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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_长耕-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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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儿,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大少爷。
在皎洁月色的映照下,大少爷的神情有点冰冷。
再一眨眼,大少爷脸上却是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柔声对江璘说:“你快回去吧,被母亲发现了就糟糕了。改天大哥再带你出去玩。”
原本怏怏不乐的江璘一听倒是来了精神,喜道:“真的?大哥,那我想去群芳楼玩!”
“群芳楼?”大少爷有点迟疑,然而在江麟灼灼的目光下最终勉为其难答应了:“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能让你母亲知道。”
江璘猛地点头,同时睁大亮晶晶的双眸,向他大哥寻个保证:“大哥你没骗我吧?”
“大哥何时骗过你?这不还有阿柴在作证吗?”
江璘嘻嘻一笑,说:“我才不上当,阿柴是大哥的人,他哪能作证?”
大少爷无奈,将江璘往前推,催促道:“快回去吧,路上注意了,可别摔着。”
江璘喜形于色,咧开嘴直笑,朝我们俩挥挥手,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道:“大哥你可不准骗我啊。”。
江璘一走,亭子里只剩下我和大少爷两人站着,一时无话。过了一会儿,大少爷突然跟我聊起天来:“功课都做好了吗?”
我如实回答,还差两门课业没完成。
大少爷点点头,说:“你明日不用跟着我去诵经了,先在房里把功课做完。”
这可把我高兴得,只觉得今晚跟大少爷出来是件幸事。
我俩一边说着话,一边望着江璘离去的背影。大少爷紧接着问:“最近诗学得怎样?”
诗?我学得最差的就是作诗这一门课了。从前我陪读时,大少爷经常吩咐我在他身旁朗诵诗歌,他则是在玩乐或是干别的事情。我在他耳边念得多了,他自然就记住了,上课的时候也就可以应付老先生的检查。因为大少爷自己有学诗歌,我就有点松懈,这一松懈下来,学得更差了。曾经试过帮大少爷作诗,结果被他取笑了好几天。
大少爷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水平,想来是明知故问。
我闷着声回答道:“老样子,最近也没怎么学。”
“明知道学得不好,也不用点心。你现在即兴作首诗,我听听。”
还真是会为难人。
我绞尽脑汁想了老半天,直到江璘的身影完全被旁支错乱的树枝,再也看不见时,仍是一点灵感都没有,嚅嗫几下,半天没开口。
大少爷等了一会儿,侧头看了看我,说:“且取眼前之景。”
我抬头,朝四处望了望。
月朗星稀,松风滔滔,寒枝雀静。
斟酌片刻,我缓缓吟了出来:“星河积水月孤悬,竹柏影动疑玉颜。寻溪辟径终不得,唯留清风守窗轩。”
“学艺不精。”大少爷摆摆头连连轻笑,算是点评了。随后又问:“你这诗是替谁作的?”
我吐吐舌头,说:“清风呗。”
“清风是谁?”
“大少爷说是谁就是谁呗。”
大少爷乐了,反问道:“你知道我想的是谁?”
大少爷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拐弯抹角。我一时嘴快,说:“还有谁,二少爷呗。”
大少爷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看我,眼神直勾勾的。
我睁着眼睛回望他,额头却沁出细汗。
“阿柴……”大少爷负手站在亭子中,将视线投向江璘消失的方向,“你这张嘴……有时太过于无遮拦。你有点小聪明,但是小聪明往往是致命的,你明白吗?”
