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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鹭-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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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真?”
    李容若淡淡扫了一眼萧煜,嘴角翘了翘。回眼正看白何,道:“将军若是不信,李某说再多,将军亦不信。再者,李某性命如何,说到底取决于将军,李某为何要欺骗将军?”
    “两国对战,间细出没,本将不得不防。而况,这位公子,熟能知你是不是故意先投毒后换粮,借机博取我们信任好混入军中窃取情报?”
    苗行源捋着胡子,正正看着李容若。虽说隔着面纱,然他亦真切感受到此人非比寻常,自觉应及早对其防患于未然。可脑中直觉却与理性相悖。思索了许久,终于接着白何话语说道:“办了好事却有嫌疑,不如先打入军中大牢关押起来,好调查作判。”
    “可行。”
    “便如此做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
    “还需调数十兵士守着以防逃脱。”
    众将赞成附和,唯宫之善瞧了一眼可陵,又掠了两眼萧煜与李容若,扶额嗤笑道:“怕是关不住此人呢。”
    白何闻言眼中寒光乍起。国家大事,与其日后受其威胁,不如当下速而杀之。若是冤屈了,算是他白何对不住他了。
    脖颈上的长剑盛气凌人,带着罡风之势横切过去,连白纱亦为此竭力展了展。
    李容若处变不惊,身旁的可陵见势不好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一弯鲜红炫目下便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一柄长剑,两处创伤。
    “白将军,未免操之过急了。”萧煜夹在两人之间,右手紧紧握着剑身,挡住了长剑去势,目光阴厉地看着白何。
    接触到那如猛虎猎敌一般的目光后,白何右手一震,收了剑,咂了咂舌,道:“王爷难道不明白小祸不除大难由起?抑或是……”他眯着眼盯着他,却不再说下去。
    萧煜却懂得未完之意,忍俊不禁,道:“我既生而为大曜之臣,定当全力对付外邦之敌。至于会否做那大逆不道之事,自然只能于萧墙之内。父皇生我养我,纵有千万般不快不得,亦难灭生养之恩,故父皇仍在,绝无倒戈之理。本王如此想如此说如此行,将军若是依旧觉得本王会倒帮外人,本王亦无话可说。但此人不惜掷费重金偷换粮食救我等性命,难道将军要恩将仇报?怕是底下兵士们闻说亦会对将军此举颇有微词罢。将者,智、信、仁、勇、严,白将军作为驻军第一把手,更需步步为营方是。”
    在场众人不曾料萧煜竟当众毫不避讳,纷纷不自在起来。在他们眼光闪闪烁烁进进退退间,萧煜已为他们做了决定。“此人还是先随我回府,若是有任何嫌疑证据,本王将他交予诸位发落。本王,绝不姑息养奸,亦不会让任何大义之士受屈。”
    “这……王爷,三思呐。”苗行源一拱手,老脸上满是忧愁着急。
    程序今等人在上一战中未能亲历最后激战,但随着李容若一来便听闻苗行源底下副将廖起与他们说了一番眼见却未证实的猜疑。他们亦在寻思着此人是否真是安朱军师,这会儿晦暗不明中,他们自然是站在保险一派上,纷纷出言相劝。
    奈何萧煜定要力排众议一意孤行,众将最终只能妥协。但萧煜亦需答应他们的条件——不得让李容若离开王府,不得让李容若与除他与小镜子外的任何人接触,包括可陵。可陵属于李容若下属,只得在军中当个养马人,而养的马,来来去去只能是那两匹,其余马匹一律被他人看管半分不能动。
    可陵叹气一声,望着眼前陌生的两匹战马,一边心头担忧自家主子一边操起水桶中的马刷为马梳起毛来。他忽而为自己先前非要跟来的想法哭笑不得,与其养马不如去执行任务要更好。然而,转念一想,离少主近些亦是好的。思及此,便呼啦啦刷起马毛来。
    天高云淡,午后秋气少了些许。王府的桂花与梧桐秋味却未曾飘远。淡淡的桂花香气,缠绕着愈渐枯瘦的梧桐枝头,晕满整个前庭。
    一踏入前厅,萧煜便让满眼恶狠的小镜子泡了茶来。自己端坐桌旁,时不时捧起杯盏啜一口清茶,便又直直盯着面前不远处意态安然站着的李容若。
    两人沉默对峙着,思绪各自浮沉。他们太想看穿对方的心思,却又因种种目的而无法捉住最纯真最本质的心之一角。奈何俗事多劳苦,兜转缠绕亦从不觉繁琐。于是他与他利来利往间,一开始便不曾拥有的纯粹,到如今便更不能拥有。
    非敌即友,非友即敌,唯二维也。
    萧煜杯盏拾落间,心头哀怜茫然起来。纵然往日自身多有情意,经此立场对立的变故,“故人”二字便不再能得。梨花树下,曾经的冰糖葫芦早已溶入黄土,一抔土掩埋的,也许还有胆怯卑微不敢言说的感情。当日朦胧不明中递了一枝折枝,他说若是于山崖生发便入了隐舍,不知今日,折枝如何了……
    隐舍尚在,多有秘密消息传来,却无有一件与他相关。不,也许算是有的。千机台下属容妃与他的颜妃在争斗中不敌而亡,算是与他唯一相关的消息了罢。然若是神秘到隐舍难以探听,李容若究竟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之事?
