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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茉莉-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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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的手套又不是手榴弹。”郑斯琦失笑,“你去考公务员儿一定是两袖清风廉洁奉公,刚正不阿的不行的那种。”
“手什么我也不要。”乔奉天皱眉。
“那你先试一下。”郑斯琦自顾自把手套拿出来,“在家里放了挺久的了,你就先戴上试试看。恩?”
“我有手套……”
“你不是戴不暖么?”
“那你这个也不是电热的啊……”
“你信我,好的皮手套不比电热的差。”
乔奉天没辙,接过郑斯琦递来的一只。皮料的确很好,柔软弹性,纹路细腻,不像人造革那样死板而干涩。有淡淡的特殊的皮革香味。乔奉天把指头一根一根套进去,正正好,只有中指顶部有一点点的紧束。
“我就猜差不多。”郑斯琦把手掌张开给乔奉天看,“呐,像我就根本戴不上。”
乔奉天拿戴着手套手和郑斯琦的比了一下,没有贴上,掌心与掌心间留了一层小小的间隙。果然短下去一截,自己的指尖,只到对方的第二段指节。
“你不要,我就只能放在家落灰了,浪费资源。”
“……”
“恩?”
“谢谢你。”
“客气。”郑斯琦微笑,“虽然现在回暖了,但是明年冬天就可以拿出来用了。你的手,一天寒都不受是最好。”
春光,是你即使不感恩,也不会与你计较,由得你去挥霍浪纵的东西。可若一旦错过了时令,你再祈求再追赶,它也不会多在意你半分的枯荣,不会为你回瞻一秒。
它的宽容怜悯,本身就是这样温柔,带着支配意味而居高临下的。有的人待人,也类同如此。不匹配的位置,不对等的价值,不一类的境况,隔出的是春到隆冬的落阔空隙。
乔奉天遇到过这样的人,心思朗净和善看人从不带鄙夷轻视,但提起他过往的种种,却无不带着悲悯同情。好像他愿意向你伸一根友好的橄榄枝,他就是莅临你的人间的救世主,而自己则要变成一个蒙他恩惠的小信徒。
话有夸张,但意思却是那么个意思。
而郑斯琦不同。他与人的善意与尊重是敛下的,是隐含的,是巨大光源下的沉默背景,淡淡底色。
“我特别想知道……”乔奉天心里一阵规律的悸动。他把手套摘下来攥在手里,“您是怎么看待我们这种人的。”
乔奉天是说同性恋。
郑斯琦看了他一眼,“怎么看待?”
“恩……”乔奉天被他看的,忽而怀疑自己问得是不是很突兀,很没头没脑。
郑斯琦停顿了许久,环臂,手托上下巴,像沉入回忆。彼时,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楚缓慢,“徘徊在正常与特殊,融入或独行的交界处,放逐心灵寻求归属。”
乔奉天静静听。
他斜倚上书架,“怎么说呢……都一样,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过程。即使思考的内容不一样,性质都是同样的。喜欢谁与不喜欢谁,向往什么与排斥什么,往往不影响一个人能力的高低,不影响他人格的健全与否。在道德底线之上,所爱之人,与己类同,没有任何值得诟病的地方。”郑斯琦的眼里看不出敷衍与虚假。
“你我他,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人而已。”
乔奉天手心发热,心中熨烫,“但总有人觉得,我们这样的人去爱人,就根本上就是个错。”乔奉天说的“们”,不想显得自己是如此孤立无援。
“怎么会。”郑斯琦歪了下脖子,把手贴在腮下揉了揉,平静道,“如果爱情也分对错的话,这个世上就没有正确的东西了。”
一句话像一记小锤,稳稳敲在乔奉天的心上。
他突然觉得有热流顺着鼻腔往下淌,以为是清水鼻涕,忙抬手去按。可触手一点儿不黏腻,还一股子淡淡的腥咸味。于是低头往指头上一看,染得全是红艳艳的血。
“靠……”
郑斯琦应声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哎,仰着点脖子,也别仰太狠,会回流。”
郑斯琦赶紧把盒子放下,两步上前把他扯过来,啼笑皆非,“你今晚怎么回事儿?一出接一出。”
乔奉天被他用腕子托着后脑勺,望着天花板。郑斯琦引着他踉踉跄跄地走到餐桌边,抽了两张面纸,揉成小团往他鼻子下面堵。乔奉天白到血管清晰,以致殷红血渍一团团染上去,看得人总是触目惊心。
“你不是受凉发烧你是心火重吧?”郑斯琦把用过了的纸团丢进垃圾桶。
“可能吧,姜汤一冲更热大发了。”
郑斯琦似笑非笑,“怪我咯?”