我把头低下来,看着自己的鞋尖,回道:“小人明白。”
大少爷又说:“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该说,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你都要掂量再三。即便在我面前也是如此。”
我“恩”地应了一声。
我们之间有片刻的沉默,尔后大少爷轻轻一叹气,幽幽说道:“清风守候太久,是时候让它如愿以偿了……”说完,抬手敛了敛大袍,往亭外走去。
我突然明白,羽翼渐丰的大少爷已经开始谋求反击的机会。他的性命曾遭受巨大的威胁,现在,他身体已经恢复过来了,断然不会再坐以待毙。
回去的路程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了,总也走不到头。大少爷没有像来时那样拉着我的手,等走到小溪处时,大少爷率先跨跳到对岸,免了与我的触碰。
我们彼此之间都没有说话,四周只剩下脚踏雪林的绵绵细响。
那天雪夜回去后,我就发起烧来。
第15章 除夕
我这场病也不知道是来得巧还是不巧。
刚好是江府一行人祈福完毕,准备返回城里的时候,又恰恰一场大雪封山,阻挡了大伙儿归城的步伐。
算来也是不幸中的大幸,我得以在寺中养病。可是山中大雪,路已不通,寺中又没有大夫,连个看病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所谓的养病也不过是免了劳役,成日躺在床上休养罢了。
大少爷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些药,硬是逼我吃了。他白天也不陪着大夫人诵经,而是呆在房里看我。我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几次睁开眼来,恍惚看见大少爷坐在床沿上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
我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刚好雪也停了,我也跟着江府的人准备返程。
大夫人领着大少爷、二少爷几人跟寺里住持道别,我则是和底下的人将行李搬进马车里。
文园里的一个看着眼熟的小厮鬼鬼祟祟凑了过来,在我耳边恭维:“阿柴,你现在真是了不得!”
我听了莫名其妙,随口问他:“什么意思?”
那小厮说:“大少爷这么看重你,你能不能帮我在他面前美言几句?”
这话简直莫名其妙,眼前这人跟我有何交情以至于我要帮他?我按捺住心中的反感,对他一笑,转头继续将包袱往马车里塞,不再理他。
那小厮见我不答应,也不泄气,反倒更来劲儿,“阿柴,要不你这两天就找个机会在大少爷面前提提?嘿嘿,这不,让我也谋个好差事?”
我颇感无奈,回道:“你找错人了,我在大少爷面前说不上话。”
“哎呀,阿柴,别人谁说都不顶事,偏偏就你说了大少爷也许会听!你没看你生病时候,大少爷对你多照顾啊。听说你发烧了,大少爷半个时辰就吩咐人去采雪回来给你降温。你说说,这般体贴,除了你,整个江府还有谁能让大少爷这般费心?又有谁能得大少爷这般关心?我看大少爷对待你比从前对松娘还要好上一点。”
我纳闷:“大少爷照顾我?你看见了?”
那小厮说:“这但凡有长眼睛的都看见了。府里的人都在说呢……”
有那么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是愣住的。
大少爷这般明目张胆置我于明面之上,于我而言,实在不是值得庆幸的事。
那小厮后来还说了些什么,我没注意听。直到眼角余光所及,大夫人带着大少爷几人正朝马车这边走来,我才反应过来。
眼看着众人伺候着主子上了马车,我也抬脚准备挤进下人坐的马车。突然一人跑了过来,当着众人就直接传话道:“阿柴,大少爷叫你去他的马车。”
一下子,数道目光“嗖嗖嗖”朝我望过来,我只好停住脚步,硬着头皮往大少爷的马车赶去。
我站在马车前有点犹豫,这是雪夜后我俩的第一次对话,深吸一口气后,我才开口:“大少爷,你找我?”
“上来,坐我马车。”马车里传来低沉而熟悉的声音。
我没有立即动作,委婉说道:“大少爷,我病还没好全,怕传染给你……”
大少爷却坚持道:“上来。”
不容置疑的态度。我当即掀开珠帘,跨上马车。
马车里只有大少爷一人。他正一动不动倚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书,在我进来的一瞬间抬眼淡淡看了我一下,随即就垂下头继续看书,似乎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
我识趣地找了个角落位置跪坐下来。
整个回城的路上,我俩彼此都没说一句话。
大少爷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手中的书,我则安静地呆在车厢角落,低头看自己的手掌——那只曾被大少爷握过的手掌。
上面什么痕迹都没有。
*
祈福归来,府里开始筹备过年,活儿也多了起来。我因着是大少爷的贴身小厮,无需参与府里的劳役,倒也没觉得有多辛苦。
趁着府里忙碌,大少爷偷偷带着江璘去了一次群芳楼,我没跟着,因为要留在二少爷屋里给他作掩护。
幸亏是在夜里,事情顺利,没被人发现。
那天,二少爷快天亮了才从外面偷偷溜回房间。
我从床上坐起来,看见他两只眼睛里洋溢着光芒,一张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我问他:“二少爷,你高兴吗?”
