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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信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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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滑社常常有一些夜游项目,组织社员们大半夜在街上溜达,能看到特别不一样的城市。一切都很安静,天地间只有自己与风同时存在。
裴煦不远不近地跟着大部队,分神接电话。
“你这么日夜颠倒我哥知道吗?好吧,你们俩夜猫子可劲作。我?什么都挺好的,学习还行。谈恋爱?你怎么变得跟我哥一样啰嗦?你说谁?哦,开学就遇见了,但是他不认识我。在想办法追呢,但是方式不太对,可能要把人吓跑了。我什么时候说话不阴不阳了?不用你支招,你那几招拿去糊弄我哥吧。异性恋的招能适用于同性恋吗?你也不想想!差不多挂了。“
轮滑在平滑的马路上呼啦啦地过,裴煦睫毛在月光下颤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月夜一直没睡的还有仲居瑞。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全身的防御系统都开启了,同时有种蛇打七寸的无力感。裴煦整个人都很邪门,完全不能当成一个正常人来预测他的言行。
除此之外,仲居瑞还有一些茫然。
一见钟情?我有什么可值得一见钟情的。
他从来都料想自己不会是很好的恋人,猛然听到一句表白,更是有些手足无措。如果不是因为裴煦本人惹他讨厌,晚上的话又太像心血来潮的挑逗,他大概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一份好意。仲居瑞昏昏沉沉想不出个所以然,第二天起早就去上大英课,一落座,一只白皙的手拎着袋子伸到他眼前,袋子里头是包子和豆浆,还在冒热气。
裴煦乖巧地笑:“吃早餐吗?”
“你这是干什么?“
“都说了对你一见钟情啊,来表示一下决心,不然你当我开玩笑呢。“
仲居瑞头疼道;“你出去,该干嘛干嘛。“
裴煦没脸没皮地说:“早餐放这了,生气伤肝,我走就是了。“
仲居瑞瞪着他背影,难得失态地摔了手上的水笔。
☆、第 3 章
裴煦的示好显得很谨慎,非要打比方的话,他就像一阵妖风,看着远处的树苗偶尔随风摇摆,你心里还毫无警惕,冷不丁就把你手上的文件吹飞,糊你一眼睛沙子。
仲居瑞本来就不怎么参加社团例会,所以在《燃点》也遇不上这阵妖风,但他每周的大英课却是不能翘的,好在裴煦每周也只出现那么一天,进了教室也不打招呼,早点一放就只留给仲居瑞一个潇洒的背影。他走的时候也是卡着时间点——老师已经在讲台上准备幻灯片,仲居瑞很难顶着全班的目光跑出去跟他理论。
于是这一周,仲居瑞故意在卫生间磨蹭,等上课铃响了三分钟才悄悄从后门溜进教室。这次仲居瑞果然没遇上裴煦,他松了一口气。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仲居瑞点进去,收到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
“今天有点事,就不送早餐了,希望你今天也自己吃过了。裴煦。”
仲居瑞恼怒地回复:“知道我吃过以后就不要浪费时间精力了。“
“你吃归你吃,我送归我送。无用功才能体现真心意啊,下次见。^_^”
遇见这样的对手,仲居瑞难免感到拳头打在棉花上,更郁闷的是,也许在潜意识里他认定裴煦会在教室门口等一会,所以他今天发现出门迟了之后就没吃早饭,此时空腹就很难受了。在他的设想里,大概率是从卫生间出来会遇上那个疯子,然后他冷着脸被动接受那份冒着热气的早点。然而他戏折子都想好了,唱戏的却没来。
而这台戏的另一个男主演此时离仲居瑞的教室并不远。他就坐在教室前门拐角的楼梯上,刚刚目送仲居瑞在门口脚步一顿后轻手轻脚进了教室后门。等把买来的生煎慢条斯理吃完,他擦擦手,到通讯录里找到仲居瑞,编辑了一条短信。
裴煦起身丢垃圾的时候看到一男一女站在不远处聊天,大概两个人都对对方有意,男生讲了个无聊的笑话,女生却笑得合不拢嘴。