“没有,不敢。”乔奉天仰着脸,小声道。
“我看看脸,擦干净没有。”
乔奉天把头垂下,直直看着郑斯琦,没说话。他凑近了一些,印在乔奉天视界里,他清隽的鼻唇眉目,就更清晰明朗了些。
他自然无比地拿食指触了触乔奉天的上唇角。
“这里,还有一点血。”
乔奉天往后很久,依旧记得他食指的贴上的触觉。像一片温存的红枫,在被风拂落之后,飘摇远去之前,温柔吻了自己一下。
郑斯琦把手套,连同那本汪曾祺的小说选集,一起让乔奉天带回了家。说,书拿回去看,看完可以借其他的读。又说,读书这种事情,没有时空限制的,随时随地都可以,都值得。
乔奉天已经很久没沉心静气地点着台灯看一册满满的文字了。单只因为郑斯琦那样的人,喜欢这样的书,看过并且可能看过不止一册这书,他就想试着读进去。
烧已经退了,乔奉天倚着床头,把书摊在膝上,正翻到《大淖记事》一章。刚捻了一页,封皮与书册夹合的缝隙里,就飘飘乎落下一片四方的纸。
乔奉天站起来去拾,把纸拿在手里,才觉出它的单薄平整,像是在里面压了很久不曾被想起。
纸上一排墨蓝的钢笔小字,和郑斯琦的笔迹一样工整俊逸。
“念兹在兹,无日或忘。to my love。”署名,JY。
是一句情词。
作者有话要说:
余华和王小波的书,教人怎么清醒的活;汪曾祺的书,教人如何笑着活啊,太喜欢汪先生了
第39章
乔奉天又换了一个发色。
杜冬替他挑的色卡,黑色渐变的苋红色。漂发时避开了发根,苋红只从发中开始渐变,色彩递增加浓。摘了围兜,杜冬掸去乔奉天颈上的发屑,乔奉天在镜子前甩了甩头,抿了下嘴。
挺好,算中规中矩。
李荔在市里幼儿园觅了一个教师的工作,她学历不够,从业资格也没有,算是他开网咖的二舅找人开了后门儿给赶进去的。李荔原先一直不爱工作,嫌拘束,嫌不自在,这回本本分分去上起了正经班儿,倒挺让乔奉天吃惊。
李荔就卷着耳边新烫的小波浪,笑得意外地含蓄腼腆。她说,万一有了孩子,总不能靠冬瓜一人养家。当妈的,得给孩子当榜样。烂泥一摊扶不上墙可不行,不成材,得成人。杜冬老远听了,就在里屋一边替人洗头一边哼小曲儿。
挺好,和如琴瑟。
理发店新招的学徒是个短发的男孩儿,看了网上的挂的消息直接来店里应聘的。原来眯缝眼儿,滚圆白胖,家里有父亲,和两个在上学的妹妹,本地人。乔奉天要了户口本身份证儿驾照寸照,端个小板凳,面目不苟言笑地对他进行了半个小时的“盘问。”
弄得小伙子满脸尴尬说,我这应聘的不是理发店是FBI吧?杜冬才拿干发巾“啪”甩了乔奉天胳膊一记,挑眉道,你丫差不多得了啊,回头给人再吓跑了。又冲小伙子微笑,说,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多担待。
小伙子咧了咧嘴,没事儿,应该的,保险点儿总没错。乔奉天也就没再多说,留用。
挺好,也只比吕知春大一岁。
郑彧照旧来乔奉天家吃午饭,话依旧多,饭量依旧大。见了乔奉天新染的头发,心伤了片刻,便又对他的新鲜模样提起了满心的兴趣。中午做的豆皮春卷,薄薄一层裹了香干、芫荽和白虾,手一颤,心一散,多做了许多。
三个人吃了一大盘不算,另又多出两份。乔奉天打包了一盒让小五子带回去给乔梁,嘱咐他提醒他爸多休息,别太累;另一份打包让郑彧带回去给郑斯琦,嘱咐她一定要说是做多了的,没别的意思。吃之前拿微波炉“叮”一分钟就行,配一碟酱油醋。
连同汪曾祺的那本小说,也一同让她带回去还给了郑斯琦。
那一片纸,乔奉天不知道郑斯琦是从没发现过,还是知道有,却随手无心夹在了一本书里,于是寻不到了踪影。可能是一场前途未卜,孤注一掷的暗恋吧,听起来特像一本花里胡哨的青春言情。不限于时令,不囿于时空,肆意抽长,酸涩微辛,甘芳微甜。