江璘猛地点点头,说:“高兴!我在群芳楼见着绿菡姑娘了!”
他语气兴奋却强行压低了声音。我笑了笑,继续问他:“绿菡姑娘还好吗?”
江璘又点点头,整个人沉浸在兴奋的情绪中,“好得很呢!阿柴,我跟你说,我还是第一次去群芳楼这种地方,真是太好玩了!真羡慕你和大哥,可以天天到外面去玩耍。”
我明知故问:“二少爷,你难道不能到外面去吗?”
江璘摇摇头,有点失落:“不行,母亲轻易不让我外出,就算偶尔出去,也是陪着母亲和大姐去庙里祭拜,又或是陪她们置办首饰衣物,我又不喜欢这些东西,你说有什么好玩的。而且,母亲是万万不同意我去群芳楼这种地方的,要是被她知道我偷偷去了,说不定会把我腿打断……”
我安慰他:“二少爷,你别丧气。这次大少爷不是想着法子带你出去了吗,也没被人发现,你下次再好好求求大少爷,他肯定还会愿意带你出去玩的。”
江璘脸上又露出笑意来,一排牙齿白得泛光,“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阿柴,下次还是得麻烦你继续帮忙。”一边笑说着,一边指了指他的床铺。
二少爷江璘跟我差不多的年纪,身材瞅着要比我大上两三岁,可他一脸天真烂漫的神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我还要年幼些。
我笑说:“能为二少爷分忧,是阿柴的福气,二少爷无需跟阿柴客气。”
江璘走过来拍了拍我肩膀,压低声音说:“行啊阿柴,过两天我再求大哥带我出去玩,到时候我给你带谢礼回来。”
我嘴上连忙道了谢,也不奢望他真会惦记着给我带回礼物。
也不知道后来江璘有没有求着大少爷带他出去玩,只是临近年关了,大少爷也乖了不少,不再往外面跑,整日呆在府里读书,江璘也没有机会再到群芳楼去。
*
除夕。
大少爷回到主院陪江老爷和大夫人用晚膳。
我和其他下人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安静候着。
江老爷平时不苟言笑,那天喝了酒,情绪也难得高涨。大小姐江蕊和二少爷江璘分坐在江老爷两旁,不时逗着江老爷说话,几次逗得江老爷开怀大笑。大夫人更是笑容可掬,她话不多,只是不停地给江老爷和大少爷添菜。大少爷坐在江璘旁边,安静地吃着饭,表情始终淡淡的,偶尔大夫人问他几句话,他便客客气气地回答。
这一顿团圆饭似乎只有大少爷一人走错了场地,误入别人家门。
晚饭过后,江老爷起身,偕着大夫人准备离开,江璘和江蕊很自然就跟了上去。大少爷也准备起身回文园。江老爷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步子,回头吩咐大少爷,让他稍晚点过来主院一起守岁。
大少爷低下头来,恭恭谨谨答应了。
我跟在大少爷身后,一路走回文园。沿路相隔几丈便挂着一个红彤彤的纸皮灯笼,从里透出幽红的光亮来,更添冷清。乍烁乍晦之间,我看见大少爷的背始终挺得直直的。
进了文园,大少爷却没有往房间走,而是在院子的石凳前坐了下来。
这样的夜里,我无可避免地开始追忆起从前。
初春的时候,大少爷一场大病,文园里又剩下我和他两人,我曾陪着他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看余晖落霞。
可这个伸手一黑的夜里,严寒侵肌,天上甚至连点点星光都看不见。我不知道在这样的黑暗中,大少爷究竟在看些什么,又或者说他期望看到些什么。
彼时数九寒冬,气候比不上春天,况且寒石伤体,我本该阻止大少爷的,可劝阻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我立在大少爷旁边,感受到他的呼吸,绵长而温厚,似乎在这一刻,我们的哀伤是相通的。
过了好久,大少爷才僵硬地伸伸腿,想要站起来。
我赶紧走上前扶他,入手却是一片冰冷,出乎意料的寒意。
我有点担心他被冻坏了,忙问道:“大少爷,要不要给你烧点热水暖暖身?”
