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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劫-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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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他睁开眼睛,双目凛凛,看向晏真人。
我彻底没有嫌疑了!
山牢之内,两人相对无言,远处,齐云蔚似哭似笑,似歌似泣,声音断断续续,在这山中九转低回。
晏真人突然跌坐在地。
他手上一松,长剑啷当,连声叫着翟玉山的名字:“……玉山!玉山!”
对方的颤抖这样明显,让人能够轻易窥探到他心中的想法。
剑宫三大长老,齐云蔚年纪最小,天赋最高,性情最是灵犀讨喜。
她是端木煦与自己的小师妹。
端木煦虽与自己不对付,小师妹却同他们两人都交好。
她还是晏真人亲手带大的孩子,虽无血脉师徒之名,更有传承延续之实。
如今,不是父女决裂胜似父女决裂,不是师徒反目胜似师徒反目。
此情此景,岂不较之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为残酷!
翟玉山的声音很低,也很稳,他按着晏真人的手,缓缓说:“掌门,齐云蔚疯了。这个结果,足够了。”
他抓着晏真人的手,此时晏真人心情激荡,全无防备,两者如此之近,他甚至可以暴起发难,将其刺死!
……但这不够,这不够。
我潜伏剑宫如此之久,几经周折到了今日。
我不止要杀剑宫一二人,我要剑宫,道统断绝。
晏真人的颤抖渐渐平息了。
他将地上的长剑捡回手中。他的力量流失得太剧烈,此时还手足酸软,不能站起。但时间推移,力量正在回流,他的心情也一点点平复。
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人老了,总是擅长回忆。
他想起齐云蔚刚刚上山的时候。
那时剑宫的传功长老还是一个为人遗弃、裹在一块大红破布兜里咿哇大哭的婴孩。
他见这婴孩被剑宫的雪冻得脸色发青,一时恻隐,将她抱起,为她暖身。
婴孩的第一泡尿就尿在他的袖管里。
然后这孩子就笑了。
咿咿呀呀,对着太阳和他笑起来。
晏真人握着剑站起来了。
他推开翟玉山,向外走去。
他的脚步很重很慢,每走一步,就有一层严霜覆盖在他脸上。
他又想起了齐云蔚练功时候的事情。
不过一个转眼,婴孩变成小孩,小孩变成少女。
少女亭亭玉立,练着剑像跳着舞,吸引了不知道多少年轻弟子悄悄围观。
他心中又是好笑,又是骄傲。
吾家有女初长成。
静如芙蕖出绿波,动如霓裳舞天下。
晏真人来到齐云蔚的牢房之前。
他再想起了自己点齐云蔚为传功长老时的事情。
庄严肃穆的接天殿中,他怀揣欣慰,怀揣嘉许,充满鼓励地将剑宫历代传功长老的信物交给齐云蔚。
齐云蔚在剑宫上下长老弟子的见证中,双膝跪地,手捧信物高于头顶,在剑宫至为庄严的大殿里头,朗声发誓:
“得斯重任,护我剑宫;薪火相承,永不敢负!”
护我剑宫,永不敢负!
晏真人一剑斩下。
无数虚幻烟消云散,无数心像分崩离析,无数眷恋难舍的过去,就此斩断。
时间定格于此。
苍凉孤寂的山牢之中,齐云蔚头颅高高飞起,美丽的脸庞依旧美丽。
那上边,几许茫然,一点纯真。
剑宫内部清理叛徒的时候,度惊弦与言枕词早已离开剑宫,前往幽陆各处。
天下水脉并起,困龙大阵方成。
这涉及幽陆所有正道切身利益的大事,在度惊弦、言枕词牵头,剑宫、佛国、落心斋的从旁协助之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们自剑宫下来以后,先往大庆皇朝而去,又往不夜山川而去,这两地一个还在正道手中,一个属于两不管的地方,都算简单。
但天属五行,困龙大阵也有五处水脉,三处在佛国、大庆、不夜山川,还有两处,一处位于水域泽国,一处位于沙海死地。
泽国是界渊的势力所在,沙海之上如今正被密宗盘踞。
密宗所在的沙海还有办法,众人入佛国商议之后,佛国南线诈败,叫密宗越过群玉山,直入佛国领土!
