说,他一笑,微微下垂的眼角更加柔情似水:“就在你背后没多远的地方,你回一回头就看得到。”
唐青崖瞬间起了杀心,想掐死这没良心的兔崽子。他索性把手中的茶杯没好气地倒扣在桌上,最终道:“你是要气死我,知道在找,还玩捉迷藏,几岁了?”
苏锦笑得更开怀了些,然而不语。
唐青崖一抹脸,在他身上积压了好几个时辰的担忧与慌乱终于烟消云散了。他提不起力气,归结于大人有大量,不和苏锦计较。等到洗了个脸,唐青崖见苏锦不再提之前的事,自然更不会赶上趟地找膈应。
那之前诡异的氛围仿佛就此揭过不提,苏锦道:“你饿了吗?小师叔说,今夜带我们去一个地方。”
唐青崖疑惑地看向他,苏锦仿佛猜到了,道:“我也不知道去哪。”
等到了程九歌口中吃饭的地方,唐青崖和秦无端同时露出了个不忍直视的表情。
秦无端拿折扇戳着自己的掌心道:“师叔,前两天你就在这儿夜夜笙歌啊?”
程九歌道:“呸,你懂个屁。”
一条街巷仿佛梦境,灯红酒绿地热闹,进进出出的有江湖人,也有富家子弟与普通书生,却几乎无一例外均是男子。
朱墙飞檐,建筑样式十足旖旎,那高高的阁楼之上垂着六角宫灯,流光溢彩。衣着妖娆艳丽的女子凭栏而立,蛾眉宛转,粉雕玉琢。空气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更又隐约的香风拂过周身,说不出的糜烂奢侈。
苏锦不明就里,拉了把程九歌的袖子:“师叔,这什么地方啊?”
程九歌莞尔,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道:“勾栏。”
苏锦自然知道这地方的用意,一连串的后续问题只得咽回了肚子。他初次领略此类风光,非但不觉得新奇兴奋,反倒如芒在背,紧紧地黏在了唐青崖身后。
唐青崖在走出几步后猛然反手抓住了苏锦,似乎怕他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走丢,可又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好似很不满意似的。
秋夜露重,这温柔乡中却暖意融融,仿佛一个永无严冬的桃花源。
程九歌镇定自若地领着几个人进了其中一间楼阁,唐青崖抬头一看,牌匾上花里胡哨地写着三字:“茗笙楼”。
甫一进门立时被那春|色满园熏了个跟头,苏锦不由自主地反握住唐青崖,过于紧张地打量陌生环境,没见到唐青崖偏过头去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上扬的唇角。
穿红戴绿满头珠翠的鸨母似是对程九歌已十分熟悉,见了他连忙迎上来,堆笑道:“程公子今日来得可迟了……哟,这几位是?”
程九歌含着一抹笑,将一小锭金子塞入那鸨母手中:“张妈妈照顾姑娘们辛苦了,不成敬意,留着买些胭脂水粉可还得当——这几位是我的好友,听闻您茗笙楼的姑娘们曲艺无双,仰慕至极,专程赶来。不知今日冉姑娘有空吗?”
那鸨母立时笑得更灿烂,如同一朵秋菊盛放,连声道:“哎,在,在呢!专等您!我这就带几位公子上去!”
看清了程九歌塞过去的“贿赂”,唐青崖不由得暗暗朝秦无端递了个眼神。那位出身大户的公子哥见了这花钱的手段,正气得胃疼,一时间走出了个同手同脚,看得唐青崖噗嗤一笑,手间被握着的力度放松了些。
苏锦凑近他耳朵——这人窜了一大截个子,如今和他这般说话还要微微低头——“你笑什么呢?”
“做师侄的太有钱也不是好事。”唐青崖高深莫测地说完,拍了拍苏锦的背,“走吧。待会儿叫她们端点吃的来,你别饿着。”
苏锦一颔首,依然和他咬耳朵道:“我猜师叔不会平白无故地来这儿找那位……嗯,冉姑娘。这个姓却是有点少见了。”
唐青崖几乎醉在莺歌燕舞中,闻言猛地一个激灵,清醒道:“姓冉的姑娘?”
“方才我没听错,看那张妈妈的表情,师叔落脚在成都府中的几日,也许每天晚上都来找她……若是私事,怎会带我们同行……青崖,怎么了?”
唐青崖面色严肃,与周围格格不入,他立在雕栏玉砌的二楼,眼神冷了片刻,对苏锦严肃道:“你可还记得,在临安我对你说,曾见过一位前辈,德高望重,修为不浅,却如你当初走火入魔般疯溃杀人,最后气力用尽、双目流血而死的事么?”