话音未完,刚站起来的大少爷突然一个虚晃,身子便直直向我砸来。他应该是被冻麻了,没站稳,我立即接住他,双手紧紧按在他双膀上。
“爷,你没事儿吧?”
大少爷挣开,稍稍站直身子,淡然道:“没事。”
我小心试探:“我去烧点热水来?”
“不必了。”大少爷说着,突然把手一左一右捂到我脸颊上。突如其来的冰凉让我忍不住一个激灵,大少爷应该是感觉到了,轻声一笑:“这样就行了,帮我捂捂手。”
我一动不动站着,任由他手贴在我脸上。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夜,使得他过于伤感,袒露出和平日里不同的脆弱来。
“阿柴,”大少爷的脸近在咫尺之间,呼吸轻轻喷打着我的眼睛,一下又一下,“寻常人是不是都这样取暖的?”
我问:“大少爷听谁说的?”
大少爷双手用力,将我脸上的肉挤成一块,淡淡说:“那日在群芳楼,我看见江璘用他的手给绿菡捂手。”
我想笑,嘴角扯动的瞬间就感觉到他的手贴在我脸上带来的重量,连笑都变艰难,“我也不知道寻常人是不是这样子的,我没见过。”
大少爷没有动,似乎是陷入思考。
“是啊,你也并非寻常人。”大少爷将手收回,拢在袖子里,转身抬头望向天空。
“又过一年了。”大少爷叹道。
我揉了揉脸,转过身来陪他伫立,望向同一片天空,入眼的不过是一片黑暗朦胧,一如我们不明朗的心境。
站了一会儿,我提醒他:“爷,起风了,是时候回主院守夜了。”
大少爷应了一声,“阿柴,厨房里还有做水粉汤圆的面粉吗?”
我一愣,脱口而出:“你晚饭没吃饱?”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分明就是明知故问。
大少爷已经往前面走去,抛下来一句话:“食不知味。”
第16章 伤逝
大少爷没让我跟着去主院守夜,而是唤了另一个随从。我留在文园给他做水粉汤圆。
到了半夜,大少爷才从主院回来。
更深露重,他打开房门进来时,顺带卷进了大片风雪。
我在房里等他。水粉汤圆已经煮好了,装进紫砂煲内,端放在桌上。为了能让大少爷随时吃到热乎的,沙煲下还用一个红泥小火炉慢慢煨着,浓白的汤汁咕噜咕噜地冒着小泡。
我见他进来,便给他盛了满满一碗水粉汤圆。
大少爷脱了外袍就大步走到桌前,直接坐了下来,拿起勺子闷头开始吃,一句话也不多说。
等一碗水粉汤圆下肚,大少爷才从桌上抬起头问:“你吃过没?”
他那张刚进门时还素白素白的脸此时被热气蒸得红润润的,仰起头时,连眼睛里都蕴着星芒。
我点点头,绞了一条干净的湿布递给大少爷,说:“你回来之前吃过一点了。再给你盛一碗?”
大少爷接过湿布擦了擦嘴,然后放在桌旁,说:“饱了,收下去吧。”
我应了一声,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往门外走。将将走到门口,大少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我。
我只好将手中的碗筷交给门外守着的下人,自己则往屋里走回去。
大少爷还是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等着我在他跟前站定。
“大少爷?”
我等不到他的指示,只好先出声询问。
这么一叫,大少爷才慢条斯理地将手伸进怀里,掏了掏,然后掏出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是一个做工精美的红色锦囊,上面用金线绣着大大一个福字。
还真是好看得紧。
大少爷双眼始终盯着我的脸,语气却是很平淡:“今年的压岁钱,收着吧。”
我还在恍神,手已经不自觉伸出去将锦囊接了过来,出乎意料,沉甸甸的。我小心翼翼将锦囊打开,里面是一串用红绳牵起来的铜线。
我用手指勾起红绳,将这串铜钱拉出来。
钱不算很多,只是在铜钱被完全勾出锦囊的一刹那,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很快就充斥了全身,让我如鲠在喉。
除夕这样团聚欢庆的日子,从来都跟我无缘。我也不曾奢想,这样的节日跟我有何关系。外面世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从前与我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可就在这一瞬间,铜钱的叮咚脆响,挟带着热闹欢腾的喧嚣声呼啸而来,似乎在我耳边齐声炸开来。
任是个三岁小儿都知道,压岁钱是给孩童避邪去魔的附身符,是长者对晚辈的祝愿。而我,活了这么些年,却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祝福。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或许,我与这个尘世还是有关联的。
许是我的情绪外露得太明显,大少爷看我久久不动,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嫌少?”