看见就当没看见吧,别人的私事儿。
这天傍晚。
理发的客人陡然增了许多,铁打的座椅流水的客,乔奉天站椅背后头梳梳剪剪,就没挪过地儿。他揉了揉右眼,用密齿梳挑了客人外层的一把头发,折绕,拿中型夹固定在了头顶。觉着右眉骨依然一突一跳的难受,就使劲挑了下眉,把眼皮硬翻出三道褶儿。
杜冬给店里换了新的直发板儿,把插头接上了接线板,低头用指腹碾了碾瓷贴面的温度,挑了客人鬓边的一缕,夹稳,下拉,吹一吹,丝丝缕缕地垂坠飘舞。
新招的学徒抱了一沓理齐整的干发巾推门进来,白嫩滚圆的胖瘦往肚子上打着圈儿揉抚。
“嗬,今儿外面儿这天儿,醉人啊!”他笑眯眯地说。
“咋?”杜冬回头。
“火烧云!满天都是,漂亮的不行,我看路上不少人拿手机搁马路牙子上站着拍呢!”他手往门外指指。
坠了一天脖子的乔奉天,这才应声抬头,见到了满目的赤红霞光。
利大的地里位置,属利南市的最高处,以致置高望远,夜晚,能赏到最完整的璀璨夜景。天际里的东西,也同样。们外大气环流形成的云层片片交壤堆叠,榴花红的底色,如同加以大笔写意晕染,绘成了利南今日傍晚浓郁温煦的火烧云。
利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火烧云了。
火烧云后,多是万里无云的晴好天气,最宜出游,远行。
乔奉天怔怔盯了一会儿,莫名觉得心头一窒。像短短促促停跳了一秒,继而“咯噔”一声。
乔奉天意外之下手抖落剪,绞错了一刀。原本平平齐齐的发尾没来由地斜出去一道。乔奉天皱眉,“啧”了一声。
“怎么?”客人觉出不对,动了动涂得殷红饱满地嘴巴,伸手顺着发中一路抚到发根,“怎了了?有问题么?”
“对不起。”乔奉天透过镜子,望着客人,“给您剪错了一刀。”
“啊?”客人慌忙掉过了脑袋,水晶指甲上下一翻,慌忙把发尾捋至前胸,“哪儿啊?哪儿剪错了?!”
杜冬和学徒都偏过头来看。
乔奉天默默把平剪揣回围裙,伸手掸了掸客人的发顶,夹了偏斜的一缕发尾,如实比给她看,“就这里,歪了一点点,真对不起,这次就不收您钱了。”
“哎哟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她皱起眉,叠出一个浅浅的”川“字,一手扯着围兜,一手支着扶手要起身,“给我剪豁那么大口儿!你重症肌无力啊?!”
“真不好意思,我给您从新修一下吧……”
“修你娘个屁啊,我让你给我剪到锁骨,你给我剪错了从修,不越剪越短?剪成个扫把头我怎么出门儿!”
乔奉天撤了一步,抬手顶了顶右眉骨,“不会的,不会修成扫把头的您放心……”
“是啊我放心啊,我放心你就给我剪豁了个口儿啊!拿我这儿试手呢?”客人依旧不悦,满目鄙夷,穿着高跟鞋往乔奉天眼前一站,足高出他半个头。她两叶眉毛画得浓而飞扬,拧起来的时候,倒毕显了凶相,“不会剪开什么理发店啊?挂什么赚什么坑蒙拐骗的钱啊?”
“哎怎么怎么怎么啊?”杜冬忙连不上前,往乔奉天面前一挡,满脸堆笑,“好端端的怎么就着急上火啊美女?”
客人食指一伸,“问他!”
杜冬回头,压着嗓子,“怎么回事儿?”
乔奉天最见不得人得理不让,也最忌旁人信口怀疑他的工作,他的待客的诚心,偏又赶着自己疲而生厌的时候。他偏着头叹了口气,耸了下肩,“剪子下猛了,扎了只炸毛鸡的屁股呗。”
“嘿你丫的你说谁他妈炸毛鸡呢!”客人一把燎原怒火燃上了天灵盖,高跟鞋咯噔两下往前一踩,伸手就要去抓乔奉天的脸,“老娘他妈撕了你的破嘴!”