这世界爱情有一百种形态,却都是差不多的内核。触碰,退缩,摸索,暧昧,剖白,交媾,激情,倦怠。裴煦不喜欢这无聊的玩法。他就像一个嗅觉灵敏的动物,辨认出自己喜欢的气味,就把爱情当作战争,仲居瑞是战场上即将屈服的俘虏。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仲居瑞。
在晦暗的少年时光里,仲居瑞是一束遥远的光。他跌跌撞撞追着光,忽然发现原来对方原来并不是光,是跟自己同病相怜的所在。于是目光中的探究就变成了怜惜,久而久之成了偏执的心病。
这块心病剜不掉,治不好,只有得偿所愿才能痊愈。
可惜现在仲居瑞只想躲着自己,有一些曾经,就不必说与他听了。
仲居瑞在食堂吃了最难吃的小炒,看到报社群里要求全员十二点半到场开会,一起讨论下团建活动。
周欣在群里问谁方便去买点可乐来活动室,报社报销。仲居瑞恰好走到校超附近,回复道:“我买吧。”
他在饮料架附近等人把一箱可乐从仓库里搬出来,转身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啧,果然还是阴魂不散。
裴煦也看到他,很大方地点个头,从冰柜里取出两支小布丁。
“我不吃冰棍。“仲居瑞皱着眉头说。
裴煦一脸很意外地眨眨眼:“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想分一支给你。我只是单纯地喜爱吃小布丁,觉得一支不过瘾而已。”
仲居瑞顿时不爽起来——自作多情了。他冷着脸接过可乐到柜台结账,一路走得飞快,好像后头跟着鬼似的。裴煦不慌不忙地叼着小布丁,欣赏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团建之前因为大家准备期中耽搁了,再拖就到期末,人更难凑齐。好在《燃点》挂靠在团委下经费很充足,团建可选择的空间就很大,像周欣他们大三,前两年轰趴和周边海岛都玩过了,今年想玩点既照顾到每个人,他们又没去过的,就有点难拿主意了。
周欣很活跃地卷了一轴报纸当话筒,依次询问每个人的想法。
仲居瑞其实挺无所谓的。去年海岛行,他就是跟着拍了几张合照,没留下什么印象
——他本质上是个挺无聊的人。
社员们的提案否决了大半,要么是交通不便,要么是听起来就很无聊。选题部的于一元灵光一现说不如去城郊泡露天温泉,那地方刚开发,最近又是淡季,订房间很容易,她点开旅游网站搜温泉度假村,有些惊喜地说那边还有露天烧烤和水上项目,这下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全票表决通过。后续的安排就等主编跟度假村等人联系,社员闹闹哄哄地散会。
仲居瑞看到裴煦也跟着一大帮人走了,便不打算挪窝,把电脑掏出来,准备做一做他的期末project,作业的guideline还没看两行,门嘎吱一响,裴煦又施施然进来了。
仲居瑞内心纠结地想到底要不要合上笔记本走人。不走膈应,走的话尴尬。
然而裴煦目不斜视,像没看见他似的直奔懒人沙发,懒洋洋地躺下,随手从旁边书柜最下层抽了本诗歌集。
仲居瑞僵坐着。迟迟没有操作,电脑的屏保被启动了,一个气泡从左上角慢悠悠飘到屏幕右下角。
裴煦倒十分自得,活动室里安静地只有纸张翻页的声音。
仲居瑞烦躁地想,凭什么只有我在这里百爪挠心,他倒像什么事都没有,他一个表白的还这么狂,我被表白有什么可躲躲藏藏的。这股气一上来,他也索性不走了。从口袋扯出耳机戴上,专注做自己的事。等到太阳西沉,房间暗到眼睛有些吃不消,仲居瑞不得不起身开灯,这才想起来角落里还卧着一个人。
显然这人已经睡着了。
摊开的书把脸完完全全遮住了,裴煦侧躺蜷缩着。
仲居瑞把灯打开。光线涌入眼睛,一瞬间有点泪水。他轻手轻脚走到迷你冰箱那,拿了一瓶菠萝啤酒。
“给我也拿一瓶。”一点风吹草动,裴煦就醒了。
“你睡着了吗?”仲居瑞把一听啤酒滚过去,裴煦伸手拦截。
“睡着了,就是睡得浅。”裴煦把啤酒瓶贴在脖子上,脸上有种难得的怔然。
——不作妖的时候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
裴煦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按,不一会有些无奈地起身,刚刚姿势太别扭了,半边身子都麻了。他跺着脚走出去拨电话。
“雪姐,你能不能不要自作主张?礼物给点实诚的,你给我打钱行不行?我哥呢?”
