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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劫-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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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真人叹息一声:“我只是担忧树欲静而风不止……”
  言枕词也叹息一声。
  “非树不静,是心不静。非风不止,是人不停。”
  晏真人:“师叔……”
  言枕词已先一步窥破对方的想法,他摇头道:“掌门若真下定决心要与圣后一争幽陆统治,我也不会出手也不会劝阻,我只请掌门稍微想想,邪魔猖獗之日,天下纷乱之苦。”
  他话已说话,不等晏真人再回复,已离开接天殿。
  眼前一瞬,言枕词消失。
  接天殿中只剩晏真人一人。
  这时晏真人遣去泡茶的童子端着茶进来,却不见喝茶的主人,不由愕道:“掌教,老祖师叔人呢?”
  晏真人让童子将茶水放下。
  他忽然问:“聪聪儿,你看我是不是老了?”
  童子忙道:“掌教怎么会老!”
  晏真人只是笑笑。他让童子离去,又独自坐了一会,挥袖弄出一面水镜,放在身前。
  水镜照亮他的面孔。
  那纵横交错的沟壑,耷拉松弛的眉眼,还有如何也掩不去的陈腐气息。
  他将手按在胸口上。
  他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了一件事情。
  可人会忘记,心不会忘记。
  他的脑袋将其忘记,心中却反复惦念,恰如心头开了一道口,无论如何也补不回去。
  一身玄功,所有精力,就从这道口子之中持续流泻,叫他窥见自己的生命尽头。
  我也……没有几年好活了。
  晏真人想。
  他的思绪像是脱离了这沉重老迈的躯壳,一路往无拘无束的天空高飞而去。
  但他的本能还帮他掌控着周围的一切,他的眼角瞥见聪聪儿从大殿离开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去,反而站在殿门口探头探脑,圆咕隆咚的脑袋任是什么也遮不住。
  晏真人会心一笑。
  笑意刚到他的嘴角,又一个人出现在了大殿门口,伸手摸了摸聪聪儿的脑袋。
  他行步颇慢,伸出的手是常人惯用的右手,但是上边缺了四根指头,只余拇指,孤零零长在手掌之上。
  晏真人心中又是一揪。
  明如昼的灾劫刚去未久,剑宫尽是老弱病残,哪怕是我,也是时日无多。
  我任掌门百多年来,兢兢业业,无论如何不忍剑宫屈居人下,更恐九幽之下先辈责问!
  可我真能再将这些人投入残酷的战场之中吗?
  若我中道而死,他们又该如何继续,又会得到什么结果?
  自剑宫一路往下,天气转暖,人迹变多。
  到得大庆西京,水磨的青石板容三乘并过,两侧店铺货卖堆山引客来,竞相夸富斗奇争,街市之中更是车马如龙人流如织,到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盛世景象,昔年的火焰、混乱、杀戮、死亡,似都被始终向前的时间漫不经心地抹去,再也无人在意了。
  言枕词肩顶着娇娇,混在人群之中,没有目的,四下游荡。
  他路过了西京中的一处城中湖,天光正好,水光潋滟,他驻足于岸边,眺望着闪闪水波,不知为何,总觉得湖中应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岛,还有一个风雅爱笑的主人,他建了两栋遥遥相对的楼,蓄养了许多舞女歌姬,自己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抚琴一奏,心情再好的时候,还会舞上一曲。
  听。
  丝竹管弦之声,不就从渺渺湖中,遥遥传来?
  “色道士,鸟饿了!”
  突然一声聒噪,拉回了言枕词飘远的思绪。
  言枕词收回飘远的神思。
  他再往湖中一听一看,听确实有歌声琴声遥遥传来,只是那歌是湖中画舫的歌姬所唱,琴也是歌姬所弹。
  他怅然若失,顿了片刻,才问娇娇:“你想吃什么?不是才吃过吗?”
  娇娇萧索道:“鸟也不知道,鸟只是路过这里,突然觉得很饿,总觉得有什么好吃的要来了。”
  言枕词:“从天上掉下来吗?”
  娇娇当真了,嘀嘀咕咕道:“那会掉下来什么呢?果子?虫子?鸟觉得鸟的食物应该很丰盛才对!怎么老是想不起来了!”