    着实可怕罢。
    萧煜叹了口气,笑着微微摇了摇头。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他人,只知总归是无奈可笑的。
    正想起身领李容若去厢房,门口秋风却送进来一股更浓的桂花清香。
    “王爷,”裴绪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眨眼便又活跃起来,“来客人了?恰好,想王爷昨夜未归,我特意做了些桂花糕给王爷清心养神,倒正好可以招呼客人。”径直走过李容若,将一瓷白小碟置于桌上。碟上晶莹透亮的淡黄桂花糕幽幽逸出香气,与裴绪之一同静静地陪在萧煜身旁。
    李容若微不可觉地抽了抽嘴角,由此形成的笑意被挡在白纱下,无人察觉。
    萧煜拿筷子拈起一块桂花糕,举在眉上。借着门口窗子闯进的日光,细细凝视着糕体。透过桂花糕的日光,那么轻柔,那么洁净,他萧煜缘愁三千丈,却不曾为此般安宁而停留驻足。想他李少主,亦不会。
    轻狂风发,方是大丈夫本色。
    萧煜夹着桂花糕起身,步到李容若面前,举筷,轻笑道:“容若可要尝尝绪之手艺?”
    李容若转眼去看依旧站在原地的裴绪之,只见其脸色稍稍震惊,随后便温温润润洋溢着笑意,似是对于萧煜间接赞扬他手艺而快乐欣喜。李容若瞧着与他有几分相似的面容,目光渐冷,许是不曾察觉自身目光变化,便自动忽略,转移话题问道:“多谢王爷,既是王爷友人特意做给王爷的,在下不便鲁莽。敢问王爷,在下居于何处?”
    萧煜笑意一收,转身将那块桂花糕递给裴绪之,而后坐下,叫了小镜子进来,冷冷吩咐道:“带李公子到就近的西边厢房去,饮食起居交予你。李公子乃将军们心头一块石头,务必让人看管好,不可让他出府半步,不可让他与他人说接触,亦不可让他人伤了他。一有异动,即刻通知本王。若是出了问题,小镜子,唯你是问。”
    小镜子恶狠狠瞪了李容若一眼。这是他重新见了李容若以来第三次瞪他,可见小镜子如今着实对李容若已无一丝好感,甚至带着满满怒意。又自知这李公子也是冰冰冷冷不会在意外人对他看法,最后着实也是自己无趣,便撇着嘴无奈接下了任务。
    李容若斜了小镜子一眼,微微笑了笑,却依旧以客气疏离的语气说道:“谢王爷,有劳小管家了。”
    小镜子轻哼一声,白他一眼,先他而走。
    两人刚走两三步,便听闻身后裴绪之不乏担忧的惊呼:“王爷,你的手为何伤了?看是利刃所伤,是有人谋害王爷抑或是不小心割伤?到底……”
    “绪之,一点小伤,不必在意。”
    “我瞧伤口挺深,血是止住了,我还是让罗大夫来一趟罢。”
    “唉,你啊,去吧。”
    萧煜无奈笑着摇摇头,夹起一块桂花糕,便任由他去了。
    裴绪之脚步匆急,在廊下追上前面两人,却在浅浅一笑招呼中呼啸而去。
    “李公子也看见了,世上与你相似者有人在,而比你更为绝伦者亦有人在,不知李公子为何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淡模样?想来是不清楚自身定位究竟在何种位置吧。难得王爷从前对你如此照顾,你却恩将仇报,哼,如你此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物,最为卑劣。瞧人家裴公子,温和有礼,救了王爷一命还无微不至照顾着王爷,你是打马亦追不上。”
    李容若不知为何心头微涩,却又有一股赞许流溢出来。看小镜子一脸满意地望着前方树间偶现的身影,他亦转眼望了望,道:“我虽喜你直率的性子,然你过于感情用事至于偏心。王爷从前一个模样,如今又是另一个模样,你怎不说说王爷倒是‘关心’我一个外人究竟高或低来了?”