电话那头是个温柔的女声:“我们在复健,又不能陪你过生日,只能定个蛋糕了,你不是最爱吃甜的吗。”
“我收到短信说有10寸,我哪吃得下。”
“你跟你室友吃呗,小孩子之间处好关系嘛。”
“我不是小孩子。”
“反正我定也定了,你记得收货。”
裴煦挂完电话,没多久送蛋糕的小哥打来,他只能指点着小哥找到他所在的楼,把蛋糕拎回活动室。仲居瑞已经不在位置上。他呆坐了一会,觉得没意思极了。
麻木地拆包装,扫一眼蛋糕店老板赠送的量产贺卡,丢掉许愿蜡烛。
裴煦也懒得把蛋糕切到小盘子里,直接用叉子挖了一大块奶油塞到嘴里,这才想起来没拍照。不拍照雪姐又要啰嗦。他叼着叉子随意找了个角度,咔嚓一声,直接发到了他们家的三人小群里。不一会,雪姐回了一个小视频,他哥裴寒对着镜头连连摆手,笑着不让拍他,左腿膝盖以下的义肢闪着金属冰冷的光芒。
裴煦眼眶红了。
今天下午难得的睡着了。裴煦做了不长不短一个梦。
梦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他和裴寒,还有裴寒的女朋友雪姐,三个人在肯德基吃全家桶。他一个人抱着一个桶,吃得胃胀气也不停手。裴寒笑他:“你是哪来的乞丐几天没吃饭?我再给你买一桶就是了。”他就笑嘻嘻地看着他哥又去柜台排队,心里总觉得哪不对。他抬头看,头顶中央空调在往下面滴水,全滴到他脖子上了,伸手一抹,才发现是粘稠腥臭的血。他不停地抹,不停地抹,怎么都抹不掉,忽然听见“啪”的一声,睁开眼,知道自己是魇着了。挪开脸上的书,看见仲居瑞蹲在冰箱前,正小心翼翼地拿啤酒。
有一瞬间他想说点什么。
但是对方未必想听,于是他没吭声。
直到这会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挥之不去的怪异感,是梦里的裴寒有健全的双腿。
仲居瑞进门的时候裴煦蛋糕已经消灭大半,他刚刚只是去找卫生间,没找到4号楼今天停水,厕所关了,不得不跑回自己宿舍楼。
“吃吗?”裴煦扭头问。
仲居瑞下意识摇头。
裴煦耸耸肩,锲而不舍地刮表层的鲜奶油。仲居瑞忽然在裴煦脸上看到一种深深的自我厌弃感——他一瞬间就看懂了,是他自己也常有的心态。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犹豫道:“你想给我留一小块,就别这么糟蹋蛋糕,那边奶油都要被你刮走了。”
裴煦僵硬了一下,把整个蛋糕底盘往仲居瑞那里推一推,递了个新叉子过去。
“喂,你其实…挺讨厌我的吧?”裴煦盯着仲居瑞,
“你正常点就不讨厌你。”
“我正常就这吊样子。”裴煦说,“我嫂子经常说我性格孤僻阴阳怪气的。”
“那你不正常是什么样?”
“不正常就是对着周欣他们的样子。”
“那你还是对我不正常吧。”
裴煦笑起来,这次是真心的,有点可爱,像只小狐狸。
仲居瑞没想到从中午到这会,他居然都跟裴煦独处一室——而且好像还能忍受。他正发呆,听到裴煦说:“我本来以为你走了。”
“只是去了卫生间。”
“你不用跟我解释的。”裴煦又笑了,这次语气变得玩世不恭起来,“本来刚刚有一瞬间,我觉得算了吧,挺没意思的,但是你回来了,我又坚定了我的想法。仲居瑞,你吃了这个蛋糕,就跑不掉了。”
仲居瑞有点心累地想,这是哪里来的神经病在演哪出戏?真的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透着让人暴躁的气质。
☆、第 4 章
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得过,而裴煦审视之后只觉得虚无。
那天从活动室离开的时候,仲居瑞很认真地让他大学期间做点有意义的事,男欢女爱微不足道,别把精力浪费在自己身上。
学校的桂花香一直往裴煦鼻孔里钻,裴煦不置可否。
人类之所以可称之为智慧生物的本质,在于人类能感受到深刻的孤独,为了消解这种孤独,人类构建出所谓意义。裴煦觉得生活的真相就在于毫无意义,罗曼罗兰说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它是一种英雄主义,这是矫饰的屁话。没有人会在看到蛆之后,还坚决地热爱蛆。
仲居瑞老成在在的劝导显得很虚无。
幸而人是依赖幻觉存在的动物,很多时候不必思考意义,只要苟活就够了。
于是裴煦也很认真地回答说:“哦,男欢女爱就是我人生中最重要最有意义的事。”
听起来太像狡辩,仲居瑞冷着脸要走。
裴煦笑嘻嘻地挥手道:“据说爱情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致幻剂,仲居瑞,要不要跟我一起陷入成瘾?”