诈败当日,密宗果然上当,完全狂欢喜悦、迫不及待地踏过阻拦他们多日的群玉山,追击佛国败兵。
对如此战局,度惊弦早有机宜。
他先使人埋伏在群玉山后山道路之中,再使人拓印了无数诋毁密宗释尊的刊文,交代佛国僧众败兵的时候迅速抛洒,并让声音最为洪亮的僧众沿途高喊刊文上的诋毁内容。
当日,佛国僧众按照度惊弦所教一一做来。
果然,密宗追兵大怒,根本无法保持严整的进攻队形,有脱离队伍四下销毁刊文的,也有抓住佛国僧众宣泄怒火的。
正当此时,左右佛国伏兵一冲而出,与诈败队伍两面夹击,杀得密宗诸人丢盔弃甲,面无人色。
等密宗再灰溜溜倒退出群玉山时,度惊弦与言枕词已将沙海之下的水脉处理完毕。他们处理水脉的时候,正是密宗为佛国衔尾反击的时候,当时密宗人人自危,个个奔逃,哪怕风平浪静也觉山崩地裂,真正地动山摇,反而视之等闲了。
当天夜里,群玉山大营灯火通明,哪怕关防队伍皆由僧人组成,也全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开起了有酒有肉、载歌载舞的庆功大宴。
度惊弦与言枕词已从死地回来,正坐在群玉山大营外的一处小山坡上。
山坡上是点缀密密麻麻群星的天空,山坡下是燃起熊熊明焰的大营,身后是寂静无边的山野,身前是欢呼笑闹的人间,他们坐在明与暗的交界,谛听动与静的分野,游走其间,惬意非常。
直到地上那欢腾雀跃的火龙忽然分出一条小小的火蛇,向他们游来。
“找你的。”度惊弦说。
“嗯。”言枕词也这样觉得,他稳稳坐在地上,等到火蛇来到面前后,问火蛇之下的慧觉众人,“有什么事情?”
慧觉脸上还带着喜悦的笑容,听见镜留君垂问,他连忙道:“并无什么事情,只是想着度先生来了我们南线数日,屡屡奔走,而我们却无一回报,心中甚为不安,于是和师弟们商议以后,取舍利一枚,在这几日间择八十一人诵经三百遍,为舍利加持佛法,带其带在身上,可以警示危险,辟邪驱秽,护身安神。”
将舍利交给了度惊弦,慧觉又冲言枕词惭愧一笑,坦然说:“镜留君也助我佛国良多,舍利本不该单独只给度先生一人,但舍利子佛寺之中也无多少,镜留君功力通玄,天下无处不可去,舍利子对镜留君并无用处,寺中就不拿来丢丑了。”
将东西送上后,慧觉知道这两人不喜旁人打扰,便将随护身舍利一同带来的酒肉放下,带着弟子快快离去了。
度惊弦与言枕词面面相觑。
言枕词‘哈’地一声笑道:“难得见你猜错事情!”
度惊弦:“……”他勉强道,“既然是人,就会犯错。”
言枕词又笑:“看来不日之后,‘度惊弦’这三个字也要为天下传唱了!”他一时兴起,摸摸下巴,“镜留君言枕词,量天衡命度惊弦……有些不配啊,你取外号的时候怎么不取个少点字数的,也好和我搭配一番?”
度惊弦纠正:“外号不是我取的。我取外号为什么要考虑能不能和你搭配?”
言枕词:“为什么不?”他遥遥畅想,“你说一年之后乾坤抵定天下安,十年之后众口纷说正邪战,百年之后天下书唱传奇人……你我岂非正道双星,一智一力,任是提起哪一个,都要把另外一个也带出来说一声?他们是会说我慧眼识英雄呢,还是会说我们交情甚笃,形影不离?”
星与月的光跨过亿万时空,照见未来的浮光掠影。
这夜,度惊弦坐在山上,听爱人说情话,心也悠悠意悠悠,思也悠悠笑悠悠。
第117章
沙海之下的水脉顺利解决; 眼见天下五大水脉四样完备; 成功只差临门一脚; 参与锁龙计划的众人心中一时振奋,纷纷为最后一条水脉的成功出谋献策。
落心斋的女冠率先提议,由与泽国相邻的她们试探偷袭泽国; 将燧宫防守撕开一道裂缝。
剑宫中人略一思考,也提议在度惊弦与言枕词进入泽国之时,他们也派出不同小队一起进入; 一来可以趁机破坏泽国内部; 二来也可以替言、度两人分散压力。
言枕词听了之后,不置可否; 问度惊弦:“阿弦,你怎么看?”
