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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侯情史-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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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还有点犹豫,才递过裙子,便乜着仝则警告道,“小子,要是弄坏了,可得照数赔我裙子钱。”
  仝则一笑,双手接过来,点了点头,“夫人放心,小的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高级妓院叫书寓,大抵是晚清咸丰年间以后的事了,风行于上海滩,倌人类似于岛国艺伎,每年要经过考试,测试合格书寓才不会被摘牌,倌人具有高水平琵琶演奏技巧,还要讲一口道地的吴侬软语。具体可以参考张爱玲翻译的《海上花列传》——反正是架空时代,假装现在是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吧
  另,JIL SANDER是本人酷爱的德国极简主义时装,裁减和线条堪称一绝,只有试过才知道有多美妙,然而从来没有红过,叫好不叫座,07年进入帝都,无人问津;RAF SIMONS入主之后又卷土重来过,依然已失败告终。两年前似乎全线撤出中国,目前只在连卡佛一类买手店有少量销售。
  当然在10年前,一件“看上去”极其普通的白衬衫卖7000软妹币,同样的价格,帝都的太太小姐们肯定更愿意接受一个为人熟知的“大品牌”,比如Gucci,比如Prada……但我还是要说,品质是不一样的,jil sander的衣服可以穿足20年,留给女儿都没问题。


第5章 
  晚饭过后,李明修夫妇在房内喝着消食茶,伺候的丫头进来,手里捧着那条石榴红裙,“有个叫仝则的,给太太送了这个来。”
  妇人接过裙子翻看起来,可找了半天居然没寻见哪里是新缝补的,她凭着记忆去摸那破损处,只觉得针脚严丝合缝,不由笑赞,“这小子手艺当真不赖。”
  她抬头问,“他人呢?”
  “在外头候着,说是请太太验过,若有不好再叫他。”
  妇人咧嘴笑出来,“真看不出,半大的小子罢了,手比丫头子还巧。”
  “活儿果真做得出色?”见她一个劲儿称奇,倒是勾起了李明修的兴趣。
  “骗你干什么,这小子行,我告诉你,只有心细的人方能手巧,就冲这点往后你也可以多栽培他,说起来,他不是家道没落了么,别说有这么个手艺也算是有一技傍身了。”
  李明修心里一动,从抽屉里取了五两银子出来,递给那丫头,“交给仝则,让他先回去吧。”
  丫头接了银子却没挪窝,“他说了候着,不知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李明修微微一哂,明白仝则还惦记着预支银子的话,沉吟片刻吩咐道,“就说我知道了,让他先回去,过些日子自有差事交办给他。”
  打发了丫头,妇人笑吟吟地摩挲着石榴裙,“他才刚不是求你要预支月钱,依我说,不如把下一季小幺们的春装都交给他做,若做得好,那可是省了一笔不小的开销。这钱就说不落你口袋里,也合该算是你持家有道的功劳不是。”
  李明修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不光小子们的,丫头的也可以,不就是找个女孩子帮着量尺寸么,拿去外头也不知道经了哪个男裁缝的手,还不都一样。”
  巧得很,仝则虽不知他们夫妇在屋子里一番合计,可心里惦记的也正是这件事。
  他打听过了,裴府一年给下人分发两季衣裳,都是外包出去找人做。他今天露了这一手,当然是为让李明修夫妇看到他有这个能耐,如果能把做衣服的活儿接下,光凭这笔钱也足够他支付每月五两银子的债务了,只不过后续日子会过得辛苦一点而已。
  至于靠这个赚足二百两,仝则倒没那么天真。果然李明修找他谈时,也不过只说每月可以多给他五两银子,就算是一年两季做衣服的酬劳。
  多么黑暗,分明就是资本家剥削劳工。
  然而他没得选,只能先走一步是一步。或许是因为他乖觉且识时务,李明修满意之余,提点他说,“只要够机灵肯做事,不愁没有机会。凡事不能一蹴而就,你要什么,就得拿出相应的筹码,才好让人买账。”
  肯说这话,大抵也能算做是个好人了,无论什么年代,都没有人天生有义务帮衬别人,谁没有苦难,谁没有麻烦,在俗世中讨饭吃,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
  裴府下人不少,林林总总有百十来号,男的集合起来由他亲自量尺寸,女的则找了太太身边大丫头茯苓帮手,布料是早就采买好的,不必他操心。眼看现在还没过年,为赶开春能将衣服发下去,仝则每天闲下来,就只剩下忙着做衣裳这一桩事。
  白天还好,晚上免不了要点灯熬油,通常一做就到了后半夜。虽然两张床之间有个小小的屏风,可还是阻挡不住灯光。为此谢彦文可是意见大了去,夜夜在床上烙饼,脸拉得有八丈长。
  实在睡不着,谢彦文气得翻身坐起来,瞪着仝则直讥讽,“什么娘们唧唧的活儿,你还干得挺来劲儿。”
  话说完,仝则依然像没事人似的继续做飞针走线,表情专注。谢彦文怔了怔,随即发觉自己的奚落没激起若任何反应,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不免更让人气恼。
  “我跟你说话呢,少装聋子哑巴,这么卖命,是打算在裴家效忠当一辈子下人?”