  言枕词无视娇娇。
  他继续向前走着,走到了西京北街之中。
  这一整条街都是卖小吃的,琳琅满目的吃食之中,忽然看见一个包子铺。
  王寡妇包子铺。
  言枕词在包子铺前站定,听见风韵犹存的寡妇的招呼声,鬼使神差说:“我要……第五笼包子。”
  第五笼包子。
  有谁说过,这一笼味道最好?
  大庆之后,言枕词先来到了泽国。
  曾经死寂的水域再一次迎来了人流,许多来自大庆的百姓在岸边造房建屋,聚成村落,和泽国原有的生物混居海岸。
  人族的村落里,男人出海捕鱼,女人下水采珠,随着一条条大鱼一粒粒珍珠出现陆地之上,一艘艘大大小小的商船也随之而来,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再一次重见天日,珍宝会似乎也要重新举办,还有曾经独属泽国皇室的鲛姬鱼女,也随着大庆及商队不停歇的探索再一次出现重现世间,照样没心没肺地对着旅人唱歌。
  言枕词上了一艘小小的渔船,掌舵的是个皮肤黝黑的年轻汉子,他吆喝一声:“客官去哪里?”
  言枕词:“泽国皇城能去吗?”
  年轻汉子:“有什么不可以的,现在!不过我这船划得慢,从这里去皇城得两天三夜。”
  言枕词:“无妨。”他叹息一声,“我不赶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
  年轻汉子殷勤道:“道长没有地方去吗?那不如留在这里吧!我们这边什么都有,就是缺了个道观,若道长愿意留下,我这就去和村长说,让村长召集村人替道长修建一个道观,请道长做观主,三斋五祭,绝不含糊!”
  言枕词微微笑道:“我看你们才搬来没有多久,就开始修建道观了吗?”
  年轻汉子道:“我们搬来有一年了!这水里的物产就是丰富,我若不送道长,就划到这个位置,随意撒网一捞,保准捞出一船的鱼来!我们村里的采珠女更是舒服,一日里只下水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捞出满满一衣兜的珍珠,不大不圆的珍珠在村里丢地上都没有人捡呢,这些都归功于圣后……”
  言枕词:“哦?”
  年轻汉子笑道:“若非圣后将邪魔平定,我们怎么有这样舒服的日子呢?”
  言枕词眺望远方。
  天水一色之中,有城廓隐隐约约。
  他微微笑道:“这样舒服的日子,总是让人高兴的。”
  风将茫茫大水送到了身后。
  言枕词上了泽国皇都,这里正如年轻汉子所说,到处可见前来寻宝的人,街市之中也因这些人而变得热热闹闹,吃穿住行,一应俱全。
  那些曾发生在这座皇城中的血腥与怨愤,正日渐消逝。
  他凭立殿檐风头,听风声看海潮,总觉得正有人在风中对他喁喁私语。他极力去听,却一个字也不能听见。
  此后他又在皇都之中滞留数月,再也没有能引起他朦胧回想的事物。他便离开皇都,往海底去。
  深邃的海底上下无际,左右无边。
  言枕词行走其中,不知不觉将时间也遗忘,他不知道自己想在海中找到什么,又隐约觉得自己应该在找一处很奇异的地方。
  那处地方位于深海,但并没有海水。
  那处地方有一条极为冰冷的水流,也许……也许……曾有一个人呆在那里,喊了一声冷。
  他没有找到那个地方。
  走着走着,海底出现了蒙蒙的光。
  他向光所在的方向行去,发现了曾经富有四海的令海公主所拥有的水晶宫。
  这座宫殿通体以水晶建造,于深海之中熠熠生辉,正是泽国海底当之无愧的明珠之城。
  他入了城中,发现里头竟没有海水!
  他心头顿时一跳:
  这是我所想找的地方吗?
  但这里并不寒冷。
  这不是我所想找的地方吗?
