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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侯情史-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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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坤不看他; 只一味盯着裴谨,眼神愈显狠戾; “是敌是友; 还得请你这位师爷说说清楚。”
  仝则怒道; “敌?我身上有亚先生亲笔信; 足以证明我的身份,九爷若是不信; 干脆把我们轰下山去,让亚先生再派别人来交涉好了。不就是给九爷添了点麻烦,何至于如此小气!”
  胡言乱语加倒打一耙,仗着声调低沉沙哑; 旁人一时还真听不出他心里正自慌乱得没着没落。
  仝则说完,立刻飞快地转起念头,到底该怎么解释才能圆住场子?
  梁坤却不理会他的质问,扬声道; “我没见过那姓裴的,弟兄们可是有见过的,说说看吧,此人究竟像到什么程度?”
  有人当即道,“乍一看是挺像,仔细一看吧,又不大一样,那姓裴的招子贼亮,这师爷的眼睛嘛,哎我说他是真瞎还是假瞎啊?”
  这句问完,众人议论声随之四起。
  “甭管真假裴谨,先关起来再说,万一是真的,咱们这回可就赚大发了。”
  “那裴谨也不傻吧,敢一个人单枪匹马闯到咱们这来,让咱们白捡个大发?”
  “解释,赶紧解释,要说我看那母猪还都长一个样呢,人有点相似不打紧,可怎么就那么巧了呢。”
  仝则在一片纷乱中,渐渐稳住了心神,压压手示意众人收声,大概因为他气度从容,脸上神情有种安定人心的作用,没几下,一屋子土匪还真安静下来了。
  “薛师爷是亚先生看重的人,更是我的朋友。我本来不想说的,虽然我也没见过裴谨,但听亚先生提起,师爷和裴谨确有几分相像。就为这一点,亚先生才同意他来大青山,奇货可居四个字,不知诸位懂不懂里头的意思?”
  仝则顿了顿,再道,“亚先生曾对我说,九爷奇袭官署以后,可以给他来个掉包——以假乱真。关键时候把这假的祭出去,至于真或假又有谁能分得清?到时一定会引发混乱。那裴谨毕竟在军中积威甚重,若是辽东各路人马赶来增援,九爷难保力有不逮,只要“裴谨”还在咱们手上,那就不用发愁他们不退兵。”
  “亚先生是为九爷和大青山的兄弟们着想,不瞒诸位,他自己曾被那姓裴的坑过,和大家伙一样不想此人在活在世上。但彼此既是朋友,当然要为朋友考虑周详。九爷英雄豪杰,不到万不得已,未必肯用这个计策,所以亚先生才让我暂缓不提。现在弟兄们有疑惑,我也只能坦白告之了。”
  “嗬,这老毛子想得还挺周到。”
  “我总觉得太巧,怎么就刚好找了个这么像的来?”
  “扯那些没用的干嘛,他到底什么来路,一五一十说清楚明白,大家伙不就不疑心了。”
  有人在此时突然高声道,“他刚才说自己是白山人,咱们派人去白山,一查不就全清楚了。”
  梁坤面无表情的听着,那抬了老半天的手臂依然纹丝不动,冲着裴谨道,“白山具体什么地方,家中还剩几口人?”
  仝则暗暗长出一口气,心想这类谎话裴谨应该能编的八九不离十,大不了回头自己找机会下山,赶紧带话让人安排好就是。
  之前一直对吵嚷无动于衷的裴谨,这时候终于开了金口,而且回答的字数也显得特别金贵,“没家人,都死绝了。”
  霎时间,场面变得出奇安静,接近于落针可闻。
  众人都在顺着他的话思量,于是多多少少,生出了一点心有戚戚——落草为寇,很多人都和家里断了联系,从此后干的是刀头舔血的买卖,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指不定哪天折在官兵手里,再拖累家人实在是不值当。
  有人表示理解,当下默默点了点头,也有人更生疑惑,叫唤着此人不实恐怕有诈。
  仝则却是快被裴谨给弄疯了!
  这人究竟几个意思?真打算靠莫测高深装蒜么?!他头疼欲裂,扶额心道,自己缺失的那大半年光阴里,裴谨该不会因为变故,把脑子也一并给“忧郁”坏了吧。
  至少在这一刻,他不得不失望又失落的承认,自己再无法和裴谨产生任何心意相通的默契。
  裴大蒜似乎并不落寞,在这个时点上居然还笑了一笑,“我天生体质特异,十岁出马,十二岁失明,家里人先后被我克死了,还都是横死。九爷要是有这种家世,没事也不会愿意再提了吧?”