“哎别别别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杜冬挺着胸膛往前挡,抬屁股把乔奉天往后拱。
新收的学徒也猛扯着乔奉天的胳膊将他往后一扽,才不致他躲避不及,被生挠破了相。但乔奉天依旧觉得头皮一痛,眼看她生扯去了五六根苋红的头发。
“你们店人就这素质?我今儿也是开了眼了!”
“哎您别气您别气!我帮您从新剪!保准您满意!您想做个什么护理什么柔顺都行,今儿我给您免费算赔不是,您别气。”
“嘁。”客人极不屑地勾了下嘴巴。
杜冬咧着嘴,回头给乔奉天使了个细微不可查的眼色。
乔奉天把腰上的解扣一接,摘了围裙甩在沙发上,捋着刘海去了后门。
他蹲在门口的两台矮矮的石阶上,盯着前面酒店后厨的铁皮烟囱里腾出缕缕白烟,就着炝锅的“蹬蹬”声响,弥散了巷里满满的油烟。
无礼的客人,生意做久了,见得也就多了。再口无遮拦,再胡搅蛮缠的都有,乔奉天和杜冬,都一一赔笑着忍了。实兜兜转转咽不下气,就提早关门,去大排档叫了烧烤啤酒,把压抑地不悦愤懑全丢酒里一仰脖咽了。
什么事儿揣怀里裹着被子陪自己睡一夜,不都隐匿的无隐无踪,乔奉天总这么想。
也不知是不是被某个人分外心平气和的待了,人都妄自显得尊贵了,禁不起骂,受不起气了。
以为谁都能瞧得起自己,不给自个儿委屈受了。
他突然想明白了,有的人,还是不能贴的太近,挨得过久,亮的东西盯的久了,目眩神迷,总以为自己也是能发光的那一挂,掂不轻自己几斤几两,拿捏不住自己的境处,擅自以为自己也是能信步踏进去的一个。
只偶尔一瞥,才觉得惊艳,才觉得遥远。
晚风渐起,乔奉天衣兜里的手机正“嗡嗡”作响,震的大腿的皮肤连带腰际,一阵酥麻。
乔奉天揉搓着右眼眶,随手按了接听键,把手机端在了耳旁,轻轻应了一句。
等他再望向天空时,西边的火烧云愈烧愈烈,浓艳地几乎要呈出沉沉的,极富仪式感的美丽血色了。
第40章
时值晚高峰,利大的临街堵起了长龙。
乔奉天抓着手机,穿过熙攘的人群,却感觉看不清他们的面孔。手抖,脚冷,脑袋发蒙,密匝的寒颤从头至脚打的不停,连头发丝都在忍不住地抖。
他想伸手拦车,可车流从他眼前急速驶过,一辆空车都没有。手表指针旋转的细脆动响变得尤为响亮,“嗒嗒”地念念催逼着自己似的,让他快一点,快一点。
对面似乎有一辆空车拐弯进了岔口,乔奉天一时疏忽了左右车况,拔脚要跑过去追,耳边霎时响起短促尖锐的高声鸣笛。
“嘀嘀——”
他惊得倏忽回神,转头看着来车,却一时顿住不知是进是退。来车驾驶员快速向左打方向盘,后视镜堪堪刮蹭着乔奉天胸前的拉锁驶过。
司机动了动嘴,一定骂了人,但乔奉天也没听见。
车祸,抢救室,你的哥哥。
陌生号码来的电话里,这俩词儿几乎是不排队地凶猛撞进脑子里的。再无限放大放大,挤得脑仁发涨。
乔奉天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害怕还是心慌都说不上来。像被人当头一掌猛拍进冰凉的池里,水从鼻子里汹涌地滚进来,脑子霎时水声轰鸣,一片让人张皇无措抓不到支撑点的空白。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在往门外飞奔。杜冬只来得及看到一抹影,只来得及听到一声合门的震动。
拦到一辆黑车,开门,上车,关门的动静太响太重,让寸头的司机不悦地透过后视镜皱起了眉。
“哎轻点好伐,我这新车诶!”
乔奉天的上下嘴唇哆哆嗦嗦,他用力抿了一下,艰难地上下吞咽了一口,“……利南市委医院,急诊大楼,快。”
“现在二环堵,我给你从高架上绕,三十你看——行不行……”司机侧头,视线触到乔奉天苍白脸色,倒怔怔了一下。
“你快点开!多少钱都行!”