  谢彦文这个人思维大概没什么逻辑性,前后两句分明没有必然联系。仝则抬了下眼,慢悠悠一笑,“羡慕我有一技之长?你要肯学的话,我可以考虑教你,看在同屋的份上,学费减半,一月一吊钱。”
  大言不惭!谁稀罕学这类娘儿们玩意,谢彦文翻了个白眼,心道仝则的脸皮简直厚过城墙,和谁都是一副自来熟也就罢了,被挤兑两句竟然还能笑得出,当然,还会不动声色的给你怼回来。
  谢彦文哼了一声,掀起被子埋住头,愤愤然睡去。
  虽说睡得满腹怨气,可第二天早起,谢彦文一睁眼还是看见早饭已摆在桌上,仝则一边吃着也没说话,显然是替他打了饭,再一细看,碗里比平时多了半个馒头。
  谢彦文窸窸窣窣的穿衣,一面冷冷说,“干什么,买好我么?”
  “就当我良心发现,看你太瘦了,给你补补。”仝则一开口,脸上又带出谢彦文最讨厌的那种洒脱劲儿——好像万事都不经心,所有的不顺皆能一笑置之。
  都是从天堂掉落到泥沼,凭什么自己夜夜做噩梦,梦见家破人亡,梦见被拉到肮脏的羁候所等着贩卖,这个人却能活得这么潇洒?微笑做事,微笑赚钱,浑身洋溢着一派勃勃生机,这么容易忘却,姓仝的究竟还有没有心肝可言?
  谢彦文越想越厌恶,忿然把馒头丢在一边,“你讨好那些人也没用,说到底你我就是个下人,就算将来赎身出去也是罪奴身份,走到哪儿都一样受歧视,连子孙后代都一块跟着倒霉。”
  其实他不提,仝则大体也能猜到这个结局,但从一个当世人口中验证,心还是沉了一沉。然而他天性乐观,也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既然自己能死而复生,就该珍惜活着的机会,无论如何不能轻言放弃。
  “我是留的青山在,你也应该一样。”仝则看着谢彦文单薄的肩膀,很有耐性的笑道,“身体最重要,瘦成一把骨头说什么都没用。晚上妨碍你了,就当跟你说声抱歉,回头我再挡个帘子,尽量遮住光不扰你清梦。”
  谢彦文满肚子抱怨,听见这话顿时发不出来了,虽然仝则说得不算软话,但态度却很和缓。平心而论相处了个把月,仝则这人确实挺招人喜欢,人俏嘴甜,却从不说阿谀奉承的恶心话,也没见他死命巴结谁,更经常在暗处不动声色地照顾人,怨不得旁人都很待见他。
  这样的人,他其实也真心不讨厌,只是和自家的消极一对比,仝则的积极向上愈发像根刺似的扎进他心里。
  又或许自己真该向仝则学学?不是认命,而是尽可能积极努力去生活,让心情和身体都变好一点。
  谢彦文闷闷地坐下,拿起那半个馒头,想说一声多谢,可惜如鲠在喉,纠结了半天一口咬上去,把存在心里的感激也一并咽了下去。
  转眼到了新年,作为京都新晋侯爵府,上门来贺新春的人自是络绎不绝。
  这个时代的社交活动相当丰富,宴席一摆就是好多天,成婚女性不忌讳抛头露面,大大方方和男宾一起喝酒闲谈。当然年轻的姑娘还是有自己的社交场,多数还都限于内院之中,不过眼下裴府并没有未出阁的女郎。
  身为一个低阶下人,仝则忙于伺候宴席,管事的没有指定他去哪里服侍,无非是哪里有需要就会调派他去帮手。
  前院丝竹管乐声不断,后院自有美食佳酿,任君自选。仝则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阵阵酒香,只可惜不能亲尝,心痒之余难免有种深深的怅然。
  好容易从厨房帮忙出来,得空可以歇会儿,他正溜达着往前院走,才转到回廊,眼前蓦然出现一个小小少年郎。
  “我娘呢,怎么又不见了,总是扔下孝哥儿。你快带我去找阿娘。”
  半大的人儿,穿着大红色的袍子,模样像观音驾前童子一样讨喜。仝则猜得出,这应该就是裴府唯一的小少爷,传说中的孝哥儿。
  他在找妈妈,可对于那位二奶奶现在何处,他身边的丫头都是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裴熠问不出结果,眼看着嘴巴扁起来,模样好生委屈。
  左顾右盼间,他忽然瞧见仝则,忙招手问,“你看见我娘没?”