我连忙拉起袖子往脸上挡了片刻,半是玩笑半是抱怨地说:“是啊。大少爷你也太小气了,压岁钱才给这么一点。”
大少爷轻轻哼了一声,缓缓将手按到我头顶,说:“养了这么多年,原来是条白眼狼,连句好听的话都学不会。”
我心里高兴,咧嘴一笑,立即从善如流地弯下腰,一拱手,贺道:“谢谢大少爷。祝大少爷平安喜乐,诸事顺遂。”
大少爷的手掌又宽又热,在我头上胡乱揉了几下,缓缓道:“这串铜钱是没多少,可这锦囊却是个好东西,你愿意就留着吧,要是哪天吃不起饭了,拿去当了也能撑个十天半月。”
连我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讨喜的话来,“大少爷,这锦囊我会好好收着的。再说了,我跟在大少爷身边,哪有机会吃不起饭。”
大少爷难得一笑,又使劲揉了揉我的头发,说:“下去休息吧。”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一夜无眠,一会儿勾着那串铜钱左看右看,一会儿将锦囊抱在怀里搓个没完,我也说不清自己这样的举动是为何,只觉得胸口涨涨的,非得做出些动作来才能消解。
直到天微亮的时候,困意才席卷上来。我将铜钱串梳理整齐,小心放回锦囊内,然后将锦囊压在床头下。
*
过了年,入了春。
江老爷陪着大夫人回娘家,大小姐和二少爷自然也是跟着一同去。江府大半的人都走了,一下子冷清下来,只有文园还热闹些。
没了老爷、夫人的管束,大少爷更加自由了,天天带着我往罗府跑。
年前,松娘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大夫当时还说不一定能熬得过这个年,可松娘好不容易还是挺了过来。
入春之后,天气倒是愈发寒冷,一场春雨过后,松娘病情又严重了不少。我心里隐隐明白松娘的日子没有多少了,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躺在床上生命逐渐流逝,还是止不住的难受。
死生不由人。
上天入地求不得,最后也不过束手无策,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
松娘渐渐开始陷入昏睡,清醒的时候几乎是没有了。大少爷顾不得江府这边的事情,跑到罗府亲自照看松娘,衣不解带,竟然就是一连五天。
我站在床前,侧过头,看见蹲坐在一旁的大少爷。
彻夜未眠,他的下巴新长出了青灰色的胡茬子,稀疏分布着,视线再往上,便是乌青一片的眼眶,微微下陷,有点骇人。
也许是因为屋内的暖炉不够柴火了,我觉得有点冷,一时间忍不住弯下腰,伸出手来握了握大少爷靠在床沿上的手。
果然是同样的冰冷。
大少爷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眼里不见波澜,很快就又转了回去。然后,我感觉到他指尖用力,轻轻回握我。
松娘就是这个时候清醒过来的,在第六天的清晨。
我看见她睁开眼睛来,眼珠子艰难地动了动,里面是一片浑浊。松娘应该没有看见我们握在一起的手,因为大少爷在她睁眼的一瞬间就立即松开了。
醒过来的松娘颤巍巍地抬起手,向上够,终于够到大少爷的下颚,动作虽慢,却带有气力。
“去、去休息吧。”松娘嘶哑着声音对大少爷说。
大少爷喉结滑动一下,不出声,只是摇摇头。
松娘看了大少爷一会儿,然后转过头看我,好半会儿才认出我似的。我知道她有话要说,连忙走上前去。
松娘张开嘴,没说出话来。她又转了转眼珠子,看向大少爷,艰难地开口:“大、大少爷,你出去一下,我、我有话跟阿柴说……”
我们都愣住了。
大少爷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望向松娘,眉头不自觉轻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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