  梁坤闻言,抬了一下眉毛,“你会算命?”
  裴谨一边嘴角吊着,“看着不像?”
  装神弄鬼,梁坤冷笑道,“口说无凭,不如你给我看看,怎么着是摸骨,还是燃香跳大神?”
  话说完,嘲讽和奚落的笑声响彻全场,仝则在阵阵浪笑声中再度扶额坐下,藏在桌子底下的手已然按住了枪托。
  裴谨支起手臂放在桌面上,动了动手指头,“九爷挺懂行,我靠摸骨。给只手吧左右都行,嗯,不举枪的那只就行。”
  合着他什么都知道,一句话之后,整个人蓦地里就有了点仙风道骨的感觉。
  梁坤冷冷看着,果然把不持枪的左手递给了他。
  “九爷的脉门,眼下可扣在我手里了。”裴谨笑眯眯地摸上去,指头虚虚一搭,笼住了对方的手腕。
  梁坤枪口一动,脸色沉了下去。
  “冷静,”裴谨低声道,“你的枪快过我的手,一个瞎子而已,用不着这么紧张。九爷江湖上行走,该看得出我不是装的。说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梁坤被他的神道弄得有点木乱,正想着问题,忽听有人笑道,“给我们九爷算算,几时能讨着老婆吧。”
  众人起哄架秧子式的狂笑起来,忽然间,只见梁坤扭过头,一个眼风扫过,那笑声便戛然而止了。
  裴谨仿佛对周遭无知无识,好整以暇慢慢说道,“九爷这辈子会有儿子,至于老婆可就未必有了,不过偌大的山寨肯定能后继有人。你这辈子发不了大财,却是可以扬名立万,中年之后成为辽东实至名归的霸主。”
  “这么说,裴谨那厮也不在话下?”梁坤心念一动,“他果真那么不堪一击?”
  裴谨淡笑着摇头,“他本来就不是神!什么战神之类的,全是吹捧出来的,又被无知妇孺到处乱传,这话九爷你也信?没人没枪,说什么都是扯犊子,我看那家伙要真和我长的像,多半也就是个小白脸,运数绝好不到哪儿去。”
  得,这人埋汰起自己来,下嘴可谓是毫不留情。
  众土匪一听这种长自己志气灭他人威风的话,登时群情再度亢奋起来。
  除了仝则依然不动不语,沉静得如同一尊泥塑雕像。
  整个过程,他一直目不转睛盯紧面前二人,而背上的汗是滚滚而下,他根本没听清裴谨说了什么,只觉得那厮的模样真挺像神棍,说到后来连梁坤的眸光都明显一亮。
  梁坤的确没有老婆,不光没有,也压根没有娶老婆的打算。但儿子是他的执念,现在手头上正有个相好的,不过是他找来生儿子的工具罢了。对于亲情,他从来没有向往,金钱也不是终极目标,好狠斗勇了半辈子,为得只是成为后人口中辽东头一号的骁勇悍匪。
  裴谨的话,字字句句都说在了他心坎上。
  梁坤极轻的笑了,“忽悠,可我还是不大信,你今天要说不出一个亲人名字来,我手里的枪,只怕不会答应。”
  仝则才放松两秒的手指头,立时再度握紧,按在了那枪托上。
  神经绷得太紧,似乎已接近断裂的边缘,但也只能强撑下去,不能崩溃。
  如果是他自己被人用枪指着脑袋,大概都会比现在来得镇静坦然,涉及到裴谨,仝则只觉得一股股的热血涌上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想,无论如何要护住这个人。
  “九爷这么不放心,非要我说个在乎的人?”裴谨不慌也不乱,“当是投名状么?”
  梁坤冷冷一笑,“不错,这是我的规矩。”
  “没有亲人,岂不是只能死?”裴谨微笑着反问,“九爷要人质嘛,其实我在意和在意我的人,这会正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着并不转头,只用眼角睨了一记身边人,那一瞥,看上去若有若无,只是那飞扬的眼角已漫生出了万种风情。
  仝则先是被震得一激灵,旋即悟出来——这人是在公然调戏自己!不是说情深不寿,对死去的他矢志不渝么?怎么突然屈尊降贵又和他结上连理了……
  然而腹诽可以,时间却并不允许他再耽搁。
  仝则行动前,心跳砰砰作响,咬牙暗道,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一会不能怪我成心欺负残障人士。
  说时迟,仝则慢悠悠扫一眼裴谨,手臂抬起迅速将人搂进怀里,不是搭个肩膀那种程度的搂,而是实实在在把人按在了自己胸口。
  “都说让你别得瑟,行事低调,还非得张扬的满世界都知道?你这个人呐,什么时候能稍微听话点,嗯?”