  言枕词在宫殿之中行走,他看见由流光贝贴作的墙壁,看见红珊瑚铺成的地面,也看见了许许多多藏在宝库之中普通人终身也难得见一样的宝贝。
  可当他来到一个轩敞的大厅里时,之前所看见的一切均在脑海里消散了。
  冥冥之中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他拉住,使他坐在椅子上,并将烛火重新点燃。
  他就这样坐着,等着,注视着燃烧的火焰,总觉得再下一刻,这里就会锣鼓喧天,众宾列位。而他正要在一群人中救出他所关心的那个人。
  我可不会让他——
  我要将他——
  言枕词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大海竟也有走完的那一天。
  当言枕词自海中出来,岸边的小村变成了小城,泽国的皇都变成了大庆的海郡。他接到了一封来自剑宫的信。
  信是晏真人寄来的。
  信中写道:大庆如今占据世家、泽国、落心斋,已是庞然大物,却未停下脚步,乃将触角再往而去南北而去,其一统天下的大势,或许已经不可阻拦。
  言枕词没有回信。
  他去往世家。
  巍峨高耸的城墙还残留着刀兵的痕迹,但行走城下的人脸上已再不见悲苦的色彩。
  言枕词注视了许久。
  一位挎着篮子的老太太来到他旁边:“后生,你怎么在这里一站就是半天?”
  “我是来找人的……”言枕词回神笑道,“但还没能和他联系上。”
  老太太释然:“原来是这样。”她掀开盖在篮子上的布,从中拿出了个大水梨,递给言枕词,“别干等着,吃个梨润润嗓子。”
  言枕词:“多谢您。”
  老太太笑道:“客气什么呢?自家种的梨子,你先尝尝好不好吃,我也好拿去布庄换两尺新布穿穿。”
  言枕词吃了口梨子,又水又翠,确实好吃,他如实回馈。
  老人很是高兴,也不急着赶集了,反站在言枕词身旁,絮叨说了一通家中的柴米油盐。
  排队进城的人还在排队,人流攒动之中,骚乱忽生,惊叫声音响在城门口:“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偷了我的钱袋!”
  骚乱引得老人连同周围人一起好奇前望。
  言枕词方欲出手,耳朵忽然一动,又将抬起的手放了下来。
  几息之后,一声吆喝响在城门处,守城的兵丁于人群之中准确分辨出偷了钱袋的贼,三下五除二就将人制服,把钱袋还给了失主。
  拿框梨子的老太太在人群中看完了热闹,心满意足地回过头,正欲再和城门口的后生说话,却见身后空荡荡的,那后生不知什么时候不在了。
  言枕词离开了城门口。
  那里的人不需要他的帮助,他便往下一个地方去。
  他在城中信步而走,百年前从大庆分割的土地在百年之后再回大庆,重归也不过几载,可是他听路边街上,一个个人已经与有荣焉地说“我大庆——”了。
  卖鱼的夸着自己鱼好,卖布的赞着自己布美,妇人牵着孩童,男子搀扶老人,说说笑笑向前行去,喜气欢颜总在脸上。
  众人的欢喜也来到了言枕词脸上。
  他以脚步丈量着这广大的地方,从南到北,从西到东,从一座城池来到另一座城池。
  直至他一路走到了中都,中都有世家八姓,有社稷鼎,还有朱紫楼与诸子台。
  登朱紫楼望诸子台,遥想当年,诸子羽扇纶巾,谈笑之间,客似云来云聚客。
  可惜如今,总成当年。
  言枕词在这一处树影婆娑,曲水流觞的庭院之中信步而走,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突然看见一栋藏在树影中的房屋。
  一种朦胧的期待忽然自心中升起来。
  他看着这栋玲珑小楼,依循心中最深处的感觉,不走正门,反轻轻一跃,从窗台跃到了二楼里边。
  二楼放着个屏风,屏风之后摆着一架琴。
  他入了室内,白纱轻扬,焚香隐隐,朦胧视野之间,忽然一声“铮铮”,琴音骤响!
  音弦起,银屏破,音弦落,玉珠击。
  言枕词脑袋一懵,那一直藏在心中的字句破茧成蝶,脱口而出:“阿渊!”
  他推开屏风,扯下纱帐,见着了屋内凝霜琴,可琴后无人,只有风不住吹来,吹响琴弦。
  他退后两步,跌坐椅子上,一挥手拂落桌面香炉玉杯。
  大梦一场,真假孰辨?