    “哼,安王爷向来只有他,如何从前与现在相比不同模样了?你伤害王爷伤害大曜,若不是王爷吩咐,我小镜子还懒得理你呢!”
    “呵,你问如何不同了?”他顿了顿,却语气一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知究竟是谁令你如此污蔑我?”
    “污蔑?李公子可真看得起自己了,众人所见,何需污蔑?”
    李容若随手捡了一片泛黄已至脉络的梧桐叶,在手里轻轻转着,道:“既见着了,便当作是罢。”
    他的确是卑劣之人不是么?他生来便注定要与阴谋为伍,他又有何底气去叫人还原真相呢?
    “终于承认了吧,我小镜子爱憎分明从来不会冤枉好人。李公子,若是无甚事你便乖乖呆在房中吧,勿给我惹来麻烦。”
    小镜子毕竟长高了呢,想那一年相处,到底是不忍为难他,便微微点了点头,进了房去。
简约大方的房中,房门右侧那面墙上的窗子大开,昏黄的阳光通过修竹斜斜漏了进来。窗旁置了一桌两椅,桌上摆着东西,想是提前回来的宫之善预先着人布好的。
    李容若走到桌旁正想坐下,却看见水果堆里两串冰糖葫芦莹莹泛光。





第26章 笔迹
    白何吩咐士兵按照可陵截获的记事小本,一桩一桩地将粮食隐忧摆平。安朱这阵子养兵休息,于是沧浪江两岸便进入了短暂的休战期。两军隔岸相望,两方自然都不敢有一丝一毫松懈。故而城墙上总有重兵站岗把守,这使得将士们只能分拨休息。如此一来,靖南郡东南部城内除了不愿走的老百姓与巡逻士兵外,大街上并没有因着大军的驻扎而人多热闹起来。
   从李容若被监视那日开始,日子不知不觉间走过半月,眼看就要中秋了。秋气更浓了些,诗情画意却难以涌入沧浪两岸。
    李容若暂时获得了白何等将军的几分信任,故而可在府中随意流连,却仍旧不得出府、不得与他人交谈接触。
    然李容若即便获得了在府中溜达的权限,却依旧日日守在房中,时而望着窗外,时而提笔作画,过得闲适又寂寥。
    一日小镜子瞧他当真是瘦了几分,脸色亦青白了些许。感念从前一年的交情,便没好气地问他是否有想要的东西,好改日捎给他。李容若便极轻极轻地答了一句“焦尾七弦琴”。第二日,小镜子却递给他一支白玉笛。于是,即便是百无聊赖之际,李容若亦又是那般闲望窗外、提笔作画而已。
    窗外月光滚滚如轮朗朗如水,被银河裹着,像极了牛郎织女相会的清丽旖旎画面。修竹切碎了月光,便切碎了属于他的花月团圆。
    不知可陵在马厩如何了?
    李容若负手立于窗前,置身于中秋月圆清风之中,幽幽叹息了一声。逃离王府,并非难事,久久任人摆布,不过是为了一盘棋罢了。只是,愈发深入便愈发孤寂,可他此生此世却早已被紧紧锁牢不可挣脱。
    也许,只合该祈祷下一世。此生,便成全他与千机的风诡云谲踏马长安。
    风中,依稀传来庆贺团圆的欢声笑语。
    李容若除下笠帽,关上窗子,拂熄烛火,空落落地和衣睡下。
    他忽而睁开眼来,却一动不动,只管侧耳倾听,蓄势待发。
    只听得窗子吱的一声,地上便铺上了残缺的月光。再一声“砰嗞”声响,李容若便知晓,小镜子傍晚送进来的晚膳就此全数翻倒在地。
    鬼鬼祟祟闯进来的人看了一眼那一盘狼藉,重重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椅上,笑道:“李公子既然醒了,便与我一同赏月如何?”
    李容若闻言依旧躺着,拉了拉被衾,道:“宫将军不怕遭人非议么?”
    宫之善斜眼看着黑暗中隐隐约约的身影,道:“有何可非议的?不过是来找故人同庆中秋罢了。”
    “我李容若倒不记得有宫将军一位故人。”
    “李公子记忆可着实不太好,怎的仅仅三个月过去,便不记得安王府了?”