  裴谨非但没躲闪,还在他怀里躺出了一身天经地义。
  那模样别提多自在,他顺手勾起仝则的衣领,声调极尽柔缓道,“都快被人弄死了,你就忍心睁眼看着,不试试还真不知道什么叫郎心似铁,不知道你一点都不在意我。”
  仝则长臂一紧,面颊贴上他的脸,轻声耳语似的,可惜从那把嗓子里流出的话音,再轻也还是能让所有人听见。
  “就你事多,死活非得跟来捣乱……看晚上怎么收拾你。手爪子给我下去……那么多人看着呢,你还要脸不要!”
  “脸值多少钱一斤,能和你比?”裴谨蹭了下他的肩,低低笑起来,“大不了我认错,晚上随你怎么折腾。”
  别说旁人了,连仝则自己都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眼看剑拔弩张的土匪窝就这么化为了风月场,两个人是旁若无物,你侬我侬缱绻无限。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咳嗽了两声,一经提醒,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哄笑顿时此起彼伏,有人拍着桌子,也有人牙碜得直倒仰,反正都觉得那场面辣眼睛,再听下去耳朵都快扛不住了。
  “嗳我说,差不多得了啊,要恩爱晚上回屋里去,关好了门再恩爱。”
  仝则顺势一抖,可到底也没抖落干净心头的那点绮念,只好勉为其难轻斥一声,“别闹,丢人现眼。”随即一把打落裴谨缠绕上来的爪子,不过力道拿捏得相当轻柔,“容我先跟九爷解释清楚。”
  还解释个屁,梁坤简直没眼看下去,要说这俩人生得都挺周正,留着胡子看着也挺有男人气概,没成想居然会是他娘的死断袖。
  此时此刻,连这个活土匪的脑子里都蹦出八个大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九爷见笑了,要说他的确是亚先生派来的,可也是为他不肯离开我。”仝则清清嗓子说道,“当着众位英雄好汉,我原打算不声张的,可他耐不住,性子又一贯有点偏执,还请九爷千万别和他计较。但凡有对他信不过的地方,只管拿我开刀,更别糟蹋了他那张脸……”
  梁坤眉毛一挑,不明白解释的话题怎么又绕回到了秀恩爱上!
  “不是,”仝则忙摆手,微微一哂,“他这脸,不是还得留着,将来有大用嘛。”
  梁坤哭笑不得哼了一声,想想关键的事还没干,再看看那位薛师爷,兀自侧耳在听二鬼子说话,那神情那姿态,端的是一派妖娆,春色无边。
  他看得一阵恍惚,不由生出一种山外的桃花是不是已经全都开了的错觉。
  梁坤沉默良久,终于慢慢收了枪,才一笑道,“既如此,应该早说,弄出这么一场误会,那就请亚先生给咱们双方一个交代也就是了。”
  杀机虽解除,但这土匪头子显然还有怀疑,仝则心里盘算着,那“亲笔信”务必要在近日准备妥当了。
  “两位一路辛苦,”梁坤道,“让小的们先带二位回客房休息,明天咱们再谈正事。”
  原本准备了两间房,看这样子大概是用不上了,那小幺用眼神询问梁坤意思,后者不动声色点点头,这便是在吩咐将他二人安排在一处。
  仝则管不了那么多,先扶着裴谨站起身,手一触到他臂弯,心中顿感踏实,此外更有一种失而复得般的欣喜和畅快,只想从这一刻开始再不松手,索性再度揽过他人,恨不得在那侧脸上亲一口才好。
  喉咙动了两下,他终于还是忍住了。
  一路如同连体婴,走得颇有几分跌跌撞撞,裴谨那嘴里,兀自没死活的浪着,“不嫌丢人么?那你倒是撒手啊……”
  仝则又好气又好笑,按住他趁机乱摸的爪子,低声喝道,“别闹,看不见回头再摔着。”
  众土匪目送耳闻,不料又被迫见证了这二人的寡廉鲜耻,不由面面相觑,表情悲愤难言。
  进了屋子,那领路的交代两句便转身去了。
  裴谨也不回头,抬起腿踢上房门,下一秒,他已挣脱开仝则的手,身子接连向后退了两步。
  他后背抵在门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那渐渐回过味,此刻也说不上是该尴尬还是该欣慰的人,半天过去不发一言。
  直看得仝则眼里浮起点点涟漪,倏然一闪,光华肆虐。


第114章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保持沉默的“互相对望”。
  裴谨的视线精准落在仝则脸上; 而且唇角衔笑; 似乎是在表达某种嘉许之意。
  这说明裴三爷对刚刚在人前大肆渲染的亲热举动不存在气恼,那是因为演技太好; 还是因为真心不排斥?