  一路走来时,好像是看见过一个极艳美的年轻女人,带着丫头匆匆往后院去了,仝则记得那女人肤色略微有点黑,举手投足媚态横生,和眼前的小少年对比,似乎有三四分相像。
  他上前两步,摇头说,“小的没见到。”
  仝则说话时不觉蹲了下来,为的是让裴熠能平视自己。谁知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裴熠有点吃惊,似乎平时没有人如此对待过他,小小少年顿时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尊重,内心感觉非常好,一伸手做了个撒娇的动作,“我累了,你背我回去吧。”
  声音很软糯,明显还带有找不到母亲的不安,靠近些,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奶香,话音里夹缠浓浓的鼻音——这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仝则看着他,倏然间想起很多年前,听闻父母出事的消息,在漆黑的夜里,他也曾抱着被子无声啜泣,因为不太敢让别人听见,一则是对自己的软弱无地自容,二则也是害怕叔叔婶婶从此更加嫌弃他。
  记得刚到叔叔家不久,每晚洗过澡,他都会把自己的内衣袜子洗干净,可五岁的孩子力气有限,拧不太干那些衣物。有次半夜醒来,似乎听到卫生间有滴水的动静,一下一下嗒嗒有声。他起身去看,然后使劲浑身力气尽量拧干。
  可回到床上,滴水声依然不断在耳边回响,折磨得他整晚都不能合眼。心里一直在担心那声音会吵到其他人,会让人觉得他这个累赘太不懂事。
  十几岁之前,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活,能依靠的只是几个称谓上至亲的人。直到高中上了寄宿学校,性格本就开朗的人才渐渐找回了自我,因为读书因为交友,个性终于得到释放,他也开始明白,有些感情真的没法强求。
  仝则一边回忆,一边笑着转身蹲下,示意裴熠可以跳到他背上来,后者看看四下,又念起最惦记的人来,“可我娘呢,才刚不是说带我回去换衣裳,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丫头漫不经心敷衍道,“孝哥儿太贪玩了,看见假山就爬起来没完,奶奶等得不耐烦,才说让你再玩会儿。”
  “又撇下我,”裴熠怏怏的,“每次都这样,就不能和我玩一会子,动不动一整天都不理我。”
  仝则回眸,见他眉形秀气,黑眼仁又大又亮,这么极精致可爱的孩子,却好像并不得娘亲关爱,而且听上去这样被抛闪,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拜幼年经历所赐,他对小孩子一向有耐心,于是温柔地说,“前头有事,二奶奶可能是被太太叫去了。孝哥儿不如先回房换衣服,等换好了去席上就能看见她了。”
  被劝慰两句,裴熠情绪平静下来,眨眨眼也开始打量仝则。眉清目秀,面容俊俏干净,笑容很真诚,眼里却又闪着某种说不出的慧黠,看上去既伶俐又好亲近,心中不由顿生好感,“不用你背了,你送我回去,我那儿有好吃的给你吃。”
  一旁丫头听得翻眼望天,虽然不满倒也没阻止。任由仝则牵起裴熠的手,拉着他往二房院子里去了。
  进了月洞门,只见整间小院儿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领路的丫头见状呸了一声,“不是挺尸就是上前头露脸,一个个就知道巴结往上爬。”
  丫头没好气的摔摔打打,也不经心给裴熠换衣服,仝则干脆自己动手,给少年换了件湖水蓝的小袄,衣服的质感相当不错,摸在手里,让他想起从前最喜欢的丝绸料子。
  又安抚了一阵裴熠,仝则才从二房院子里出来,刚一踏出门,正见一个人背对着他,穿一身石青色直裰,头上戴一顶小冠,身材修正挺拔,背脊收得很紧,可整个人却又散发着一股适意的疏懒。
  凭借对衣着的敏感,仝则判断此人应该不会是贵客,不然一个人溜达到这里,早该有人寻他来才对。
  是不得志的年轻公子逃席出来闲逛吧,正打算悄无声息溜走,那人却倏地转过身来,正面相对,仝则的步子霎时就是一顿。


第6章 
  仝则当然是为这个人的长相而顿住脚步。