  离了世家以后,再往西走,就是一片沙海。
  沙海之中尽是黄沙,渺无人烟。此地就和深海一样,他没有目的的闲逛着,见日升日落月升月落,早已将时间忘怀。
  中途他又接到了剑宫来信。
  还是晏真人写的。
  晏真人在信中写道:
  大庆势力越发庞大,圣后之令,天下咸来相从。而师侄风烛残年,命将不久,师侄在时,剑宫与大庆尚且两安,师侄若走,恐大庆一统野心将剑宫笼罩。
  若师叔在外无事,祈师叔千万回剑宫一趟,观新任掌门即位大典。
  人神若在,圣后也不敢犯边……
  读信之间,依稀有人在耳旁蔑笑一声。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让剑宫千年傲世万年不倒的。
  这声音如蜻蜓点水,在言枕词耳旁一触既收,等言枕词反应过来想要去抓住的时候,已经消散在天地之中。
  言枕词追不回声音,却在这一道声音之中下定决心。
  我出生入死,几番豁命,半为剑宫,半为苍生。
  但若大庆的一统能让这天穹之下愿意好好生活的人都好好生活,也许我也不该锢于门派之见,再掀风雨。
  他到底没有回信。
  那只将信送来的仙鹤在天空久久徘徊,长长唳鸣,终于孤独远去。
  言枕词继续随意地在沙海中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发现沙海之中出现了一处绿洲,绿洲之上还有一处石制堡垒,只是如今,堡垒破败,四处都是残桓断壁。
  言枕词进了这处遗迹。
  遗迹不大,他很快来到堡垒的中心位置。
  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池子,池子上倒吊无数尸体,尸体早已化成白骨,池子里也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层浅浅的蓝水还停留在池子底部,散发着些许生命之力。
  言枕词在池边站了很久。
  他不知不觉蹲下身,将手探入池中,仿佛抚摸着一个看不见的人。
  他在这时候渐渐明悟。
  我在找一个人,我想救回一个人。
  他叫阿渊。
  他曾经陪伴过我很久很久,我与他有许多许多的回忆。
  我去的每一处地方,都有他的影子。
  可我忘记他了,我记不起来所有关于他的一切!
  我一定要找到他。
  我一定要救回他!
  风,自南向北不歇吹着。
  离了沙海,言枕词东游西荡,横穿不夜山川,在其中心处只有白天而没有黑夜的呆了好久,他总觉得自己能在这里看见一片火海。
  那火海在大地上烈烈烧灼,比他有生以来见着的所有火焰都要红,都要美,都要让人心疼。
  他想将这片火海揽入怀中,甚至愿意被其焚烧而死。
  可他们似乎相隔着一整个世界,他无论如何努力,总触不到那方。
  在离开不夜山川的那一刻,他又收到了剑宫的来信。
  这一次,信件不再只独他有,剑宫的仙鹤扑扇着翅膀飞向幽陆各处,其中一只停留在他身前。
  言枕词不需拆信,已从惨白的信封上猜出了一切。
  他抚摸送信仙鹤,千言万语,只凝成一声幽幽叹息。
  从此以后,言枕词再也没有收到剑宫来信。
  大抵又有一两年过,他履足北疆。
  风狂如刀,沙飞似铁的北疆,在如今也有了新的变化,酒馆里再也不随处可见携刀带剑的酒客,路旁也不见弃至于地的尸体,大家喝酒吃肉,朗朗的笑声不止存在于豪客之间,也存在于街角的穷人之中。
  言枕词在一处茶棚中坐下,坐在他左手旁的人正在讨论贴在城外的告示,说着大庆对北疆新的谕令。
  这谕令大体是让北疆修生养息,建城造池,又说派来许多教师,将会教化民风,使老幼有养。
  众人皆是赞叹圣后仁慈,只有一人突然撇嘴:“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好,燧宫统治时候,大差不差也是这样做的,只是没有写在纸上贴出来而已。”
  其他人责备他:“你怎么能将圣后与邪魔相提并论呢?”
  那人便与周围的人争起来。
  大声嚷嚷的大声嚷嚷,拍桌子的拍桌子,闹了许久,也没见人动刀兵,也没有人来阻止,倒是有几个酒客觉得无聊,先后走了。
  言枕词也走了。
  他走走停停,见识了许多北疆风光,接着又在北疆里找到了一处颇具江南风景的小院子。
  这院中有几间厢房,有一棵小树,还有一座伫立树旁的墓碑。
  言枕词找到这座院子的时候,院子里的墓碑前已经躺了一个他的熟人。
  他略有意外,上前道:“刀神?”