  看着那落落大方的表情,仝则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了。
  原本依着他的设想; 日久生情是最为水到渠成的路径。不过这么一来也就意味着,裴谨需要淡忘从前那个仝则; 那么短的时间心里就住进一个新人; 难免也会显得有几分凉薄……
  仝则只是一闪念,随即便骂了一声有病!这是精分么?居然无聊到自己跟自己吃醋。他自嘲完毕; 便又解嘲的笑了笑; 眼神渐渐柔软下来; 这个时候再看裴谨; 仿佛生出了一种好像他也能清楚望见自己的微妙感觉。
  那么,他会不会是在装看不见……
  仝则心头浮起疑惑; 按说那药裴谨吃了不短的时日,没道理一点效用都不起,但要说已有好转却故意隐瞒,这种事; 仝则直觉裴谨铁定有能耐干得出。
  正打算试探两下,不想裴谨慢悠悠地朝他走了过来。
  两三步的路而已,他走得挺稳当,之后停在仝则面前。
  那下颌还是略显消瘦的; 不过人一瘦下来,轮廓就会格外清晰,会显出骨相里蕴藏着的清俊。以前没见过裴谨蓄须,如今带着那抹胡子,更平添了一抹精致的阴郁,只是那对笑眼里并不见半点愁容或是阴霾。
  然而再好看,仝则还是觉得意难平,只为他见过裴谨神采飞扬的状态,此刻他忽然很想冲上去抱紧裴谨,捧起他的脸,在他干燥温软的唇锋上覆着下一记绵长纵情的深吻。
  岂料下一瞬,却是裴谨先动了,一抬手抚摸上仝则的脸,温凉的手指顺着颌骨滑下,两根手指轻轻一钳,捏住了仝则的下巴。
  仝则,“……”
  又疏忽大意了,此人动手动脚的速度总是能快过他,自己这头才起意,人家已然付诸行动,当然裴谨手指拿捏得力道很轻,尚不至于让人产生反感。
  可这充满挑逗意味的一捏,究竟又是几个意思呢?
  唯一的宽慰,是对比自己才冒出的念头,两个人也该算是心有灵犀了吧……
  裴谨润了润干燥的双唇,微笑开口道,“挺得意?才占了我那么大便宜。”
  仝则觉得这人多半是猪长老转世,一招倒打钉耙玩的可谓得心应手,方才明明是他主动,自己要不配合如何搪塞过去,而这会再回味,他更是觉得裴谨打从一开始就已经在计算这一步。
  无论是解释容貌相似的巧合,还是给自己编造一套来历,对裴谨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非弄得遮遮掩掩、三缄其口,好像就是专为等接下来的“投怀送抱”和“英雄救美”。
  念头盘亘在脑海,仝则实在有些惆怅,按原计划是他给予裴谨无限关怀照料,嘘寒问暖温柔呵护,极尽所能的让裴谨感受到爱和珍惜,从此以后只对他一个人欲罢不能……
  结果现在呢,主动权被对方不声不响地巧取豪夺了,裴谨是眼瞎,心眼可一点都不瞎,算计起人来依旧毫不手软。
  再想到刚才他把自己当人肉靠垫,躺得那般怡然自得,仝则更觉好笑,只是面不改色的回道,“彼此,彼此。”
  裴谨手一松,眼神连着跳了两下,这四个字不出奇,可回答的方式耳熟得紧,正是仝则在第一晚对他说过的话,尽管声音不一样,可语气却十足相像。
  他不会听错。
  那么问题来了,裴谨从前没靠在过仝则怀里,姿势互换一番,他实在体会不出异同,而且单凭触感,面前这个人确是比当日的仝则要瘦削结实得多。
  两个人各怀心思,都没再言声,只维持着目下颇有些难拿的姿势——说是调戏,却并没有下文;说不是调戏,又分明暧昧不清。
  仝则不明白裴谨在等什么,心下替他着急,正打算反客为主,却见裴谨皱了皱鼻子,眉眼饱含嫌弃的说道,“一身的土味,赶紧打水洗澡吧。”
  说完撤回手,没事人似的溜达着往旁边去了。
  仝则,“……”
  这就完了?撩了人扭头就走,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仝则不甘地打算转身讨个说法,就听身后突然传来砰地一声闷响。
  裴谨一个没留神,胯骨撞桌角上了。
  原来他还是看不见的……
  裴谨疼得皱了下眉,随即又仓促地舒展开了,只是按着胯顿在当下,仝则一看他脸上表情就知没有作伪,适才心里那点不实猜测瞬间土崩瓦解,跟着不免对这位“裴真瞎”产生了一点点歉然。
  “走那么快干嘛,不知道让我扶么,这会儿屋里又没别人,怎么就非得逞强?”