苏锦略一回想,道:“是有这事。”
唐青崖压低了声音道:“那位江湖前辈也姓冉。”
言语间苏锦感觉背后发冷,他刚要说话,唐青崖不声不响地扯住他,旋即飞快地换上一副逛遍风月场的无所谓表情,将苏锦拉进那朦胧的厢房。
厢房内陈设华丽而绚烂,不合时宜地放满了蔷薇花,香味直直地浸入骨髓里。中间一张圆桌,正对大门的地方则搭建起了一个小小的台子,台上端正地坐着一个秀丽的少女。
她绝不国色天香,却让人见之不忘,一双眼没有焦点似的,仿佛她的视野里是一片白茫茫的混沌雾霭。进来人时,少女条件反射般露出个精致的笑容,接着便略微侧耳,近乎胆战心惊地打探这周围的情况。
一个小丫头从旁边走出,向众人福身,转而对那少女道:“姑娘,程公子来了。”
冉姑娘略一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程九歌却不坐,站在当场问小丫头道:“小留,你家姑娘的眼睛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小留乖巧道:“回程公子的话,姑娘的眼睛已经能模糊见到光影了,但应当没那么快的。谢谢程公子送药来,小留会看好姑娘,让她认真敷药。”
程九歌点点头,道:“你去玩吧。”
这丫头还是个孩子,纵然在风月场长大,难得童心未泯,闻言悄悄打量了其余几个人,见没人反对,这才兴高采烈地出去,从外面掩上了门。
四下没有外人,唐青崖仔细打量冉姑娘,道:“瞎了,也哑了吗?”
程九歌“嗯”了一声,道:“我以为她会有个好些的归宿……哪知夫婿不争气,竟将她卖到青楼来了。”
他旋即伸手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上前道:“冉姑娘,在下为你施针。”
那少女放下怀中一直抱着的琵琶,听话地伸出手,任由程九歌为她诊治。她敛眉时看不出任何心情,大起大落之后万念俱灰的样子。
唐青崖忽然道:“令尊莫非叫做冉秋,在长安有一处别庄,为人乐善好施,很有些好名声。六年之前,姑娘家中发生变故,令尊还有两位哥哥都不幸西去了……姑娘,倘若在下没有记错,闺名是不是叫做‘央央’?”
这又哑又瞎的少女许是只有耳力尚在了,先前听到“冉秋”二字时浑身一抖,双目险些要落下泪来。待到唐青崖说出“央央”二字,她先愣住,嘴唇颤抖,接着肩膀及不可察地战栗,摸索着伸手,死死抓住程九歌,张嘴时却只能发出几个残破的声音。
程九歌揽过她的肩头,轻声道:“他不是坏人,不要害怕……别动,针走偏了,对眼睛不好。我说过会治好你,就一定行的。令尊的事,我也一定帮你查清楚。”
接着他手一挥,灭了床边燃着的熏香。
秦无端终于看出了端倪,适才从和自己过不去的纠结中回过神,无辜道:“冉秋?谢师伯当初杀了鸣泉别庄十几个人,就为了报仇——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狼狗快放出来啦
☆、第三十二章
此言一出,冉央央的情绪起伏更剧烈了些,几乎坐都坐不稳。
程九歌迫于无奈只得先封了她的睡穴,力道不大刚好够她平复心情。接着这人把银针收起来,先是横了秦无端一眼,再安抚冉央央道:“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明日白天再想办法来看你,可好?”
她点点头,却仍然抓着程九歌,好似这是现下她能拽住的唯一救命稻草了。程九歌使了个眼色给唐青崖,对方仿佛与他心灵短暂地相通了,即刻起身出门。
唐青崖回来时,身后跟着服侍冉央央的丫头小留,她连忙搀住央央。
程九歌递给她一些银钱:“回头你想办法,给你家姑娘买些安神的香来,换掉那些腌臜东西,明日晨起给她做一碗红枣银耳羹。鸨母那边我自会打发,她今夜就好好休息,没人再来打扰了。”
小留忙道:“多谢程公子!”
离开时鸨母自然好一番挽留,程九歌推说家中有事,走得飞快。待到出了烟花之地,方才的彬彬有礼一扫而光,眉间紧锁。
唐青崖道:“冉秋死时震慑在场所有人,家眷并未被伤及……我也记得她好好的,怎么如今却成了个残废?”