    “记得不记得,又有何关系?宫将军若来此只是为了与故人赏月,还请将军到外面去吧,免得李某坏了你兴致。”
    “李公子,中秋团圆,你一人孤独,不如到外面去与大伙儿一同热闹热闹罢。”
    床榻上传来一声嘲讽冷笑,“将军还是请回吧。”
    宫之善闻言却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站定床前。见李容若依旧镇定自若并不动作,沉默了许久后,道:“你与王爷曾同患难,为何今日却不愿与之多言一句?”
    “将军误会了,李某向来便是利益小人,怎会与他人单纯共患难?当日不过是贪图王爷护荫罢了。将军若是执意不走,便莫怪李某不客气了。”
    李容若说完,便忽地坐了起来,右手利落抽过放在床里侧的佩剑。顿时冷光在漆黑中凝聚,正蠢蠢欲动。
    宫之善见状,皱了皱眉,满脸不快,道:“既是为利益,两次助我大曜军队,李公子想从此获得何种利益?公子莫非只是想找个台阶下?瓜果我放桌上,李公子请自便吧。”
    待其身法轻盈翻身出窗,李容若插好佩剑,重新拉好被衾,又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白何便来府里找萧煜欲与其商量军中要事。刚过中庭一处廊道转角,便见着一神色慌张却极力掩饰的小厮在前方不远处穿过中庭。白何顿时警惕心起,忙朝那小厮追过去,口里不忘喊上一声“小厮站住,小厮站住。”
    小厮慌忙看了他一眼,即刻撒开腿跑了起来。得益于院中花木甚多,小厮一转眼便不见了。然白何瞧这小厮身法,料想其有武功基础。于是一路追过去,却在半路发觉一张折起半掩的灰黄纸张。
    白何本觉这不过是一张普通纸张罢了,许是谁不小心掉了。一抬步却又觉不对劲,便拾起纸来,展开。
    顿时眼前只觉火红一片,抛下追击小厮,怒冲冲往萧煜书房奔去。
    坐在瓦上的李容若将眼前一切收进眼底,飞下屋顶,即刻进房闭门。取了佩剑,又将一张自己题了字的竹图燃了,而后端坐桌旁静静等待。
    果然不出所料,未及一柱香时间,此间厢房便被包围了。
    “砰”,房门被踢开,正正显现了白何威严盛怒的脸庞。
    白何直盯着李容若,眸中愠怒与得意交杂。跨步进去,呼地右手一招,士兵便源源涌进房中。
    李容若安然自若,并不理会士兵,只透过白纱如轻雾般若有若无地看向白何。见白何终于咬了咬牙,从胸前战衣里掏出一张纸来。纸张灰黄布满皱痕,可以想见定是曾被狠狠捏揉过。
    不知是白何还是萧煜呢?
    李容若在面纱后轻笑了声。
    “李公子,你作何解释?”白何将纸张一扔,纸张飘悠了数下便躺在李容若脚下。
    李容若低头扫了一眼,并不拾起,随后的冷冷语声中透着嘲讽:“白将军仅凭一张纸便要定我罪责,未免儿戏。”
    白何呼了口气,板着脸,却不慌不忙起来,道:“‘安王爷住处四更少巡逻,可派人前来,提前告知里应外合。军师容若。’李公子,难道密信中的署名还不足以证明么?”
    李容若衣袖一扬,落座桌旁,斜了身子浅浅撑着脑袋坐着。与平常端然清冷截然不同,倒更像是纨绔子弟般。“如真是告密,莫非将军以为我会愚傻到将自己名姓写上?”
    “傻倒不至于,只是通风报信难免也需上报名姓或代号,而况落款处还有一纹案,明显安朱国记,否则饲主如何相信?”
    “饲主?啊哈哈哈,将军认为我是什么?”
    “我五大三粗一介武夫,倒不怕直言。依本将看,你李虚怀便如那安朱寄养在大曜的一条忠犬。”
    一阵令人如被太阳炙烤般的沉默逐渐笼盖住众人,正当众人下意识摩拳擦掌缓缓握紧手中兵器时,李容若已然行云流水站起抽出长剑。李容若却并不举剑,戏谑的目光透过白纱投射到白何身上,道:“白将军说得极是,芸芸众生孰不是忠犬,只是各为其主罢了。只是,白将军若要将我定为间细,仅凭一张来得凑巧的纸,怕是依然不够吧。”
    “纸上有你之名,有你笔迹,你如何能抵赖?”
    “敢问将军,可曾见过我笔迹?”