有两个路过的学生吃惊地看他们,仲居瑞差点骂娘。
裴煦行动上并不激进,秉承着游击队的战斗方针,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在仲居瑞明显对他每周一骚扰见怪不怪之后,他选择放弃送早餐。
放弃地也很大张旗鼓。他最后一次放下热豆浆后说:“天冷了,我要睡懒觉,你自己吃好早饭来上课吧。”
“我靠,你什么情况?”仲居瑞外号叫奶娘的室友为了期中考试,终于第一次出现在英语课上,也第一次目睹了这诡异的场景。
仲居瑞正头疼怎么解释,裴煦已经笑着说:“我是学校温暖送餐社团的,专门为早上上课来不及买早餐的同学服务。”
“怎么加入啊?”奶娘很感兴趣。
“我们现在社员很少,服务对象申请后要抽签的。”
仲居瑞在心里嗤之以鼻。
那周以后裴煦真的消失得干净利落,本来他们不是一个专业的接触就很少,《燃点》也不在一个部门,只要仲居瑞不去活动室就根本碰不上。大图占位相当激烈,习惯活动室的宽敞自在后,仲居瑞每次去大图都想叹气。他为了躲裴煦没有去活动室,也就不知道那阵妖风有没有去。
一晃眼,就快到报社团建。
周欣定了个两天一夜的套餐,整个报社17个人出行,6个男生,11个女生。白富美周欣小姐姐定了8个标间,自掏腰包给自己定了个湖景套房。提前三天就在群里轰炸,要大家记得带这个带那个。
“居瑞,你帮忙买一点桌游卡牌?UNO狼人杀三国杀什么都行。记得开发票啊!”
仲居瑞在水房洗衣服,没注意看手机,群里裴煦回复道:“欣姐,请善用微信小程序。”
“那买点小零食我们路上吃,这个算我请客!”
裴煦:“我们包车一个小时能到,吃了早饭就出发,好像不是很有必要。”
周欣想来想去,说:“今天没做社服,不如买些一样的鸭舌帽?”
裴煦说:“很像夕阳红旅游团。”
“反对无效,小朋友今天为什么这么嚣张?”
群里嘻嘻哈哈的,仲居瑞回来擦干手开始看历史消息。于是最后他还是被派去买鸭舌帽。
“仲老师,最面瘫,最心软。”一个跟仲居瑞同级的妹子开玩笑。
“他平时开会都不来,这种时候当然要跑跑腿了。”周欣算完账,在群里说,“考试周前停刊,扣掉这次花销,本年度还剩287块余额,拿着干什么呢?”
仲居瑞已经起身准备去商城买鸭舌帽,今天下午不买的话,明天有两个小组讨论,更没有空。
裴煦:“能添点活动室里的书吗?”
活动室的书架上大多数都是报纸和不知道谁忘在这的高数课本统计学概论,剩下的书本是社员们每人带一两本来装装样子的,加起来大概十几本。
“你都看完了?那你在活动室待得够久的。”
仲居瑞看着群里的调侃,眼皮一跳,索性眼不见为净把手机塞回书包。
他到商场选了最简单的单色帽子,一水的黑色。结完账就要往外走看见他爸仲建兴拉着弟弟的手,从一家儿童琴房走出来。他站在柱子后面,没有被发现。他远远地看着那两个人进了肯德基,这才往电梯走,然而不凑巧,仲建兴他们居然没有堂吃,手上拎着外带的袋子也走了出来,恰好在店门口撞上了。
真他妈倒霉。
仲居瑞点个头就当问候了。
仲建兴往袋子里瞄一眼,问:“买这么多帽子干嘛?”