程九歌道:“听那小留丫头说,是被恶人灌了哑药,不教她再有说话的机会,眼睛却是哭的,不过还有重见天日的希望,我正在努力。”
苏锦插话道:“这冉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青崖揉了一把苏锦的头发,顺着他垂下的发丝拈了一手流水落花般的青春,这才满意地解释:
“说来,冉秋此人还和你师父谢凌颇有渊源。能从大内暗卫里走出来的,除了谢凌就是他了。不过他虽表面脱离了皇城,实则在长安扎根,这地方是前朝帝都,让他在此的用意不言而喻,是要看住旧朝贵族,因此……并不算个江湖人。
“后来冉秋结婚生子,匡济平民,在关中一带被人称作大侠。他武功虽高,却没有动过刀兵,在长安落脚后仅仅铸剑一把——这把剑呢,你也认识,就是‘凌霄’。”
苏锦忍不住道:“凌霄不是师祖给的吗?”
程九歌道:“阿锦有所不知,‘凌霄’一共两把,师父给谢师兄的那一把断了,断剑不吉,本欲重新锻造一把,结果没过多少时日,谢师兄自己说得了第二把剑,剑铭仍叫‘凌霄’。此事太过蹊跷,我也是后来得知,这第二把凌霄剑正是冉秋锻造。想来他和谢师兄在大内的时候,应该是旧识。”
唐青崖继续道:“反正因为这把剑,冉秋引火上身。有几个心术不正、武功却又不差的江湖人——如今大多死的死,废的废了——不知从哪听说了大内暗卫所修炼的心法可助人一日千里。谢凌彼时已是‘三千里山河第一人’,他们动不得,于是转向了隐姓埋名的冉秋。实在为人不齿的是,这些人以冉大侠的妻女作为要挟,还杀了他两个儿子,逼他将心法默写出来。后来的事,我与你说过了,冉秋不肯,在那些人的辱骂下走火入魔,砍杀了十几个江湖各派侠客,后来自己也因为经脉逆行,死状凄惨……只是我那时跟踪其中一人到了长安,看到这些,没敢私自查下去。”
言下之意,至于后面的事,他也不是很清楚了。
于是程九歌长叹一声,方才充当了解说的角色,将他如何发现冉央央的事一并道来。
“冉秋被害死那一年,其实谢师兄的状况也不太好。他出外半年多,回来后旧疾复发,险些丧命——这个阿锦你知道的——他让逼死冉秋的罪魁祸首们都血偿了。便是从那时开始,我才知道了这桩事,而江湖上对他的颇有微词放到了明面。
“我和无端在雁荡的时候,偶然听到羁押无端的人说起‘冉家那位不也因为和阳明洞天有瓜葛才送命’,我想起了那些日子谢师兄难得大开杀戒,暗自记下这名字,默默地查。发现他的孤女出嫁之后,一直想着来巴蜀。巧得很,那日竟是因为小留,她在街上吃面,被偷了钱袋,我替她付了钱,她领我去茗笙楼找冉姑娘拿钱——若不是那鸨母喊了一声冉姑娘的全名,我还不一定能这么快找到她。”
程九歌说到这儿,叹了口气道:“哪知这姑娘不仅哑了,连看也看不见。幸而弹得一手好琵琶,这才能在烟花地混口饭吃。”
秦无端蓦然道:“师叔,你把她赎出来不就行了?”
程九歌抬手给了他脑门一下,道:“你不必说得这么酸,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她之前那夫婿便是在这城中横行霸道之人,不知从哪听说了冉姑娘家中以前的事,忙不迭地送进了茗笙楼,还叮嘱鸨母,万不可让她走出去。我看那人似是有官职在身,鸨母得罪不起。”
四下皆沉默片刻,江湖中人拔刀相助惯了,却依然不成文地与官府庙堂划开了界限。一是本就并非同路人,除非大奸大恶之徒,遇上与官宦的纠葛大都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准则。
这些年来天家不断打压维系,谢凌出宫之后变得越发明目张胆。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明哲保身,至于一些曾妄议国政甚至大言不惭提及太|祖出身的,总会死得莫名其妙,其中奥秘,心照不宣而已。
苏锦下山许多时日,听秦无端聊过不少此间的潜规则,当下纵然义愤填膺,也实在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冉姑娘的事我会再想办法。”程九歌望了望天色,道,“夜间起雾了,无端随我去此间青城派记名弟子的药铺走一趟,你们两个就请便吧。”
他离开的背影难得地显出了几分狼狈,苏锦默默地想,上一次见程九歌如此颓丧还是当日的会稽山上。
苏锦目送那二人离开,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远离了花团锦簇的温柔乡,此时站在人烟稀少的民居当中,偶然听到夜半捣衣,倒有几分恬静。
唐青崖道:“怎么你很挫败的样子?”
苏锦摇摇头,想了又想,这才开口道:“江湖原来也并不是……万顷波中得自由。”
唐青崖知他原本白纸一张,此前本就被何常杜若那一通闹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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