    “未曾见有何大碍?来人,笔墨伺候。”
    望着白何得意满怀的隐忍笑意,李容若勾了勾嘴角,不需人来研墨便自己从从容容捣弄起来。
    “将军,请对。”李容若起身,将那一纸笔墨留在桌上。
    白何凑过去,只见纸上一字不差地印着方才自己读的密信内容。随手接过小兵拾起来的黄纸,一一比对着。只是随着比对时间愈久,其眉间便愈加阴沉。
    兵侍们久久得不到回应,虽不敢窃窃私语,然心头亦渐渐疑惑不安起来。
    “这……怎的笔迹不同?”
    李容若复又坐下,捧起了早已凉透的茶水,呡了一口,不紧不慢道:“既然如此,按将军逻辑,便可证明我并非间细,烦请将军带他们出去罢。”
    “呵,不知是诬赖之人太愚笨还是容若过于聪慧呢?”
    众人闻言,皆恭敬行礼道:“王爷。”






第27章 赌注
一声招呼中,唯李容若如不曾见不曾闻般,又悠然呡了口茶,看着杯中涟漪缓缓安静下来了方抬眼看去。
萧煜一脸冷然笑意坐下。“绪之。”
裴绪之闻言将一副卷轴从袖中拿出,摊到桌上后慢慢展开。
只见纸上是一幅幽雅梨花图,画卷左上方更有题诗,落款正是李容若。
白何见此,一脸皆是掩饰不了的振奋。又拿了密信与题诗笔迹对此,忽而一拍桌子,气愤不已。“李容若,想不到本将差点被你耍玩过去。”
李容若朝萧煜看过去,漠然的眼中似有一抹渺小若无的哀然。即便如此,语声却与往常无异。“不知王爷从何处买来的画卷,笔迹竟与我的无甚异样?”
“何处买?不需买,安王府中可有一堆容若用来打发时间的字画呢。若是一幅不够,恰好带了十数幅过来,本王便让人再取几幅来。容若是否要想想到底该如何回答呢?”
他轻轻一笑,笑声疏疏浅浅溢出白纱。“如何回答?回答之前,李某可否问安王爷一个问题?”
萧煜在他身旁坐下,脸上算是无悲无喜,然却有一丝嗤笑般的神容。“你问。”
“不知安王爷……”他顿了顿,眸光扫过裴绪之后暗了暗,嘴角依旧笑着,道:“为何要将李某的字画……带了出来?”
是“带了出来”还是“留在身旁”?李容若不确定,因着无法确定带来的缺乏感令他果断选择前者。至于“留在身旁”,在与他相似的裴绪之面前,如风中弱柳般毫无凭依甚至颇有一厢情愿之嫌。他作为千机台少主,怎能落了身份与尊严?
“容若惊才绝艳,虽习画不深,然字画亦能算上品。此番离开京城,家资财货带不得多,若是路上有甚需要,卖了亦可安身一阵子。如此轻便的财货,本王为何不携带些呢?”
他不羁轻蔑地笑着,李容若却一转身抽出剑来,迅雷之势便将剑抵他脖上。
雪衣翻飞过后,只剩下一阵浓重的凉意,恰似秋夜孤独卧风而眠。
“大胆,来人,把这逆贼……”白何话未说完,便被萧煜右手一挡收住了声。
“容若,可否给本王一个理由?若是适合了,本王任你处置。”
李容若将剑又压了压,却不说话。
“莫非,是为了这些将要用来变卖的画卷?”
萧煜看他依旧无动于衷,知其并非如表面展现般,遂展开手中画卷。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细细看了顷刻,再抬眼便已经是一张冷肃的脸面。“容若此举除了证明了此些画卷是你的外,还证明了什么?”
话音落下,周遭安静得只剩白纱轻拂的散淡声。所有人心头皆明白,李容若此举,无非亦因自身傲气不愿画卷流于市井贬于俗利而证明了纸上字迹是他罢了。
所谓国士之风,难免或多或少囿于文人清骨。
然而令所有人振聋发聩惊讶不已的是,李容若在良久后却朗声大笑起来。伴着无以名状的笑声中隐匿的情感,李容若左手一翻笠帽,冷绝的面容便破空而出。秋风吹起黛黑长发,又令他冷淡了些,却给人更为真实之感。
众人面面相觑,看看李容若又瞧瞧裴绪之,虽惊讶不已,然亦不敢高声发疑。唯裴绪之轻露讥诮又透彻的笑意。
稍弯剑眉一挑,李容若便凝视着他眼眸,勾了一边嘴角,疏冷又邪肆。顺着在他脖子上碜人滑行的长剑慢慢靠近他,待只剩最后一寸剑身仍在脖子上时,他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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