  对方的脸和五官已经不是好看与否能形容的,望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容华似玉光彩无双,衬托着身上那件至为普通的衣服宛如华服,而最诱人的则是那对双眸,可以形容为深邃无波,又可以形容为暗藏千山万水。
  “你是孝哥儿身边的?”那人率先开口,目光只望向仝则的脸,却问,“你的衣裳和别人不大一样。”
  仝则微微一愣,想起那日手痒,嫌身上的标准制服腰身宽松,便亲手改了改,将直上直下的短衫变作收腰款。
  可这么长时间过去,并没有人发现,不意居然被这个陌生男人一眼瞧了出来。
  想想也是无奈,他略微有点汗颜,说是职业病也好,然而这类自恋矫情的习气还真难改,时不时总要得瑟发作一下。
  不过既然被识破,他也就坦然承认,点了点头道,“您是府上的客人?前头宴席还没散,小的送您过去如何?”
  拿不准此人是否迷了路,仝则于是客气的提问。
  那人一笑,“我跟裴家人很熟,常来这府上,不过是出来透透气。”
  这是托词吧,但凡宴席上消失还没人找的主儿,在社交场里多半都是不被重视的角色。
  可那人负手站着,意态很是潇洒的继续说,“小孩子是有些粘人,孝哥儿还算懂事可爱,只是平时被溺爱的有些过了。”
  仝则猜测他应该看见了方才裴熠撒娇的那一幕,心里觉得这人有些求全责备了,“小爷年纪还小,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做事是会发乎本心。”
  “你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今年……”那人轻轻眯了下眼睛,“有十四?”
  眼光够毒辣,可惜他注目间透露出的信息,让仝则不大舒爽,他读得出来,那人分明就是在说,你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被一个年轻人这样看待,两辈子加起来足有四十岁的人很不服,仝则笑了笑说,“小人已快成年,再没有无忧无虑的机会了。”
  那人定定看着他,“又或者是际遇不同,你为何做仆婢,是家里出了事?”
  这一问,让仝则疑心此人是不是认得此身原主,惊慌一闪而过,他忙宽慰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没有原主记忆,要是碰上从前熟人,也只好装失忆含混糊弄过去,反正父死家败足够引发精神失常,神智混乱。
  见他迟疑,那人温和地问,“我的话,让你想起了过去的事?”
  “不是,”仝则摇头,笑得颇有几分没心没肺,“前尘一场大梦,老实说,小人都已经忘光了。”
  他说话间,微微抬着头,眼神清澈坦荡,笑容明媚洒脱,那人看了片刻,似乎赞赏地点点头,“人是该不断向前看。”
  说罢一笑,转身迈步往前头去了,仝则想了想,作为府内下人还该送客人一程,便也举步追了上去,错后半步走在那人身侧。
  半晌无话,隔了一会儿,那人轻轻摇了摇头,“孝哥儿还是养得太软弱了,都十岁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
  一个外人看得倒是分明,仝则说,“得万千宠爱,原本也有条件撒娇,十岁不算太大,偶尔软弱一下再正常不过。”
  那人轻笑,可惜笑意不达眼底,“只有一根独苗,这样娇惯下去,倒不怕养废了。”
  有什么好怕的?偌大的家业将来少不了他的,无非继承就好,裴熠的人生注定不会艰难,祖辈已经为他开拓好基业,他当然有条件撒痴撒娇。
  仝则没吭声,那人却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眼前纵有富贵荣华,不思进取早晚有天会崩塌,一朝倾覆,从云端直坠泥沼,那滋味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
  这话里似乎有话,又像是专门在对他说。仝则愈发觉得此人应该认得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他想想,平和应道,“人生有命也有运,如果命是既定的,运还可以靠自己改变。只要不看轻自己,努力提升自身价值,未必不能活出一番天地,也不是人人都觉得出将入相才是最理想的生活。”
  那人语气舒缓地笑了下,“是感同身受,在说你自己么?”