众人的目光也集中在度惊弦身上。
困龙大阵的提议与进行; 数次与燧宫交锋而从不落下风,谋算诸事更无有不顺; 如今,度惊弦在正道中间,已完全奠定了自己智者的地位。
度惊弦如同以往一样; 似乎没有思考; 又或仅仅只是早已成竹在胸,在言枕词询问之后,立刻回答:“不用这样打草惊蛇。泽国水域广大,燧宫也不可能面面俱到,阿词与我单独进入; 行动便捷。多人前往,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引得界渊将目光转向此地,再派重兵。”
众人毫无异议,只补充道:“我等就守在泽国不远之处,如果中途出了什么岔子,镜留君与度先生记得燃响信号,我们立刻上前接应。”
无边的风刮过无边的水,天也灰蓝,水也灰蓝,曾经各国来人、万船汇聚的珍宝会大厦已倾,艳名一时的令海公主香消玉殒,统御泽国的泽国皇室也烟消云散,他年欢笑他年人,今朝流云空对水。
泽国也算老熟人的老地方了,言枕词带着度惊弦一路从佛国赶到了此地,也没特别挑什么地方,轻轻松松就突破了燧宫的防守,进入泽国之中。
但成功进了泽国,事情不过刚才开始。
言枕词看着望不到尽头的大海,疑惑道:“要在土壤之中找出地下水不难,但这里全都是水,真正的水脉又在何处?”
度惊弦道:“几处水脉的共同之处乃是‘不可见’。此处水脉必然也在地壳之下。克制界渊的水脉为阴寒之属,大凡宝藏之地,总有一二异象,水下哪处能够滴水凝冰,哪处就是水脉藏身之所。”
滴水凝冰……
言枕词拧眉沉思,片刻之后自言自语:“难道是那一处?”
他握住度惊弦的手,向水中一跃而去。
碧涛不尽,游鱼不竭。
言枕词抱着度惊弦跳入水中,软玉在握,美人在怀,他觉得眼前景象有点熟悉,想当日,他岂非也抱着原音流,翻了一家酒楼的窗,直接跳进了水里?
但他旋即腹诽:就是当日的阿流太煞风景,两人跳入水中之后,他居然从怀中一掏就掏出颗避水珠来,把我给噎得不清!
想到这里,他不免多看了一眼怀中度惊弦,生怕对方也从怀中掏出了颗避水珠来。
度惊弦不是原音流。
所以度惊弦当然不会突然就自怀中掏出一颗避水珠来。
但度惊弦毕竟也算原音流。
所以度惊弦虽然不会立时掏出颗避水珠去噎言枕词,但他脑筋一转,已经想到了一个更有趣的新玩法!
幽幽蓝水里,他的面色开始变得苍白,抓住言枕词腰肢手也不安的曲伸着,就连本来乖巧伏在言枕词怀中的身体都开始微颤起来。
言枕词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他低下头,目光刚刚询问看向度惊弦,度惊弦已用力吻住言枕词,用舌头撬开对方牙关,灵活地吮吸对方胸中气息!
冷不丁一个吻,言枕词差点岔气,险些丢人地咳嗽起来。
度惊弦一触即分,一偷就走,用手指在对方手背上写道:胸中气息不足,向君借活命生机一缕。谢。
言枕词瞪着度惊弦。
度惊弦手指调皮地在言枕词手背点点提提,面上则光风霁月,冷淡自如。
言枕词瞪着瞪着,没有发现,自己的嘴角也偷偷翘了起来。
有了这个插曲,水下旅途也变得有趣了。
他们一路向下,最终到了令海公主的埋骨之地。
星点银芒,缕缕蓝光,伊人沉睡于此,时光凝固,容颜安然,一切俗世悲喜,皆不能再惊动她安睡的灵魂。
言枕词遥遥看着那处,片刻后,运起玄功,自水底挪来一块巨石,挡在弯月之前,免得将要发生的动荡将她惊扰。
相较言枕词,度惊弦并没有更多地注意令海公主,他双足落了地,四下一走,很快圈出最接近海底水脉的地方来。
他单膝跪地,对着言枕词点点掌下沙地,又比出了一个代表深度的手势。
言枕词眉头一皱。
破开岸上地面已经不容易,何况水底地面。前者若以一为衡量,后者则以十百为计。
言枕词估量着自己的力量与度惊弦比出的深度,片刻之后,试探问:“你我一起?”