  裴谨,“……”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训起话来居然能滔滔不绝,如此絮叨,难道是因为和自己有了点肌肤之亲,于是就敢强行自来熟上了?
  裴谨摆摆手,要说这一撞还真挺疼,但那是他装云淡风轻的代价,倒也不能怨别人。
  “没事,我骨头硬。”
  仝则心说何止骨头硬,您简直浑身都硬,抿嘴无奈一笑,一面扶裴谨坐定,“我让人去烧水,再给你煎药,顺便看看晚饭什么时候送来。”
  说到沐浴这种小事,他二人向来是一个在外头等,一个在里头自在自得,这是打一开始彼此间就心有灵犀、不言自明的处理方式。
  只是自从赋闲失明以后,裴谨的生活和从前略有了些不同,谈不上任性,却也多了几分随意随性。
  好比洗澡时间长短不固定,有时候让人觉得,他依然有军人的时间观念、行动敏捷,有时候又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里头打了个漫长的盹,顺带梦了一些他心底思念着的,可望而不可即的人。
  好在今天还算快,仝则不过坐了一刻钟,就见裴谨披散着湿淋淋的头发从里间走了出来。发梢滴答着水,塌湿了胸前一整片衣裳。
  仝则眯眼看了片刻,什么话都没说,拎起干巾子开始一绺绺擦拭他的头发,恍惚间记起他们从来都是各自沐浴,两个人都习惯独立生活,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在这种事上还真制造不出什么额外的亲密。
  等两人都清理干净自己,吃过晚饭,便不得不琢磨一桩接下来必须要面对的事。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不必仝则告知,裴谨自然能想象得出。
  仝则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觉得不能把残疾人打发去睡地铺,又本着亲热一回其实和亲热百八十回没区别,他那张老脸一点都不会感到羞愧的精神,二话没说先行铺床叠被去了。
  裴谨就站在一边,闲闲喝着茶,耳朵听着动静,半晌幽幽道,“你还挺自觉的。”
  显然是一语双关。
  仝则笑了笑,转身抓过他的手,见对方明显一怔,也不做解释便摊开其手掌,一笔一划地写道,“做戏要做全套。”
  突然间神神道道,是为防隔墙有耳,有些话不便在此时说破。
  果然有几分机灵劲儿,裴谨轻轻点着头,眼神中真带了一抹嘉许。如果面前这个人当真是仝则,裴谨想,那就更说得通了,能数次完成任务全身而退,这点警惕性必定是会有的。
  裴谨兀自琢磨着,不防被仝则牵着手,直往床边带。
  “晚上你睡里头。”
  裴谨摩挲着鼻翼不吭气,想起历次同寝都是他睡外头,如今很多事颠倒了,让人一时间还真有点不适应。
  “听话。”仝则轻而易举窥破这人怔愣背后的小心思,在他手上再写道,“方便照顾你,我睡眠浅。”
  同样也是浅眠……其实关于这点,裴谨早察觉到了,只是对方忽然自己说出来,好像于不经意间还透着某种刻意似的。
  收拾利落双双躺下,虽说奔波一天身体疲惫,可精神却又都处于活跃奔逸的状态。
  半晌,仝则在裴谨手心写道,“怎么想起装算命的了?”
  裴谨龙飞凤舞的回答,“不是瞎子最合适的营生?”
  仝则一笑,“太冒险了,梁坤让你摸骨,万一你说错了怎么办?还说他讨不着老婆,如果我是他当场就跟你急了。”
  裴谨挑了挑眉,看不出这人对此等事还挺上心,不由揶揄道,“他对老婆没兴趣,人家志向比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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