乔奉天倚贴着车床,看着利南黄昏之时倒退的风景。他觉得心一直悬在喉咙,既吞不下,也吐不出,像徘徊在前因后果之间,既没着没落,又不上不下。不由得就心生急躁,情绪骤然膨胀。
车开到时,薄汗几乎打湿刘海。他丢下五十就奔下车,明明脚踩着医院的地板,却又像一脚踩空往下掉。
乔奉天顿觉膝盖发软,重心向前一扽,差一点就扑通一声软软跪倒在了坚硬的水泥地板,仿佛是霎时被抽尽了筋骨气力。
抢救室外的急诊大厅内,人流涌动。人人都怀着不安忐忑的情绪,踱步的,抽烟的,争吵的,哭喊的。即将彻底西沉堙没的太阳光把大理石地砖分成浓色淡色的两面。
乔奉天似乎对抢救室有挥之不去的阴影,只觉得堪堪踏进来,就一阵晕眩。他不由得皱紧了眉。他两步上前,伸手抓住一个抢救室外徘徊的保安。
保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我、我找人!”
“找什么人?”保安用警棍顶顶檐帽,眨了眨眼。
“我找——”
“嘀”的一声响,抢救室的电子门开了,里头钻出一个只露着一双眼的护士。他敲敲手里的写字板,对着人群喊。
“乔梁!乔梁的家属还没到么?!”
“这!”
乔奉天听了浑身一激灵,转过头高高举起手,嗓子一缩一哽,声音都喊劈了叉。护士一听,远远伸手指着乔奉天的脸。
“马上跟我进来!快点儿!”
护士冲他伸了伸手,口罩覆面,只能看得清一双眼。
他快步地跟着护士进了抢救室里。显拥挤的空间里,惨淡白光,药物的味道浓而辛涩,嗡嗡的吵嚷夹杂着此起彼伏的痛吟,抢救室一直是让人直面就会感到不适的地方。走到拐角一台拉着帘子的病床,乔奉天看护士停下了脚步,转头问他。
“弟弟?”
“对……”一帘之隔,洪陈根本控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还有其他家属么?”
“阿爸和阿妈……暂时不在本地,其他,没有了……”
护士了然点头,只淡淡睨了一眼写字板,语调平淡而不徐不疾。
“伤势比较严重,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是交警送过来的,办了欠费,等等去缴一下住院手续。医生那里还有手术文件和通知书,男孩子,坚强一点,情绪不要太激动,抢救室里还有其他人,好么?”
说完侧身拉开了挂帘,让出了空间。
胸腔里擂鼓似的“咚咚”不停,下一秒就畏惧地惶恐而想逃避,却又不得进到帘子里。
有些东西,一次就能入心而不是入眼的。
细细密密的电线牵连起周围嘀嘀作响的周密仪器,时刻监测着心电血压与细弱脉搏。
乔梁蜷躺在病床上,盖一层薄被,身下的床单凌乱而血迹殷红分明,几乎浸染大半。肿胀的脸上歪戴着呼吸面罩看,随意贴了几道医用胶条缠住耳朵固定。裸露在外的眉眼,染着未擦净的干涸血迹,眼皮虚浮,半启半合。
眼缝里蒙着一股将死之气般的黯淡与涣散。短促艰难地呼吸起伏,仿佛都是一种不可逆的流逝消散。
乔奉天的喉咙干得一阵发紧,像被虚空里伸过来的一只无形的手死死钳住了,感觉下一秒就要掐断气儿了。洪陈有点慌张地想张口呼吸,想开口说话。
可是该说什么呢,想不到。
脑子乱的想不到任何合适的话——能完完整整讲出来,不会牙齿打颤咬到舌头,不会说到一半就崩溃的大哭起来的话。
乔奉天艰难地抬脚,挪近一些,企图能站到床边,握一握乔梁的手。他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的身体突然微不可查地一阵抽搐蜷缩,从呼吸面罩里发出一阵喑哑模糊不成调,且没有意识的呻吟痛呼。
听得乔奉天头皮一炸,瞬间血色全无倒退一步,怔怔看着急诊科的看护医生闻声贴上前。
乔奉天神思恍惚地连忙转身后退,一脚绊在了床腿上,向前踉跄了一步。他抬手捂上嘴,牢牢紧紧地咬上牙根,紧的腮角迸出,几乎要把后槽牙,碾进牙床里。
郑斯琦接到乔奉天电话的时候,车正开到利南附小门口。见了来电号码,也没多想,直接按开了蓝牙。
“恩?怎么了”
郑斯琦的声音听着很有温度。平和地让乔奉天旋即一滞。电话那头有清楚的背景音,室外,街上,人声掺着鸣笛。
“郑老师,麻烦你接一下善知,稍、稍微帮我看一下,我晚上就去接他,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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