度惊弦坚定拒绝,并在言枕词手上写下四个字:力有不逮。
言枕词意味深长地看着度惊弦,但他到底没说什么,转而在水中盘膝打坐,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言枕词倏尔睁眼。
睁眼,起剑,入地。
地在颤,水在颤。
地也动,水也动。
地裂之前,水势先卷!
此地的震动是大地的震动,此水的席卷是天水的倒灌,当言枕词将手中长剑插入五条水脉中的最后一条水脉之际,无边的力量席卷而来,这无穷浩荡的力量甚至像是超越了泽国所能拥有的,而是幽陆也将自己的愤怒倾泻于此,为蝼蚁竟敢挑衅自己而发誓将其撕裂!
天威之下,波浪汹涌,度惊弦与言枕词根本不能反抗,即刻被巨浪冲袭分散,再见不到另外一人。
明明巨浪癫狂,地震不停,度惊弦置身其中,如同一艘渺小船只,随时都有颠覆的危险。但他脸上反而露出惬意之态。
他也确实惬意。
没了旁人的注视,不用考虑“度惊弦”本身的设定,他肆无忌惮行走在海浪之中,能将一切颠覆的力量也不过被他耍弄于足下的凶兽。
他借着海浪行过数步,来到水脉的入口处。
隔着重重海浪,一阵阵寒幽之气自地底冒出,刚刚袭上界渊手指,这一分身的手指便结出厚厚冰霜。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
地底水脉对于燧族血脉的克制确实非同小可。
界渊对着手指轻轻一吹,冰霜消融。他穿过海浪,投身入地脉之中,他同时在想:想必阿词过不久就会进来,如今地脉齐备,大局终成七分,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好好奖励一下阿词呢?
一人已入地脉,一人还在挣扎。
一个浪头打来,言枕词被重重拍击在岩石之上,五脏六腑全数移位。
又一个浪头打来,言枕词再被高高抛起巨浪峰头,五脏六腑倒是移回原位。
尽管身体饱受打击与压迫,但言枕词心神平稳,他强任他强,他横任他横,我自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地,巍然不动。
也不知在这翻天覆地的巨大振荡中坚持了多久,水势终泄,言枕词突然自水中重重跌出!
他落在了水下的一处洞穴之中。
如斯奇异,深蓝的海水还悬在他的头顶,广而无边,重有万钧,却迟迟没有下落的征兆,自下向上看去,大海不再威严难测,反而变成了个软软的蓝色大罩子。
他稀奇地盯着上方海水看了一眼,又转向四周。
只见这洞府之中,袅袅云雾漂浮不定,偶现奇花异草的踪迹,耳中潺潺流水不疾不徐,分外悦耳。
宝藏之地多有异象,如今奇景,自然也是水脉所带来的异象。
这藏在海下的最后一处水脉,竟有个如桃源仙境般的洞府!
言枕词心中大为惊奇,但他更惦记自冲击发生之后就行踪不见的度惊弦:“阿弦?阿弦你在哪里?阿弦?你听得见吗——”
他一边扬声一边向前,走过数步,便在云雾里间到一个熟悉的朦胧身影。
是阿弦!
言枕词立时前抓,在云雾里抓到一条柔腻冰凉的胳膊。
等等,柔腻冰凉?
言枕词也懵了一瞬:“你的衣服呢?”
被云雾笼罩着的身体动也不动,始终背对言枕词。
许久许久,度惊弦才出声说话,闷闷不乐:“在刚才的冲击中毁了。”
哦——
言枕词突然意识到度惊弦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了。
眨眼之间,周遭气氛变得暧昧又旖旎,甚至有一点点危险。
又下一瞬,度惊弦突然钻入言枕词怀中,半边肩膀紧紧贴着言枕词的胸膛。
不妨将人抱了个满怀,言枕词清楚地摸到了对方大片冰凉光裸的肌肤。
度惊弦低声说话,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抱怨:“阿词,我有点冷……”
声音响在耳朵里,更挠在胸口上。
心猿并起,意马奔腾。
言枕词觉得自己很应该做点什么,好为对方暖暖身体。
他思忖良久,蠢蠢欲动,欲迎还拒:“这……旁边就是地底水脉,如今万事齐备只差临门一脚,不好让别人悬心等我们,再者说,还未知燧宫的人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度惊弦分外无辜:“我只是靠着你取个暖。”
云雾袅袅,同样无辜。
第118章
最后两人果然还是没有忍住; 一番云雨过后; 度惊弦披着言枕词的外衣; 先露出一个餍足惬意的表情来,而后惊醒,徐徐收敛。
旁边的言枕词翻了个身; 舒展一下有些僵硬且还残留余韵的身体,低低嗤笑:“我已经看穿你的真面目了。”
度惊弦矢口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刚才我怎么又失忆了?”