  横躺在地上的人抬起眼睛。
  他眼神惺忪,脑袋旁放了个大酒坛子,身上有许多酒渍,从不离身的金刀竟然破天荒地孤零零插在墓碑之前。
  刀十三说:“是人神啊——”
  言枕词:“老道有名有姓,实在不行,也可称呼我为镜留君。”
  刀十三醉醺醺地笑道:“道士不喜欢‘人神’?那干什么称呼我为‘刀神’!我也还是喜欢十三神杀——神杀——杀神——杀明如昼——嘿嘿嘿——”
  刀十三醉眼朦胧:“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就只有个空碑!你记得这……碑吗?这碑上有,有我的记号,我将我金刀上的金环卸下一个打入了碑中!这代表我刀十三赌命也要完成的承诺!但我……我不记得这回事了,哈哈哈!……”
  “回想我这一生,既没有朋友,也没有宿敌,就连让我功成名就的一战,我也觉得同在梦中,这人生真是无聊啊……”
  他大喊大叫,叫到后来,又醉过去了,一翻身就呼呼大睡。
  此人醉了。
  言枕词看着对方,上次相见,隔着三丈还远,他已听见金刀怒啸,锋芒迫身;如今相见,三步距离,插在碑旁的金刀依旧不言不动,如同死去。
  如今躺在地上的,不再是刀刀向神杀的十三神杀刀十三,不过一个落拓酒鬼。
  或许我也一样。
  行走世间的,更不是世间传奇镜留君,不过一个找不到过去,看不见未来的旅人而已。
  他心中怅怅,一转眼望向前方墓碑。
  这座小小的院子里头,他发现了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是一支藏在床头夹缝中的发簪。
  发簪以白木制成,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自己亲手雕琢出来的簪子,总是比较容易辨认,也比较难以忘怀。
  我曾今来过这个小院。
  也许还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
  可我已经不记得这回事了。
  正如眼前这块空碑,明明被人贴心地放在树下,有风遮风,有雨挡雨,最最重要的碑上却一字不刻。
  就像立碑之人早已明了,哪怕刻了,也会被人遗忘,也会被人篡改。
  像有一只大手,将这幽陆上所有与阿渊相关的东西,那些曾经存在的东西,无论是存在世间还是存在人脑海中的东西,全部无情抹去,丁点不留。
  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地,伸手抚上墓碑,想象着曾经有一个人蹲在这里或者跪在这里,想象着他们曾经一同立碑一同栽树,想象着他曾经在这里生活或者养伤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另外一个人将他照料,同他说笑。
  想着想着,仿佛真有一个人从混沌之中向他走来。
  他惊喜焦急,慌忙伸手去够,对方却如烟雾一般消散,而他也从梦中醒。
  从梦境到现实,如从云端堕落人间。
  言枕词身躯轻轻一晃,站起来,转身离去。
  当他将要离开这方小院的时候,刀十三的声音再度响起,仿佛梦呓:
  “道士……那最终一战……我偷袭明如昼,然后就将这旷世魔主……杀死了吗?那为何我一点也没觉得我的刀突破了……刀十三的刀,还是过去的刀……”
  言枕词不能回答刀十三的问题。
  一如无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他再一次停留下来,怀抱着自己也不太相信的希冀,期望能在这里找到更多的东西。然而一如既往的没有后续。
  他也不知自己在这个小院里头看了多少日夜,忽然有一天,街市上张灯结彩,洒扫一新,还有人杀猪杀羊,舞龙舞狮,大祭沙神,真个热闹非凡。
  言枕词颇感错愕,他寻了个路过自己身前的人问:“今天是什么节日?”
  那人也错愕道:“怎么,你不知道吗?这是圣后挫败邪魔的十年整了,一月之前,西京传来消息,圣后大赦天下,自今日起将免税三年!”
  言枕词怔了怔。
  他还想再问些别的,可答话的人已经走了。
  他于是信步向外走去,走过人群,走过街坊,走过城池,一路又走到了大庆西京。十载眨眼过,昔年被战火摧折的皇城如今也重新屹立,较之往昔,更为宏伟与壮观。
  他入了皇城,于闲逛之中偶然听见圣后与奉天候说的一席话。
  那时黑夜幽静,殿宇深深,圣后站在别殿之中,同奉天候说话。
  圣后:“也不知赐封国师一事,剑宫掌教会否答应。”
  奉天候道:“如今晏真人去世多年,人神又久不出现,他们终究也会明白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天下的大一统,已在眼前了。”
  圣后轻声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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