  仝则哂了哂,“小人是顺着方才的话随口说的,当不得真,至于孝哥儿,绝不会有沦落的那一天,您说是么?”
  是对方先杞人忧天,在主人家非议人家小少爷的前程,多少有些不妥。他已把话问到这个份上,那人无论如何不能再继续咒一个冲龄少年了吧。
  那人果然抿嘴笑了,是风度极好的模样,“承你吉言,但愿如此。”
  说完微微颔首,举步往前厅去了。
  隔日宴席散去,却听说三爷裴谨回府了,仝则和谢彦文都不过是低等下人,自然不必去前头迎接,对这类事也后知后觉,俩人正在屋里休息,却见赵顺推门进来道,“快收拾下,太太要见你们。”
  终于要把给裴熠找小厮兼书童的事提上日程了,一路上,赵顺很贴心的叮嘱,“三爷回来了,太太趁着高兴,就要把年后孝哥儿开学的事定了,你们小心回话就是。不过放宽心,太太一向和气,不会为难你们的。”
  仝则含笑答应着,谢彦文顿了顿,居然也破天荒的回了声好。
  诚如赵顺所言,薛氏的确待下宽厚,言谈温和,见他二人躬身行礼,开口叫了声免。
  微微抬首,看见薛氏坐在上首梨花木圈椅中,身后围着几个大丫头,下首坐着裴诠,还有一个穿大红织金袄的美貌妇人。
  妇人身边则坐着裴熠,因身量小腿不够长,双脚放在脚登上,两只手规规矩矩叠在膝头,略显婴儿肥的小脸上,眉眼弯弯,嘴角却绷得很紧,佯装出端庄规矩的小模样。
  薛氏一面打量他二人,随口问了年纪,对下首几人道,“比孝哥儿大些才好,看上去都还稳重,我只求能照顾好他,能提醒帮衬他功课就好。”
  顿了顿,她又道,“有个问题,须问问你二人,孝哥儿眼下年纪还小,总有顽皮偷懒的时候,要是先生布置的功课,他拖延不完成,你们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谢彦文比仝则大一些,便被薛氏指名先问到。
  “小的会督促小爷今日事今日毕,无论多晚,都会劝说小爷将功课完成,小的也会陪伴在侧,若实在完不成,小的会尽量代笔。”
  “如果他拒绝呢?”薛氏问。
  谢彦文愣了下,大概在回想自己当年的经历,“小的还会力劝,实在不行就派人禀告太太。”
  薛氏听得微微一笑,却不置可否,转头看向仝则,“你觉得该怎么做?”
  仝则道,“小的会劝说,劝说不从,催促其早睡,明日再去和先生沟通,如果是课业太多的缘故,则应适当酌情调整,如果是因小爷贪玩,则请先生教育惩戒。”
  薛氏有些讶然,“惩戒,先生要是罚得狠了呢?”
  “真要是罚得狠了,小的代小爷受着就是。但这个道理得让小爷自己心里明白,懂得自我约束,收敛心性自律向学。”
  其实这问题,应该没有标准答案,却让仝则有种熟悉的感觉,一面回答,一面想起他曾经代堂姐去参加外甥入学面试的情形。
  说起来后世好的教育资源有限,学校少不得也要拿乔,升个小学而已,不光要面试孩子,还要笔试家长,更指明要家里学历高素质高的来参与笔试,否则影响孩子入学概不负责。
  那年赶上他放假回来,堂姐平常对他爱搭不理,这时候忽然想起,家里还有这么个精通英文法文,会说一点德语日语,绘画水平一流的人来,一时全家老少齐上阵,要他帮忙去应对面试。
  仝则推辞不了只好答应,结果满满一大张卷子直写到手抽筋。他清楚记得其中一道就是在问:如果时间很晚了,孩子仍然没有完成作业,你会怎能做?后面给出三个选项:帮他做完;无论多晚都要求他自己完成;先让他睡觉,明天再和老师主动沟通情况。
  现代教育似乎总是在强调,老师和学校在孩子成长过程中,只能起到一部分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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