言枕词惊叹:“这种话你居然好意思一模一样说第二遍!”
度惊弦回答飞快:“我也觉得和阿词在一起失忆的频率太高了; 也许我们应当为了正道安危; 保持适当距离。”
言枕词挑眉,上上下下地看了度惊弦一回:“这时候你倒是不说要和我在一起气死界渊了。”
度惊弦装死不说话。
言枕词还想调笑两句; 手掌不妨碰到度惊弦的胳膊,摸到了对方和之前一样冰冷的手臂。
他摸了两把; 顿时记起方才恩爱之际,对方也是从头到尾如此寒凉; 没有丝毫温度变化。他披衣坐起,揽着对方的肩膀,将人收藏进怀里头; 问道:“怎么到了现在还是这么冷?”
度惊弦挑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下:“地底水脉对于燧族血脉的压制太大了; 我如界渊一样身怀燧族血脉,自然热不起来。”
言枕词握住度惊弦的手,试着输入一些真气。
真气进入人体,很快将身躯温热。
等到言枕词收回真气,又明明白白感觉着怀中身体寸寸冷下。
不知为何; 他的心弦被拨动了一下,他抱着怀中的人,觉得对方离自己这样近,又那样远。
他忽然问:“阿弦,你知道神念。”
度惊弦:“不错。”
言枕词道:“我曾亲眼看见阿渊与神念的殊死一战。我看见神念死前,将身体的一部分,最后遗留的些许混沌之力融入阿渊体内。”
他说到这里,轻轻一停。
度惊弦竟也没有说话,只等待言枕词继续。
言枕词于是问:“阿弦,你告诉我,阿渊是不是正被神念最后的力量所影响?”
这是言枕词仔细揣摩过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界渊被神念所影响,所以界渊做“争霸天下”这一件他其实并没有多喜欢的事情。
界渊被神念所影响,所以界渊虽然争霸天下,但一身二化,分出“度惊弦”加入正道,阻止自己。
界渊被神念所影响,所以度惊弦不承认界渊为燧族之王,出现之时便自陈“与界渊终有宿命一战”。
这些想法并没有真正被宣之于口。
言枕词只是看着度惊弦。他相信自己的想法就算不说,界渊也能够明白。他一片赤诚,一腔爱意,只想要这个问题的答案。
度惊弦坐直身体。随意披在他身上的外衣向下滑了少许,露出一截赤裸肩背,方才这一幕叫人心旌动摇,如今却不惹人遐思。
不独言枕词,任何一个人站在这里,见到这一幕,也都不会心生绮念。
此时此刻,真正摄魂夺魄的是度惊弦的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无法形容,太过明亮又太过幽深,太过冷酷又太过多情。
他看向任何人,任何人都要被他所摄。
短短静默。
度惊弦说:“阿词,你觉得界渊现在做的事情是在神念影响下做出来的?”
言枕词:“是。”
度惊弦一笑:“阿词,界渊自视甚高,视天下如掌中玩物,从未在意他人所思所想,也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他。如此自负之人,你觉得他如今徒留一个躯壳,正被别的力量所操纵?”
言枕词:“……”
度惊弦:“世人皆可以如此认为,独独你不该如此怀疑。神念生于混乱,却被混乱操纵,何德何能,可与界渊比肩?可操纵界渊为它所用?”
“阿词,”他最后说,声音淡而冷,“小觑界渊,你会后悔的。”
言枕词眉头紧锁。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度惊弦,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半点的狡黠玩笑的模样,然而并没有,从头到尾,度惊弦都非常认真。
于是言枕词再次思索自己的观点。
神念残留的部分确实进入了阿渊体内,这是他亲眼所见,不可能看错。
若神念最后的进入不是无可奈何的意外,而是界渊早已知晓算定的必然——
则界渊并非被神念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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