“学校活动要用。”
“这些活动不能给你加绩点,又不能让你找实习,别老在里头跟酒肉朋友厮混。”仲建兴说话的时候,小儿子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俩。
懒得多说。
“秋招怎么样了,找不到工作我没本事给你安排。”
仲居瑞觉得心整个得沉下去,溺水一样透不过气,强压着火,一字一顿地问:“你,记不记得我大二?”
仲建兴羞愧之余有一丝被顶嘴的恼怒:“你自己记得就好。”
“我们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了。”仲居瑞转身走,“反正你也没管过。”
“这是你对你爸该有的态度吗?”
“我爸?”仲居瑞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回头道,“你死了最好指望你旁边那个给你捧骨灰盒,我哪怕去看你一眼,我都对不起我外婆。”
他也懒得等直达电梯,从扶手电梯那飞快地走了,走到仲建兴看不到的地方,腿一软,蹲了下去。愤怒冲昏头脑,放出那种狠话,透支他所有力气。
等他觉得心跳终于趋于平静,看到跟前出现一双小白鞋。抬头,是裴煦。
裴煦手上举着两支小布丁,很认真地打量他,最后露出一颗虎牙笑:“你看起来有点狼狈。”他把一支小布丁丢到仲居瑞怀里,跟着坐在旁边,撕开包装叼着冰棍。
“你再不吃就融化了。”看到仲居瑞发呆,裴煦自己动手给仲居瑞撕开包装,举到仲居瑞嘴边。
甜甜的奶香味,真诱人。
“你在这干嘛?”仲居瑞问。
“准备跟同学看电影,远远看见我意中人,见色忘义来看看。”
“你去看电影吧,我准备走了。”
裴煦一把按住仲居瑞,慢条斯理道:“吃完小布丁再走。”
他们俩看着来去匆匆的路人,一时无话。
一家鲜榨果汁店门口的确站着一个小女孩,手腕上绑着小马宝莉的气球,因为妈妈不给买东西,正在闹脾气。
一个年轻女人在珠宝店门口,弯下腰看橱窗里的标价,有些恋恋不舍地走了。
一个中年男人在打电话跟人吵架。
“你看这些人,好贪心啊,有了这个要那个,没有的话还要不高兴。他们的幸福阈值很高,幸福指标又很廉价。好像生活充满了不如意。”裴煦说话慢吞吞的,“他们不知道世界上还存在我们这种人,小布丁才能给生活一点甜。”
裴煦把下巴磕在弯起的膝盖上,眼神直勾勾:“仲居瑞,我们是同一种人。”
“我不管你是哪个地方来的中二病。”仲居瑞起身拍拍屁股,“别想对我洗脑。”
“我要是能洗脑早就对你洗脑了。”裴煦虎牙尖尖,“让你知道世界是个巨大的化粪池,我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两坨屎,应该彼此依靠。”
仲居瑞被气得笑了。
裴煦不把自己当外人似的一把勾住仲居瑞肩膀:“今日份的小布丁我没有满足,你再去请我吃一只。”
“十一月了,你不怕冻得牙疼。”
裴煦嘴上搭茬,心里忍不住想:“仲居瑞忘了把我推开。”
到晚上,裴寒来电话了,说有个老朋友从杂志社转行去做新媒体,在招助理编辑,问裴煦想不想去实习。原话是,传统纸媒不行了,大家都在转新媒体,去见识见识也挺好的,他在电视台认识的人有限,也许他老朋友以后能帮忙内推。
裴煦把一颗石子踢来踢去,告诉他哥,他想做调查记者。
“一个迄今为止《新闻法》都没有的国家,你想当调查记者?”裴寒忽然激动起来,“你是不是因为我?你说要去新院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看看我的腿!你看不到前车之鉴吗?”
雪姐也抢过电话,着急地要掉眼泪:“你不是说以后想去电视台的吗?怎么又变成记者了?这一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如果不是报道了不该报道的利益集团,裴寒不会半夜被一辆面包车活活碾过去。然而第二天司机就去自首,他酒驾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什么都问不出来。这中间能卖惨的事迹可太多了,但裴煦决定一个都不同别人讲。
他等他哥和雪姐骂完,才说:“我小时候学的第一首诗,是哥教我的。”
那时候他们父母还在世,上班很忙,顾不上他们。两兄弟年龄差得很大,裴寒刚上高中时,裴煦说话才利索,所以裴煦几乎都是他哥带的。唐诗三百首更是裴寒一首一首教着念的的,第一首诗就是《正气歌》,只摘了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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